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Never」(2 / 2)
作画者似乎想画香鱼,但我看来也像青花鱼或鲔鱼。换言之,可能性无限大。我猜这幅煞风景的涂鸦也隐含了这般艺术性观点。
当然是骗你的。
但是,就算找到这种涂鸦,也不可能找得到妹妹。我在上学途中也有发现其他鱼儿涂鸦,今天早上我也花了很长时间盯着涂鸦看,直到厌烦。
河鱼。香鱼。与我的名字同音。
因此,把这些涂鸦和我联想在一起也不荒唐。
我胡说的。
妹妹擅长画图吗?我们总是玩在一起,我却对这件事毫无记忆。恐怕是因为父亲委婉地禁止我们画肖像画吧。纵使没明确地说出理由,但肯定是顾虑到母亲。父亲基本上只会为了母亲而行动。
那是出于体贴还是自我保护?
我不讨厌父亲,但也不认为他很善良。
算了,先不提这件事。
为什么我会在乎这幅涂鸦?
「……是为什么呢?」
因为和逐渐稀薄的妹妹回忆有关?
血液加速流动。
像用指甲抓抠伤口上的红黑色结痂,兴奋与犹豫不断堆栈,随时都会崩塌时,痛下决心将手指深深插入,接着……
想象到伤口流血的情景后,浑身起鸡皮疙瘩。我隔着衣服抚摸手臂,让自己平静下来。即使只是想象中的血泊,也让我感到类似反胃的感受。
我很怕血。不知道有没有人不会怕就是了。
感到不舒服,继续留在外头被寒风吹袭只会冻僵,因此我决定回家。转头看去,店家外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堆着许多大型垃圾。在垃圾堆中不会掉出人的断臂。这个小镇表面上一直很和平。
但在不见天日之处有人死亡。
也有人生存。
有人活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难以言喻的事物循环,总有一天会浮现。也会有这种时候,毕竟地球在旋转。
国中的上学路上,自好几年前就插着预言地球将会灭亡的牌子,但那个不知道是谁写的预言并未成真,我们仍在冬日的凝重气息中残喘过活。
2033年,世界仍然旋转着。没人知道这颗自转的球体最终会有什么结局。
「……算了,和我无关。」
年月日不过是人类使用的度量单位。
就如同长大后不再有机会用尺,那也是无意义的度量单位。
倘若只想活在当下,这些不过是枝微末节罢了。
我折返至熟悉的路径,在绕路徒增疲劳感后回到家中。我现在住在姑婆家里。
从父母身边独立听起来或许很好听,但不过是逃出来罢了。我和妹妹一起离开那个家了。那里是父亲与母亲的家,不是我和妹妹的家。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发现这个事实。而妹妹,没人提醒她的话恐怕永远也不会发现吧。也许那样也好。
准备进屋子时,听到从后院传来狗吠声。姑姑在照顾狗吗?认为去打声招呼比较好。我收起钥匙,绕到后院。沿着墙壁移动,来到晒衣用的小庭院,地上有一道人影。但那不是姑婆,也不是姑姑。在寒空之下,那名女子穿着不合时节的紫色浴衣。明明不是春季,却是蝴蝶花纹。我对她的模样与背影有印象。女子正蹲着陪狗玩耍。姑姑养的大批狗儿仿佛撒饵时的鲤鱼一般,兴奋奔跃。它们似乎很喜欢这位浴衣女子。女子一开始能应付它们,但在三四只狗儿的鼻头同时顶上来时,不免「呀啊!」地尖叫一声,无法敌过它们。仰面躺下的她注意到我的存在。四眼相对时,她的嘴角如新月似的扭曲起来。
长长的黑发垂挂在地上,仿佛恐怖片。
「回来啦。」
「呃……」
「你是双胞胎中比较笨的那个吗?」
「比较聪明的那个。」
我鼓起脸颊回答。女子满不在乎地站起。或许是打扮的关系,光站起身来就有独特的娇艳。
「在难得的地方相遇了呢。」
呼呵呵,女子用浴衣袖子遮掩嘴巴说,只有眼神露出笑意。虽然举止和外貌有些矫揉造作,但没有恶意,这种风俗也很适合她。只露出眼睛的话,给人的感觉与父亲一模一样。
