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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竹秋第271节(1 / 2)





  柳竹秋盖住心事,说了几句敷衍他的好话,侍奉汤药后安顿他睡下。

  夜间她睡在帐外的椅榻上,每隔一阵子远处便传来提铃1宫女的唱声:“天下太平,人寿年丰”。

  声音细长,断断续续的,犹如一只受伤的蛐蛐,提炼着秋夜独有的凄清。

  柳竹秋朦胧听到朱昀曦向宫女下令赦免那提铃人,立刻掀开被子起身走到他床前。

  “是我吵醒你了?”

  “不,臣女本来就没睡着。”

  她坐在宫女搬来的椅子上,久久谛视朱昀曦。

  今天宫人们帮朱昀曦擦身时,他揽镜自照看到面目全非的形容,初次为外貌自卑。这会儿觉得柳竹秋的目光好似点燃的香头,烫得他直想躲。

  “我是不是很难看?”

  柳竹秋笑着摇头:“陛下依然是日月之容。”

  朱昀曦更悲哀,愁叹:“就算是日月,也被乌云遮挡得严严实实。”

  此番南巡他亲眼看到朝廷对地方掌控的薄弱。

  官员阳奉阴违,绅士笑里藏刀,刁民冥顽不灵,处处设置多重阻挠,他每推行一项政令都举步维艰,还差点身寄虎吻,短命夭折。

  之后还得与奸党们斗法,老实说他真看不到出路。

  柳竹秋知道他很灰心,毅然鼓动:“目前朝局剑拔弩张,陛下断不可退却,坚持下去那些有心支持您的人才会陆续投诚,亦可防止骑墙派们倒戈。”

  她握住他缓缓伸来的手,同时接住他虚弱的目光,用坚韧的意志为其疗伤。

  “您手里握着一支无坚不摧的力量,只要调动它,任何阻力都不堪一击。”

  “是谁呢?”

  “百姓。”

  柳竹秋语出惊人,侃侃分剖道:“全国百姓的数量是官僚士绅的千百倍,他们淳朴善良,是您最忠诚的子民,只要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会义无反顾拥护您。臣女希望您恢复太、祖时期的政策,动员老百姓助您扫清改革中的障碍。”

  朱昀曦熟读《太、祖实录》,了解老祖宗调动平民压制官员的手段,受她启发,眼里迸发光彩,可转眼又黯淡下去。

  “这办法是好,但缺少发动的契机。如果皇后没卷进投毒案,我还可以借此向奸党们发难,现在……”

  堵在柳竹秋心里的石头被触动了,忍不住说:“今天皇后娘娘跟我聊起你们大婚时的事,说婚礼中途您曾偷偷送糕饼给她充饥。”

  朱昀曦以为冯如月托柳竹秋为她求情,尴尬道:“那时我听说她是个才女,在家娇生惯养,料想经不起宫里那套规矩折腾,既然娶做老婆就该多给她点爱护。”

  柳竹秋替冯如月发问:“您喜欢她吗?”

  朱昀曦想了想:“喜欢过吧,但跟对你的感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娘娘那么出色,又全心依恋您,您为何不试着去爱她?”

  这问题难倒朱昀曦,他苦笑:“我试过呀,还坚持了数年之久,可始终不能消除她对我的隔阂。她跟你一样,只拿我当君王,从未视作丈夫坦诚相待。区别在于你是不愿,她是不敢。”

  身份注定他看所有人都像隔岸观花,真情难渡激流,永远找不到正确的摆渡。

  柳竹秋劝他安睡,回到椅榻上躺下,因未知的明天反侧难眠。

  上午,朱昀曦精神又比昨天好了一些,让人搬来堆积的奏疏,想多多少少视察一下近来的政务。然而看了两份便抵不住晕眩,让柳竹秋代为处理。

  柳竹秋看完奏疏归纳要点为其口述,并替他写批示,遇到个别疑难的事也会提出一些建议。

  春梨在一旁帮忙给奏疏归类,忽见一个女官在门外冲她招手,又比手势请求她别惊动皇帝。

  她默默出去,少时不动声色地返回,仍被皇帝觉出异动。

  “出什么事了?”

  朱昀曦密切审视春梨,他现下草木皆兵,不能接受一丁点隐瞒,哪怕出于善意。

  春梨如实禀告:“陛下的病刚有好转,不该听坏消息……刚才钟粹宫的人来报,说李妃娘娘薨了。”

  朱昀曦脖子像挨了记掐,为吸一口气挣到额头爆筋。

  柳竹秋忍住惊诧,去床边扶抱。

  皇帝追问李惠妃的死因。

  春梨犹豫片刻,说:“蔡尚宫去看了,娘娘是在卧房自缢身亡的,还给您留了封遗书。”

  她取出袖中的绝笔呈递,朱昀曦看上面尽是悔罪之辞,归结到最后还是求他饶恕皇四子。

  他激愤地几把撕碎,颤声恨道:“这个贱人,又坏又蠢!想让我和圳儿父子反目吗!?”

  柳竹秋也在憾恨李惠妃的短视,并且自责。

  是她当年献出的诡计勾动这女人的野心,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她劝朱昀曦冷静,朱昀曦心酸意乱地抓住她,悲苦自辩:“柳竹秋,你都看到了,我没有害她,是她在害我!这些人怎么都这么狠?我不想伤害谁,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报复!”

  柳竹秋开解:“李娘娘定是一时想不通,只顾着护儿子,钻了牛角尖。”

  朱昀曦不接受这一说法:“圳儿是我的亲骨肉,我已经死了三个儿子了,还会亲手再害一个吗?她当我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