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创也：「窃盗集团不可能闯进来吧？」



创也面向玄关，检查过门锁和地板后，说：「放心，没有人进来。」



我决定相信创也的话。因为，这样比较不会害怕……



杯面和面包这种奇怪组合的午餐结束后，饮料是装在保温瓶里的茶或即溶咖啡，另外还有矿泉水及罐装果汁。我手拿一瓶果汁，拉开拉环，连同纸杯一起递给堀越美晴。



「谢谢。内藤同学，你真体贴。」



没那回事，我只是想看到你的笑容罢了。（虽然我不想发现，但我还是好死不死发现创也看到我把拉环放进口袋。）



创也选择喝咖啡，我沾沾自喜地说：「让我来教你如何泡出好喝的即溶咖啡。」



说完，我脑中的助理直子小姐，慌慌张张地开始准备，不过这次解说不需要助手，所以我请她继续待命。



「首先，将三合一即溶咖啡倒进杯子里。」创也沉默地看着我的动作。



「然后，倒一点点热水进去搅拌。一点点就好，尽量搅拌！」我右手拿塑胶汤匙，搅拌得比电动果汁机还快速。



「变成糊状后，再加热水——完成！」喘一口气后，我得意地将纸杯递给创也。



「怎样？跟平常喝的即溶咖啡比起来，好喝多了吧？」我一边斜眼看堀越美晴，一边问创也。



创也喝了一口后，说：「我没喝过即溶咖啡，无法评价。」



「……」



我用视线余光观察堀越美晴，她正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创也。



我怎么能输给他！



我整理一下心情，再度问创也：「但是，这种泡法你不知道吧？」



「我在都筑道夫（※日本推理作家，一九二九年到二〇〇三年，作品有《杀人狂时代》等。）的小说中读过。」……三两下就被看破手脚。我已经不想再去看堀越了。（反正，她一直以崇拜的眼神看创也……）



我叹了一口气，替自己泡杯咖啡，抓了五根棒状砂糖。



「你要加那么多砂糖？」创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问。



「哪有。我才不想得糖尿病。」我回答，并且打开一包砂糖倒进咖啡里，其余的收进口袋。



「给你一个忠告。之后，搞不好、万一、幸运的话，嗯，再加上一些巧合——」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不定你也会交女朋友。但是，如果你们一起去泡沫红茶店，记住千万不要将店内的砂糖放进口袋。」这种事不要在堀越美晴面前说啦！我再度偷瞄堀越，只见她用手遮住嘴巴，开心地笑了。



算了，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没关系啦。（可是，砂糖能立即让血糖上升，如果遇难时就派得上用场啊。）



用餐结束，本以为会立刻录影，堀越导播伸了个大懒腰。



「好累喔！天色还早，睡个午觉吧。」他说。



啥？吃完午饭还要睡午觉？



工作人员们想了一下，也说：「也对。趁现在让身体休息一下。」他们也赞成午睡的提议，开始铺起纸箱或帆布准备午睡，出外景竟然如此轻松……



「能休息时尽量休息，也是工作的窍门之一。不然遇到紧急时刻会没有体力应付。」创也一边说，一边也摆出一副想睡觉的模样。



堀越美晴早就将背包当作枕头睡翻了。看到他们这样，我也不禁感到爱困。



「那我们休息到三点。」堀越导播设定闹钟，他的声音听起来愈来愈遥远……



铃铃铃铃铃！一阵闹铃声狂响，叫醒我们。



噢，头好重……我看看左右，大家的眼皮好像都很重，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到晚饭之前都要录影，麦克风准备好！」堀越导播活力十足地说。



「堀越导播和三位少男少女，鼓起勇气踏进斑驳屋。」



眼角余光瞥到O先生在念剧本。I先生手拿长棍般的麦克风在我们头上，这支麦克风是要录我们的脚步声。



「的确，它是一根『长棍』，不过正确的名称叫『悬吊式指向性麦克风（※指向性麦克风通常用于专业摄影时的收音，长长的外型为其特征。麦克风指到的小范围内收音清晰，可尽量压低四周杂讯，麦克风愈长指向性愈好。时常搭配使用长长的竿子称为boom，因此也可以叫boom microphone。）』。」创也小声地说。



真希望他可以停止说一些对我人生毫无帮助的知识。



O先生继续念旁白：「他们的前方，到底有什么等待他们的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堀越导播，在他后面的则是拿掉眼镜、改变了发型的创也。堀越美晴搭着创也的肩，跟在创也身后。我走在最后面，为了表达出害怕的样子，我必须摆动手电筒，四处乱照。



U先生扛着摄影机在我们前方约五公尺处，所以他会比我们早进去屋子里头，这样好吗？



「这个节目是『堀越导播探险队』吗？」我问。创也沉默地摇头。



「好，卡！」堀越导播从刚才认真的神情，回复到原来笑咪咪的脸，对我说：「内藤、内藤。等一下你能不能看着那个走廊的角落，对镜头做出害怕的表情？」



堀越导播指着阴暗走廊的前端，并拿手电筒照。看不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啊。」



「没关系。回到电视台，Q先生会用CG（※Computer Graphic的缩写，指电脑影像图像。）合成制造出神秘的影子。」



Q先生也是二十六个有趣部下的其中之一，负责CG和特效。（因此，他有个绰号叫「超人力霸Q（※在日本，谈到CG和特效，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男女主角会变身、打怪、拯救地球的英雄系列电视剧。而这类的超人、战队系列，又以ウルトラマン超人力霸王最具代表性，因此Q先生才会有这样的绰号。）」。另外，对机器很在行的Z先生……离题了，还是别说吧。）



我小声地问创也：「这真的是纪实节目吗？」



创也只是暧昧地微笑。



「怕鬼的男生鼓起勇气保护女生那一幕，什么时候要录？」我问堀越导播。



「耶？」



堀越导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翻了翻「堀越D的鬼屋GO！仔队」这本册子。我立刻有股不好的预感，转头看创也。他把头撇开，回避我的眼神。



然后，只见堀越导播阖上册子说：「内藤，你好像搞错了。没有那一幕。」



我瞪着创也，在心中大喊：龙王，你陷害我！



录影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没有休息。



跟长时间待在补习班听课不一样，这是一段肉体和精神都疲惫的时间。



我渐渐融入自己的角色。如果没有摄影机和长棍麦克风（创也说那是悬吊式指向性麦克风）这些背景，真的有来鬼屋探险的气氛。



「哎呀，这么晚啦！吃晚饭啰！」堀越导播终于肯收工，这时的他就像是天神降临。



「噢，终于可以吃饭了。」我叹了一口气，拍拍创也肩膀，接着说：「没想到赚钱这么辛苦。」



「什么？……喔，对啊。」



创也的反应很奇怪，这样想起来，从录影中途开始，他就不太说话，老是NG。我想，反正创也不是第一次如此怪异，倒不如填饱肚子再来拷问他。换言之，我对创也的认识还太浅太浅了。