「一点也不难得,我就住在这里。」
「但我没有,所以难得。」
小狗们群聚在女子脚边玩耍。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请问你是……」
瞬间想不起名字。
「忘了吗?我是猫伏景子。」
她叫这个名字吗?好像跟她之前说的不同。也许记不得她名字的理由就在这里,并非是我的脑袋不灵光。
「请问有事吗?」
至少不是来找姑婆或姑姑的才对。她和她们毫无瓜葛。
「嗯,我来看狗儿的。」
她爽快地说,应该是谎言。的确,她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来此,若说是来看狗的还比较能相信,但她很像父亲。
像父亲,就表示她是个骗子。
父亲爱骗人但不怎么高明,而她似乎很擅长说谎。
因此她大部分的发言都不能相信。
但是,年龄层应该与父亲相近,外表却异常年轻。也许是因为打扮过于独特,难以与他人比较的缘故。价值观时常需要经过比较才能明白差异。当心灵站在不稳固的地盘上时,自然会谋求安稳。
「你回来得很晚,去了哪里吗?」
「……没有……」
我支吾其词。因为从来没人关心过我的行程。很清净正好,但或许偶尔被问也很新鲜,所以就不小心诚实地回答了。
「我去找妹妹了。」
「真是令人感动的大事。」
这种心不在焉的回答感觉与妹妹很相似。
「找到了吗?」
「没有。」
「这样啊。」
猫伏景子垂下眼帘般闭上眼。她知道我的情况吗?
说不定是父亲委托她来的。倘若如此,也太快露陷了。
「找到后你打算怎么办?」
对方微扬起嘴角问我。身为姐姐,那还用说。
「如果她干了蠢事,我得警告她。」
「哎呀,不帮她吗?」
这名自称猫某某的女人大感意外地瞪大双眼,连狗儿也一起抬头看我。
我对她如何统御这些狗儿的方法有点感兴趣。
「我才不想成为坏事的元凶呢。」
「坏事啊……」
呵呵呵,猫某某哼笑,从浴衣袖袋里取出某物。在手心上的是一颗小石子。
石子晶莹亮白,不输她的纤白手指,是铺在庭院地上的那种白石子。
她将其握紧。
看不见石子了。
「现在,我的手中确实有石子,却看不见。」
猫某某说完,露出试探性的微笑。
聪明的我一瞬间就理解她在比喻什么。
「你要我找出这颗石头吧?」
而她能够正确地表现出来,就表示她掌握了我与妹妹的关系。
「这样能算是寻找吗?」
猫某某说着什么,我没什么在听。比起这个,自己疯了的事被外人知情更令我感到丢脸。我想隐瞒起来过活,却被其他人轻易地泄露出去,多么令人难堪。父亲在想什么,而把这件事告诉这女人?
把小石子收回袖袋后,猫某某重新望向我。
接着——
「我也一起帮忙找令妹吧。」
她挂起露骨表达出善意的肤浅笑容,随意向我提议。
「不用了谢谢,恕我婉拒你的好意。」
「哎呀,立刻拒绝了。」
我郑重拒绝后,或许是被我的诚实打动,猫某某感动落泪。
骗你的。
为什么我的私事非得让无关的外人插一脚不可?
……或是说插手才对?
「别看我这样,我的姐度很高,能帮你找到妹妹喔。」
「不,我有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姐度是什么?黏土吗?一个大人,说话别这么不经大脑。
我提高疑心地回答她,对方则面带嘲弄地眯起眼睛微笑。这个表情虽与父亲相似,但也有决定性的差别——父亲不会露出暗藏贬低他人之意的笑容。
说到底,父亲本来就很少笑就是了。
「那我该走了。」
「是吗?请便。」
「等待的时间还比较久呢。」
嗯呵呵呵,意味深长地露出带有阴影的笑容。
她是想来和我聊妹妹的事,抑或真的只是来见狗?
不论何者都只会给人添麻烦。
猫某某要离开时,狗儿们也想跟着她离开。喂喂,你们忘了姑姑的养育之恩吗?但虽然说是恩情,狗儿们真的想住这里吗?
