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十五章「黄金与狮子 Ⅱ」(2 / 2)


但是,在遭受龙卷风般的强风刮散、分开的鸟群缝隙间,忽然穿过一箭——阿尔喀德斯放出的强力一箭,贯穿了那名青年的心窝。



「——————」



丝毫不在意强风、魔术障壁,贯穿一切前进的破灭之化身。



那一箭准确地破坏青年的核,并且在粉碎周围骨肉的同时,逐步破坏他的脏腑。



「主人!」



阿尔喀德斯的身后,响起狂战士的怒吼。



「费拉特!」



名为约翰的警察也喊出那个名字。



听到那个称呼的阿尔喀德斯,从脑海中抽出记忆——记录在巴兹迪洛给予的情报中的那个名字,正是「费拉特·厄斯克德司」。因此他确信自己的那一箭,已经诛灭了狂战士的主人。



也许刻在魔术师体内的魔术刻印会自发性地起动,强硬地治疗致命伤,让魔术师得以复活,但阿尔喀德斯没有给予那种空档。



打定主意要将魔术性肉体,连同所有魔术刻印都一并破坏的阿尔喀德斯,早已放出第二箭、第三箭。脱离强风的鸟群,也已经开始啄食敌人的肉体。



但是——



就在破坏开始进行的前一刻,「青年的身体开始如同雾气一样变得淡薄」。



「什么……?」



阿尔喀德斯一瞬间怀疑是幻术,但他立刻否定这个念头。



属于自己宝具的一部分,魔力通路相接的「鸟」在啄穿敌人时,自己的确有感觉到实感。



但是,现实的状况是那具尸体正如同英灵一般逐渐消失。



他的意识比重,向「杀了主人」的这个念头,产生几秒的怀疑。



就在这仅有的空档中——「他」完成了那个复杂奇怪的术式。



「——介入开始<Game Select>。」



那道声音,在极为接近阿尔喀德斯的地方响起。



在至今短短时间里就化为尸体的,狂战士们的一部分。



那些尸堆当中,某个没印象是自己屠杀的个体动起嘴与手,瞬间发动了魔术。



一瞬间——阿尔喀德斯已架上弓弦的一支箭矢猛地炸开,使呈现异形之状的身体为之踉跄。



——怎么可能?



阿尔喀德斯瞬间理解,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他为了发动宝具「十二荣耀<Kings Order>」之一的「斯廷法利斯湖怪鸟」而行使的魔力流动,在遭受强硬拨弄下短路了。



但是,那还只是术式的「开头」而已。



「唔……!」



就在他想要重新站稳脚步的时候,又发生魔力失控的状况。



阿尔喀德斯虽然不是魔术师,但由于他的身体本身就是魔力的团块,所以遍布体内的所有血脉神经,都可以形容是魔术回路。



而那些魔术回路,现在全部化成了导火线,以连锁影响的方式,接连发生微小的魔力失控。



如钢铁般结实的手臂中,魔力爆裂。



时而锐利如刃,久经锻炼成就的脚尖,魔力爆裂。



如世界树之根般深而牢固,分布身体的血管中,魔力爆裂。



遍布全身,编织美丽的神经中,魔力爆裂。



连吸气的时间都没有的一粒粒肺泡中,魔力爆裂。



受到布料遮掩的眼球内侧,魔力爆裂。



脑干的一部分,魔力爆裂。



爆裂、爆裂、爆裂——————————



魔力爆裂的间隔时间逐渐缩短,最后在心脏一带,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魔力迸散开来。



无法区分是痛楚或炽热的冲击。



背上的翅膀与头上的角迸飞,握紧弓的手也发生魔力爆裂,震飞了几片厚实的指甲。



身体内部的魔力也失控、撕裂了一部分的脏器。



但是,恐怖的是曾经人人喻为大英雄的人的灵基。



「……休想!」



伴随气势凌人的一喊,阿尔喀德斯像使出震脚一样地踩踏地面,将失控的自身魔力流往大地之中。



下一瞬间,铺在大马路上几百公尺长的柏油路面,好几个地方顿时被袭卷掀起,同时破裂的自来水管更将土沙与水一并喷上天空。



如果置身相同状态的是寻常的英灵,就算当场全身炸散也不奇怪。但是阿尔喀德斯只靠那身强悍的肉体,就硬生生地防过了身体四散的危机。



话虽如此,其身受到的损伤当然也非比寻常。



这股反作用力把周围的道路摧残得乱七八糟,停在路边的汽车中也有数台已经整车翻倒,成为了半废铁的状态。



但是在阿尔喀德斯的体内,蒙受了远远凌驾那些车的重大损伤。



以一名魔术师能对英灵造成的影响而言,这是平常无法想像的事情。



阿尔喀德斯的灵基具有非常高的抗魔力,现代的魔术无法伤及到他。



既然如此——



——白费了吗?



