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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与之相称的人(1 / 2)



Omenage 899 4th revolution 24th day



大陆北横贯道



“能看到东门啦。”



咣里咣当奔行着的马车中某人大喊道。凡是听到这声的男人们,都纷纷把身体挤出窗外。看到前方的景象,便‘哦哦’‘不会吧!’‘呀吼~’这般叫唤起来。



露西虽然也想亲眼去看看,却没有勇气靠近被男人们占领了的窗口。马车里的乘客全员,都比露西的年龄大出一截。而且不论是从面相还是打扮来看,都不像是些易与之辈。像他们那样的人应该多加留意,一不留神说不定就会被怎么样了。至今为止也算经历了漫长的旅程,这点经验和心得还是有的。尽责一点的城门守卫光是看到他们的脸,就会把他们赶跑,就是这么一帮家伙。



为了警戒,露西在头上戴了一个眼部开洞的金属桶。这东西原本是在故乡去东岸时戴的防护用具,以免被石头砸伤了头。然而不知为何,在村外一戴上这桶,周围的人就都离自己远远的了。



一定是这桶,有着震慑他人,让人敬畏的神秘力量。



在从哈兹佛独立军领的摩尔古斯丁市出发、终点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的这辆公共马车上,这桶也是效果拔群。虽然最初也会有人过来搭话,只要不做回应,他们马上便将露西无视了。在这明显超载、狭窄、恶臭、难以呼吸的马车车厢里,戴着铁桶缩成小小一团蹲在角落的露西,就如同被丢弃的、毫不起眼的摆设一样。嘛这样也不错,比起和这帮可怕的人扯上关系,当个摆设要好得多了。



露西是个摆设,摆设就乖乖地像个摆设一样就好。



马上就到了。安静的待着,再不一会儿就要到艾尔甸了。



不久,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拉开舱门,欢声嚎叫着的男人们如雪崩一般迸了出去。



露西忍耐了一会儿。我最后出去就好了,我又不想被这帮男人挤成罐头。说是这么说,双脚还是有些颤抖。艾尔甸。终于到了。终于来到了这艾尔甸。



这其中既有成就感,也有单纯的喜悦,外加一点点期待。这是陌生的城市。虽然自从离开故乡,也经过了不少地方,但艾尔甸是不同的。一定到处都是稀奇的事物吧,毕竟是相当



有名的城市。听过人讲:‘世界尽头的人们生活的城市,这便是艾尔甸’。当然,也有些许的



不安。不,说实话,不安是最强烈的。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变空了。



乘客只剩下露西一个人。



“喂,桶子。愣着干啥呢。赶紧滚下去。”



车夫烦躁地怒喝着,指着马车外。



桶子。



这辆公共马车上的人称呼露西的名字。



到此为止了。



露西站了起来,拎起随身带着的麻袋。这麻袋姑且缝了两根绳子,可以背在肩上。听说艾尔甸的治安很差,以防万一还是把两手空出来比较好。露西背上麻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车夫关上了舱门。



马车刚刚离开,突然又有另外一辆马车冲了过来。如果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横着一跃,绝对就要被这马车轧死了。虽然没被轧死,不过露西也倒在了道路中央,刚要爬起身来,就被路过的人一脚踢飞。



“挡道了白痴。”



“对、对不起……”



翻滚着爬起来,惊恐地环视周围才刚一圈,身后又传来一道猛击。



“滚边儿去渣滓!”



“啊——”



“搞什么啊这垃圾玩意儿!”



“呀——”



“一边儿待着去我赶急事儿呢!”



“唔——”



“去死!”



“噫——”



被撞倒,被推开,被踢得在地上打滚,铁桶撞击在沥青地面上发出哀鸣。因为铁桶内用绳子套住了下巴,没有被撞掉,但在眼部位置开的洞被撞歪到了一边去。这下什么也看不见了。正要把桶扶正的时候,又被打了,被踹了。啊已经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悲鸣着崩溃着想要从这一片黑暗中逃离,突然又被人怒吼:



“闪开闪开闪开!想死吗你!”



