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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 2)


我慢慢地抬起头来,发现一名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子站在我面前。在长到恼人的浏海之下,一双只能以轻浮形容的眼睛正俯视著我。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枪男♥」



那个人正是新横滨。八王子赫赫有名的不良社员,此刻身在在立川,而且身边理所当然地有女人相伴。只见他左手搭著金发时尚美女的肩膀,右手搂著黑发异国美女的纤腰,嘴上还刁著一根雪茄,活像是黑帮老大。



「为什么?」我想开口询问,却只吐出带血的唾液。新横滨蹲了下来,拿出手帕替我擦拭嘴角。



「他、他是帝王的朋友……吗?」



名叫阿政的男子战战兢兢地询问。新横滨没有回答,只朝著他挥了挥手。



「你们可以走了♦」



「咦?可是……」



「以后不准找他和这女孩的麻烦♠谁敢不听话,就直接大刑伺候♦」



「遵、遵命!」



四个人无不全身发抖,狼狈地逃离现场。



在新横滨的协助之下,我勉强站了起来。



「没想到我竟然被你所救……」



「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新横滨唰的一声,撩起过长的浏海。闭嘴。



我虽然对他被称为帝王的缘由很感兴趣,不过还是以后再问吧。



「既然你说你站在我这一边,那就答应我一件事。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能不能别让公司的人知道?另外,希望你也别问这个女孩是谁。我知道这种要求很自私,可是……」



新横滨竖起大拇指,这是表示OK的信号,接著他轻轻挥手,带著两名美女消失在夜晚的街头。



真是的,那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新横滨离去之后,真织走上前来。纤长的睫毛闪烁著泪光,鼻子不断抽动,那应该不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关系。



「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有可能骨折了。」



「不,不要紧,这只是皮肉伤的程度,贴几块药布就没事了。」



虽然我被尽情地又踢又踹,不过残留的痛感比想像中轻微,是因为醉鬼的力道有限吗?没伤到脸部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然而真织却不这么认为,她拉著我的衣角说:



「算我拜托你,去医院检查吧。我知道有个医生伯伯这种时间还在看诊。」



医生伯伯?未免太可爱了吧,我差点笑出来。不过我还想多活几年,所以没有消遣她。



「你先担心自己吧。再不快点回家,你母亲一定会很担心不是吗?」



「她已经跟我说今天很忙,会晚点回家了……你真的不去医院检查吗?」



真织一味地担心我的伤势,不过她自己也十分狼狈。衬衫最上面的两颗钮扣不翼而飞,外套上有好几个脚印。对方实在是太野蛮了。要是就这样让她回家,夏川社长一定会当场晕倒。



最重要的是,真织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害怕从我口中听到「我送你回家」。



「……要去我家吗?虽然有点距离就是了。」



「你家?」



「我妹妹也在,没问题的。」



我到底是在说什么没问题,老实说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不过总比她顶著这副狼狈样回到家中好多了。如果她能穿雏菜的衣服,我还想让她换件衣服。



这时刚好有辆计程车经过,我高举右手拦下车。真织虽然看起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一起坐上了车。计程车司机露出狐疑的眼神。这也难怪,毕竟衣衫不整的JK和眼神凶恶的大叔,任谁都会联想到犯罪事件。不过拜托你千万不要报警喔。



我在车内传LINE给花恋,告诉她真织一切平安,我准备先带她回我家休息。结果花恋很快就回覆:『我也要去!』我当然阻止她了,然而她却回覆『外婆答应让我过去了』。我继续劝阻她,她的下一个回应是『我目前在计程车上,大约三十分钟后抵达』。嗯……无论恋爱还是友情,她果然都勇往直前。



回到公寓后,前来应门的雏菜面露惊慌。



「老、老哥,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耶!」



「我摔倒了。」



雏菜露出傻眼的模样。而她接著看见跟在我身后的真织后,脸上顿时写满怀疑。



「这人是谁?又是新的JK吗?」



亲爱的老妹,不要把你老哥形容成换JK如换衣的渣男好吗?



