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梯口向上看，七楼有灯光流泄出来。黑暗中看见的灯光，让人心里感到踏实许多，我和创也继续轻手轻脚地往上爬。



走到一半，却看见有灭火器倒在楼梯上。



『真危险。』创也边说边伸手要扶起灭火器。



我立刻阻止创也的动作。



『怎么了？』创也的语气带着惊讶。



我仔细检查灭火器四周。



『一般来说，要是你看到灭火器倒掉会把它扶起来吗？』



『当然会啊！很危险耶！』



我听完创也的回答，手谨慎地伸向灭火器。



『警卫每两个小时会巡逻一次，可是灭火器竟然会倒在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停下伸出的手，感觉指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亮。



是线！一条细细的钓鱼线绑住灭火器。



我顺着线延长的地方看去，穿过楼梯扶手，往上延伸至天花板。天花板上吊着一张网子，就像蜘蛛网一样。



这张网子……我想起来了，在一楼展示区，吊着星星、月亮的那张网子。



这张网子被用胶带固定，另外一条线斜斜地向下延长，线端绑着另一个灭火器。



我知道了……一旦把灭火器捡起来，天花板上的网子就会掉下来。



『这个陷阱做得真不错。』创也说。



我想起奶奶教过的陷阱。



奶奶教我的是抓野兔的陷阱。



那时，奶奶是这么说的：『陷阱分两种。一种是弄死猎物后才抓，另一种就是活捉。』



我边点头边听奶奶说。



『弄死之后再抓起来的陷阱比较轻松，活捉的陷阱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为什么？』



『猎物掉进陷阱之后，放着不去管它的话，会让它痛苦。所以想让猎物早点到手，就要在陷阱的旁边……』



对喔，现在不是回忆童年的时候。



我抓着创也的手，两步并作一步地往八楼爬上去。



『怎么了，内人？』创也问，但我没空回答他。



我和创也加快脚步。



到了八楼，我赶紧寻找能躲的地方，穿过主题餐厅，直接来到儿童玩具区。



我们进入贩售派对用品的专柜，找到一个装垃圾的纸箱，然后躲在后面坐下来。



『……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突然？』喘个不停的创也问。



我这才开口，『设下活捉猎物的陷阱时，人一定要在旁边守着，这是不变的道理。我奶奶是这样说的。不这么做，捕到的猎物，就无法及时捉起来。』



『那……刚刚的陷阱旁边……』



我点头。『没错，鬼就在附近。』



创也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



『从脚步声听来，鬼一定知道我们逃到八楼。我想，他应该会上来八楼才对……』



冷汗沿着我的脸颊流下。



『不过，鬼在七楼到底要做什么？』我问创也。



『这个……没有明确的证据也只能靠猜测……』创也说出他的猜测，『我猜鬼应该也想调查MP的真面目，不然他大可不必设陷阱，直接在楼梯间埋伏抓我们更快，不是吗？』



原来如此……



『埋伏在楼梯间的话，他就没有时间调查MP，所以他才会设陷阱。而就在鬼离开陷阱旁去调查MP的时候，我们刚好经过……』



思，鬼的真面目渐渐清楚。



鬼，不是龙王百货公司的员工。



鬼，也在调查MP的事。



鬼，并没有要加害我们的用意……大概吧！如果要害我们，他可以设下更危险的陷阱。



光是想像，就觉得恐怖，不过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创也站起身，拿起放在走廊角落的观赏用盆栽，脚步连停都没停，朝着刚刚上来的楼梯走去。



他要做什么？



然后，创也两手空空的回来。



『你在干嘛？』我问。



『等一下再告诉你。我们先来准备一下，好好迎接那个鬼吧！』



创也边说边放下一直背在身上的包包。



说得对！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我看了一下刚刚靠着的纸箱。『创也，用手电筒照一下。』



『干嘛？』



我没回答，径自搜寻纸箱里面。纸箱中装有派对用品现场示范时制造的垃圾，那些还没分类的被统统丢进纸箱里，我从中挑选还能用的东西：各色的金葱、附着大鼻子的眼镜、三角纸帽、拉炮里的纸带子、可以变换声音的氦气喷雾剂——虽然只剩下一些些。



我将选出的东西一个个放进创也的背包里。



『你要我背这些东西啊？』创也看来很不满。



我就像在说给自己听一样喃喃自语。『真不巧我没背包包来，也没时间准备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被带来这里。再说我刚刚还吃了安眠药……』