难道又站到马车前面了吗。惶恐着想要回头,随即便被某种东西冲击踉跄着然后又被什么东西撞到了。在交错迫近着的叫骂声中拼命的奔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应该对谁道歉但是不断重复着。然后终于把桶的位置摆正了。至少前方的东西能看得见了。那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全速逃跑着闯了进来,已经达到极限的露西瘫倒在地上。



好难受,从头到脚都在疼。疼得流泪了。



这就是,艾尔甸。



父亲就在这种城市里吗。



如果真的就在这里的话,好想马上见面,马上见面然后被父亲紧紧地抱住。



得赶紧找到父亲。



就是为了寻找父亲,才从遥远的西•西里,千里迢迢来到来到这艾尔甸的。



只是,我真的能找到吗……



摇了摇头,把软弱的想法从脑中清空。



露西从地上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在旅途中买的雨衣,最初明明是漂亮的纯白,如今那白色已经全不见踪影。虽然自己也洗过很多次,但上面落下的污黄无论如何也清除不掉。雨衣下面就只剩下内衣了。袜子上开了个大洞,鞋底快要脱落了。雨衣口袋里还有一柄叉子,不知是什么时候觉得应该会有用才放进去的。到底会有什么用啊……拿来护身用也完全不可靠。要说护身,本来有从家里带上一把刀。然而在途中便生了锈多了缺口,觉得不能用了就扔掉了。如果好好磨一磨说不定还能用呢,要是没扔掉就好了。



身上的东西,只有这些。



“……哎?”



奇怪。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不对,不是‘好像’。



麻袋不见了。



不应该啊!明明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还背着呢。没错,这点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还是在的。什么时候不见的啊。不记得了。一定是是被撞被打被踢得在地上打滚的时候,绳子断了吧。麻袋中有替换的内衣和一些钱,除此以外,还有存放着母亲遗发的小盒子和母亲的日记,本来是打算要交给父亲的。毫无疑问,这简直是天大的事故。找父亲之前,得先把这麻袋找到才行。



回过身来,从小巷里向外探出头去观望。



或许是因为在城门附近,来往的人数十分惊人。而且,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杀气腾腾的。还是说,只是因为我自己刚才的遭遇,才会觉得他们特别凶悍么。



鼓起勇气挤入人流,来到了之前从马车上下来的地方。什么也没有。不如说,这地方到底对不对啊。还没能来得及仔细考虑,又一辆马车飞速驶来。在这一带闪躲着来回搜索了好几遍,还是没能找到。



莫非,是被谁拿走了吗。如果真是这样,在这个被人挤满的城市里,怎么才能找到一个麻袋啊。麻烦了,这下真的麻烦了。怎么办啊。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人流不知推向了何处。



这是哪里呀,这条路通向哪里呀,这些人涌向哪里呀。



感到疲累了在路边坐下,环视四周,像露西一样伏着身子坐在地上的人还有好几个,甚至还有的人直愣愣地趴在地上。这人还活着吗。然而也没有去确认的胆量。



再度起身,刚迈动步子,立马又被人群吞噬了。



视线飘摇不定,好像连自己是谁都要搞不清楚了。不,这还不至于,不过正在挪动着的这双脚到底是谁的已经分不清了。从铁桶的孔洞中看到的街道,不像是现实,是谁靠空想描绘出的梦境吧。



太阳已经西垂。



到达艾尔甸的时候才刚刚中午。自那以后到底过了多久啊。



现在所处的这一带乱糟糟的,十分微妙。道路有宽有窄,一旦踏了进去,就好像进了迷宫。建筑物有新有旧,紧密贴靠着把道路填得密密麻麻,好像在列阵打仗一样。与其说是在道路两侧有建筑,不如说是人们把建筑之间的空隙当做道路使用。



而且,这些建筑外表看上去都十分花哨。大多还在外面立着看板。到底是做什么的商店啊。这里的氛围也不像是商店街。从刚才开始——说是刚才,但是所谓刚才到底是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路上的行人就变少了。



