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外传 湖里的女神(1 / 2)



很久很久以前。



某一个地方,有一个年轻的伐木工人。



他十分热爱和平与平稳的生活……他相信过着谦虚、不引人注目的平凡生活就是无上的幸福。明明就是个年轻人,却丝毫没有任何霸气。不过童话故事里的主角大概都是这副德性,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是发生在某一天的事。



年轻的伐木工人为了工作而深入森林,他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广大的湖。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湖,湖里的水非常清澈,湖面就仿佛是一面镜子一样,能映出人的脸。伐木工人好奇地往湖里面一看的时候,不小心让『某样东西』掉到里面去了……



●●●



「……糟了。」



那是一个很深很深的森林。



高耸的树木大大张开枝干,上面长满了无数茂密的叶子。绿色的天篷遮住过强的阳光,只有几道如丝般的细细日光落下。不会太亮、也不会太暗,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只要再有一个能够躺下来的地方,那就非常适合睡午觉了。



只是……



「没想到它居然会掉下去。」



只是那个在叶间余光中烦躁地来回踱步的年轻人(假设,真的只是假设他的名字叫做『南部匡平(17)』)毕竟还是无法悠闲地享受午睡时间。



南部匡平(假名)是个伐木工人。



他身上穿的衣服是欧洲中世纪的伐木工人风——有茶色兽皮衬里的长束腰外衣,配上被称作※布拉卡也的缝制长裤,脚上则穿着手工缝制的皮靴。他鼻子上不知道为什么理所当然地挂着在这个时代应该算是超高级品的眼镜。不过这算是一种记号、也可以说是一种设定,请大家不要在意。(译注:布拉卡也Braccae,拉丁文的「长裤」。)



这就先别管了。



穿着这身衣服、再扛着一把斧头的话,任谁都会认为他是一个异常的杀人者……更正,应该说是伐木工人才对。



不过,现在他的两手空空。



先不管别的,最重要的生财道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就先回去睡个觉呢?」



匡平(假名)皱起脸,低声嘟哝着。



满溢着清澈凉水的广大湖泊在他眼前展开。



直径大概远超过五十公尺——要说得有欧洲风一点,应该用码之类的单位才对。不过这是一种设定(以下省略)——吧。这座湖深到光看一眼,是无法判别它的深度的。



「难不成——」



匡平(假名)环起双手低语。



「这算是……杀人吗?」



●●●



时间要稍稍回到约十分钟前。



为了要尽到伐木工人的责任,匡平(假名)一如往常地单手扛着斧头,进到森林里。



远离市区喧嚣的树海里满是离世的静谧。但只要竖起耳朵,就能微微听到风吹过树梢时的益沙沙声,还有小鸟儿的鸣叫声。和稳的空气缓缓流动,疗愈了匡平(假名)的心。



「啊啊……」



匡平(假名)恍惚地呼吸着森林里的空气。



基本上,对这个以平稳为无上喜悦的年轻伐木工人而言,他最喜欢的就是集中精神在工作上的这段时间。



不过——



「这里是怎样啊,完全没人嘛!」



有一道尽是不满的声音在细细品味这悠闲时光的匡平(假名)背后说道。



匡平(假名)一脸不耐烦地转向背后,在那有个和他完全相反的存在。一个穿得异常显眼的年轻人正站在那儿,一脸惊讶地东张西望。



假设他的名字是『响瑞人』。就只是假设喔,反正先这样吧。



瑞人(假名)引人注目的程度,就连发情期的孔雀都要自叹不如。



首先是被染料染得鲜红的头发,脸上还有一片像是一只龙盘踞在那的刺青。



光是这样就已经够显眼了,他的服装却更是惊人。



脚上穿着凉鞋、身上套着古希腊式的长袍——那是一种开放式、露出半块胸口的套头衣。由于它的长度只到膝盖,所以正确来说,应该叫做半长袍(CHITONISKOS)吧。而且上面还披了一件用别针别起来的外套(斗篷)。



顺道一提,他腋下还不知道为什么抱了一把装饰精美的竖琴。



不管怎么看,他都像是个走错时代的人。



「……我可以说一句话吗?瑞人(假名)啊。」



匡平(假名)以半阖的双眼睨着这个像是从古希腊坐着时光机过来的年轻人。



「什么啊——匡平?」



瑞人(假名)一边弹着竖琴琴弦,一边说道。



霹哩叭啦劈哩啦——竖琴发出从它那个华丽外表无法想像出的廉价声音。毫无情调可言的琴音在森林里回响。接连而来的不协调风暴让匡平(假名)稍感晕眩,他呻吟般地低语:



「加个(假名),加个(假名)啦。比起这个,你——我再确认一次,你知道你是个伐木工人吗?」



「知道啊?」



瑞人(假名)转过身说道。



「那你那身装扮是怎么一回事?」



「装扮?」



「我在问你那身怎么看都不像是伐木工人会穿的衣服,怎么看都像是搞错时代地点的衣服有什么意义!」



「…………」



瑞人(假名)眨了眨眼。



然后他缓缓点了点头。



「匡平啊。」



「我不是叫你加个(假名)了吗!」



「这种事怎样都好啦。听好了?『事情应该是这样』这种对既有概念的执着只不过是阻碍进步的无意义乡愁罢了。」



「你不要尽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那把斧头!」



瑞人(假名)的手指锐利地指向匡平(假名)手上拿着的斧头。



「那是错误的!」



「什么是错误的啊?」



「你想拿那把斧头来做什么?」



「当然是拿来砍木头啊。」



「不行,就是这点不行啊,匡平!」



瑞人(假名)摆明了一副『我就是在叹气』的样子,用双掌覆住自己的双眼。



「看到斧头就拿起来砍木头!你为什么没注意到毫无创意的这一点就是可能性的坟场呢?」



「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啦!」



「譬如说……」



瑞人(假名)突然伸出手,把匡平(假名)手上的斧头抢过来,大幅度地挥下——朝身旁的木头砍下。



喀嚓,斧头以水平方向卡在树干上。



「你看?」



「看什么啊,你不就是在砍木头吗?」



「这样一来。」



瑞人说完后,一屁股坐上卡在树干上的斧头。



「斧头不也成了一把很棒的椅子吗!」



「…………」



「它在中世纪也曾被当作死刑执行者的道具。斧头不只能砍木头,更能砍下人头!只要你有那个意思,睡着时的爸爸——」



「住嘴,再说下去的话就危险了,住嘴。」



匡平(假名)呻吟般地说完后叹了一口气——他把手放在瑞人(假名)插到树干里的斧头,试着想把它拔出来。但它似乎卡得太深,让匡平(假名)没办法顺利将它拔出来。



「这是怎样啦——该死!」



「我是说啊〡——」



瑞人(假名)在一旁眺望着为了把斧头收回而满头大汗的匡平(假名),搔着脸颊说道:



「伐木工人这个工作既不出锋头,又不能引人注目,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你给我向全国的伐木工人道歉,首先先向我道歉。」



「不过就是锯木头卖木头锯木头卖木头这种一成不变的工作而已嘛。没有任何刺激感、又不显眼。而且还是在渺无人烟的森林里工作……真是无聊。」



「这跟有没有人有关吗?你——」



「啊、对了!」



瑞人(假名)像是在这明显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中得到什么启示似的,他点了点头。



「要是没有人的话,那我们就把人召集到这边来好啦。要在这种户外环境召集人群,就得升火。很好,那就赶快放场森林大火,升起一座营火吧,要做就做大一点的!」



「你只是因为想引人注目而要毁掉大自然吗!?」



怒吼的匡平(假名)一记回旋踢踹上瑞人的背。



由于平常具备伐木工作的训练,所以匡平(假名)的回旋踢发挥了预期之上的威力。发出『泥嘻哟!?』这种奇怪衷嚎声的瑞人(假名)被狠狠打飞,跌到地面上后翻了一个筋斗,然后滚开。