『……我最近有点缺乏运动，稍微拿一下重的东西，也是个很好的训练。』创也说完就背起背包。



很好，很听话！



我拿起刚刚捡的彩色线，去掉多余的装饰，打算做一条绳子。



『不用这么辛苦，想要绳子这里就有卖了。』创也从运动用品区拿了一条跳绳过来。『这里是百货公司，大部分的东西都有，拿来用不就好了？』



我面无表情地等创也说完。



『可是，我身上只有零钱，而且收银机都是关着的，虽然方便，也没办法买。』我说。



『现在是紧急事件，没有关系啦！』



『……』



我无法接受创也的说法。



『创也，之前你不是说过：「龙王集团是龙王集团，跟我没关系」吗？』我看着创也的眼睛说。『不付钱就拿东西，不就等于在说：「我是龙王家族的人，随意拿东西也没关系」？』



『……』



『也许我说的有点夸张，不过……』我一边说，但双手并没有停止制作绳子。『龙王创也的自尊，跑到哪儿去了？』



『……』



看着手上的跳绳，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创也，默默地将跳绳放回运动用品区。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却抱着许多像蛋之类的东西。



『你拿什么？』我问。



创也一脸得意地说：『是扭蛋的空壳。儿童玩具区有扭蛋机，那里的垃圾桶中有很多扭蛋空壳，我想搞不好派得上用场就捡了一些回来了。』



『……派得上用场……要用在哪里？』



这时，创也不怀好意地笑一笑。『这就交给你想罗！』



『……』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



我自然地笑了出来，创也也害羞地笑一笑。



OK！为了不让你失望，我只好努力啦！



创也站在我的身旁，跟我一起做绳子。



『话说回来，越紧急的状况，你越能发挥潜力。』创也的声音充满佩服。『难道，你不认为现在算是紧急状况？』



实际上我的确不这么认为，因为我虽然觉得鬼很可怕，但是跟紧急状况还是差了一大截。



我奶奶曾经说：『其实没有什么事称得上是紧急状况。除非酷斯拉出现，必须派出自卫队，那才是真正的紧急状况。』



『我们赶快来替「鬼的欢迎会」做准备吧！』创也轻快地说。



与其感叹紧急状况的危险，倒不如赶快行动。



我拿着许多做好的绳子说：『创也，你帮我在楼梯设陷阱，我来想办法让电梯停用。』



创也对我眨了眨眼，表示了解。



10 SUN 02:08 八楼→七楼



电梯已经动不了了，连手扶电梯都被我们设下陷阱，三处楼梯中只有北边的楼梯没设陷阱。



『看到刚刚那个灭火器的陷阱让我想到，』创也开始分析现况，『鬼设陷阱抓我们，所以我们可以把那作为参考来解读他的心理。』



创也老是喜欢把事情想得很复杂。管他的，他爱讲什么就让他讲好了。



『鬼如果看到楼梯上放着盆栽，他会怎么想？他应该会以为那是个陷阱，但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有。』



哦！难怪刚刚创也跑去拿盆栽，原来是这个用意。



不必刻意设陷阱，那个盆栽就已经起了作用。



『鬼一定是这样想的，鬼一定会刻意不经过设下陷阱的楼梯，而改走安全的楼梯……』



而唯一没有陷阱的楼梯，只剩下我们现在正看守着的这座楼梯而已。



『鬼绝对会经过这个楼梯到八楼。』创也断言。



才说完这句话，我们就同时就听见『叩！叩！』的脚步声。



这个冷酷无情的脚步声——是鬼！



『叩……叩……』鬼一步一步往上爬。



『叩……叩……』脚步声越来越逼近。



然后……鬼经过我们前方，继续往上爬。



『叩……叩……』渐渐地听不到脚步声了，他应该已经到达八楼。



『就是现在！』我和创也拿掉身上的纸箱，迅速地不发出声音就往下走。



纸箱虽然小，不过把数个纸箱接在一起，里面的空间足足能容下一个人，而且从外面看不出来有人躲在里面。



『鬼不可能知道我们已经离开八楼。』创也说。



『他会继续在八楼找我们。这个游戏，我们赢定了！』



七楼到了——整个楼层灯光明亮，我和创也压低脚步声朝活动会场过去。



没有灯光的阴暗百货公司虽然令人害怕，可是灯光明亮却没有半个客人的百货公司，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我们仿佛迷失在战后的世界一样。



我们到达被屏风隔开的活动会场一看，屏风的后面有人——没错，MP的人全在屏风后。



我和创也互看一眼，透过屏风的缝隙往里瞧。



耶？



我和创也再次互看对方，然后又一次把眼睛对着缝隙，然而看到的景象跟刚才一样。



我跟创也说：『我应该……不是在作梦吧？』



创也伸出手，用力地朝我的脸颊捏下去。超痛的！



『这不是作梦，我知道了』



我们眼前的景象其实相当正常——墙上挂着好几幅画，整个楼层共有三座雕像，MP的成员，在这之间缓步走动，欣赏这些美术作品，看起来就是白天的美术馆的情景。不过因为现在是深夜，而且是在打烊后的百货公司，才会让我觉得像在作梦。