晚餐跟午餐一样，饭后我也是来了杯咖啡。即使我抓一大把棒状砂糖，创也也没多说话。他到底在想什么？当我拿纸杯正要喝时，突然创也抓住我的手。



干嘛？



我转头直视创也。他靠在我耳边窃窃私语：「假装喝咖啡，但不要喝下去。」



「……」



现在的气氛不适合问为什么。



话说回来，假装喝却不喝下去，实在有点难度……



我就着纸杯，把里面的咖啡含在嘴里，然后悄悄地用手帕遮住嘴巴，将咖啡吐在手帕上。这样可以吗？——我用眼神这样问，创也点头。



嗯，创也想些什么，我完全不懂。



保丽龙碗和纸杯收拾干净后，堀越导播说：「现在十点。比较适合在鬼屋录影的时间应该是半夜三点。所以，在那之前先小睡一下如何？」



他的声音听来十分疲倦。工作人员们毫无异议，而堀越美晴早将背包当枕头睡了。



我当然赞成小睡一下，只是创也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大家如此疲倦？我还有许多事情想知道，但跟那些比起来，现在的我更想睡觉。我在墙角铺上纸箱，倒头睡下。



晚安。



第六场　名侦探和冒险小子出马



「喂，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我的脸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好像有人打我。张开眼睛，原来是创也。



「干嘛，很痛耶！」我睡眼惺忪地抱怨着。



只见创也耸耸肩说：「堀越导播说小睡一下，可没叫你熟睡。」



是是是……我一边打哈欠，一面环顾四周，大家都睡得很好。



「为什么大家不起床？」



「三个小时内不会醒来，安眠药发挥作用了。」创也说出惊人的事实。



「安眠药……该不会是你放的吧？」我问。



创也摇头，「我不会做那么不人道的事。」



这小子，别忘了你就让我喝过安眠药啊！我决定了，以后只要有人忘了自己做过坏事，我就要说那个人有个「创也脑」。



「你是不是在想些没礼貌的事情？」创也锐利地瞪着我。哼！直觉敏锐的小鬼。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创也让他们睡的话……？



我用手电筒往玄关一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堀越美晴，她发出可爱的呼吸声；旁边是堀越导播，一副保护女儿的姿势在睡觉；卓也靠着墙壁睡，虽然睡着，仍旧充满难以靠近的魄力；U先生怀抱摄影机睡觉；O先生和清醒时一样，一脸幸福：—先生把耳机当耳塞用；A先生的枕头边，摊着许多文件；Y先生靠着纸箱睡。



起床的只有我和创也而已。



「下药的人是否在这之中？」我问。



创也没有回答。他拿着手电筒站起来，说：「走吧。」



「走去哪里？」



「去搜集资料。」



资料？……嗯，创也在想什么，我仍旧摸不着头绪。



我抓着创也的肩膀问：「你是不是知道泡咖啡的热水和茶被下药？」



创也点头，回答：「但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午睡起来，总觉得眼睛睁不开。不只我，大家都一副起不了床的样子。所以，我才想搞不好被下了药。」



好，懂了。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叫我不要喝咖啡？」



「因为我不想只有自己一个人醒着。」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吞下去。第三个问题。



「所以，你觉得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创也点头。



我强忍住晕眩，继续问下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叫卓也别喝？卓也只要一个人，就能抵挡任何危险，比十个我还强。」



「……」短暂思考后，创也双手互拍，「你这么说对极了。」



我的晕眩现在还加上强烈的头痛。到目前为止，我好几次都觉得创也是笨蛋。不过这下我才发现，这家伙不是笨蛋，是大笨蛋。



创也走近坐在墙角睡觉的卓也。



「卓也、卓也……」创也拍拍卓也的脸颊，但他毫无反应。



「不行，睡得很熟。」创也冷静地说。然后他拍拍我那颤抖的肩膀，「就算害怕，危险还是会降临。我们应该鼓起勇气去正面迎战。」



如果你细心一点，就不会发生危险啊！——我在心中大喊。



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现在生气也没用。



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创也耸肩，说：「想像的空间很大。但资料还不充足，说不准。」



我想起推理小说中登场的名侦探。故事途中，扮演华生一角的人要求他说明事件的经过，而名侦探傲慢地对华生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一到我自然会说明，请耐心等待。」



现在的创也，就跟这个名侦探一样。



嗯……创也知道吧？所谓「时机一到」，多是在整起事件已发生，犯人杀了所有人之后，甚至是犯人也自杀后。



「……卓也老师，不可以在这里睡觉啦。」听到声音，卓也睁开眼睛。



几个托儿所小朋友，围着秋千上的卓也说：「哇——醒了！醒了！」小朋友们发出一阵欢呼，快乐地跳上跳下。



「这里是……？」卓也看看四周。映入眼帘的是色彩缤纷的游乐设施，每一个都不大：立体方格铁架、跷跷板、单杠……抬头往上看，仿佛用红色蜡笔昼出来的太阳，十分灿烂。



接着卓也看看自己的衣服，不是平常的黑西装，而是棉裤加T恤，外面还罩着一条红色围裙。



「卓也老师，怎么了？」小朋友侧头，看着不安的卓也。



「咦？……喔，嗯……」卓也神色慌张。



这里好像是托儿所。而且，小朋友口中的「卓也老师」，指的是他自己。想到这里，卓也恍然大悟。



这只是一场梦。



他知道自己还不是保母，保护精力充沛的国中生才是他的工作。目前，他其实还没有资格让小朋友叫他「卓也老师」。



「卓也老师好奇怪喔！」



「老师，快点来玩啦！」其中一个小孩拉卓也的手。



「嗯，好啊。」卓也站起来。



这是梦，我了解。既然是梦，就不用顾虑太多。那我就以保母的身分和小朋友一起开心吧！



卓也牵着小朋友的手，声音变得高八度：「走，一起玩吧！」



打开玄关门，雨静静地下。



「下雨耶。」我说。



创也毫不在意，仍执意往雨中走去。哎呀，少爷，这样不行啊……



「等我一分钟。」我要创也留在原地，便转头翻找装满杂物的纸箱。有了，一个大垃圾袋。我把袋子挖洞，让头手可以伸出来。



「……你要我披这个东西？」



我不理会创也的不满，径自将垃圾袋从他头上套了下去。创也这家伙连围裙的结都绑不好，如果让他自己穿，好不容易做的垃圾袋雨衣，很快就破掉。还有脚，我拿小一点的塑胶袋套在创也的鞋子上，脚踝部分用胶带固定。