在那前端……不知道是神的恶意还是命运的恶作剧……有一个很大的湖。



那个四不像希腊人就这么像是被吸进去似的掉进去了。



而且——



——啪嚓。



和稳的水面被搅乱,水花溅起。



数层涟漪在湖面上扩散———瑞人(假名)本人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水中。



「…………」



匡平(假名)不禁瞪大了眼睛瞪向湖面。



「呃,那家伙一定会立刻说『我是让人滴(口)水的好男人』这种冷笑话浮上来——」



…………



…………



…………没上来。



寂静。



在那之后,直到时钟的秒针绕了三圈(此时请不要在意庶民的手腕上是否会有附带秒针的手表),匡平(假名)才注意到瑞人(假名)就这么沉了下去,根本没浮上来。



●●●



然后——故事回到现在。



匡平一边盯着湖面,一边思考。



「嗯——……」



「看来你很困扰的样子呢~」



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静的声音,惊讶的他环视四周。



当然——四周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影。只有苍郁茂密的林木。



不过……



「这里、这里喔!」



牵引着匡平(假名)的声音,居然是从湖里传来的。



而且——



「——!?」



打破道理、常识等所有的必然性,一名女性唰唰唰唰唰唰地、像是被舞台装置推出来似的推开水面,出现在匡平(假名)面前。



是一个清丽的美人。



她就跟神话里的女神一模一样。带着些许茶色的长发垂到肩上,纯白的面纱轻柔地覆住她的脸。大到像是要从脸上掉下来的眼睛似乎很想睡——人畜无害的氛围让见到她的人都为之放松。她穿着飘逸的白袍,脚上穿着皮制的凉鞋。



不管怎么想,她直到刚刚为止应该都是浸在水里的才对,可是她身上却没有任何沾湿之处,光是这一点就十分诡异了。(禁转至SF轻小说频道)



「你、你是?」



匡平(假名)作出理所当然的反应,倒退了一步。



「我是湖里的女神喔!」



美女沉静悠闲地说道。



「你也可以称我为~『丰和薰子(年龄保密))』喔~」



「啊……」



不禁傻住又惊吓的匡平(假名)呆站在原处。薰子(假名)对着他说道:



「你所重视的物品掉进湖里去了对吧!我帮你捡起来吧~」



「呃,其实我根本就不重视那个东西,而且我根本就觉得那东西干脆就这么沉到湖底还比较好。」



匡平(假名)一个不小心就把真心话泄漏出来了。



不过——



「可是,这样你就会变成杀人犯喔~?」



「呜…………」



被刺到痛处的匡平(假名)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知道薰子(假名)对他这样的反应作何想法。她微微一笑,在水面上蹲了下来。虽然说要怎样才能在水面上蹲下来是个谜,不过这就是所谓的女神之神力吧。匡平(假名)总觉得如果他在这种地方吐槽,他就输了。



「所以,我不知道匡平(假名)你掉了哪样东西,我希望你帮我确认一下~?」



「啊……有这么多东西掉到这个湖里吗?」



「虽然我们立了一个不可以丢东西的看板,还是会有许多丢硬币许愿的人呢~」



再怎样都不可能会把硬币跟人类搞混吧。匡平(假名)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觉得如果在这边吐槽就(以下省略)。



不过……



「你丢下去的是?」



薰子(假名)一边干脆地用双手从水面下拉出一个人影,一边说道:



「是这个『书呆子眼镜瑞人(假名)』吗~?」



这的确是——瑞人(假名)。



虽然是瑞人(假名)没错,却又有些地方不同。



他的样子的确和刚刚的他一样奇特。四不像希腊人的衣服也是,脸上那个龙型的刺青(其实是贴纸)也是。



只是……他的五官明显不同。



他严肃皱起的眉间跟玩乐及恶作剧时的他完全扯不上边。挂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也像是在开玩笑似的反射着阳光,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而且……



「听好了,人要活到老,学到老。就连伐木工人这份工作也是,绝对不是光挥动斧头就好了。」



那个瑞人(假名)突然以严肃的语气开口说道。



他的领口还被女神抓着。



「熟练的伐木工人会说经验就是一切。但就实际而言,他们是在无意识之间实践自经验中导出的统计学,学习力学和物理学一样可以得到同等级的技术和工作效率。」



「…………」



「听好了,所有物体的运动都可以藉由力学计算或预测。物质的强度也是相同。虽然我们不需要做到※拉普拉斯妖的程度,但我们可以事先藉由算式、以良好的效率将现实事物重现,时常——」(译注:拉普拉斯妖(DemondeLaplace)是由法国数学家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于一八一四年提出的一种科学假设。此『恶魔』知道宇宙中每个原子确切的位置和动量,能够使用牛顿定律来展现宇宙事件的整个过程、过去以及未来。)



瑞人(假名)快速流畅地开始说话。



他原本就是个聪明的家伙,可是他不是会用这种语调讲出这种话的人,绝对不是。



而且是披上瑞人(假名)的脸做这种事,实在让人很不爽。



「请等——请您等一下!?」



回过神来的匡平(假名)忍不住大叫:



「这家伙是谁啊?」



「瑞人(假名)啊~?」



薰子(假名)一脸不可思议地歪过头。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一大串吧!他怎么看都是别人吧?是说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人的啊?」