刚才，我的脑中幻想的是更不可思议的景象……



——绑着黑色头巾的成员，正在进行某个神秘的宗教仪式。



——企图征服世界的神秘组织，开着奇特的作战会议。



跟我所幻想的事情比起来，眼前的一切再正常不过了。



可能是墙上的画作很吸引人吧？我把视线移到画上。



……不懂！芭蕾舞女孩的画、飞到空中的巨大岩石的画、花瓶里插着一朵玫瑰花的画……到底哪里有趣啊？



雕像也一样。拿着一颗苹果的手的雕像、两头互相拥抱的大象的雕刻……



我真不明白，MP的成员为何要这么费工夫来欣赏画跟雕像呢？



『里面有个人我认识。』创也小声地说。『头发抹发油、穿着深蓝色西装、个子很高的男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他就是这家南T店的店长。』



我看向创也所说的男人，那个男人站在离MP成员约一步远的距离。



『栗井荣太是哪一个。』我问。



创也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他们看。我也只好跟着看。



年龄、性别、体型，个个都不一样，只是……创也摇摇头。



我也这么想。栗井荣太没在里面。



传说中的游戏创作者，那么有吸引力的一个人，当然不可能在里面。



呼……我大大叹了一口气。与栗井荣太见面——这个目的宣告失败！



创也往上推推他的眼镜，开始现况分析。『这里是打烊后的百货公司，我们不仅要躲避警卫，还有鬼要抓我们。想要离开百货公司，又因为装有红外线警报器，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开门走出去。如果被抓到一切就Game over了，而且一旦Game over，在外面迎接我们的就是非法入侵所带来的惩罚游戏。』



听完后，我除了叹息还是只能叹息。



『有没有方法离开？』



『……』



创也无言。



我又叹了一口气。又来了，这个做事观前不顾后的家伙……



『总之，我们先到一楼吧！』创也说。



『去了一楼，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我问。



创也耸耸肩，『这时候就只有天知道了。』



唉……已经叹到无气可叹的我，不发一语地朝楼梯的方向前进。



11 SUN 02:33 七楼→一楼



『喂！等一下』我回过头叫住创也。



『干嘛？』创也问。



我接着说：『鬼刚刚设的陷阱应该还在原地，放着灭火器倒在那里不管的话，不是很危险吗？所以在我们要到一楼去之前，先把它整理一下吧！』



创也看着我，眼神中充满敬佩。『你做事真细心耶！内人。』



『我奶奶常说：「做事不能虎头蛇尾」。』我有点得意地说。



不过，一到那里，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们心头一沉——灭火器和网子全都被整齐地放好了。



是谁整理的呢？



创也看着手表说：『警卫要到凌晨两点才会巡逻，所以这是鬼整理的。』



这次换我感到佩服。原来鬼做事也挺细心的。



创也把手放在下巴下，似乎在想些什么。『……刚才，鬼并没有上来八楼。』



我点头。



『还真是不可思议。我认为鬼是为了整理这些东西，所以才没来八楼。』创也喃喃自语，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我决定沉默，不打断创也。



『那鬼为什么要整理东西？因为他做事很细心吗？虽然不是绝对不可能，但可能性接近零。』



我的想法彻底被否定。



『我们不得不去猜测鬼的想法。直接把东西丢着不管，会给百货公司带来困扰，所以鬼才要整理干净……』



『这不是很奇怪吗？』我反问。『鬼和警卫打在一起时，你不是说鬼不是百货公司的员工吗？这样很矛盾耶！』



『不是百货公司员工这一点绝对错不了，同时鬼不想给百货公司带来困扰也是事实……』创也又陷入深思。



我忍不住提供意见给他。『你有没有想过，搞不好鬼也是由严厉的奶奶教育长大的？』



只不过这句话果然被创也当成耳边风了。



这个鬼既然不是百货公司的员工，却又不想带给百货公司困扰——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们缓步走下楼梯。