「这身打扮我怎么见人？」头上卷了条毛巾的创也说。



「比起感冒要好多了。」



我们走在雨中。雨夜，没有星光，四周完全漆黑，只能依靠手电筒。



「喂，要去哪？」我问，但创也没有回答。进入房子周围的树林，用手电筒照树枝和树根。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说。



「你发现什么？」我用手电筒照着创也的脸问他。



「斑驳屋的传言，树不会长大，还会愈长愈矮的谣言，我之前说过吧？」



我点头。



「那个传言是真的。你看。」创也用手电筒照树根。刚开始我还不了解。但，仔细一看，注意到奇妙的现象。一般来说，树木的根会露出地表，可是这些树木的根并没有长到地表，而是只有树干直接从地面长出来。



「你表达得不够正确。不是树干直接长出来，而是树根埋进土里。」



「所以，是这片树林整个沉到地底……？」我开始想像，地底有魔鬼伸出魔爪，把树往下拉，树木就这样渐渐被地面吞噬。哎哟，脚底开始痒了起来……



这时创也伸出手指摇一摇，说：「这么说也不太对。正确来说，这片树林被大量的土覆盖，所以，才让人觉得地面愈来愈高，而树木愈长愈矮。」



创也捡起一根树枝，往地上刺。就像牙签刺豆腐，树枝轻易地就插进地面。



「从柔软度看来，土才刚盖上去不久。」



接着创也走出铁栏杆外。离开树和土的味道，来到柏油路，才想起这里是都会区。通过住宅区的街道，转身到大马路。隔着马路，正对面就是DBC大楼。大楼前拉起禁止进入的黄色封条，大楼灯火通明，停着数台警车，周围非常热闹。



创也用刚才捡的树枝敲马路。干嘛……？还不到需要拐杖的年纪吧？



「已经抓到窃盗集团了吗？」我喃喃自语。



「还没喔。」创也清楚地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问，创也沉默地微笑。



喔喔，我知道啦，他应该是想说「时机未到，天机尚不可泄漏」吧。



回到斑驳屋，创也毫不犹豫地穿过玄关，爬上楼梯。我只有跟在后面的份。到了三楼，我们进入小仙女的房间，站在窗边往下看DBC大楼。



「你是不是告诉我，小仙女从这里看着你？」我点头。没错，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一和我眼神交会，她就害羞地躲到窗帘后面。



「有一种可能，」创也面对我，伸出手指说：「小仙女并不是在看你……」他的口气中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顾虑或客气。



「你很没礼貌耶！不然你说她在看什么？」



「那个。」创也本来对着我的手指，转而指向DBC大楼。



「……」我不想承认事实，于是反驳他说：「但是，小仙女看到我，就害羞地躲到窗帘后面了耶。」



「错，她以为你发现她在看DBC大楼，才慌张地躲起来。」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选择面对事实。



「问题来了。小仙女望着DBC大楼，到底有何目的？」创也以一副老师的口吻，向我提出问题。



我想了一会儿，有了答案：「创也……你该不会认为，小仙女是窃盗集团的一员吧？」



「我认为那个可能性很高。」



创也说完的瞬间，本来开着的门突然关了起来。我和创也走近门边，试图转动门把却转不动。我们也试着用肩膀撞门，可惜这扇木门虽然老旧，却有一定的厚度，连动都不动一下。



「被困住了……」我的自言自语，比黑暗的房间更阴沉。



「如果卓也在，这种门他一踢就破。」房间正中央，我和创也背靠背坐下来。



「唉，这时候如果卓也在就好啦。」我的喃喃自语，让创也起了反应。



「该不会这些话你准备说来责备我，怪我不该让卓也睡着啰？」



没错！



「频频回首过去，无法开拓光明的未来。」创也冷冷地说。



……也不是没道理啦。



「好，来说说之后行动的计划。」



创也身体朝向我，酒红色的镜框在手电筒照耀下闪闪发亮，表情很认真。出现这个表情的创也，感觉很靠得住。



「首先，内人，你尽量想想脱困的方法。这段时间我来想想为什么我们会被关，是谁把我们关起来。就这样。」



……我想了一下。



「问一个问题可以吗？」我问：「我总觉得这个行动计划中，最重要的部分还没完全确定。」



「有吗？」



有啊！就是最困难的脱困方法，居然叫我「尽量想想」，这算什么计划啊？！



我正想抱怨时，创也先开口：「总之，现在能做的努力去做。你奶奶不是说过『童谣便当』吗？」



现在的情况，奶奶会说「童谣便当」吗？



这个问题我还没想完，创也已经完全进入思考模式。这家伙！不过既然创也已经开始思考，我也只好想办法脱困。



不过，怎么做才能从被锁上的房间逃脱呢？这时，我想起奶奶说过的话。



那是在读《十三号死刑牢房》（※《The Problem of Cell 13》，杰克·福翠尔（Jacques Futrelle，一八七五到一九一二）著。一九〇七年以《思考机器（The Thinking Machine）》为名出版，收录了七篇故事，均以有「思考机器」之称的天才教授凡杜森为主角。一九一八年再版时才将书名改为其中一篇故事的标题《十三号死刑牢房》。）这本推理小说时的事情。这本书的内容，是有关死刑犯从十三号单人牢房中逃狱的故事。当时我觉得太好看了，所以推荐奶奶看这本书。



戴着老花眼镜的奶奶说：「的确了不起。牢房是以关人为目的而设的房间，要从那里逃出来，非常困难。」



我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牢房是以关人为目的而设的房间。所以，很难逃得出来。我看看左右。这里不是牢房，换句话说，并非以关人为目的而设的房间。所以……依奶奶的说法，从这个房间逃出去没那么困难。



嗯！有精神多了。我走近窗户。（这时创也坐在地板上，我不小心踢到他的头了，抱歉。）



窗户是往上开的那种。我把窗户开到最大，让自己有空间足够能穿过去。但是，窗户外的铁窗……我伸手摇摇铁窗，不动如山。这方法行不通。



这次我走到门边。（这时，我又不小心踩到创也的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木门很厚重。从钥匙孔向外看，只见昏暗的走廊。我掏了掏口袋，发现回纹针。不过这种钥匙孔必须使用黄铜制的钥匙才行，一根回纹针没办法开。



窗户和门都打不开，更不能在墙上开个洞……我站在门前双手抱胸。铁窗，是为了关人才装；但这扇门并不是，只是一扇普通的门。



我再次详细检查。这个房间的门向内开，表示门的合叶在房间里。



我从口袋中拿出开罐器。合叶有两个，先拆下面的。把开罐器薄的部分插进钉子的缝隙，一点一点将钉子拔起来。有铁鎚的话就方便多了，不过那种东西我没带在身上。我将鞋子脱掉，手塞到鞋里，敲打开罐器。五分钟后，钉子被我拔了起来。接着换拆上面的合叶，这次感觉比较上手，所以很快就拔掉钉子。