在构成自己的灵基中,有抗魔力薄弱的部分。



而且,既然同时也是狂战士的一部分,那直到刚才为止,魔力的通路当然也会与青年主人相连在一起。



那名魔术师,就是透过自己刚才从狂战士那里夺得的宝具——化身成幻想种恶魔的部分——灌入造成魔力流动混乱的术式吧。



话虽如此,这不是能轻易办到的事情。



那正是在这个状况下,只要未完美掌握住魔力流动错综复杂的路径,就不可能办到之事才对。



换句话说,「他」就是办到了。



「不这么靠近的话,就无法成功喽。」



混在狂战士群中的那名魔术师流露放心的笑容,喃喃自语。



周围的狂战士尸体开始消失。与此同时,阿尔喀德斯刚才射穿的魔术师尸体也完全消失无踪。



那具名为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魔术师尸体,当然正是由狂战士化身成的样子。



阿尔喀德斯的心眼随着各种状况的累积,那一刻失去灵敏。



然后——那一瞬间的动摇,使他露出致命的破绽。



高吼的叫声,撼动阿尔喀德斯的耳朵。



那声嘶吼,是名为约翰的警察使出浑身解数,连命都要豁出去一样地发动攻击的信号——当声音抵达他的耳朵时,约翰已经跳进怀中。



瞬间超越音速的一击。



这一击产生的冲击波,轻松震飞了周围的瓦砾。



一瞬间。



咚。仿佛约翰的气势是假的一样,阿尔喀德斯只感觉到侧腹窜过轻微的撞击。



虽说是以化为宝具的义肢,对阿尔喀德斯使出超越音速的一击,但是对他非比寻常的肉体而言,顶多就这样了。



事实上,义肢的刃物还从根部折断,约翰也受到冲撞时所产生的反作用力影响,弹飞到几公尺外后摔落地面。



但是,这样已经足够。



倾注了约翰一切力量的义肢——换句话说,是以沾染九头蛇毒的刃物使出刺击。



虽然那种毒,对大部分的英灵而言,这时候就会成为致命伤了。但是——



对阿尔喀德斯而言,这毒素会更为侵蚀灵基有其理由。



——死。



纯粹的死毒的诅咒。



过去曾经把自己逼得自杀身亡的毒液,流进了阿尔喀德斯的体内。



同时,费拉特宣告自己的作战结束,道出术式的收尾词:



「——观测结束<Game Over>。」



这是为了身怀足以称为必杀一击的约翰,制造出的渺小破绽。



为了产生那一瞬间的时间,他们付出过的准备,简单易懂。



「奉献灵魂」。



献给那名只有相遇不到几分钟的交情,身为术士职阶的英灵。



× ×



——【我身为英灵的特技,就是把还算有名的道具调理过,将其升华成宝具。不过……】



——【可以将真正的英灵当作素材,这种机会可不多呢。】



——【毕竟,这需要得到所有者同意才能做嘛。平常不可能的。】



——【不过「例外」这种玩意儿,只要好好地拼起来,就会成为最棒的调味料喔。】



——【换句话说,就是这样了——我要对你的能力动些手脚。将「能化身成任何人」的效果升华到更高峰。】



——【让你能更完美地化身成别的陌生人。】



——【不过,要不要称主人为「陌生人」,是你自己决定啦。】



亚历山大·大仲马提出做法相当极端的提议。



主体是开膛手杰克灵基中的特殊能力<技能>「千貌」。



接着将宝具「其不值惨剧之终焉<Natural born killer>」当作材料,再与另一项「食材」——即主人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精华统统结合起来,就能将其能力暂时性地提升。



当然,那只是一种比喻,不会真的将费拉特当成食材剁碎,扔进锅中熬煮精华。



但是,用大仲马的力量强化两人之间的魔力通路,将彼此的存在模拟性地混合在一起——这种做法对主人与使役者这种存在而言,就像提议把他们扔进搅拌器里打成绞肉没什么两样。



毕竟,从主人的立场来看,这个做法形同「杀人魔的灵基将与自己的存在混合」,甚至连会产生怎样的副作用、后遗症都难以想像。根据状况,说不定还会失去魔术,或者被英灵「开膛手杰克」的逸事拖下水,犯下毫无意义的杀人行为。