狗儿们以某种近乎绑架的形式来到家中。
它们是否期望如此,没人知道。
猫某某回头,命令狗儿「坐下」后,全都乖乖停下了。她似乎还能使出这种魔法。对了,父亲似乎称呼这女人为「魔女」。
「再会了……对了,还有,要珍惜你妹妹喔。」
唯独在最后装成年长者丢下这句话后,猫某某离开了。踏上马路时,她撑起紫色和伞,不断地旋转。穿透纸伞的阳光带着独特的昏暗感投射在地面。
有种连这边都能闻到和纸气味的错觉。
全身上下都是紫色的女人背影消失在远处。
空泛又毫无内容的对话。
唯有夕阳填满周遭。
太阳的热度沿着指尖徐徐传递上来,一开始给人浸泡在热水中的温度,阳光偏移后,残留下令人轻打哆嗦的寒气。像在示意昼与夜的交界。而被留在夕阳那端的狗儿们遵守着命令,老实地待着。
伫立原地的我开始觉得自己也成了其中之一,「哈!」地冷笑一声,抬头仰望上方。
珍惜妹妹啊。
「就算我想也办不到啊。」
撩起头发的我知道眼眶干涩起来。
「咻咻咻咻咻噜~」
「……………………………………………………」
「咚咚当当~」
「你很吵。」
「是是是。」
得到点心,我心情愉快地鬼叫时,姐姐大人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瞪了我一眼。
「是是是。」
「……真令人担心。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能好好过生活吗?」
「可以啊。」
我意气风发地回答,姐姐大人叹气后再次看向书本。
我和姐姐大人在家共享一个房间。没什么不满。我和姐姐大人的书桌与床铺并排在一起,不会碍到其功用。不久之前我们还睡在同一个被窝里,现在身体也开始成长,睡在一起会太挤就分开了。冬天被窝变暖的速度慢了。
「你何时才会变聪明呢?」
「何时呢~」
我不知道,所以只好每天去学校读书。
我甩动书桌底下的脚。似乎是因为我太吵,姐姐大人合上书本,爬下折迭起来的棉被,走到我身边。
「功课写完了?」
她探头看我的书桌,确认进度。我说着「还好啦~」让姐姐大人看笔记本。姐姐大人接过,逐一确认后说:「这里错了。」
「哎呀?」
「这里也是。你啊,明明加法和乘法都不错,减法却老是出错呢。」
「因为我很积极啊。」
「积极有什么用。」
姐姐大人不屑地说,顺便把笔记本还给我。
「不是只懂得向前就好,视野是越宽广越好,懂了吗?」
她用眼神问我:「懂吗?」,我大力点头,回答:「完全明白!」
姐姐大人傻眼地眯起眼睛。
「你啊,早点克服你的蠢病吧。」
「好。」
「……除了笨以外,你是个称职的好妹妹。」
她眯起眼,表情像在看可怕的东西,嘴里却说着相反的话。
姐姐大人的这种矛盾个性很有趣。
因为很有趣,所以我咧嘴笑了。
「你在称赞我吗?」
「笨蛋。」
声音比方才柔和不少。
「所以会杀人的家伙也好。」
对于我的请求,帽子男面露难色。
「我是有个熟人符合你的条件,但介绍给你好像会很开心,还是算了。」
「咦~好小气~怎么能不达成女孩子的请求呢~」
女孩子?帽子男认真地环顾四周。这混蛋。
「喔,你在说你?」
他望着我的眼神多么纯朴啊,而声音又如此空虚。
「如果是就好了呢。」
「我不是说你,而是那家伙会开心。我是不爽看到这个。」
「是喔。」
换句话说,他似乎有他的苦衷。面对没有兴趣的事,我向来这样打发。
苦衷真是好用。
从加油站走了一段距离,走到另一条道路上。这里原本是条小路,目前正在挖灌溉管道并铺设方形涵管,进行道路拓宽等工程。重机具斜斜地停在土坡上。探头一看,施工的坑道比我的身高还深。如果跳到底下,梯子不小心被拿掉的话,恐怕难以自力脱逃。
或许是因为挖出来的土甚至堆到了路上,土味浓烈,似乎鼻腔深处都变干燥了。
走在路旁,一旁跟着我的帽子男侧眼看着我。
明明表情温顺,眼神却意外犀利。
「如果找到了杀人犯,你想怎么做?」
「战斗。」