将开罐器插进门缝，摇一摇。门框和墙壁稍微留下一些痕迹，不过总算成功将门打开。



「喂，创也。可以出去了。」我对着坐在房间中央的创也说。



「喔，辛苦你了。」创也站起来，快步走出房间。



他应该可以说一句「谢谢你，内人」吧？不然也可以问我「你怎么办到的？」或称赞我说「很厉害嘛！」，难道不行吗？常怀感谢心，很重要耶！



创也下楼梯，我在他背后问他：「那你想到什么了没？」



「请放心。既然你都打开了门，我也已经完成我的工作。」创也连头也没回地说。口气如此傲慢，看来他并没有说谎。



「根据卓也的消息，窃盗集团从地铁的岔线挖隧道，入侵DBC大楼——关于这点，内人你有什么想法？」



问我有什么想法……老实说，很难回答。老师也时常问这种问题。只是老师和创也唯一的不同点在于，老师会期待我的答案，但创也却完全不会。



没等我回答，创也继续说：「乍看之下，的确有实行的可能，但这方法有个难处。你想想看，挖一条隧道要花不少时间。窃盗集团不可能从地铁岔线那种显眼的地方，花时间挖隧道。」



原来如此……



「所以，窃盗集团从不显眼的地方挖隧道。这条隧道我暂且称它『Dick』。」



为什么要叫「Dick」？本来想问，后来放弃了。我可以预料到创也的回答——「别问无聊的问题」。



「Dick完成，接着在Dick中间往地铁的岔线再挖一条。这条往地铁岔线的隧道暂且称为『Halley』（※电影「第三集中营」里，被囚禁的人为了脱逃，挖了三条隧道，其中两条就命名为Dick和Halley。）。」



为什么叫「Halley」……？



「窃盗集团透过Dickr侵大楼。犯行结束后，把Dick塞住只留下Halley。警察只看到Halley，当然会认为窃盗集团经由岔线逃跑。」



「那条隧道——嗯，你说Dick从不显眼的地方挖出来，不显眼的地方在哪里？」



这时，创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看我，说：「当然是斑驳屋啊！」



这样说来，搞不好真是如此。挖隧道要花一段时间，但若从斑驳屋开始挖，再久也不会被发现。然而，创也忽略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土。挖隧道会产生大量的土，他们怎么处理？



这时，创也再次耸肩，说：「你忘了刚去树林的事？」



「……」



「看到树林那一带覆盖了大量的土，我就肯定Dick是由斑驳屋开始挖的。」



我们走到一楼，但不往玄关走去，而是再下一层楼。楼梯尽头是一扇木门，就是地下室的门。创也直接握住门把准备开门。



「喂！等一下！」我抓住创也的手小声地说：「你在干嘛？！万一窃盗集团在里面怎么办？」



创也没有表情，思考我说的话。然后打了自己的手说：「你说得很对。」



我轻声地叹息。创也欠缺感应危险的能力，他就像被眼前的蝴蝶吸引住，走到悬崖边也不自觉的小朋友。最麻烦的是，有条绳子紧紧将我和这个无知的小孩绑在一起……一不注意，我们就会一起跌落悬崖。



我从口袋拿出折好的纸杯，仔细地恢复原状，将纸杯抵住门，耳朵靠在纸杯上。里面没有任何声音……用眼神示意创也OK后，我慢慢地转开门把。



黑暗的地下室。我们拿着手电筒，照遍地下室的各个角落。



有片大的胶合板掉在地上，房间角落有一座用布覆盖着的小山。另外还有一些箱型机械。我认得出来的有小型发电机，还有其他更多不知名的机器。其中也有个以长电线与笔记型电脑连结的东西。



「你觉得这个机器是什么？」创也问，立刻又自己说出答案：「油压式削岩机。这里的笔电会自动测定削岩机的油压数据。」创也启动笔电。荧幕出现3D画面。



「相当棒的软体。这软体不只能改变距离的数据，还附有将穿孔探查时的地层判断结果，以三次元表示出来。」创也看来颇开心。我则是有听没懂。



拿手电筒照墙壁和天花板。果然有不规则的蜘蛛网。



我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话：「蜘蛛只要喝了咖啡，就结不好网。」没错，我奶奶是这么说。所以，这只蜘蛛喝了咖啡，而且是最近喝的。



「窃盗集团果然躲在斑驳屋……」我说，创也点头。



「我也想起一位药理学家的实验。」创也说根据那个实验，给予蜘蛛咖啡因的话，蜘蛛会结出不规则的网。接着，他拿起掉在地上的胶合板。



下面是水泥地，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每边约两公尺的正方形部分特别新。手一摸，感觉这块水泥干得不完全。