而穿着奇怪衣服的人、尤其是女性的打扮让人侧目。



比如说,某个女性虽然上身披着毛皮外衣,下身却除了内裤什么都没穿。



其他的还有,穿着磨得发亮的黑色面料做成的超短裤和紧身裹胸,披着透明披肩的女性。她踩着黑色长筒靴,戴着黑框眼镜,顶着黑色皮帽,在腰间别着一条鞭子。有点可怕。



有着软乎乎头发、放肆地暴露着肌肤的一位女性,与露西擦肩而过时在露西戴着的金属桶上用食指弹了一下。被吓到的露西漏出了小声的惊叫,然后那位女性便尖声大笑起来。



难以承受的露西向着人烟稀少处前进。走着走着,突然传来了如同惨叫的声音。就在前方的小巷子里。那惨叫似乎是女性发出的,此外还传来了其他几个男人的声音。



露西靠近过去,偷偷向巷子里瞄了一眼。



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将一瞬间完全僵直的身体强行拖了回来。



糟了。看到了不得了的糟糕场面。呼吸,胸口,好难受。怎么办,怎么办。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又在惨叫了。不要。求你了。救救我。那里有男人。好几个男人。你很吵诶。住手。你差不多该老实点了吧。是呀是呀。如果无力反抗,闭上眼睛享受不就好了嘛。好好享受吧。老实点更舒服哦。对大家也都好。你也不像是真的讨厌嘛。不要。呀。住手。怎么办。无法呼吸了。膝盖在剧震,牙齿打战到合不上嘴。怎么办。



再一次,把头探了出去。



一共有三个男人。一个女人。面对一个女人,三个男人将她按住,剥去衣服,一边威胁着,一边粗暴地试图要做什么十分过分的事。男人们完全沉浸于此,还没有发现露西。大概还没有吧。怎么办呀,啊啊啊,怎么办呀。那个人。那个男的。那三个人中的一个。



麻袋。



背着露西的麻袋。



为什么,是在哪里捡到的吗。还是说,那个男的,是推打过露西的人中的一个吗。说不定是趁着混乱,那个男人把麻袋从露西身上扒走了。然后,现在又要对那个女人施暴。这是个恶人。何等的恶人啊。然而,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手伸进雨衣口袋,握住仅有的一柄叉子。没戏的。用这种玩意儿没戏的。而且,手上连劲都使不上。



“别、钱,我会给钱的,全部、都给你们,拜托了,不要……”



“蠢啊你,钱肯定是要全部给我们的还用讲吗?那个和这个完全是两码事。”



“喏,给我含着。”



“白痴啊你别这样会被咬的知道么咕嘿嘿。”



“说得好像你有过类似经验一样。”



“是呀,虽然重新接上了不过没以前好用——等等我说什么呢呱哈哈。”



动不了。以前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验。不管怎么在脑海里念叨着快动快动,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就连惊吓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女人抬起头,望向了这边。



那一定是在求救吧。



随即,一个男人一边笑着,一边将女人的头重重砸向了地面。好疼,光听声音都觉得好疼。露西不由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又睁开了。既然能够睁闭眼睛,那就说明身体还能动。想要帮那女人呼救,露西转过身,然后愕然了。



就在露西的身边,小巷子的入口前。人们来来往往。显而易见,他们不可能注意不到巷子里的暴行。路过的时候,甚至有人还向巷子里瞥了几眼。明明知道正在发生什么,明明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这些人,通通无视了。没有一个人向那个女人伸出援手,甚至连一点点意图都没有。



大城市人们的心都是冰冷的。露西听过这样的传闻,看来是真的。



不过,说到底,只有大城市里的人心是冰冷的么。



在西•西里也是这样,阿谢隆和布拉尼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不管露西和母亲遭遇了多大的困难,也没有一个布拉尼伸出援手或是表达同情。



明明大家都是人。



不,并不是这样。



布拉尼从来都没有觉得阿谢隆和自己是一样的人。阿谢隆是疾病缠身、令人忌讳的受诅咒者,所承受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因为贪婪、顽固、偏激,被死神收去了性命,然后,总算是灭亡了。布拉尼们一定笑得很开心吧。然后他们一定会把这受诅咒的一半村子通通烧掉,再在上面试图耕种吧。