将球棒伸向前方,曾经全力殴打人的触感苏醒。
「为什么?」
「因为坏人可以毫不客气地揍下去。」
我的家教非常良好,要我故意伤害善良人士是绝对办不到。
就算获得许可说可以揍人,我也会犹豫。
但如果是坏人,怎么痛揍也没关系。能全力攻击。能发挥百分之百的力量。
多么美好啊,光想象就让人陶醉。
「大致上就是这样!」
我强调后,帽子男的手肘略为后缩。
「你真是个理论派的????。」
因为使用了隐字,所以我也没听到,感觉到他的体贴。
虽然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别看我这样,我很重视过程喔。和人生一样。」
「呼嗯……你想找的危险人物似乎就在我面前。」
「真巧呢,我也觉得现在就在我身旁呢。」
哇哈哈。两人干笑着。虽然才刚认识不久,我隐约能感觉到。
这名男子也有危险的一面,虽然和我的方向性完全不同,所以实在无法变成朋友。只是他似乎成功驯服了内在的冲动,表面十分平稳。
我举起了金属球棒,一边吆喝一边英勇地前进,这是只有在毫无人烟的清晨才被允许的行为。
「印象中坏人都不会早起,果然还是得在晚上找呢。」
「确实。」帽子男摩挲着下巴,同意我的说词。
「但打倒了你所谓的坏人后,会发生什么事?」
「天晓得。或许拿到钱和经验值后破关吧。」
经验越多,人生就越丰富,钱财也是多多益善。
我只想着积极的事。
我唱起「噜咿噜哩邦比~」,而帽子男与我开心的歌曲相反,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带着球棒?」
「我是个弱女子,需要护身。」
很久很久以前,不,也没那么久吧。唉,算了。过去曾发生连续失踪案,我也被歹徒盯上。自那时起,我一直随身携带着护身用球棒,直到现在而已。
「真伤脑筋,状况比我听说的还严重呢。」
「什么?」
帽子男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斟酌言词。
「我呢~有人委托我一点小事,对方好像很担心你会涉入或引起案件。」
「……………………………………………………··」
指尖的力道增强,仿佛从手指上急速长出藤蔓,缠住球棒。
身体的各个部位感觉到在体内顺畅循环的鲜血正在沸腾,同时火势也越烧越旺。
「由你的反应来看,似乎完全没猜错。」
帽子男凝视我的手边判断。
真是的。
干嘛委托这种无意义的事。
「父亲大人就是这么爱操心。」
眼前这名男子是我的阻碍。
「假如你想妨碍我,我的答案很简单。」
「……你想怎么做?」
帽子男高举起铝合金公文包,与我拉开一步的距离。
他紧盯着对准自己的球棒,以及在银灰色物体背后的我。
我自问我相信自己拥有的良知。
眼前这个人是坏人吗?
不,不是。
既然如此——
「我会这么做。」
感觉到轻快感,尽可能帅气地越过栅栏。
纵身跳跃。
不,任谁来看都是坠落。
我跳进路旁的施工坑洞。没确实掌握高度,也不知道翻掘出来的土堆底下有什么。身体逐渐下沉,渴望着不透明的海底。在空气中。在重力中。
加速的视野被深褐色填满,宛如滑下山岭斜面。
而脚还没着地,屁股先撞到了。猛然和斜坡上的凸起部分相碰。
「好痛!好痛好痛!」
结果顺势在底部着地,我摸摸屁股。有种肉被挤到上头的奇妙感觉,但似乎没有严重到骨折的伤势。虽然刚才的行动有欠思虑,但结果还行。
上头也能闻到的土味,仿佛烧焦的味道更浓厚了,不屏住呼吸恐怕会呛到。
四周阴暗,有种误闯山谷的气氛。
还不赖。
往前直行会通往仍在施工的灌溉管道。
帽子男背对着逐渐升起的旭日,探头看我。
我直直伸出球棒,得意地抬头挺胸。
「怎样,有勇气追来吗!」
「不,老实说好麻烦……你的脚没事吧?」
「放心放心。」
交互挥动双脚表示没问题。「这样啊。」帽子男苦笑地回答,微微动了嘴。
从嘴唇的动作看来像是在说:「好乱来的家伙。」