「她是花恋的朋友。她也一起跌倒了,所以我带她回来换套衣服。你可以找件合适的衣服借她吗?」



「你好……」真织尴尬地低头打招呼。



雏菜张大嘴交互看著我和真织,似乎在思索到底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不过她最后还是没有吐槽,只丢下一句「运动服可以吧?」就转头回房间拿衣服了。



「进来吧,别客气。有点乱就是了。」



「打扰了。」真织以沙哑的嗓音这么说,将鞋子排整齐,踏入家中。她表情很僵硬,不知道是在紧张什么。我在客厅准备好坐垫,真织便端正严肃地跪坐于其上。



「别这么拘束,放轻松。」



听到我这么说,真织便低下头喃喃自语──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进异性的房间。这是什么校园恋爱喜剧的反应啊?连花恋第一次来我家都没有露出这种反应,真织真是纯情。



「你应该想洗个澡吧?去洗吧。」



「我不能那么麻烦你们啦。」



「都要换乾净的衣物了,要是脸还脏兮兮的,不就没意义了吗?」



真织感觉还是有些挣扎,但爱乾净的天性占了上风。她以细若蚊鸣的声音说了声谢谢,转身消失在浴室之中。



这时雏菜刚好从房间回到客厅。



「乾净的衣服直接放在浴室外面就好了吧?」



「嗯,麻烦了。」



将衣物放在浴室外面之后,雏菜再度回到客厅,并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盯著我的眼睛。



「老妈以前说过,老哥跟别人打架,都一定是有理由的。」



「……」



老妈都看透一切了。



「老妈还说你小学的时候也曾经跟坏心眼的老师大打出手,结果被打得惨兮兮,不过你告诉老妈,你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所以老妈跟我说,老哥只会为了朋友跟别人打架。」



我不禁回望老妹,彷佛从老妹的脸上看到老妈的影子。其实我一直没有说出当时的真相。那时候我和阿剑为了检举骚扰沙树的变态老师,后来还跟对方大打出手。我一直没告诉老爸老妈这件事,然而他们早就猜到了。



「……还是瞒不过你啊。」



我只能这么说。因为我找不到其他该说的话。



「可是啊,老哥!这样我会很担心!不要太乱来啦!!」



「嗯,抱歉,雏。」



我将老妹搂进怀里,摸摸她的头顶。心中一股暖意油然而生,彷佛洗净了我被丑恶的斗争伤得体无完肤的心。



真织用毛巾擦拭头发,同时走回客厅。雏菜的体育服还是有点小件,肚脐忽隐忽现,所以真织有些害羞地频频整理衣襬,感觉有些惹人怜爱。



雏菜虽然以略带敌意的眼神打量著真织,但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径自回到房间。



「对不起,让你被妹妹那样说。」



「不对喔,真织。这种时候不应该道歉,而是该称赞她是个好妹妹才对。」



真织微微一笑。洗了热水澡之后,她感觉也放松不少。



「她真的是个好妹妹,我也想要这样的妹妹呢。」



我请坐在沙发隔壁位子的真织喝汽水。只见她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叹了好长好长的一口气,彷佛一整天的疲劳都被糖分与碳酸分解了。



「今天补习班公布模拟考的成绩了……」



真织自语似地开口:



「我的全校排名又退步了。之前是三十四名,这次变成四十一名。这一个多月以来我明明念得很认真,结果名次还是退步了。都已经那么努力了,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不管是谁,都会有努力得不到成果的时候。你才高一吧,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听起来也许很敷衍,不过这是我的真心话。回顾自己的考生生涯,高一的成绩真的只是参考。



但真织摇了摇头。



「花恋已经愈来愈接近梦想了吧?她之前还说她顺利入围新人赏的复赛呢。」



「……」



「花恋一定会丢下我,像这样不断前进吧……」



身为花恋的指导员,同时也是陪伴著她一路走过来的人,这句话我没办法听听就算了。



「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我从房间拿出笔电,画面上显示的是某个小说投稿的网站,接著我将笔电放在神情恍惚的真织面前。