「窃盗集团就是从这里入侵DBC大楼。」创也说。



我接着说：「然后盗取情报，塞住隧道口。」



我们掀开房间角落小山的布，仿佛有整个旧书摊及唱片行搬到这里来。堆积如山的CD、大小及老旧程度不一的名册、连着电线的小型机械箱……



「这些就是偷来的资料。」



「烧成光碟或存在硬碟的资料很便利，不过尚未电脑化的传统资料，体积很大，不好搬运。」



我和创也将已经了解的事情，一件一件确认。但是，却没有想到最重要的事情——现在窃盗集团藏身何处？在做什么？



「原本想放你们一条生路，才把你们关起来的——两个傻孩子。」



背后响起的那个声音，仿佛一把利刃冷冷地抵着我们身体。



第七场　卓也梦碎



在来不及思考之前，我的身体已经行动。我把自己和创也手上的手电筒一起关掉。背后的窃盗集团没有手电筒。地下室顿时变得一片黑暗。



「快逃！」我立刻对创也说，然后锁定地下室门的方向。



但是……我的身体被软软的东西抓住。



「……很遗憾，我们虽然没带手电筒，但每个人都有夜视镜。」



笑声和迷人的香水味向我们扑来。



那个女人抓着我们的腋下，将我们丢向墙角。（她力气还真大耶。）



除了这个女人，其他还有好几个男人，所有人一致穿着连身的紧身衣裤，戴一副夜视镜。



她俯身看我们。「想要逃的话，那就逃吧。可是……」她戴黑手套的手，捡起地板上的空宝特瓶，用两手将宝特瓶扯成两半。



「不想受伤，就乖乖听话。」她笑着说。



我们拼命点头。



「好孩子。」



女人说完后，对男人们下指令。这女人好像是窃盗集团的首领。男人们搬运纸箱，将里头的杂物丢弃，小心地装入CD和名册。那些老旧的名册，也一并放入纸箱。



「旧成这样还要吗？」我说，创也伸出食指摇一摇。



「假设那是三十年前医学系的名册，那名单上很多人现在都是医生了，其中可能还有人当上了院长。」



「所以说，那本册子记录着有钱人的姓名和地址。」我双手互拍。



刚刚那个女人快步走向我们，说：「你们好像话太多了。想活久一点，就给我安静。」她对我们冷冷一笑。只可惜我们笑不出来……



「我们虽然是窃盗集团，基本上还是人道主义者，不想伤及无辜。」她的语气温和，眼神却没有笑意。



「原本打算让你们好好睡一下，乘机将偷来的宝藏运走……」



然而事情无法照她的计划进行，似乎让她有点不爽。



「结果就你们没睡着，真是两个小麻烦。」



这时，我深深感到懊悔。如果不听创也的话，乖乖喝下安眠药就没事。



「之后把你们关起来，没想到你们竟然还逃出来……」创也看着我，一副想要说什么的表情，我猜他一定在想：「如果内人没有把门打开就好了。」



我举手发问：「现在开始，回到刚才那间房间被关着，不行吗？」



她稍微歪着头，说：「『覆水难收』这句话，知道吗？」



……我点头。



这次换创也：「我们只是超级普通的国中生，完全不知道你们做了些什么。所以，不要介意，可不可以就这样让我们逃走？」



女人又再次歪着头。「刚才听了你们的对话，你们彻底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棒打出头鸟』，听过没？」创也点头。



女人冷笑。「等一下会开你们的外景巴士逃走，在那之前给我闭嘴。」



「开外景巴士逃跑，会很醒目。」创也说。



女人微笑，说：「感谢你为我们担心。不过，十公里外还准备了另一辆车。你们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之后就个别行动了吧？」我问。



只要到那里就会放我们走啊，好家在好家在！



「嗯，目的地不一样。我们逃走，而你们将到另一个世界。」



这下一点都不好了……



「我直到最后都想救你们。可是安眠药没有效，被关也能逃出来，对我们的犯罪计划又那么清楚——只好让你们死！」



我不想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快出发了，在那之前乖乖闭嘴喔。」女人用食指抵着嘴唇，眨眨眼。转头继续她的工作。



「那个人虽然很美，但说话内容很可怕。」我比刚才更小声对创也说。



他点头回应：「跟你说的小仙女，印象完全不同。」



我没回应他。不过我心里清楚，小仙女并不是这个女人。我对单恋有绝对的自信和经验，一见到小仙女我就小鹿乱撞，可是这女人不会让我心跳加速。呃……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得快想点办法逃走才行……



「喂，怎么办？」我用最低的音量问创也。



只见他搔着下巴，说：「现在警察如果来就糟了。」



「为什么？」



「窃盗集团会拿我们当人质，躲在斑驳屋。外景队也有可能出现死伤者。」



创也一说，我想起在玄关睡觉的外景队成员，堀越美晴也是其中之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保护她。



创也继续说：「话说回来，如果窃盗集团将偷来的资料运走的话，损害更大。」



「既希望窃盗集团逃出去，但他们真的逃跑也很伤脑筋——这么说对吧？」我确认，创也点头。



创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只能等死？我十分不安，相反地创也却很冷静。



「你为什么那么平静？」我问。



「因为有哆啦A梦在我身边，任何事情都办得到。」创也回答。



我叹口气。「你说的哆啦A梦在哪？」



创也伸手指着我。我再一次深深叹息。



「如果我们平安无事逃出去，我就去百圆商店买副黑框大圆眼镜，让你扮成大雄。」



好，玩笑开到这里。我开始思索，现在手边有什么东西能当武器呢？我把手伸进口袋乱摸。虽然有橡皮筋，却非能跟数个穿紧身衣裤大人匹敌的武器；还有拍堀越美晴用的照相机。只要使用闪光灯，即能让窃盗集团的夜视镜失去作用，我和创也得以脱逃。可是，这样还是无法拯救睡着的大伙儿……另外还有棒状细砂糖、回纹针、开罐器，和几个塑胶袋。



环顾四周，窃盗集团正忙着将偷来的东西装箱。原本放在纸箱里的物品，散乱一地。卫生纸、胶带、矿泉水、布、没用到的杀虫剂……



该怎么办才好？没有时间让我继续想，不快一点的话，窃盗集团就要把我们带走了！我此刻的心情，就像数学考试时间只剩三分钟，却还有一题应用题没写。如果是奶奶，这种时候应该也能轻松地笑……



想到这里，奶奶出现在我脑中：「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懂。老吃泡面脑袋营养不够。来，吃点蜂蛹。」奶奶用筷子夹蜂蛹给我。



对了，我以前好像为了找蜂巢，就沿着蜜蜂留下的记号在山中到处走……（避免跟丢蜜蜂，我眼睛不看别的，只盯着它，结果不是被树根绊倒，就是掉进山沟——总之弄得满身伤。）后来找到蜂巢，丢进点燃的烟火，让蜜蜂不具攻击性。之后把巢挖出来，取出蜂蛹。奶奶，谢谢你。想起采蜂蛹，我的脑中充满营养。



行动计划已有个大概。没有时间验算，这个方法应该可行。



我悄悄对创也说：「你有没有采过蜂蛹？」



嗯？创也脸上充满疑惑。看来没有。所以说明也没用，又浪费时间。我靠近创也耳边快速地说：



「我会消失三分钟。这里就交给你了！」



这时，创也紧抓我的衣袖不放。



「我不是要自己逃走。」我轻轻拨开创也的手，说：「相信我，赛利诺笛伍斯（※太宰治的名着《跑吧！美乐斯》中，主角的好朋友。）。」



我举手对那女人说：「不好意思。我口好渴，可以喝矿泉水吗？」



「随便你。」对方答应了。



我站起来，从散乱一地的杂物中，捡起矿泉水。



「创也要喝吗？」我拿几瓶矿泉水问创也。



然而这段时间，我用脚悄悄地收集几罐杀虫剂。一旦被窃盗集团注意到可不妙，不能让他们看见地板。一个、两个、三个……一共集合了十个杀虫剂。脚一一踩下开关。这种类型的杀虫剂，按下开关之后大约三十秒会开始产生烟雾。



「啊，水好好喝喔！」为了不让他们注意到杀虫剂的味道，我自导自演。



「临死前的水，你就好好享受吧。」女人说。



我突然觉得水变难喝了。



脑中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噗咻——！杀虫剂喷出大量的白烟。我把罐子乱踢，整个地下室遍布杀虫剂。