那些来往路过的人就是布拉尼。



那个被欺辱的女人就是阿谢隆。



谁让她不小心。被袭击,变成那副惨样。哎真是没办法。还是别扯上关系的好。我可不想引火上身啊。装作不知道就好了。是呀。这样最好了。



露西屈服了。



想要逃跑了。



就这样吧。



反正自己什么也办不到。



向后退了一步。



好想哭。



在父亲出发旅行前,露西也哭过。



父亲用温热的嘴唇贴上露西的脸颊,将眼泪吸去。



露西。我深爱着的露西,你的泪水也全部属于我。如果你的泪水流淌成星河,我便将那星河也饮尽。但是,不可以在我不在的地方哭。我可爱的露西,你的眼泪不能给其他任何人看见。想要哭的话,就在我的怀里哭泣吧。露西。不可以一个人哭。不然,你让爱你爱到发狂的我,如何去安慰你呢。



没错,不能一个人哭。



那个女人是阿谢隆。



露西呢?



露西不是布拉尼,露西也是阿谢隆。



怎么能就这么丢下不管。但是,我该怎么——



突然,空气变化了。



到底是什么,是人的声音?还是声响?还是氛围?总之,空气变化了。一瞬间彻底改变了。一开始四周只是一片寂静,随后,更加清晰的反应出现了。



“守护者。”



“守护者来了!”



“银色军团!”



“死神!”



“总长亲自上阵么喂……!”



正是从露西来时的方向。



沐浴着倾斜的落日余芒,他们闪烁着橙色的光辉。



气派的全身盔甲,佩剑,只有先头的一人露出面容,余下两人都戴着头盔。



仅仅三人。然而气势如同国王麾下精强的一整只军队,威风十足地压迫而来。



所有人都给他们让出道路。



仅仅是目睹了他们的身姿,就有人吓得兔子一般逃跑了。



人们骚动着,可又纷纷噤声。



他们的步伐好像漫不经心,却无比迅速。



一晃眼,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露西眼前。



没有戴头盔的那个男人。怎么说呢,很恐怖。身高虽然比父亲矮一些,体格也不算特别强壮。却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眼睛和头发都是黑色。右颊、左侧眉角、以及下颚处各有一道疤痕。左手所持的武器体型很长,应该就是所谓“摩德洛里刀”了。第一次见到有人拿着这么长的刀。除此之外,在他腰间,还挂着另外一把。他的眼神像盯上猎物的鹰一样锐利无匹,几乎可与手中那名刀的锋利程度相提并论。



死神。



好像有人这么喊过。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那死神。



死神睨视了一眼陷入震惊的露西,将目光转向了巷子中。



那些男人好像直到此时此刻才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已经迟了。



其中一人刚面向这边,就漏出呻吟一般的声音,睁大了双眼。死神手中的刀,已经从他的头顶部砍到了两眼之间,还未停止,一直如切豆腐般滑到下巴。然后死神抽回了刀——刚这么觉得,另一个男人的头已经在空中飞舞。在人头落地前,最后一人的身体,已从右肩到左下腹由一道直线裂为两半。



死神,被施暴的那个女人,小巷。全都被血涂满了。



当然,那些男人已经断气了。呀,那个身体裂成两半的男人好像还在呼吸,不过离断气也只是时间问题。指尖眼睛鼻孔嘴唇都在痉挛着。啊,已经不动了。死了。被杀死了。



“总长。”



一个戴着头盔的人快步上前,单膝下跪,递上了一块白布。



死神连头都没点一下,拿起布擦干刀上血迹,还刀入鞘。



“女人。”



那是低沉、好像挤出来一样的声音。如同野兽之间互相威胁时发出的声音。



女人惊得一颤,好像要说些什么,可又什么声响也没发出来。



死神毫不在意地宣言道:



“恶即斩,斩须除根,此乃吾等之大义。于此腐败之城,恶如尸山涌蛆,尔等亦须自保。一箭之恶若不奉还,必遭千刃之恶剐身。恶断不可恕。”



好、



好——



好酷啊。



虽然深奥的单词用了一大堆,有几处的意思也不太明白,总而言之,这位死神是对付坏人的正义的伙伴就对了吧。



这个国家,明明有国王,却没有法律,也没有专门的执法者。即使如此,也是存在正义的。至少,存在为了实现正义而活动的人们。



在遥远处看到了希望的灯火,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对着回头转向这边的死神,想要至少道声谢。露西试图张开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不行,做不到,怎么可能发得出声音。