虽然想得到的负面影响,如果全提出来会没完没了,但是——费拉特却乾脆地同意了这件事。



于是,经由大仲马使用宝具强化后,杰克得到了「可以化身成费拉特·厄斯克德司这名魔术师,包含行使的魔术在内,将呈现与本人毫不逊色的状态」的力量。



× ×



不知何时,伸向天空的「光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位于光柱根部的教会建筑物崩塌了一部分。



持续笼罩黑暗的周围空间中,响彻严肃却又平静的声音。



「……为什么?」



阿尔喀德斯问向狂战士,没有拔出留在侧腹里,从约翰的义肢上折断的毒刃。



虽然不明白狂战士等人是如何办到的,但是阿尔喀德斯明白,狂战士是靠完美的伪装使自己产生错觉、误判了主人的位置,但是疑念仍然没有释怀。



「既然你能完全变成主人,那由你化身成主人,在这里向我用那个术式也能有相同的战果吧。你的主人为何要冒着危险上战场?」



接着,警察模样的狂战士回答阿尔喀德斯:



「很简单。无论我变成的主人多么完美,仍然『缺少某样东西』。」



听到这句话,阿尔喀德斯看向正从地上爬起、站起身的狂战士主人——费拉特·厄斯克德司。



只见他的右手背上,第二道令咒正在淡去。



看到这情形,阿尔喀德斯明白使自己魔术失控的「最后的一搏」是什么了。



「……你重组了自己令咒的术式啊。」



令咒能发挥效果的对象,只有与自己缔结了契约的使役者。



扰乱此法则,对其他使役者下命令的做法不可能发生,但费拉特巧妙地改写令咒那股庞大的魔力,将其以「骇入」的形式,插进阿尔喀德斯与其主人的魔力通路——以等同于用令咒命阿尔喀德斯自杀的术式,办到了这件事。



「呃……该说是一场豪赌吗……弓兵先生的主人,已经把令咒用完了对吧?要是至少还留下一道,我的术式就会被相连的力量弹开了吧。」



阿尔喀德斯看到费拉特认为自己很幸运,放心地「笑着」的表现,理解到他的异常性。



「原来如此,你居然有能看透到如此地步的『眼力』……」



然后,阿尔喀德斯以对手听不见的微弱声音,自言自语说道:



「你————————吗?」



「?」



没听到内容的费拉特感到疑惑,但阿尔喀德斯没有回以答覆。



他已经明白——「死」正在侵蚀自己的肉体。



足以让过去那曾是半人半神的可憎男人<神的荣耀>,舍弃人之皮囊、灵魂的「死」。



阿尔喀德斯瞥过刺进侧腹的刀刃一眼,看向已毁义肢的拥有人约翰。



看到他还在试着站起来,阿尔喀德斯喃喃自语道:



「做得很好,人之子啊。否定神的支配,靠自己站起的吾之同胞。」



「嘟噜」——才听到是什么满出来的声音——深黑色的血便从覆盖弓兵面貌的布料缝隙间溢出、淌下。



「倘若赐予你身的力量为神的加护,我一开始就会将你屠杀。不过,你体内流的是产生自人与大地的力量,绝对不是由神一类介入的产物。既然如此,我就赞赏这个世界,以及这个时代吧。虽然是利用水蛇之毒,但你在一边拒绝神之加护的同时,还一边策划出毁灭吾身之手段。你的成就,我给予祝福。」



他沉稳说话的表现,是明白自己即将消灭的英灵,在退场前展露的风度吗?



就在约翰差点出现那种「错觉」的时候,阿尔喀德斯说道:



「然后……我同情你,勇者啊。」



「咦……?」



约翰面露怀疑。在他面前的阿尔喀德斯,侧腹受到毒的侵蚀,化成漆黑的伤并融化。但——



下一瞬间,那些漆黑的毒素,就遭到散发更浓烈不祥感觉的「污泥」吞噬。



「什么……!」



警察队、费拉特、狂战士们都不禁停止了动作。



自阿尔喀德斯全身涌出,仿佛「污泥」般的魔力团块,宛如要将其吞噬一样地把九头蛇毒——「死」的本身直接吸入伤口。



「如果是仅有舍弃神衣的我,就会在饱尝痛苦后得到安详了吧。」



融化溃烂到足以看见肋骨、腰骨的毒伤已然消失,之后呈现在那里的,是仿佛什么伤都没有受过、恢复原状的肉体。



「如果是在我的灵基扭曲以前,我也会乐于在刚才的擦伤下毙命。只要是这个毒,应该很有可能腐蚀掉我所有的命脉。」



然而——阿尔喀德斯一边握紧弓,一边向哑口无言的约翰等人明言:



「不过,我们彼此……运气都很差啊。」



声音中好像隐约夹杂一丝的放弃,但又立刻反转为愤怒。



「虽然我失去了十二条命<替代的心脏>……但你们记清楚了。死毒无法毁灭我这副恶泥入侵的身体。」



不是冲着约翰等人,而是对自己、对永无止尽的「力量」本身充满愤怒的阿尔喀德斯,喊出宛如诅咒的怒吼:



「我这身污秽的血……以及灵魂所怀的复仇之火!岂是死毒程度之物可染!」



接着,魔力溢出。



原本蠢动的魔力现在好像固体的风一样,重重击打周围众人的身体。



仿佛阿尔喀德斯本身就是巨大的龙卷风一般,染成红黑色的魔力风暴席卷周遭。



观看战况的使役魔都被刮飞,甚至有人只是沐浴到这阵风,魔力回路便发出悲鸣、跪倒在地。



不是阿尔喀德斯做了什么事。



他——只是仅仅伫立在那儿,便造成这种结果。



「他到现在……才要认真吗……」



警察队的一人说着,面露绝望地如此喃喃道。



「不对,他本来就是认真的。」



狂战士苦笑,回答那名警察:



「应该说,他在此之前,都很认真在『环顾』……警戒周围的一切。」



他也摆出一筹莫展的表情,并且看起来正在思考着,要如何与主人一起脱离这座战场。



「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在这里彻底杀死他才行……趁着他将一切的力量都分配到杀意以前呢。」



下一瞬间,阿尔喀德斯展开行动。



但是,他的目标既不是警察队,也不是狂战士。



像在表达已经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一样,一名复仇者<Avenger>脚踏向大地。



这一踏,让阿尔喀德斯跳到空中——



拉满架在大弓上的箭矢,毫不犹豫地随即放箭。



射向身上缠绕神之气息,正要在这一刻向剑兵降下裁定的弓兵。



× ×



教会上部



吉尔伽美什伫立于勉强还没崩落、残留着的屋顶上,俯视着满身鲜血的剑兵。



「杂种,对你的裁定是————」



在他以并非王,而是【裁定者】的身分,准备降下裁定的那个瞬间。



红黑色的魔力暴风于周围旋绕,浓烈的杀意迫近裁定者。



「……没情趣的行为。」



裁定的言语说到一半就停了。吉尔伽美什表情冷淡,「啧」了一声。



撼动空间,箭矢迫近而来。「国王的财宝<Gate of Babylon>」展开迎击,射出宝具。



随着巨大的声音鸣响,箭与宝具互相抵消,化为碎片消散。



「若以王的身分看待,还能当作小丑的行径一笑置之,但既然闯入我的裁定,那便只有排除一途。」



接着,他慢慢地转过身,向降落到教会反方向边缘的弓兵<复仇者>——阿尔喀德斯说道:



「假面具被摘掉了啊,小丑?」



看到对方身上缠绕着红黑色的魔力,吉尔伽美什不怎么感到疑问,继续恣意地说道:



「我就顺便允许你拿掉那块布,让我瞧瞧你是怎么哭的吧。」



「……可流的泪,早已枯竭。自从我的未来,遭受众神夺走的那天起。」



「所以当作替代,你就从眼睛溢出泥巴吗?竟然带来没情调的玩意儿……用杂种的执妄所污染的泥,弄脏我的宝物『圣杯』的罪过,就让准备这场仪式的那些人来偿还吧。」



说完仿佛已经看穿红黑色污泥的魔力是什么来头的话语后,吉尔伽美向阿尔喀德斯试探性地问道:



「那么,你想怎么做?趁着还有余力时过来讨伐我,虽然是无礼之举,倒也算正确答案……不过,你真以为我除不掉那般程度的污秽?」



「……强大的王啊,你说得对。只要你运用那些财宝,这些污秽根本不值一提。」



与周围旋绕的庞大魔力呈现出对照,阿尔喀德斯平静得诡异,自然放松地伫立不动。



双臂放松垂下。弓轻握于右手。



但是,连使劲都没有的四肢,却在下一瞬间蕴含着锐利如刃,仿佛能砍下对手头颅的凶狠气息。



「但是……弱小的战士啊。要屠杀你的,不是这些污秽。」



「哦?」



「是溺于这些泥中的……尸体。」



× ×



由于教会的屋顶崩塌,在两柱英灵之间开着一个大洞。



位在大洞底下的剑兵,一边看着在上方对峙的两股氛围,一边喃喃说道:



「哎呀……真头痛。明明一场大战接下来就要开始,我却无法参加啊……」



说完,像是用攀爬的一样,登上瓦砾的绫香小声喊道:



「笨蛋!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吧!我们得快点逃走……!」



「啊,抱歉啊,绫香。我本来想保护教会的……但是有一点点失败。」



「『一点点』?你还想逞强!别说了,要快点疗伤……这里是教会,总有绷带之类的吧……」



「……想要用绷带治疗英灵……我真的越来越能体会,你不是魔术师了……」



听到绫香说出那种话,满身是血的剑兵露出苦笑。



「别在意……我是在说……你的心意,是比绷带更有效的药草……啦……」



「别开玩笑了!至少要先逃离这里……」



绫香抓起剑兵的胳臂,想设法绕过自己的肩膀,抬起剑兵。



「啊,慢着,等一下……让该保护的人民为我做这种事……我身为骑士、国王的名声会下滑的……」



「从和我这种人在一起的时候开始,你的名声就滑个不停了!别说了,快点!」



「让你这么瞧不起自己……我身为英灵的名声也……扫地了……」



想努力靠自己站起来的剑兵,即使如此狼狈也并未感到挫折,露出逞强的苦笑喃喃说道:



「不过……现在沦落到这种状况,被说没资格当使役者,我也无话可说啦……」



× ×



在下方的瓦砾堆上,剑兵喃喃说着的这些话,自然传不到上方英灵们的耳边。



「这副身体已是尸骸,但我的罪孽永远不会消失。」



称自己为死人的阿尔喀德斯,就这么向前迈步。



「既然如此,唯有将此身灵魂,托付在冥界晃荡的忘却之椅。」



毫无居心的一步。



但是,与他对峙的英雄王明白,那是承载自身所有一切,实为沉重的一步。



「伟大的敌人、可怜的同类啊。你也与我一同狂奔即可。」



接着,仍然维持放松姿势的阿尔喀德斯,说出充满力量的话语。



「————射杀百头<Nine Lives>。」



与吉尔伽美什展开「国王的财宝<Gate of Babylon>」几乎是同一时间,阿尔喀德斯拉弓射击。



吉尔伽美什放出的几百件宝具。



和之前在荒野对峙时所放,攻击力较弱的那类武器不同,这次的都是能一击一击确实地击碎对手灵基的水准。



如果是怀着傲慢之心击出,那些就会是毫无效率,纯粹夹带着凶狠的杀意,化为骤雨倾降的大量宝具而已。



但是,在恩奇都这个朋友正与自己立于同样大地的现在,吉尔伽美什的心中不怀一丝傲慢。



他运用正确的宝具,准确地射向狮皮没有覆盖到的部分。那些寻常英灵会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攻击,正可谓是必杀一击的群击。



但是,阿尔喀德斯一边往旁跳开,一边连续射出的箭,却将那些宝具不断地抵消击落。



每箭都能单支击落数件宝具,威力惊人,但是更令人意外的,是他施展连射的速度,以及箭矢异常的飞行轨道。



一次就能架好两三支箭的阿尔喀德斯,以看不见的速度不停拉弓射击。



还不只如此,他射出的箭仿佛本身具有意识一样,在空中改变轨道,准确地击落吉尔伽美什从四面八方放出、逼近而来的宝具。



避不掉的宝具,他也藉由扭转身体,用「毛皮」去承受攻击,使威力无效化。



看到毫无留下一丝损伤的毛皮,英雄王「哼」了一声,陆续放出攻击。



「就让我来检验吧。」



接着,英雄王左右两侧的空间大大扭曲——



「看看你的毛皮,究竟能视一切为『人之业』到什么地步。」



从左侧空间出现的,是闪亮的白色火焰。



从右侧空间出现的,是闪亮的银色液体。



若要正确地形容,液体本身其实是无色的,但周围空气中的水分在一瞬间就结冻附着,旁人看起来才会觉得是液体在闪耀光辉。



既然属于英雄王的仓库所有之物,想必火焰与液体也都是诞生自人类之手吧。



除了那些,又再加入人工的雷击,由火、冰、雷形成的龙卷风,袭向阿尔喀德斯。



「……」



对此,阿尔喀德斯一语不发,并且更用力地拉弓。



大弓激烈地弯曲,并在让人以为就要折成两截的瞬间,释放力量——「那个」在教会的上空形成了。



那是缠绕着不祥魔力,飞行轨道蜿蜒的九支箭矢。看起来宛如一条巨大的大蛇。



仿佛传说中形容的九头蛇,将接近的宝具之群吞噬。不仅如此,还平等地吞噬火焰、寒气、雷电,彻底遮盖大马路一带的天空。



如果是正常弓兵的做法,缠绕箭身放出的会是神气本身,而不是宛如污泥的不祥魔力才对。



原本,那应该会呈现「如龙缠绕」的光景,是技术与神气的极致表现。



若用剑施展,会成为瞬息之间的九连击剑舞,用枪施展则是一刺九击的神技——据说这个宝具<流派>甚至连一子单传都不曾有过,是仅由那名大英雄独自开创,又独自结束的一场「神话」。