「哇——！」窃盗集团发出惊叫声。



不到两秒，地下室充满烟雾。我打开手电筒，逃了出去。



爬上楼梯往玄关，和地下室的大骚动截然不同，外景队还在安静地睡觉。我走近靠在墙角睡觉的卓也，把矿泉水倒在他头上。



「卓也！卓也！快起来！」



……起不来。大概是作了好梦，卓也嘴角带着一抹微笑。手中的矿泉水已经倒光，卓也还是没起来。不能浪费时间，卓也没起来，那就换下个方法！



「卓也老师，下雨啰！」卓也抬头往天空看，两势相当大。



「哇——！」小朋友们很高兴，可是这样下去会感冒。



卓也双手圈着嘴巴，对小朋友们说：「快回到游戏室！大家来做雨伞的家！」



哇！小朋友们扬起一阵欢呼跑回游戏室。



「卓也老师，你淋湿了。」见到卓也走进游戏室，小朋友们递手帕给他。



「谢谢！」卓也手拿画有卡通人物的手帕，开心地微笑。



我好幸福……连用手帕擦脸，卓也一边想。



即使是梦也无妨。希望幸福的时间再多一些。



事情办好后我才想到得回地下室一趟。一回去，就看到创也站在楼梯前不停咳嗽，恶狠狠地瞪我。



「从今以后，不管你要刮黑板，或是使用喷雾杀虫剂，希望你事前通知一声……」创也的眼睛充血，不晓得是因为生气，还是杀虫剂的烟……？



「……不过我有遵守约定回来。」



「那时，美乐斯说：『用力打我吧。』」创也握紧拳头。



「是吗？」我决定装傻。这时候要是一乱说话，真的会被揍。



此时，有人抓住我们的后颈。



「这些小子，眼睛一离开他们，就开始作乱。」女人叹口气说。



她脸上不只有夜视镜，还戴着防毒面罩。



「企划书上写，这附近有不可思议的国中生，我想那一定是指你们。」



我们那么有名吗？



「你配备不错喔！」我指指防毒面罩说。



女人说：「挖洞的必需品。」说完，她淡淡一笑……大概吧。（戴着面罩看不太清楚。）



一样戴着面罩的男人们从烟雾中出现，一个接一个搬运纸箱。我和创也被那女人押到玄关。大家依旧安稳地睡觉。



那女人看见浑身湿透的卓也笑说：「国中生的想法真可爱。打算浇水让他醒来？」



「卓也，起来！」创也喊着，但卓也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用的。那么容易醒来，还要安眠药干嘛？」接着，她看看玄关有感而发地说：「待了一段时间，终于要跟这间斑驳屋说再见。」说完，朝我们微微笑，「你们也好好跟外景队的成员道别吧。」



这个女人突然变温柔了。嗯，她说过自己是人道主义者。



我拿出相机，看着堀越美晴。然后问女人：「可以照张我朋友的相片吗？」



女人点头说：「可以。不过，想利用闪光弄坏我们的夜视镜也没用。」



女人拿掉夜视镜，露出整齐的五官。我在黑暗中仔细端详她的脸。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果然不是我所见的小仙女。



我按下快门，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后，照相完成。卷起底片，这次换卓也，再次按快门。红色的指示灯二度闪烁。这样一来，相机内部的聚光器储存不少电力。而湿透的卓也下方有一摊水……



我让相机掉到水中，下一步的行动让我犹豫了一会儿，因为相机里有堀越美晴的相片……啊啊，好可惜！不过现在不是踌躇的时候……



我用力踩碎相机，相机的主机板浮在水上，随即「啪！」一声响起激烈的声响和火花，还有一股焦味……（好孩子不要学喔！）



咦……？



突然间，卓也站住不动。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



「卓也老师，怎么了？」一个小朋友拉拉卓也的围裙。



「没有，没什么事。」卓也对小朋友展开笑颜。



但是……刚才的声音。每天都会听见的声音，是熟悉的龙王创也的声音。



卓也想起来了！我是龙王集团特殊任务部总务课主任秘书二阶堂卓也，并非保母。



「……」



卓也想了一会儿。决定无视这个令人不悦的声音。现在，多享受一下梦的世界，应该不算罪过吧。



卓也再次朝小朋友露出笑容，说：「现在要玩什么呢？」



此时，雷劈中卓也。激烈的冲击贯穿他的身体。



「卓也老师，你没事吧？」小朋友们走近卓也，眼神充满担忧。



卓也叹了一口气。



不能让小朋友看到这种表情。卓也挤出笑容，弯下腰摸摸小朋友的头。



「对不起。老师还有工作要做。」他起身脱下围裙，围裙下是平常的黑色西装。



「卓也老师……」小朋友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卓也笑着回答：「放心，老师一定会回来，回来大家身边。」



对，先处理完自己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保护精力充沛的国中生。很可悲的，这才是现实……



「你们在干什么？」女人听起来相当焦虑，第一次看见她这副模样。



浑身冒着热气的卓也站起来，说：「创也少爷，你还好吧？」卓也第一个问创也。



搬动行李的男人们也走进玄关。卓也环视玄关一周，眼神停在穿着黑色衣裤的集团身上。然后思考了一下，视线回到我和创也身上。



「……破坏我好梦的，是那些家伙？」



我和创也点头。



阴暗的房间，仍然可以清楚看见那女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以前问过创也；「卓也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时创也回答我：「这个世上有很多厉害的人，无法用常理来衡量。」



那句话的意思，现在我总算明白。



卓也面对窃盗集团，慢慢地往前跨了一步。以前我在书上看过，正义的使者将坏人「过肩摔」的情景，在我眼前真实上演了。



阵阵哀号响遍玄关。



奶奶说过：「千万不要和冬眠过后的熊眼神交会。」



「卓也这么生气，表示他刚刚作了非常美好的梦。」我说，创也点头。



将近一半的男人被撂倒后，女人大喊：「快撤退——！」



不愧是窃盗集团的首领，很正确的判断。扛起被撂倒的同伴，窃盗集团逃出玄关。



「不追吗？」创也问卓也。



「我的工作是保护你，并不是痛殴那些人。」卓也握住创也的盾。



我无法同意这点。怎么看我都觉得，比起保护创也，刚才卓也更想殴打窃盗集团。



「总之，算是成功将窃盗集团赶出斑驳屋了。」创也跟卓也借手机，说：「虽然可能有点太慢了，不过还是先跟警察联络吧。」



「可是……」我看着沉睡中的堀越美晴。「没有人受伤不就好了。而且窃盗集团也带不走任何资料——肯定不行。」我说。



听了我的话，创也只是歪着头。



第八场　头脑集团现身



先说说之后发生的事情。



首先，窃盗集团开走的外景巴士，被丢在离斑驳屋数公里的地方。



巴士里残留着整箱从DBC大楼偷来的个人情报或企业情报。



因为知道途中可能遇到临检，他们大概觉得带着资料就逃不了。



问题是，为什么窃盗集团要丢弃外景巴士？



关于这点，根据警方的调查得知，因为外景巴士的引擎起火燃烧。



「这么说来，试胆大学生的车子，当时也无法动弹。」创也喃喃自语：「看来斑驳屋的诅咒果然不假……」



创也手抵着下巴一边思考，坐他旁边的我半句话也没说。



我们仓卒结束剩余的录影，离开斑驳屋。



发生大骚动的隔天，堀越导播联络我们，于是我和创也前往日本电视台。



因为要去领薪水，我们的脚步不禁轻盈起来。卓也跟着我们到电视台，却没有进去。可能觉得遇到保全会很尴尬吧。



我们在迷宫般的电视台里走着，来到约定的休息室。



「辛苦你们了。现在Q正用CG处理，托你们的福，这次节目内容相当精采。」



堀越导播总是带着微笑，我们从他手中接过信封，在收据上签名，交还给堀越导播。



「有机会的话还请你们继续协助，咖啡我先付钱，你们慢慢喝我先走了。」堀越导播忙碌地站起来。压低声音说：「这里的咖啡，不适合让你细细品尝。」嘴上这么说，堀越导播却表现出美味的模样。