有个警卫倒在三楼。



警卫的呼吸和脉搏都很正常，应该是被鬼俐落地解决掉的吧？



我和创也在旁边找到一个纸箱，把它摊开像盖棉被一样盖在警卫身上。要是感冒就糟糕罗！



我们终于到达一楼，那儿没有一盏灯是开着的。



我们朝着逃生门前进。



一盏写着『逃生门』的逃生警示灯；一扇绿色的、没有上锁的门。只要往前推开就可以出去……



可是……我在门前的柱子上发现了一个个的小洞，这些小洞呈垂直排列，每个间隔二十公分。那是红外线警报器。



只要我们把门打开走出外面，就会触动警报器。



『怎么办？』我问。



『到警卫室去看看。那里应该有专门管理防盗系统的电脑，我们来试试能不能解除红外线警报器吧！』创也轻快地说。



『办得到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这种时候我就觉得创也很可靠。



我们走向警卫室。虽然店内地图并没有标示出警卫室的位置，但是创也却毫不迟疑地继续走，感觉就好像早已经知道警卫室在哪了。



『警卫室和办公室，通常都会设在厕所旁边。』



『你怎么知道？』



『以前奶奶教我的。』创也淡淡地说。



原来如此……



不管创也有多排斥，身为龙王集团继承人这一点是不变的事实。企业管理、领袖理论这类学校学不到的东西，创也却非学不可。



我终于能了解，为什么创也懂得那么多。



厕所前的走廊直走到底，有扇门上写着：『非工作人员请勿进入』，然后创也毫不犹豫地推开门。



门后是一条单调的走廊，还可以看见办公室与警卫室紧连在一起。



创也把手伸向门把，想打开警卫室的门，见状我赶紧阻止他。



『你在想什么？创也！』我小声地喝斥他，『说不定里面会有警卫！』



这时，创也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轻拍自己的手。



不行……现在创也满脑子就只想着要解除红外线警报器，其他的事情一概没有考虑到。



我从创也的背包里拿出保温瓶，把杯口紧贴着警卫室的门，然后把耳朵靠在杯子上。



『……』什么都没听到，就连说话声也没，甚至任何细微的声音都没听见。



我轻轻转动门把，看着警卫室的灯光从门缝渐渐地流淌在阴暗的走廊上。



警卫室不大，连窗户都没有，墙上完全被机器所淹没，给人一种过于拥挤的感觉。



正前方的那面墙上，全是监视器用的荧幕，纵向五排、横向七排。



明亮的室内，有一张桌子及三张椅子，其中还有个警卫趴在桌上睡觉。



『太好了，警卫在打瞌睡。』我说。



创也摇头表示否定，用手指着警卫的后颈处，原来那里有块瘀青。『被打昏的吧？只打一下就让人昏迷，那么手的力道要很强才行。』



『是被鬼打的？』



『应该是。』创也答。



『万一他醒来的话，就让他喝这个。』创也说完就把保温瓶交给我。



这里面装的可是放了安眠药的红茶……



创也在其中一台机器前坐下来。看着荧幕一会儿后，创也把手伸向电脑桌。



我不打扰创也，只是一个人静静打量着警卫室。



墙上挂着白板，用来记录这个月百货公司的活动，譬如『四楼大特卖』、『六楼盘点』或『消防设施检查』等等，写着许多细微的杂事，但其中有一项吸引住我的目光——今天……不对，已经过了十二点，所以是昨天的日期的地方，画着一颗小小的栗子，而栗子图的旁边有一排『24:30～27:30』的字样。