「女神的字典里是没有不可能的喔~~~」



湖里的女神不顾瞠目结舌、说不出半句话的匡平(假名),继续说下去:



「如果不是『书呆子眼镜瑞人(假名)』的话~我想想~那是这个『温柔至极的瑞人(假名)』吗!?」



接着她从水里拉出来的是——



「人类皆是兄妹——」



这又是个极端的例子。



身材、外表和打扮都和先前的瑞人(假名)一样,这个瑞人(假名)没有戴眼镜。



然而——应该说他们的表情不一样吗。



渗着慈爱的眼神,扬着温柔微笑的嘴角。将两手如歌剧歌手(请不要在意,以下省略)般优雅地张开,滔滔不绝地诉说。看起来就像是某处的宗教家一样。



「只要交谈,人类就能互相理解。争论和纷争,根本就不能带来任何结果啊。互相协助的心是很尊贵的,没有任何事物能胜过和平、平稳的生活。」



「……」



还是让人很不爽。



应该说是很诡异。



不,他说的话并没有错,可是从脸上刺着庞克摇滚乐手(感谢各位读者的理解与协助)刺青的人口中一说出,就完全没有说服力了。



「匡平(假名)你掉的亡是哪一个瑞人(假名)呢~?」



「都不是。」



匡平(假名)斩钉截铁的说道。



「咦~?」



「绝对、完全、错到家了。」



「真伤脑筋耶!」



薰子(假名)歪过头。



「我好像没有存货了耶~」



「什么叫做存货啊!?存货是什么.难不成你是个捏造商品名称、硬要把滞销商品推销出去的恶劣商人吗!?」



「怎么可能~」



薰子(假名)摇着头说道。



「我开玩笑的啦~」



「………………」



「那亡你要选哪一个瑞人(假名)呢~?」



匡平(假名)实在很想拿一个小时来质问这个自称女神的人『开玩笑』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觉得这个行为应该不会有什么意义。



「这个……我非得做出选择不可吗……?」



「你不选的话,我就没办法还给你啊~」



「……」



皱起眉头的匡平一边低吟,一边来回比较着两个『瑞人(假名)』。



『书呆子眼镜瑞人(假名)』,不管有没有人在听,他都还是在那里念着艰难的理论。他的论点不知何时转到了『女仆萌与龙布罗梭现代犯罪学之哥白尼式大转向的功与过』,不过内容是怎样都随便啦。



另一方面……



『温柔至极的瑞人(假名)』则是……以一副祈祷世界和平的表情持续微笑着。他像是对讲完一串大道理这件事感到满足,现在乖乖地待在那里。



要选的话,当然是选比较无害的那一个。



「呃——……那我选『温柔至极的瑞人(假名)』。」



至少他会比那个想制造森林大火来引人注目的瑞人(假名)来好得多吧。



匡平(假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选择的。



「匡平(假名)~不可以说谎喔~」



「等——什么叫做说谎!?」



「你丢下的瑞人(假名)并不在这两个人里面喔~」



「叫我从里面选一个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听不到~」



用双手抓着两个瑞人(假名)的薰子扭过身子说道。



「为了要惩罚说谎的你亡我要你把『书呆子眼镜瑞人(假名)』和『真正的瑞人(假名)』都收下~」



「咦、等——」



匡平(假名)忍不住往后退。



不过,女神把瑞人(假名)从水面下拉出来后,只留下一个微微的笑,就随着『温柔至极的瑞人(假名)』一同离去了。



而且——



「所谓的谎言——」



被留在现场的『书呆子眼镜瑞人』像是理所当然地爬上岸,一边顶起眼镜镜架,一边走向匡平(假名)。



「是孩子的『独立心』的展翅高飞。这是将生活全部寄托在双亲身上的孩子第一次为了保有自己的精神领域而说出来的话所以简单来说就是朝向世界展翅飞去吧青少年。」



根本就没有人想听,但瑞人(假名)还是滔滔不绝地继续解说。



光是这样就已经让人觉得够不爽、够麻烦了—



「我可是吃苦受难了呢,可恶!」



另一个瑞人(假名)还一边口出恶言,一边踢开水花爬上岸。



「啊,可是如果我全身湿答答地走在路上,是不是很显眼呢!?」



这个是匡平(假名)很熟悉的——腋下抱着一把竖琴,身心同是显眼国传教者的瑞人(假名)。



并列在眼前的两名瑞人(假名)。



这不是幻影,也不是梦境。他们完全没有要消失的意思。



「骗人的吧……」



匡平(假名)感到体内的血液正在离开自己。



●●●



很久很久以前,某一个地方有一个年轻伐木工人。



这是某一天发生的事,年轻的伐木工人为了工作而深入森林,他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广大的湖。他一个不小心让『某样东西』掉到里……(以下省略)。