但是,从化身复仇之徒的大英雄手中射出的箭,却是呈现毒蛇的形态,或者该称为邪龙的身影,在高层大楼之间迅速翱翔。



接着,仿佛将闪耀金色光辉的英雄王视为最后的饵食一样,扩散的九头大蛇以猛烈的气势袭向了英雄王。



「九头蛇的毒吗?虽然王遭下毒乃世间常态,但实在太乏味了,杂种。」



然后,英雄王暂时停止发射宝具,像是要敞开新的宝物库门扉一样,眼前的空间产生扭曲。



「虽然我对将蛇收为财宝大为光火,但那种程度的毒,我的宝库早已储藏完毕。」



「包含其血肉与解毒剂,一应俱全。」



× ×



「赢得了……会赢的!吉尔伽美什大人……!」



从赌场大楼的最顶楼观看发展的缇妮,不禁握紧了拳头。



那名自称是阿尔喀德斯的异形弓兵,应该是在这次的圣杯战争中,屈指可数的强敌。



但看到攻防过程后,缇妮深信这战的胜利者,会是自己的使役者吉尔伽美什。



不但能彻底防住、化解对手攻击的那个人,现在以弓使出疑似宝具的九连击,也是他的王牌之一吧?



根据状况来判断,阿尔喀德斯拥有能夺走对手宝具、近乎作弊行为的宝具。



但是照目前状况的发展,王甚至无需拿出击放「开天辟地创世之星<Enuma Elish>」的开天剑,自然不用担心会遭其掠夺。



最重要的,是吉尔伽美什脸上毫无一丝恐惧与忧虑,那副态度让缇妮无比放心。



「实在太厉害了,『吾王啊』……!」



她不禁说出的这句话——不是一个以夺回土地为夙愿的魔术师会说出的话语。



而是一名无庸置疑陶醉于英雄王之光辉,尚留稚气的幼童之言。



缇妮·契尔克已经忘记了。



自己身为英雄王臣子的同时,也是吉尔伽美什的「主人」。



而且,缇妮并不了解。



无论吉尔伽美什是多么强大、尊贵的存在。



即使英雄王已经屏除傲慢之心,绝对不轻敌大意也一样——



圣杯战争并不是那么简单——主人与使役者毫无合作——就能获胜的战争。



× ×



就在吉尔伽美什面对接近而来的九支箭——缠绕巨大的、红黑色异形之物的魔力——准备拿出宝具迎击的那一瞬间——



吉尔伽美什周围敞开的扭曲空间,突如其来地「消失了」。



「……什么?」



这时候,吉尔伽美什头一次皱起了眉头。



扭曲的空间消失,显示出一件事实。



无尽储藏着「国王的财宝<Gate of Babylon>」——巴比伦的宝库。



可谓存在于现世任何角落,或者说并非存在这个世界,而是其他空间的宝物库大门「已经全部关上」。



当然了,这种行为不会是吉尔伽美什自己做的。



但是,除了吉尔伽美什自身以外,还有办得到这种事的人吗?



不可能。



在吉尔伽美什如此思考的零点几秒之间,屠杀英雄的毒箭仍继续迫近。



但是,现在的吉尔伽美什毫无傲慢之心,也绝对不轻敌。



即使面临这个事态,内心也丝毫未挫的他,准备用已经射出的残留宝具来对应,然而——



「———— —— ———— ———— — ——



—————— — —— ———————— —— ———」



巧的是,「那个」与第一日恩奇都讴歌的大地声鸣非常相似。



突然在史诺菲尔德市内鸣响的「那个」,以不协调的声音搅乱着现场所有人的脑髓。



与恩奇都不同的部分,是其声质。



这次响彻的「那个」,并不是歌颂大地与人类的美丽歌声——



而是仿佛要诅咒这个世间一切,宛如扭曲怪物所嘶吼的怨叹。



× ×



缇妮·契尔克透过远见的术式,看到了吉尔伽美什在那瞬间显露的表情。



「咦……?」



她瞬间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因为——吉尔伽美什映在术式视野里的表情,是缇妮至今都未曾见过的。