这是……



此时，从我身后传来一声『不行……』，声音是创也发出来的。



我走到创也旁边注视着电脑荧幕。



『防盗系统的程式，被重新改写了。』



……我听不懂。



『防盗系统通常是由保全公司管理，可是这个系统程式被改写过，不只保全公司，就连百货公司也能共同管理。而要解除红外线警报器……』



创也按下『Enter』键，荧幕上便出现一个白色长方形的框框。



『一定要输入密码才能解除。』



白色长方形框框在荧幕上一闪一闪的，仿佛在嘲笑我们。



『不知道密码吗？』



『不知道。』创也说。



『要试着输入密码也行，但是一旦输入的密码错误的话，你想会发生什么事？』



这么一说，我不禁联想到，提款卡的密码只要连错三次，就不能使用了……



『百货公司的店长不是在这里吗？他一定知道密码，去问问他如何？』



『……你在开玩笑吧？』



『我随便说说而已。』



创也回敬我一个可怕的眼神。



我把创也带到白板前。『创也，你看！』



我指着栗子图及旁边的那排文字『24：30～27:3O』。『这是不是指MP那群人？』



创也看着手表说：『MP来百货公司的时间，确实是在凌晨十二点三十分。那么，「27:30」就是代表他们离开的时间。』



『现在几点？』



『凌晨三点零六分。』



也就是『27:06』。



『MP离开百货公司时，红外线警报器会暂时解除。要重新启动，就非得再输入密码一次，所以会产生一小段空档。在那个空档里，我们也可以趁机逃出去……』我说。



听我这么说，创也对我竖起大拇指。



很好，终于想到脱逃的方法了。



『唯一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要被卓也逮到。』创也说。



我听了相当惊讶。『卓也？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事实上，卓也就是鬼。』



『……』



我的脑中浮现『鬼＝卓也』，但这令我难以相信。



创也看出我的疑惑，开始解释给我听。『既不是百货公司的员工，又不想给百货公司添麻烦，能符合以上条件的人是谁，你自己想想看。』



鬼把警卫打昏，而且又没有跟MP一起行动，从以上这几件事看来，可以确定鬼不是百货公司的员工。但是，他又收拾我们设下的陷阱，不想给百货公司添麻烦，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条件卓也都符合吗？』我问。



创也点点头。『卓也不是龙王百货公司的员工，不过他是龙王集团的一员，所以他不会给百货公司添麻烦。』



原来如此……



『而且，之前你也在场，栗子广告播出的那天，卓也刚好不在。仔细回想看看，每当广告播出的那个晚上，卓也都不在。』



也就是说，卓也是来百货公司的吗？我要好好想想。



如果鬼真的是卓也的话，要一拳就打昏警卫，那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第一次跟鬼面对面时，他就伸手要抓我们，那时候的恐怖感——如果鬼是卓也的话，这就很容易理解了，毕竟卓也可是个能跟电视台警卫大打出手的狠角色。



『那，鬼……我是说卓也，半夜来百货公司要做什么？』我问。



创也只是不怀好意地笑一笑。『不知道。想知道的话直接问他啊！』



『……』



我没那个勇气，胆敢手无寸铁地闯入狮子的笼子里。



『总之，既然我们知道卓也就是鬼，就更不能被他抓到，一旦被抓到……』创也咽下一口口水。『就会有最严厉的惩罚等着我们。』



我也点头赞成。



人类对于未知的人、事、物戚到恐惧，但是现在已经了解到鬼的真面目，却是更加恐惧。



啊……



12 SUN 03:21 һ¥



我和创也来到一楼的休息区。



我们在休息区旁边的柱子阴暗处躲了起来，就是一楼中央直通三楼的天井区边缘。在这里不但看得到电梯，也看得到职员出入口的走廊，旁边还有公共电话——不过这好像不太重要。



『凌晨三点半，MP那些人下来之后，店长会解除警报器，到时MP的成员就会从职员出入口离开百货公司。等店长再次启动警报器的空档，我们就立刻从逃生门离开——非常完美的计划。』创也说。



『你又在做什么？』创也问。



我没说话，只是将我正在做的塑胶绳给他看。那是我用百货公司正门摆着的雨伞套编成的一条绳子。



『为什么要做这个？』创也问。



『有备无患啊！』我冷淡地回答。



情况不算坏，就剩下红外线警报器解除的瞬间，逃出去就可以了。但是，我却有股不祥的预感。



此时，电梯动了，从八楼到七楼、六楼，一楼楼向下。



电梯竟然没有停在七楼！



这……『是鬼！』



我和创也立刻站起来，拿起编到一半的绳子往楼梯的方向跑，一口气跑上三楼。



从三楼天井的地方往下看，看到鬼走出电梯。我们怕被发现，因此尽量让身体靠近地板。



鬼看看四周，然后躲在我们刚刚躲的那个地方。黑暗中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那魁梧的身材的确是卓也没错。



卓也完全进入工作模式，即使在黑暗中我们仍能感到他浑身散发出的杀气，就连在这么远的地方看还是会害怕。



这就是认真工作中的卓也……



后来我和创也不直接称他卓也，都叫他鬼，因为用鬼这个称呼比较不会感到害怕。（尽管笑吧！我们的确在逃避现实。）



鬼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黑暗中。



『他在做什么……』我问。



『很简单，鬼已经算好了，他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埋伏在一楼，等我们一出现就能立刻抓住我们。』



原来如此。



『我们不能从其他的逃生门逃出去吗？』我问。



只见创也摇头。『不行，刚刚我们也在警卫室看到了，红外线警报器解除的地方就只有一楼而已。卓也……不是，鬼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在一楼等。』