●●●



一名神官挡在要进入森林准备工作的匡平(假名)面前。



他身上穿着灰色的曳地长袍,腰上的皮带挂着祭礼中所使用的檞寄生和万能药。



他手上那根橡木拐杖看起来明明一点也不可靠,但它却拥有一个扭曲的复杂造型,一副就像是在告诉别人『我是魔法拐杖哟!』的样子。要说是他魔法使者,却又似乎比较像是神官。因为他胸口前就写着大大的『神官』两个字。



「请问您有什么困扰呢?」



神官摊开双手,挡住匡平(假名)的去路,他高声叫道。



匡平(假名)觉得这个人的语调有点不太像神官,但反正问题不在那里。



「……」



「……」



两个人无言地相视了一会儿。



在时钟的秒针(请不要在意这个时代,以下省略)绕了整整一圈之后,匡平(假名)无力地开口:



「……你在干什么啊,死老爸。」



这名神官——其实是匡平(假名)的父亲。



假设,真的只是假设他的名字叫做周平(以下省略)。



「什么嘛,匡平(假名)怎么都不陪人家玩。爸爸我觉得好无聊喔。」



「是吗?我倒是对这种脑袋坏掉的男人居然是我爸爸的残酷事实打从心底感到疲累,而且,你到底在干嘛啊?你想要成为咒术师吗?」



匡平(假名)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周平(假名)的时候,他好像是打扮成牧羊人的模样。



他一手拿着号角,嘴里还一边说着『世界末日就要来了!』那种不知道意义为何的话。



在那之前,他曾经全身上下只穿一条草裙。也曾经抱着一根大铁槌、打扮像个铁匡一样。当然,他没有那些专门技能,他只是穿得像那么一回事罢了。



顺道一提,就匡平(假名)所知,周平(假名)的本职是个商旅。



不过……



「问得好啊,不愧是我的儿子!」



周平(假名)露出一抹自负的笑意说道。



「这个啊,是为了让商谈进行得更加顺利而必须穿着的衣服啊。只要打扮成这样去贩卖毫无特色的树枝,大家就会觉得『唉呀!好不可思议啊!』。误以为这树枝有什么魔力而争相购买——」



「那不是诈欺吗!?」



匡平(假名)太阳穴边的青筋爆起,他大声哀嚎。而另一方面,周平(假名)则是寡廉鲜耻地如此宣言:



「匡平(假名)啊,那你就错了,爸爸我……是在贩卖梦想啊!!」



「你不要讲得像个打哪来的小说家一样!!」



下一个瞬间——匡平(假名)的右直拳狠狠命中周平(假名)。



从正面吃下这一拳的周平(假名)像是吊起了钢丝似的旋飞到空中。下一个瞬间,他像个陀螺般一边旋转,一边划出放射线的轨道落下。根本就没人拜托他把这个场面做得这么华丽。



而且着地点是……满溢着清水的森林湖泊。



啊——当匡平(假名)这么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啪嚓。



周平(假名)溅起华丽的水花,逐渐消失在水中。



匡平(假名)在这个湖边曾有过不好的回忆。



「不会吧……」



从颊上落下的一道汗水还没流到下巴……



「唉呀,唉呀唉呀唉呀~你又掉了东西了呢~」



一名女神随着一道无视所有必然、常识、道理及各样重要事物的沉稳声音从水中流畅现



身。不,她好歹是个女神,所以正确来说应该是「一尊」,不过这就先别管了。



「…………」



匡平(假名)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当场转过身想要离开。



但在下一个瞬间,匡平(假名)整个人像是要翻过去般被迫留在现场。有只从后面伸出来的手抓住了他的衣领,逼他停下脚步。



当然——犯人就是——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你为什么要走呢~?」



匡平(假名)回头,看见一脸畏缩——但她的右手却紧紧抓住匡平(假名)的衣领,紧到不能再紧——的薰子(假名)。



「女神大人,人类有所谓的学习能力。」



匡平(假名)说道。



「是那个对吧?你又要出什么『你丢下去的是哪一个?』的选择题对吧?第一次上当,我就当那是上课费算了不计较。可是第二次再上当的话那就是笨蛋了。所以我将依照我的经验法则立刻退出,这就是所谓※君子不近险地。」(译注:出自《春秋公羊传》。)