乍看之下,非常像他察觉恩奇都的存在时,显露出的惊讶表情。



但是,在他的眼中——



竟然——「流露了一丝不允许英雄王显露的感情」。



那种感情,应该是平常与英雄王敌对的人们,才会对他呈现的。



映在他眼里的,是惊讶、是焦虑、是困惑————以及,一丝的「恐惧」。



哪怕只是一瞬间,凡是见到那副光景的人,任何人都会得到相同的结论。



英雄王听到那阵嘶吼的瞬间,确实是「吓到」了。



——不可能。



——骗人,一定是我看错了。



缇妮连这样说服自己的时间都没有,远见的术式中就映出了悲剧。



迫近的其中一支毒箭,贯穿英雄王肩头的瞬间。



× ×



「唔……!」



吉尔伽美什勉强地避开要害。



但是在毒箭前,是不是要害根本不成意义。



剩下的毒箭在转移轨道后,又朝着吉尔伽美什接近。



无法开启宝库。



姿势在中了一箭下失去平衡。



还有,以不可能用剑打落的猛势迫近的箭群。



在这可谓是无计可施的状况下,英雄王的手脚又中了第二箭、第三箭,遭到贯穿。



第四箭以后的,都会准确地贯穿要害吧。



看在每个人眼里,出乎意料的状况——英雄王殒落——以为就要发生的那一瞬间——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土枪」,一边通过吉尔伽美什身边,一边扫落剩下的毒箭。



伴随着激烈的冲突声响,箭上缠绕的魔力遭到弹开,震荡了周围林立大楼的玻璃窗。



「……有人搅局吗?」



「混……蛋!」



不晓得有没有听到敌人的话,英雄王气愤地看向夜空。



「没想到这么阴魂不散……你……再怎样也不至于如此堕落吧!」



那句话,不是冲着阿尔喀德斯说的。



看向虚空的吉尔伽美什,已经捕捉到那股气息。



是巧妙地消除至今的气息。



是在吉尔伽美什遭到毒箭贯穿的瞬间,认为不必再隐藏,因而浮现的气息。



然后——大马路的上空响彻第三者的声音,回答英雄王的问题。



「堕落?说得真过分呢。」



那是美丽清澈,又令人感到发寒的冷酷声音。



「我身居的高度,从一开始就未曾改变过。是你擅自将自己视为比我们更高级的存在而已。我没说错吧?」



一道人影从一栋高楼的阴影中浮现。是一名美丽得不像人类,肌肤白皙,带有一双红眼的女性。



吉尔伽美什不认识那副外表的女性。



但是,可能身处「其中」的存在,他清楚到厌恶的地步。



要说了解过头也可以。



「话说回来,你终于露出破绽了呢……对了,毒的剧痛差不多传遍全身了吧,你还不倒地打滚吗?我会好好嘲笑一番的,快点哀号几声给我听听吧。」



嘴边扬起一点微笑的美女,向遭受九头蛇毒侵蚀的吉尔伽美什如此述说。



但是,理应全身正窜着仿佛血管流遍强酸一样,用疼痛都难以形容的冲击,吉尔伽美什虽然额上流着汗,仍然「藐视上空的女人」并说道:



「挺会吠的嘛。没想到即使度过千年单位的时光,紧附着你灵魂的傲慢还是没有消失。简直就像深深扎根的霉菌呢。」



被身穿「高傲」之盔甲行走的英雄王断言「傲慢」的女人,一边面露从容的笑容,一边继续说道:



「你想说什么都随你说吧。话说回来,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呢……竟然让我去那种阴暗潮湿的洞穴,这行为足够你死上一万遍喽。」



洞穴——听到这个词汇,吉尔伽美什与透过远见术式听闻的缇妮,同时想起了一个场所。



那个外部的魔术师,最初召唤吉尔伽美什的峡谷洞穴。



「不过,我原谅你。幸亏我去了那个洞穴,才找到能够将你杀死的别具意义的东西。」



从高空瞪着吉尔伽美什不放的女人,拿出一支外形夸张的钥匙。



她手中所拿的,正是魔术师为了召唤英雄王所使用的触媒。



是宝物库表层的钥匙。



不是用来开启收纳着开天剑的,最深处大门的钥匙剑。



正如字面形容的一样,是开启宝物库表层大门的珍品钥匙。



「区区的人类拥有,也只是一支没有用途、意义的玩意儿。」



「你……」



虽然流着汗水、吐出呻吟,吉尔伽美什还是直挺地站着。对此,女人微微侧头,摆出可爱的动作——伴随一抹冷冽的微笑,说道:



「不过,换成我的话……起码还做得到『重新锁好门』这种程度呢。」



封印了英雄王的宝库——对缇妮阵营而言,这可谓是致命伤的一句话。



但是英雄王嘴角一扬,说出挖苦的话语。仿佛这件事比宝物库遭封的事实更为重要一样。



「居然能关上门,没有被我的宝物迷了心窍啊。虽然刚才说你堕落了,但我就订正发言吧。」



「……」



「你变得非常值得钦佩了呢……丰饶的女神<伊丝塔>。」



伊丝塔。



对于英雄王吐出的名字,女人默认似的露出冷淡的微笑。对于她的反应,吉尔伽美什靠着脱离常识的自尊心,一边压抑全身中毒的痛苦,一边回以挖苦的微笑。



「还是说,是受到那个容器的影响?」



「才没那回事。原本的人格已经完全藏于我的影子里了……这孩子只是为了成为容器,才被制造出来的人偶。」



下一瞬间——



从她的脚边扩散开如彩虹一般煌煌的七色之光。正下方随即出现巨大「某物」的身影。



那道身影,恐怕就是——发出刚才那阵足以让吉尔伽美什恐惧的「叫声」的存在。



「就像这个孩子一样。」



「……!」



这时候的吉尔伽美什虽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一见到那现身的巨大物体——由名唤哈露莉的主人所召唤的「真狂战士」——英雄王便全身窜过数种感情。



然后,他最后以愤怒的眼神看着那个,慢慢地摇头。



「真是的,我竟然会看走眼……原来不是本人,而是劣化诅咒的残响啊。」



「……」



仍然以淡薄微笑回应的伊丝塔,一边环顾周围,一边愉快地说出代替回答英雄王那句发言的话语:



「其实,我真的想和你再多玩一会儿……不过再这样下去,状况好像会变得有些麻烦呢。」



「什么……?」



「埃列什基伽勒……不对,是内尔伽勒的眷属吗?我想你还是快逃比较好喔。虽然你说过已经腻了,但是现在的你承受了『神罚』吧?」



应该是有听到他与剑兵的对话吧。她淡然地这么说道,直接与巨大的英灵一起转身,最后在扔下一句话语的同时离开。



最后,她留下要称为神实在过于邪恶,可说是妖艳的笑容和话语。



「难得你都避开要害了,就痛苦地活久一点吧。」



插图p184



「……我是很想这么说啦。」



伊丝塔停下动作,一边回头看向吉尔伽美什,一边露出更冷酷无情的笑容。



「就算我能大发慈悲,这孩子似乎也不想饶过你们呢。」



下一瞬间,钢铁的巨体放出七色的光环,并扭转成好像钻岩机前端的尖头一样——直直地贯穿了吉尔伽美什的腹部。



「吉尔伽美什大人!不,不——————!」



虽然年轻主人的尖叫在高空上形成了回音,但是传不到接近地面,名唤伊丝塔的女人以及阿尔喀德斯的耳边。



至于这声呐喊,究竟有没有传到身为使役者的吉尔伽美什耳里,也无法推测了。



唯有一件事,非常明确。



吉尔伽美什直到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为止,在敌人面前的他,都是威风凛凛、屹立不摇。



就连身为众多英雄之师的半人马,都祈求能舍弃不死性质的灾祸的痛击。



身上有三处受其毒所侵蚀,甚至被钢铁巨兽贯穿腹部——吉尔伽美什仍然以王者的身分伫立于敌人面前。



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在本次的战斗中,他毫无一丝傲慢、轻敌之心。



即使如此,他还是遭到现实击穿,屈服于神的谋略与兽的暴力之下。



最后,随着他站立的教会屋顶崩塌,身影消失于瓦砾中的同时,与缇妮相连相系的魔力通路也开始淡薄——



此刻,王的灵基完全消失了。



接着,数十秒后。



出现了与阿尔喀德斯的泥不同的,压倒性的一群「黑」。



那阵从医院某个房间涌出的漆黑之风,将周围所有的一切包覆——



原本是那么喧噪的大马路地带,一切的生命都消失不见了。



无论是吉尔伽美什的身影、阿尔喀德斯的身影、警察队、费拉特,甚至连身处教会的监督官神父、绫香与剑兵的身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连一只虫子的尸体都没留下——



在那里的,只有由寂静支配的城市街道仍残留着。



身为幕后黑手方的警察局长、法迪乌斯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连法兰契丝卡·普列拉堤都掌握不到全貌的情况下,一切已然发生。



唯独寂寥,继续阔步于大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