那眼睛。



死神的双眼是两口无底的深井。在那尽头一定连接着无尽黑暗的世界。那世界大约就是被他杀死的人们,穿过这隧道最终化成的。如此诞生的暗之世界,也就是死亡的集合体。死神自己通过他的双眼连接着死亡本身。“死神”虽是个外号,却也和真实相差不远。死神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死神。



在露西完全僵住的时候,死神已经同他的两个随从离开了。那女人也捡起衣物的碎片,遮住胸和腰部逃离了。几名好事的围观者也就此散去,看不见了。



小巷中,只剩下露西,男人们残缺的尸体,和到处泼洒着的血液。



露西刚回过神,便感到浓郁的腥臭扑鼻而来,四周的光景惨不忍睹。



露西尽量偏开视线,捂住鼻子,从无头男尸的身上取回了自己的麻袋。被血迹弄脏倒是其次,整个麻袋都黏糊糊的了。露西离开小巷打开麻袋确认,虽然之前都不忍去想象里面的惨状,但实际上里面的情况倒并不是那么糟糕。仅仅是内衣沾了些血,其他的物品都安全无事。只是,这麻袋现在这样已经不能拿着到处走了,而且,里面的钱也不见了。大概那男人把钱放到自己口袋里了吧。



虽然很害怕再回去,不过没有钱会很麻烦。露西用沾血比较少的衣服将放着母亲遗物的盒子和日记包住,夹在腋下。对自己一通加油鼓劲,才回到了刚才的小巷子里。啊,怎么这样。尸体已经全部被扒光了,而聚集着正吞噬血肉的黑虫,应该是脂羽虫【蟑螂】 吧。不知是否因为食粮营养丰富,一只只都体型巨大。一股想要呕吐的欲望涌上来,露西忍住这冲动,拔腿就跑。



来了这么久,遇到的一切都帮不上自己的忙。长途跋涉的疲惫感也涌了上来。而且,今天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过。



已经一穷二白的露西,肚子再怎么饿,也拿不出一分钱买点食物。



天色已暗。



露西破罐破摔一般坐在了街边。



这种时候读一读母亲的日记,应该能打起精神。然而如今连把日记拿到手中的力气都没有了。已经戴习惯了的铁桶也越来越沉重,好碍事。够了,不要这玩意儿了,滚一边儿去。



露西把桶脱下放在地上,意识开始恍惚。



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好像是硬物碰撞的声响。



凑上去一看桶里面,竟放着一枚一达拉的硬币。刚才的声音就是把硬币丢到桶里发出的声音吧。这点我明白,但是,为什么要把硬币……



正疑惑着,又有一个打扮光鲜的男人路过,毫不在乎地往铁桶里丢了一达拉硬币。明白了。我懂了。



这就是所谓的,施舍。露西被根本不认识的人施舍了钱财。在大城市里,总有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在街头或坐或立,甚至主动找行人索要钱财,这种景象露西也见过很多次了。贫穷,找不到工作,凭自己根本无法养活自己,只能靠这样乞讨以度日。这都是无可奈何。自己也是,已经彻底走投无路,只能这样了。为了和父亲相见,为了能活到那个时候,难道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明明已经做好了觉悟,还是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悲伤。自己已经如此自暴自弃了吗。



无所谓了。就这样吧。就这样把桶摆在面前,静静地坐着。凑足了钱,就去吃饭。填饱了肚子,就去找父亲。如果又没钱了,只要再把桶往地上一摆坐着就好了。



紧紧盯着桶的底部。



请赏赐一点吧。拜托了。只要一达拉就好。



赏一点钱吧。



“哟。”



抬起头来,露西眼前有两个男人弯下了腰。



其中一人,明明天气不冷却围着一条红黑相间的围巾,黑色的头发留得很长,在脑后束成了一捆,左眼下方有一个倒三角形的刺青。另一个人也有同样的刺青,秃头,又胖又高,埋在额头与脸颊肥肉之间的细长双眼,好像渗着冰冷的光。



围巾男摸着下巴,咧开了暗色嘴唇的嘴巴。



“嗯~~咱的直觉果然很准,是呗?”



“还行吧。”



肥胖男擦着垂得长长的鼻涕。



“总之还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