「这明明就是中世纪欧洲的世界观,我觉得不太适合把孔子拿出来当注解吧?」



「我个人觉得薰子(假名)小姐的台词本身才不太适当吧?」



匡平(假名)说道。



当然,女神根本就听不进这种不顺耳的事,古今中外的神明大多都是一样的。



「可是~如果你现在回去的话,就会变成杀人犯……」



「并不会,那个人的血亲就只有我,所以只要我闭嘴,谁都不会发现。」



「怎么这么说呢~匡平(假名)你没有良心或道德吗~?」



「老爸他不适用这些东西。」



匡平(假名)斩钉截铁地说道。



「而且他的生命力跟小强一样强韧,他一定会用自己的力量爬上来吧。我……相信老爸!」



「怎么最后才加上那一句呢~如果匡平(假名)你就这么回去的话,身为湖水的女神的我就会失去对自我身分的认同的~!」



薰子(假名)露出乞求的眼神,让匡平(假名)忍不住低吟。



被她那对让人联想到草食动物的大大双眸盯着拜托的话,大部分的男人都会无法拒绝吧。明明就是个女神,但这个薰子(假名)却很会引发别人的保护欲。



「我知道了……可是如果要像之前那样有惩罚的话,就请你要事先告诉我喔。」



「好的——那么我们就赶快……」



女神高兴地点了点头后,弯下腰将右手插进水里。



「你丢进湖里的是这个『顽固老爸周平(假名)』吗~?』



她拉出来的是——不用说,就是周平(假名)。



不用说,这不是匡平(假名)认识的那个周平(假名)。



「…………」



这个周平(假名)的脸一直在努力地皱着。双手仿佛在威吓别人般地紧紧环抱在胸前。头上则缠着用毛巾卷起的头巾——是个典型的『顽固老爸』。



「听好了,商旅也是个很正派的工作。管它是不是违反法律、还是会让我成为无根的浮萍、还是会被世人咒骂,这世界上还是会有人因为我的职业而得到帮助的!你在说啥鬼啊!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这种生活方式,我要身为儿子的你接下我的事业!」



「……」



看着这个不接受儿子任何藉口的『顽固老爸周平(江户人Ver.)』——匡平(假名)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啊啊,这个老爸终于有点人样了』。只不过,这个『顽固老爸周平(假名)』或许拥有身为父亲的威严和能干,但匡平(假名)没有把握能跟这种硬是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压在别人身上的大叔维持亲子关系。



不,如果他的论点是正确的也就算了,问题是他一副『违反法律最好』的样子。也就是说,他那个扮装癖和乱接工作的习性仍旧不变,只有态度毫无根据地愈来愈差。



如果是这样的话,原来那个轻薄的父亲要比他好上几倍。



然后……就在匡平(假名)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薰子(假名)已经从湖里拉出下一个『周平(假名)』了。



「还是这个『妈妈般的周平(假名)』呢~?」



「…………」



那个人……就很多层面而言,都超越了匡平(假名)的想像。



他的打扮和他们刚刚见面时一样,是灰色的长袍。这还没问题。不过……上面那件白色的围裙是怎么一回事?围裙上面加了褶边和蕾丝,无意义地可爱。最重要的是上面还写了一个『爱』字。而且是用汉字写的。



「怎么了吗?匡平(假名)哥哥?」



「……『哥哥』?」



「你那件束腰外衣的腋下部分脱线了!」



被周平(假名)一指,匡平(假名)才去确认。的确,右侧腹的缝线是有一点点(连小指指尖都不到的范围)脱线,线头跑出来了。



「呃……不,那个、这样还不算、是、是什么大、大事。」



周平(假名)对着怯缩的匡平(假名)倏地探出身体。



「这样怎么行呢?就算是个男人,也要保持整齐、清洁!来,把你的上衣给我。爸爸帮你补好。」



不知道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周平(假名)的指尖捏着已经穿好线的针对他招着手。



匡平忍不住倒退三步,冷汗不断自身上各处流下。



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匡平(假名)的反应,『妈妈般的周平(假名)』露出满面笑容。



「你不用担心,爸爸的手可是很巧的喔,扫地洗衣服那是当然,而且没有我不会做的家事喔——」



「…………」



我担心的是你的脑袋,匡平(假名)吞下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