「啊，不好意思。我想找Y先生，可以安排我们见面吗？」



堀越导播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是，创也说想听听Y先生的意见，当作制作游戏的参考，堀越导播立刻拨手机联络。



等待的空档，我问创也：「当作制作游戏的参考，是骗人的吧？」



「……」



「你找Y先生到底什么事？」



「……」



不管问什么创也就是不回答，若无其事地喝咖啡。无计可施之下，我只好拿餐巾纸折纸鹤来打发时间。



「嗨！」



Y先生坐在我们面前，大口大口喝服务生端来的水。点了一杯咖啡，拿毛巾擦手和脸，点燃一根香烟后说：「找我有事？」光看就觉得他很忙碌。



「百忙中还打扰你，不好意思。我有话想请问你。」创也说。



咖啡正好送上来，Y先生捧着杯子：「可以告诉我们头脑集团的正确名称吗？」



听到这句话，Y先生的手暂停动作。我也惊讶不已。



「为什么突然说到头脑集团？」



「因为Y先生是头脑集团的一员啊。」创也平静地回答。



我完全不了解。



头脑集团——所有事情都能订定企划案的谜样集团。从商店街的活化计划，到老人会的慰问旅行，据说只要拜托他们，任何企划案都能完成。实际情形不太清楚，连这个集团的正式名称也不明了。



龙王集团为了方便将之称为「头脑集团」。创也觉得这名字没什么品味，我认为他也好不到哪去。（顺带一提，栗井荣太称这个谜样的集团为「作战屋」。）



创也看着我，温和地说：「你记不记得窃盗集团的首领说过？企划书上写，这附近有不可思议国中生。」



没错，她的确有说过。但那是什么意思？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懂。



「那种说法，听起来企划书不像是自己写的。他们负责犯罪行为，而订定企划案的另有其人——我是这么觉得。所以才想，窃盗集团是不是跟你们买企划案。」创也将眼神移回Y先生身上。「我们因为命运的恶作剧，不小心和头脑集团扯上关系。我们的名字是否早已被列入黑名单？」



Y先生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将咖啡往嘴里送。



我对创也说：「好，我懂了。窃盗集团从头脑集团那里买来犯罪企划书，上头也有写我们的事情。可是，为什么Y先生是头脑集团的成员？」



创也不回答。无视我的存在直盯着Y先生。Y先生将杯子放回桌上。



「他说得没错。当时，你们也知道我被安眠药迷昏吧。为什么，我是那个……什么来着？」



「头脑集团。」



「头脑集团的成员呢？你好好给我说明一下。嗯？」Y先生看看手表。「我工作很忙，只能陪你们三分钟。」



「我知道了。」创也点头，然后看看左右。不过很明显地，他看起来非常失望，要揭开谜底，却没有观众。



「It's showtime……」创也自讨没趣地喃喃自语。



「窃盗集团按照头脑集团订定的计划，从斑驳屋挖条隧道通往DBC大楼。我想废土的处理及挖掘掩人耳目的隧道，应该全部都写在企划书上。」



「这样好吗？说得那么详细，三分钟很快就过去啰！」Y先生笑着说。



创也的脸上浮现挑战式的笑容。



「岩流岛（※位于日本山口县下关市海域上的一座无人小岛，正式名称为「船岛」。传说二刀流剑豪宫本武藏就是在此打败名剑客佐佐木小次郎，因此声名大噪。「岩流」为小次郎的称号。）决斗时，你知道宫本武藏为什么迟到吗？」



「……」



「是为了让佐佐木小次郎生气吗？错，武藏在等。他在等待打倒小次郎后，乘船逃逸最佳的海潮时间。」创也完全无视三分钟的限制。「换句话说，最重要的是逃跑时间。这件事头脑集团也很清楚。所以，预备了售后服务。」



「什么售后服务？」我问。



创也说明：「派出Y先生帮助窃盗集团逃跑。」



是吗？派出Y先生的人，不是堀越导播？



这时创也摇头，说：「在外景巴士里，A先生说过，堀越导播只找了四个人，剩下一个是自愿参加。」



我回想当时的情况：



·「二十六个有趣的部下」分成Mirror与Anti Mirror小组。



·Mirror小组里，有四个母小队成员。



·堀越导播只叫了四个人。



·剩下一位是自愿参加。这个人负责节目企划。



「可是A先生并没有说自愿参加的是Y先生啊。」



创也露出惊讶的神情，接着拍了自己的手一下，说：「对喔，内人光听是不会了解的。真抱歉。没有考虑到你的智能程度，我真是大笨蛋。」



「我真是大笨蛋」——他说这句话时，我严重觉得他才是把我当笨蛋。



这时，Y先生把手表拿给我们看。



「三分钟了。」



「可不可以让我继续说？」创也问。



Y先生双手抱胸，说：「你说的故事还满精采的。大放送，再给你三分钟。」



「谢谢。」创也低头，摊开餐巾纸，手握笔。



「现在开始，为了内人，我特别详细说明。」



多感人的一句话，但为何我毫无感谢的心情？



创也在餐巾纸上写下A到Z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你把这些字分成Mirror和Anti Mirror小组。」



说得很简单，我根本不知道划分的方法。



创也叹了口气：「你应该有脑细胞吧？试着使用一下如何？」



我用左手拼命压住想要殴打创也的右手。你刚才不是说，要为我特别说明？



我勉强挤出笑脸，说：「我不知道划分的方法，分不出来。」



「请你想想小组的名称。」



名称……？Mirror。不就是「镜子」？



「没错。这下懂了吧。」



镜子……镜子，反射……对称？我懂了！



「所nMirror小组，是当镜子垂直放置时，字母会对称的小组。也就是说……」



我指着餐巾纸上的字母。A、H、I、M、O、T、U、V、W、X、Y。这十一个字母，中间垂直放面镜子的话，左右会对称。所以A先生、Y先生、I先生、U先生、O先生——这五个人是Mirror小组。