「这是、什么?」



「花恋投稿的小说,这边是读者的感想。」



「……我不想看。」



「好了,你先看看再说。」



真织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看读者感想,不久之后,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眉头则紧皱在一起,双唇更是微微颤抖。



•超无聊www



•命名品味根本悲剧。



•明明是严肃的气氛,却穿插不必要的喜剧元素。



•笑点超怪──



•这应该是跑错棚了吧?删除参赛作品的标记如何?



•这是喜剧吗?看起来像是低级的闹剧。



真织目不转睛地盯著萤幕,用破碎的声音问道:



「这些、都是在说花恋吗?这是对花恋的作品写的回应?」



「没错,都是读者对作品的感想。」



啪嚓一声,廉价的滑鼠在她的手中发出哀号。



「这哪叫感想?根本只是谩骂!」



「将作品呈现给世人就是这么回事。读者说的话是否正确是另一回事,没有人可以阻拦读者发声。」



真织并不会因为看似合理的说教就感到释怀。只见她注视著萤幕,小巧的鼻孔微微张开,呼吸十分急促。看见自己的好友遭到恶意批评而气成这样,这份纯真著实令我羡慕。



「看到这些留言之后,你还觉得花恋一帆风顺吗?她看起来像不曾痛苦过吗?」



「……」



「如果你还是这么想,那话题就到这里为止。你尽管不断自怨自艾,任凭自己堕落吧。」



沉默笼罩客厅,令人窒息。



一声巨响突兀地传入耳中,真织开始以前额猛撞摆著笔电的矮桌。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响起,前额也随之变得通红。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瞬间失去思考能力──眼前有一节失控的火车头。真织就宛如猛然前进的野猪,反覆撞击桌面。



「别、别这样!住手!」



我连忙抓住真织的肩膀,却还是无法阻止她自伤。



「笨蛋笨蛋笨蛋!我真是个大笨蛋!」



「但你突然用头猛撞别人家的桌子,究竟是打算干嘛啊!」



即使我从身后一把抱住真织,她的颈子依然激烈地上下甩动。遗传自母亲的美丽脸庞布满泪痕与鼻水,令人不忍卒睹。



这时,门铃声响遍整间房子。两次、三次,声音异常急促。花恋赶到了。都已经这么晚了,却还用这种气势按门铃,你们两个果然有够像。



「真织!!」



花恋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玄关。一看到真织,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好像想说些什么,却被真织打断了。她整个人被真织紧紧抱住,根本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



凛然的美少女发出令人不敢恭维的声音。若花恋将这段台词写进小说,恐怕会让那个美少女角色的设定瞬间崩坏吧。然而眼前的人物并不是「角色」,而是为过去的行为感到懊悔的高中生。



「对不起、对不起喔,花恋,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考虑自己的事情。不但觉得自己很可怜、自甘堕落,还嫉妒自己的朋友。完全不知道花恋正在这么努力地战斗!!」



花恋抱住真织,沉默地摇了摇头。就算想要说话,也因为眼泪而无法成句,只能紧紧地拥抱好友。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骚动的雏菜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互相拥抱的两名JK令她看得目瞪口呆。



这实在无法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所以我这么回答:



「本该拥有的事物回归了正轨,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再度叫了计程车,护送真织与花恋回家。



我之所以同行,主要是觉得自己必须向已经到家的夏川社长说明事情经过。真织已经用邮件大略说明了经过,社长的回覆却只有一句「当面谈」。根据真织的说法,简短的文字正是社长的愤怒值已达MAX的特徵。



计程车的车窗上映照出深夜的野猿街道,我把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交给真织。



那是已经呈现黄褐色的B5笔记本。每一页都写满了英文句型,四处以红色与蓝色麦克笔划出重点。



「这是我读高中的时候,从应届考上东大的好朋友那边抄来的笔记。我想里面的课程内容跟现在高中生上的应该有些不同,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真织大致浏览一遍之后,发出感叹的声音。