也就是说，我们死定了。糟糕……



『创也，现在几点？』



『凌晨三点二十五分……五分钟之后MP就会下楼。』



『……』



没时间了……我紧张得猛咬着手指甲。



『……创也，能不能想个办法，把鬼叫来这里？』



只要大声叫，就能办得到，可是一这么做的话，昏倒在三楼的警卫也会被叫醒。



『只是把鬼叫来这里的话，那很简单。』创也说。『打个电话就行了。』然后创也从他的背包中拿出手机。



『你要打到卓也的手机吗？』我问。



『那么危险的事，我才不做。我打的是那个。』创也伸手指向鬼旁边的公共电话。



为什么创也会知道公共电话的号码？为了避免被当成犯罪的工具，公共电话的号码是不会公布出来的。



『就算没有公布给一般民众，电信公司还是会让百货公司知道，因此警卫室的墙上贴有百货公司里所有公共电话的号码。』



『……你全部背起来了？』



『这比背全班同学的电话号码简单多了。』



创也的口气听不出一丝得意，他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把鬼叫来之后要做什么？』创也问。



此时，电梯再度启动。楼层表示灯停在七楼的位置，看来MP的成员即将下楼。



我赶紧跟创也说：『没时间解释了，赶快打电话。』



创也拿起手机正要拨号。



『等等，先用这个……』我从创也背包里拿出氦气喷雾，让创也吸一口。



『这是什么？』创也的声音此时变得跟鸭叫一样。



我也吸一口氦气。



『声音一旦被认出来，卓也……我是说鬼，不就知道是我们？』我也用鸭子声回答。



然后我们带上大鼻子眼镜，靠着旁边的扶手，创也则拿着手机开始拨号。



铃！铃！铃！一楼的公共电话铃声突然大作，看得出来鬼被吓了一跳。



左右看看之后，鬼接起电话。



『鬼先生，这边，我们在这边……』创也对着电话说。



拿着话筒，鬼的目光四处扫射，然后抬起头来往我们的方向看。



黑暗中我们看不到鬼的表情，可是总觉得他似乎在微笑，阴险的微笑。



电梯的楼层指示灯开始动起来，从七楼到六楼、五楼……



鬼挂上电话，准备搭另一部电梯上来．



『这样做真的好吗？』创也用鸭子般的声音问。



我没说话，只是竖起了大拇指。



之后，关键在于时间的掌控！



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MP的成员走出电梯后，一楼的电灯瞬间打开。



同时，鬼也到了三楼。



现在，每一秒都是关键……



鬼站在黑暗中，我和创也则背靠着天井区的扶手。



『创也，你往左靠一点……』我发出小小的鸭叫对创也说。



MP在一楼走动的脚步声传进我们的耳中。



『你打算怎么做？』鸭子创也问。



鬼往我们靠近一步。



我回答：『跳下去。』



『……我就知道。』创也边说，还伴随着一声叹息，原来他早已把伞套做成的塑胶绳绑在扶手上。



我看着鬼的方向，边将绳子紧紧缠绕在我和创也的身上，一边用两手用力抓紧绳子的另一端，然后一面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



『小心一点……』远远传来店长细微的说话声和职员出入口的开门声。



红外线警报器目前是解除状态。



鬼又朝我们的方向前进一步。



接着，店长的脚步声，朝警卫室的方向过去。



趁现在！



我和创也迅速越过扶手往下跳，被绳子缠绕的身体，此刻就像陀螺一样，咕噜咕噜地往下滚。不过大约降到一半时，绳子已经不够长了，我的两只手腕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现在我的两只手紧抓住绳子，而创也则是两手攀住我的肩膀，紧紧抱着我。距离一楼地面，大约还有五公尺高。