可是，这足以说明Y先生是头脑集团的成员吗？



「那五个人中，四个人是母小队。所以，非母小队而自愿参加录影的人，就是头脑集团的成员。」



创也说的我懂。问题是，母小队是哪四个人？这时，我的脑中浮现母音和子音这两个名词。



「该不会，母音就是母小队的成员？」



「That's right！」创也说。



A、Y、I、O、U当中，只有Y不是母音——所以Y先生是自愿参加……



我看着Y先生。他双手抱胸，直盯桌上的咖啡杯。



「三分钟已经到了不是？」创也说。



看一眼手表后，Y先生拿出手机。



「不好意思，我是堀越组的Y。是这样的，我现在赶不回去……嗯，很抱歉……」



Y先生挂断手机，两手抓抓头发。



「真糟糕耶……我还满喜欢这个工作的……」



他的语气跟刚才不太一样，感觉从容不迫。跟服务生再点一杯咖啡后，Y先生说：「首先，有个错误先订正一下。我的确跟你们口中的头脑集团有些关系。但还不是正式成员。充其量只能算跑腿的工读生。」



「……」



「要报警吗？」



被Y先生这么一问，创也摇头。



「报警也没用。头脑集团只负责拟定企划案。即使拟犯罪计划，也没实行。这次派你出来做售后服务，也不能证明你跟窃盗集团有关系。」创也说。



Y先生笑了笑。



「也许有关系，但无法举证——这就是头脑集团。」



Y先生点头。



创也继续说：「而且，我的用意不是逮捕你，而是还有其他目的。」



「说来听听。」



「你们的组织——请告诉我头脑集团的正式名称。」



「……」



Y先生喝光杯里的咖啡，说：「直到最后，我依然不习惯这难喝的咖啡。」



然后，伸个大懒腰。「好吧，我该去找下一个工作了。」Y先生站了起来。



「你不告诉我吗？」创也追问。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头脑集团的成员，遍布各个地方。搞不好是隔壁大叔、交通警察、自闭的大哥哥、打工的欧巴桑……谁是头脑集团也搞不清楚。」



Y先生说的我了解，之前在学校就是这样，身边的人就是头脑集团。想到这里，我不禁看了看四周。



「只要稍微泄漏头脑集团的秘密，我就会有危险。」Y先生背对我们说，「给你们一个忠告，不要再跟头脑集团扯上关系。」Y先生严肃地说。



他并不是要我们害怕，或是威胁，而是打从心底为我们的安危担心。



「即使不触犯法律，头脑集团也能轻松解决两个国中生。」说完，Y先生走出休息室。



「来，这次的薪水在这里。」



回到城堡，创也让我看信封。上面写着「内藤内人先生」、「龙王创也先生」。



「距离目标三百万圆还差一大截，不过总算踏出第一步，我觉得很好。」创也很开心。



我坐在沙发上看他。



「怎么了？这很值得拍手耶！」



「噢，抱歉。」我拍手。



创也过来坐在旁边。



「感觉你好像无精打采，是不是在烦恼什么事情？」



老实说，我有点烦恼，而且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创也。



创也沉默，等我开口。



我叹了一口气后，问创也：「你还记得去斑驳屋试胆的大学生，车子卡在平交道的事情吗？」创也点头。



「这次外景巴士的引擎也坏掉。关于这点，你有什么看法？」



「既然是怪谈，用『斑驳屋的诅咒』带过即可。不过，诅咒是心理作用，我不懂跟引擎有何关系。」



创也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整理思绪。「引擎烧掉的机率，不能完全说是零。可是以现在引擎的品质来说，不可能这么快烧掉。更何况，大学生们的车子和外景巴士都故障的机率，虽不为零，但接近零。」



我坐在沙发听创也分析。



「不过引擎却还是坏了。理论上，与其说是『诅咒』，倒不如说有人动手脚。」这时，创也直盯着我：「该不会，把外景巴士引擎弄坏的人，是你？」



沉默到此为止，我点头。



「你怎么办到的？那时候你不是没带任何工具？」



「即使没有，也能弄坏引擎。」我找找口袋，「用这个就可以了。」我掏出棒状细砂糖。



「你把砂糖放进油箱……？」创也双手抱胸。



That's right！创也。



「原来如此。砂糖在油箱中融化，送到引擎，融化的砂糖到汽缸内部会变得浓稠，这就是引擎烧掉的原因。」



「创也，你解开了树长不高的谜题对吧？当时我就想，大学生的车子抛锚，可能也是窃盗集团干的好事，然后就想到在油箱里放砂糖会让引擎坏掉。杀虫剂喷出烟雾时，我不只叫醒卓也，还对车子动手脚。」



创也一边点头，一边听我说话。



然后他问：「那你干嘛心情不好？」



「因为把外景巴士弄坏了，总觉得好像做坏事。」



创也耸耸肩说：「那也没办法啊。外景巴士引擎没坏的话，资料就全部被带走。我认为你做了非常精准的判断和行动。」



嗯，但是……



「而且我在书上读过，第一一次世界大战欧洲的抗争活动，也有在敌方的车辆放入异物的例子。你只是做了同样的事情而已。」



说那么久远的故事安慰我，可是……



「超人力霸王为了打倒怪兽而把村子毁掉。难道他也要一直想着村子的事而心情不好吗？」提那个大英雄的故事也没用……创也看到我没精打采，忍不住叹气。站起来，拿着两个信封。



「好吧。那我们这些工资还给堀越导播，当作修车费。」创也回头对我一笑。



我说：「弄坏引擎的人是我，把我的还回去就好了。」



创也又耸肩：「打工前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不是个人的钱。是我们的钱。」



「……」



「你还不能接受的话，这次就当作我先借你。」



我这才恢复活力，起身说：「我来泡杯红茶作为谢礼。」



「你泡的红茶不好喝，不算谢礼。」我无视创也的抱怨，将水壶放上可携式瓦斯炉。点火的声音，听来也是那么开心。



尾声



我的行程被补习班挤爆的结果，这次段考成绩稍有进步。笑容终于回到我妈脸上，我也不用再去补习班试听了。



某天晚上，补习班下课后，突然好想去小仙女住的斑驳屋。虽然绕远路，我还是骑着脚踏车前往。



来到斜坡，我照旧推车上去。抵达DBC大楼前，我缓和一下呼吸。



从那起事件之后，DBC大楼便关闭，公司也不晓得搬到哪里去了。但是，他们一定会在哪个市区重新开始，再度搜集各种情报。



我往斑驳屋看去，以阴暗的夜空为背景，斑驳屋沐浴在月光之中。我的眼睛在那边的窗户发现了小仙女！她一点也没改变，黑色的长发，胸口的银色项链。



她也回望着我。



我将她的容颜深深烙印在脑海中……嗯，没问题，我不会忘了她。我大大地挥舞双手，想告诉她，我不会忘记她。



这时，她好像也在对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