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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竹秋第46节(1 / 2)





  “我家大人命老奴送这个给柳翰林御寒,他有公职在身,不便相送,还请二位见谅。”

  柳竹秋说:“我们都理会的,也请萧大人近日别亲自去找我们,有事叫人捎信,以免惹嫌疑。”

  郭四又为他们叫了辆车,柳竹秋送柳尧章到家门口,说:“我怕被人认出来,就不送你进去了。你回家后赶紧请个大夫给你瞧瞧伤势,等锦衣卫的人都走了再同我联系。”

  她先下车回到后街的租房,瑞福说官差们刚走,她检查卧室,确定暗门没被发现,心下稍安,对瑞福说:“这几天我就在这儿住下了,锦衣卫或许会派暗探来监视,你进出时多留点神。”

  瑞福推着鸡公车外出采购饮食,带回的物品中有一大篮子酱肉酱鸭。

  “小的刚才路过前面的胡同口,被韦娘子拦住。她说今早您不辞而别,她和葛大娘都很担心,因怕官差发现不敢来看您,叫小的带了这些她们自家腌制的年货回来,说就算这几日被困在家里也能吃到荤腥。”

  柳竹秋十分感激,怕连累她们也不叫瑞福去道谢了。晚上随便蒸了锅米饭,将酱鸭煮熟就着辣椒酱下饭填饱肚子,早早熄灯就寝,补养精神。

  半夜醒来见幽蓝的窗户上隐约演漾着红光,起床查看,原来是瑞福坐在檐下的火盆旁,裹着棉被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柳竹秋纳闷他怎么睡在这儿,忙叫醒询问。

  瑞福揉着眼皮说:“小的怕有坏人来害先生,在这里放哨。”

  这孩子寡言少语,从不跟柳竹秋闲聊说笑,是个不会在主人跟前来事儿的老实人。

  柳竹秋因他是小厮,又是柳尧章赠送的,相待得不如春梨亲厚,没跟他说过几句暖心话。此刻被他的忠诚打动,自咎往日待亏了他,温言薄责:“数九寒天的你也不怕冻着,快回屋睡去。我现下只能使唤你一个,你可不许在这节骨眼上生病。”

  瑞福点头:“先生也快歇息吧,您更得保重身体,不然柳家就危险了。”

  柳竹秋笑道:“你打量我是失眠才跑出来的?我都睡醒一觉了。亏你跟了我那么久还不清楚我的脾气,天塌下来当被盖,这点阵仗还算不得什么。”

  她回屋躺下,一觉高卧到大天亮。

  吃完早点,柳尧章拄着拐杖蹒跚登门。

  柳竹秋询问伤势,得知没伤到骨头,心里总算踏实了。柳尧章怕她没人伺候,想叫春梨过来,被她拒绝。

  “这段时间咱们行事都得提防着,我又不是娇小姐,胡打海摔也过得惯。倒是太太那边你千万瞒仔细了,她若想来看我,你就说四周都是官府的探子,专等着挑我们家的错处,叫她别多此一举。”

  柳尧章都记下了,留了一百两银子给她做花销,离开前郭四带着萧其臻的急信赶到。兄妹俩一道拆阅,同遭炸雷袭击。

  信中说徐小莲身染重病,性命垂危,恐挨不到几天后的堂审了。

  此女确实旧疾缠身,但只是一般的虚症,不大可能突然危及生命。二人都怀疑她遭了奸党陷害,郭四却另有说法。

  “她前日偷偷用脚铐磨破皮肤,在伤口上涂抹自己的尿液粪便,藏着不教人看见。昨晚狱卒发现她高烧不退,神志昏聩,忙请大夫来医治,发现她的双腿都肿胀溃烂了。大夫说这是粪毒入血,无药可医,顶多再拖一两日就会了账。”

  柳尧章悚然于徐小莲的自残轻生,惊得朝后跌坐,还好被瑞福抢先扶住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柳竹秋内心麻木,思维却越挫越锋锐,轻松刺破当下的谜团。

  “小莲替那伙人暗杀白老爷,诬陷老爷,到现在自我了断都是在维护她的家人。”

  纵观徐小莲的身世,从出生起就没有自己的人生,其宿命就是做肥料滋养家人。被父母当做商品出售,落入奸党之手,沦为作恶工具,并非她人生悲剧的起源,而是高潮,她越为家人付出,就越被罪恶的洪流裹挟,拉枯折朽地奔赴末路。

  受害者们无力贡献同情,柳尧章焦灼道:“小莲要是死了,追凶线索就断了,老爷的事也更说不清了,这可如何是好?”

  柳竹秋松开紧握的拳头,摸清小莲的心理后,她已针对其愚不可及的献身精神制定出以眼还眼的策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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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昏暗的囚室如同一口宽敞的棺材, 徐小莲闻到身体里溢出死亡的味道,自觉是一具尚未离魂的腐尸。

  回顾这一生异常坎坷又似乎非常简单,从没为选择烦恼过, 因为根本没得选, 从头到尾只两种模式, 要么挣扎着生存, 要么赶着去死。

  佛家说今生受苦还债,来世得享安乐,她希望下辈子能多点选择。

  牢门开了,那些不肯放她解脱的人还想将折磨进行到底。她安然地合着双眼,准备还最后的债。

  萧其臻吩咐郎中:“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只要让她保持片刻清醒, 能回答本官的问题就好。”

  郎中应诺着,取出艾绒搓成拇指头大小的小尖塔, 撩开被褥, 解开徐小莲的衣衫,将点燃的艾塔放在她胸腹几处大穴上炙烤。这是靠外力激发病人体内剩余的阳气,以杀鸡取卵的方式换得回光返照。

  皮肉被烧灼的剧痛迫使徐小莲已报废的身体微微颤抖挣扎,睁开眼睛含恨注视那黑心的官员。

  萧其臻神情酷似铁面判官,严诮道:“徐小莲, 本官知你一心求死,现在来是想通知你一件事。”

  他身后的两名差役抖开四套血衣, 分别是一个男人一个妇人和两个孩童的。

  徐小莲布满血丝的眼球高高突起, 屡战失利的惊恐一举冲垮了她的防御。

  “认出来了吧, 这是从你父母和两个弟弟尸体上扒下来的。昨晚本官派人去宛平县狱提拿他们, 转运途中几个刺客冲出来, 把他们全部杀死了。”

  柳竹秋看准家人是徐小莲唯一软肋, 写信让萧其臻安排这场骗局,争取在她死前套出口供。

  萧其臻密切观察徐小莲,超强的忍耐力将这女人武装得刀枪难入,在以往的对峙中他软硬兼施费尽口舌也没能在她坚硬的外壳上砸出缝隙,眼下她的定力终于开裂,震惊、悲痛、困惑、愤怒四散而出,主动权转到他手中。

  “小莲,不用本官提醒你也该知道你的家人是被那伙歹人灭口的。你以为替他们卖命就能换来你父母弟弟的富足安乐,也不想想恶人为求万无一失,岂能容你家人活命?你如今是真的一无所有了,但还能死得无牵无挂吗?”

  徐小莲面容扭曲,咧开长满溃疡的嘴,稍迟哭声才艰难地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