『从这个高度跳下去，不会受伤。』



我两手放开绳子。



『碰！乓！』一阵突兀的声音响起，我们掉在纸箱上。



箱子里颜色缤纷的气球飞了起来，有好几颗气球被压破，不过都什么时候了，就别计较那么多。



我和创也赶紧从纸箱中爬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



……还好，刚刚气球的爆裂声，没有被店长听到。



我们立即奔向逃生门。



红外线警报器应该还没有殷动，不过没办法证明这点，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了，



我们就像游泳选手即将抵达终点时一样，伸出双臂打开门，夜晚凉凉的空气就这样进到我们的肺里。



跑出狭窄的小巷，来到大马路上，我们左右看看，马路上并没有警车追来的声音。



回头一看……好险，百货公司方面也没有人追来。



『……终于Game over了。』我的声音总算回复平常。



『是Game clear才对。』创也笑着说。



『好……』我伸了个大懒腰，看一眼创也的手表说：『距离第一班公车还有一段时间。』



创也也伸了个懒腰，『不然我们用跑的回去城堡，怎样？』



对不是走肌肉男路线的创也说出的这句话，我还真是有点吓到了。



『也好……』



我抬头看着夜空。天上的月亮还高高挂在天空上，看样子还没有那么快天亮。



『跑三个小时的话，应该就会到城堡……』



嗯，忍不住想要跑步。



我两手叉腰，开始做暖身动作。



『准备好了吗？』我问。



创也在一旁点头。我们两个人的影子，长长的映照在地上。



『预备，开始！』



黎明前，我们就在这个城市里跑着，响亮的脚步声回荡在雨后的夜空。



13 WED 15:24 城堡里



从百货公司回到城堡之后，我和创也彻底睡死。



等我想起星期一要考试时，已经是我从城堡回到家、吃过晚饭、洗完澡、上床睡觉之后了……



啊……



从棉被里爬起来，我惺忪的睡眼死命地盯着教科书。现在只好勉强死背重点，总之尽我所能为明天的考试努力。



对，努力！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努力！



这不是随便说说的。实际上边跟睡魔对抗、边努力念书的我，这次考试竟然考赢创也！所以只要你愿意就能做到！对任何事都要努力！



——我作了这个梦……



梦跟现实是相反的，当我明白这只是一场好梦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到底从哪里开始才是梦……



考试的那三天，我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就交给你去想像吧！



当我在考卷上写出最后一题的答案（还是勉强瞎掰了几个字写上去），我已经燃烧殆尽——连残骸都不是，只是白色的灰烬。



白色的灰烬往城堡走去。



今天不用去补习班，我打算用好喝的红茶来抚慰我疲惫的身心。



跟往常一样，卓也的车停在马路边。



我在小巷的入口停下脚步，卓也则把视线从工作情报志移到我身上。



我跟他打过招呼后，走进小巷。



打开城堡的门，创也依然对着电脑。



我知道就算问创也『考试考得怎样？』也是白问，因为他的答案一定是『别问这么无聊的问题』。所以，我对着创也的背问：『你在做什么？』



『……』



没有回答。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我将水壶装水之后，放上可携式瓦斯炉。



老实说我比较想叫创也来泡，可是他在忙就算了。



然后我准备了两个杯子……我真是个好人。



我将泡好的红茶放在创也桌上。这时，我看了一眼电脑荧幕，但映入我眼帘的竟然是那幅跳芭蕾舞的女孩的画。



『咦？这幅画……』



『没错，就是那天晚上MP成员们看的画。』创也说着，眼睛仍旧盯着荧幕。



『我终于查到所有展示的美术作品的资料。』



『所有……你是指全部吗？』



『据我所知，我们所共通的语言中，「所有」就是「全部」的意思。』



创也话中带刺，又在挖苦我了。



话说回来，之前百货公司展示的美术作品，大约有十到二十件吧！难道创也全部都记下来了吗？



『你真猛……最近明明就是大考耶！』



『是啊！正好让我转换一下心情。』



……把考试当成是转换心情？这家伙实在太可恶了！



创也移动滑鼠，一个一个打开视窗。『这样一来，才是真的Game clear。』



创也拿着茶杯站起来，坐在沙发上，我也端着杯子坐在创也旁边。



『谢谢你的红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红茶后，创也这么对我说。



竟然跟我道谢？看来创也的心情很好……如果他能一直这么坦率的话，朋友一定会更多。



『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来泡杯更好喝的红茶给你喝。』说完创也便拿着空杯站起来。



亏我才觉得他坦率……我看他是因为坦率才交不到朋友吧……



不过创也泡的红茶，老实说真的比我泡的好喝。



『你为什么要去查MP欣赏的那些美术作品？』我问。



创也的头微微倾斜。『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深夜的百货公司为什么要展示美术作品？而专程去看的MP成员，又是在做什么？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鬼的真面目是卓也。』创也又喝了口红茶。『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嗯……』



『你一点都不介意吗？』创也问。



我老实地点头。



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不就好了？而且，百货公司被我们弄得一团乱，但是隔天还是正常营业，看来鬼——也就是卓也，应该已经替我们好好地收拾善后了。不要想太多，平安无事最好。



『你应该可以长命百岁……』创也闭上眼睛，发自内心地说。



这是称赞吗？唉……算了。



我喝了一口红茶。



创也拿起桌上几张从印表机印出来的纸。



『这是什么？』



『这三天来我所调查的报告书。』



A4大小的纸上，印满密密麻麻的字。



说真的，今天才刚考完试，并不适合看这些资料。



大概是知道我的想法，创也叹了一口气，开始为我解说。『你先看看这些图片。』



创也把资料中的照片翻给我看，上面有跳芭蕾舞的女孩的画、飞到空中的巨大岩石的画、花瓶里插着一朵玫瑰花的画、拿着一颗苹果的手的雕像、两头互相拥抱的大象的雕刻——那天晚上，MP所欣赏的艺术品全都印在纸上。