「内容非常容易理解耶。你那位好朋友一定很优秀吧?」



「嗯。跟他成为朋友,真的是我最大的骄傲……」



一切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历历在目。来自东京的转学生脸上自信而内敛的笑容,彷佛无垢而纯净之物。跟他共同度过的那段时间,每一天都十分耀眼。



「你要把这个给我?」



「嗯,拿去用吧。我已经……不需要了。」



真织说了声谢谢。



花恋对我投以关怀的视线,我想她已经猜到笔记本的主人是谁了。不过她什么话也没说。计程车抵达真织的住处。我让花恋留在车上等,跟真织一起上楼。面无表情的夏川社长正站在家门口等待。她的脸毫无血色,注视著我的双眼流露出冰冷的气息,我感受到纯粹的恐惧。



「枪羽先生,是你带著我女儿四处游荡吗?」



「是,我很抱歉。」



夏川社长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所谓的当头棒喝,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如同居合斩高手一般的犀利手法,让我比起疼痛,更觉得感动。



「妈妈,不是这样!是枪羽先生救了我!」



真织连忙挡在我们中间。



向女儿问清楚经过之后,魔女被形容为宛如白蔷薇的美丽容颜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看来是我搞错了,真是非常抱歉。」



「不会,毕竟我让令嫒身陷险境也的确是事实。」



魔女再度看著我的脸。



「你不跟我讨恩情吗?」



「恩情?」



「照理来说,你大可利用这件事强迫我接受联合客服中心的提议,那些被称为企业菁英的男人都是这么做的。抓住对方的弱点,让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至少我所遇到的男人都是如此。」



我细细咀嚼她的话中含意。原来如此,这种手段确实很有效,不过这次情况不一样。真织迟早会要踏入社会、脱下制服成为大人,但至少在这之前,我不希望利用她,更不想把高中生卷入企业之间的抗争。



「……嗯,也有这种方法啊。」



我静静地开口:



「不过这么一来,我跟敌人就变成一丘之貉了。我之所以提出联合客服中心的企划,纯粹是相信这么做对彼此都有好处。我不想亲手毁掉这个大原则。」



夏川社长直视著我的双眼,一句话也不说。



于是我鞠了个躬,准备就此离去。才刚转身,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超人乔治还记得您呢。他还记得在伦敦的阿卡迪亚网路部门共事的女性工程师。」



魔女露出惊异的神色。



「他还记得我?怎么可能。」



「他也很吃惊喔。一听到您是日本环球社的社长后,脸上表情非常惊讶,而且还很感兴趣地听我说话。」



「……」



留下沉默不语的魔女,我这次真的离开了夏川公馆。



直到电梯门关闭为止,真织一直目送著我的视线令我印象深刻。







我坐回计程车上,准备送花恋回家。



听完我跟夏川社长的对话之后,花恋如实地说出感想:



「妈妈说过志织小姐从以前就是设定目标之后,便会一心勇往直前的人,她到现在都没变呢。」



「是啊。」



想要打动魔女的心,光靠言语是不够的。我只能奋战到底。



「关于这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花恋双眼一亮,脸上的表情宛如在说:好开心可以被枪羽先生请托。



「嗯,请说!」



「这个星期天,我可以到你家拜访吗?」



花恋尖叫一声,计程车司机讶异地偷偷打量我们。他到底如何想像我们两人的关系?



「到、到到到花恋家拜访?为、为为为什么?」



「不行吗?」



「怎么会不行呢?」



花恋拚命摇头,发尾一次又一次地打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这完全不是深夜该有的亢奋情绪。



「我想在公司之外的地方,跟社长好好地谈一谈。另外……」



任凭立川的夜景从窗外飞逝而去,我静静地开口:



「我也想跟你的父母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