会吗?我愉快地歪起头。我自认是非常平凡的人,只是比其他人更重视自己的真实心情。这部分或许是遗传自母亲大人吧。
母亲大人是个非常纯真的人。
纯真到无法判断善恶的程度。
奔跑。踏在不安定的地面上,伴随着泥土的干燥气息。
每次迈出脚步前进,屁股就感觉到锥心刺痛。为了甩脱这种感觉,更加快脚步。
边跑边暴露自己的真心话。
「啊~好像快点痛揍坏蛋喔~!」
揍人,被揍,直到浑身浴血。
然后,就能和姐姐大人一起……
这个家里住着姑婆、姑姑及我和妹妹。仔细一想,这个家中只有女人。
夜已深时,我来到厨房。这个家里没人会招呼吃饭,所以得自行遵守用餐时间。假如忘记,其他人会自行开动,从不等人。毕竟我们并非作为一家人在此生活,这样非常正确。
姑姑早就坐在厨房里,瞥了走进来的我一眼,眼神依然凶恶,墨染般的一头黑发蓬乱,碍事地在额头上晃动。听说姑姑以前过着非常刺激的日子,从她剽悍的面容看来也能明白。
她和她的哥哥——我的父亲不同,但一样不爱理人。
姑姑只是这么坐着,姑婆则在准备晚餐。姑婆的年纪不小了,动作仍很敏捷。或者该说很清澈。
年长者给我混浊的印象。
纵使有血缘,对于要养我们这群食客,姑婆只简单地说「习惯了」。
仔细想想,姑婆的个性也不怎么和蔼可亲。这大概是我们家族的特色。
很常笑的只有妹妹。即使不开心也会笑。
一家人围绕着餐桌吃饭,桌上摆着四双筷子。姑婆、姑姑、我及……妹妹。
妹妹坐在这里。
然而,意识到映入视野的她而想看着她时,像鬼遮眼一般怎么也见不到。不管我怎么努力,看不到就是看不到。
只能心情烦闷地继续吃着食不知味的晚餐。
想起手心里的小石子。
该怎么取出来才好?
……很简单,只要能明白是什么遮住石子就好。
这样一来,也能从遮蔽物底下搜刮一空。
姑姑还是一如往常地大口痛快吃饭。
她曾笑着说自己是「不工作也能过活的人」,对活着毫无迷惘。
吃完晚餐,洗澡时泡到有点头晕后,我回到房间发呆。
坐在迭在墙边的棉被上,享受片刻安稳。
十分冰冷的室内现在却令人觉得很舒畅。
「………………………………………………………·」
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地度过了一天。
又累积了不完整的一天。
『别急嘛,姐姐大人。人生的过程最重要。』
仿佛听到妹妹这么说。
是幻听还是昔日回忆?还是,她现在真的就在这里?
无论如何,我完全反对如此愚蠢的意见。
「人生的结果才是一切。过程只是用来当作借口的材料。」
结果就是答案。没有人会在没有作答的考卷上给分
又有谁会夸奖迷路的孩子呢?
『姐姐大人真是聪明呢。』
「哼。」
被人称赞理所当然的事当然开心不起来。
我抱膝蹲坐。
看不见妹妹是因为我不正常,这就是一切。我承认这点,也相信这是正确的认知。我的脑子应该出错了。
就和我的父母一样。
我的父母和他们的世界妥协活着。当然,我不愿意如此。
无法认知到妹妹的姐姐太离谱了。
我无法忍耐不完整地活着。
这一切都是妹妹害的。
都是因为有妹妹。
泄愤似的甩动手臂,朝侧面挥出,试着打中或许在我身边的妹妹。我不断用力地甩着,在转到第三圈时,右手手背猛然挥上背后的墙壁,顺势擦过,小指的皮肤残留着刺痛的温度。
好痛。
我皱眉抚摸伤口。
「笨蛋。」
我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怨言?笨蛋妹妹吗?还是自认聪明的我?
咒骂声盘旋了一阵子后,消失在晶莹通透的天花板。
我按着右手侧边,把脸埋进双膝中。
可恶,小指好痛。
我失去了什么?
那是可以遗忘的,还是必须回想起来的事物?
笼罩在思考迷雾之中,分不清左右,唯有目的地很明确。
我得找出妹妹才行。
为了成为正常的姐姐,那是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