『这是近几年来被偷的艺术品的一览表。很辛苦耶！我进入许多非公开的网站搜寻一堆资料，才过滤出这些情报……光是找这些东西，就花了我不少时间。』



创也边说，还混杂着一声叹息，然后不经意地看着我。



我满心佩服地对他说：『创也，你好厉害喔！』



听我这么说，创也的鼻翼微微鼓起，大概很开心吧！然后……



『你知道「TOKUSYOUKAI」吗？』创也话题一转，问起别的事。



『知道啊！DJ在播放音乐之前，会先介绍歌名跟歌手。』



『那是「KYOKUSYOUKAI」……』（汉字写成『曲绍介』，指的是歌曲的介绍。）



哎呀，真可惜，只差一个音而已……



创也带着认真的神情说：『我说的是，特招会——特别招待会。』



特别招待会……那是什么东西？



『百货公司的公关部以VIP为主要对象，举行特卖会贩卖美术作品等等。』创也说。



VIP……一个跟我无缘的世界。



『所以MP那些人全是VIP罗？』我问。只见创也点点头。



难怪，MP的成员看起来都是一副有钱人的样子。



『只是那天晚上的特招会是秘密举行的——因为展示出来的美术作品全部是赃物，所以才会选在深夜展出。』



『那栗子广告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是给MP成员的信号，只要播出栗子广告，就表示那天晚上有秘密的特招会。因为展示的是被偷的美术作品，所以当然不能公开地打电话或寄信通知。』



说得有道理！



『卓也是去调查秘密特招会的事吗？』



我的疑问再次得到肯定。



『秘密特招会已经举办过好几次，所以「龙王百货南T店秘密展出被偷的美术作品」——这样的传言渐渐流出。不对，即使没有那样的流言，光是那支栗子广告，也让龙王集团的高层起了疑心。』



『为什么不交给警方处理？』



『道理很简单。一旦通报警方，一定会引起一阵大骚动，因此伤害到龙王集团的形象，所以才会派卓也暗中调查。』



放下茶杯，创也跷起二郎腿。『奶奶跟妈妈——龙王集团的高层，在听完卓也的报告之后，会采取什么手段呢？我很期待。』



听到创也这么说，我突然觉得有点可悲。该怎么说呢……创也虽然近在眼前，我却觉得和他之间的距离好遥远。



『创也……』我试着说点什么。为了拉近跟创也的距离，我决定说些话，可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没差，龙王集团要采取什么手段，都跟我没关系。』创也微笑着说。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创也的笑脸，跟平常的他没两样：毒舌派、成绩优秀、一副看不起别人的态度——不过，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国中二年级的创也。



我喝了一口红茶。虽然冷掉了，但我心里却觉得暖呼呼的。



『喂，创也……』我问了心里最介意的一件事。『卓也知不知道那天在百货公司的人是我们？』



『我觉得他不知道。那么暗，而且我们有喷氦气喷雾变声……』创也的声音听来好像有些发抖。



『也是啦！那么暗他不可能知道是我们。』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流下。



总觉得，城堡里的气氛开始凝重起来……



番外篇 11:11 城堡里



『还有一件事我不懂……』我问创也。『栗子广告跟栗井荣太所创作的角色扮演游戏有什么关系吗？』



『……』



创也没有回答，装作一副认真在看杂志的样子。



『如果广告跟栗井荣太没有关连，那我们当初干嘛半夜闯进百货公司？』



『……』



创也一样在看杂志。但很明显地，他在逃避我的眼神。



『我们该不会是在做白工吧？』



『……太爱计较，小心活不长喔！』



创也站起来，转身坐在电脑前。他背对着我，就表示拒绝与我对话。



我把创也丢下的杂志拿起来看。



那本杂志叫作《百货公司管理月刊》，打开的那一页有一则标题为『龙王百货公司南T店店长，发现多件被盗美术品』的报导，还有一些美术作品的照片，跟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



面对采访，店长这样回答：



真令我惊讶。我们一向都是跟国外的卖家交易，没想到竟然会是赃物……说不定之前卖出去的美术作品里也有赃物，我们会一一进行调查，一旦发现是赃物，马上会将它买回来。



原来是这样。



龙王集团采取的立场是，整个集团都跟犯罪毫无牵扯，企图避开这场风暴。



看完整篇报导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很容易买到赃物。



此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店长要用栗子广告当作特招会的信号？难道他很喜欢栗子吗？



结果，我看到答案了——



店长的照片下写着『栗田店长』的字样。



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