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幻影们消失之日」(1 / 2)
1
那是自帝都的深邃地底所喷发之物。
一阵剧烈的晃动。
这里是位于地下两千公尺的天守府地底大厅。而在更下方之处,传来了像要震碎岩层般的巨响,以及几乎要掀翻地表的强烈晃动。
「又来了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摇来晃去呀!」
银发狙击手阵瞪着脚下,而他身后的希丝蓓尔则是靠着墙。
受到剧烈的震动影响,众人都没办法站稳脚步。
就连身为帝国士兵的音音和米司蜜丝队长都是一阵踉跄,只能勉强维持站姿。
「陛下?」
「────」
璃洒推了一下眼镜的鼻梁架,而她面前的银色兽人则是沉默地俯视着下方。
兽人有着人类所不具备的尾巴和突出的耳朵。
──他是天帝咏梅伦根。
他既是这帝国的最高领导人,也是在百年前首位沐浴在星灵能源之中的人物。而他正以猫儿般的一对大眼凝视地板。
『震央恐怕来自帝国议会。八大使徒,你们挺忙的啊。还以为你们又打算策划什么阴谋……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天帝咏梅伦根眯细了双眼。
他浅浅露出嘴里的尖锐虎牙,脸孔因苦涩的情绪而扭曲。
『有股非常讨厌的味道,是百年前也闻过的那个臭味。一百年前──让一切失控的灾难之力正飘散于此地。』
他忿忿地继续开口说道:
『这卑贱的公主,居然接纳了灾难的力量吗──黑钢后继,跟梅伦过来。』
「唔!」
被突如其来地这么指名,伊思卡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黑钢后继。
他知道帝国军之中,有一小部分人这么称呼自己。
不过,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因为自己师承黑钢剑奴克洛斯威尔的关系,而师父也未曾对此多加解释。
──但现在不一样了。
在透过希丝蓓尔的「灯」重现过百年前的样貌后,伊思卡已然得知个中蹊跷。
「克洛,那是什么?」
「这是『希望』──只要有了这把星剑,我们说不定就能打倒位于星之中枢的灾难。」
他是被托付了星剑的继承人。
……然而,我还完全不懂「灾难」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指某种异常现象吗?还是说……
『就用你的双眼亲自确认吧。』
天帝像看透了伊思卡的心思似的,窥视着他的脸孔。
『就让梅伦让你明白,你不得不面对的敌人(东西)是何方神圣吧。但现在在底下的并不是那玩意儿的本体,只是一个耽溺在那力量之中的魔女罢了。』
2
帝国议会。
别名「无形意识」。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别名,是因为所有地图都没有记载议事堂的位置。
地下五千公尺的帝国最深处。
这里曾经被冠上另一个名字。
「『星之肚脐』──这里原本似乎是被这么命名的采矿场呢。」
魔女的嗓音艳丽地响起。
她像吟游诗人叙说故事般,语气流畅地说道:
「透过星之民遗留的古代文献,你们对『星灵』的存在感到深信不疑。你们打着采掘新能源的口号,打算将那些物质从这地底五千公尺之地挖掘出来……不对,你们确实成功了,各位的确是名副其实的贤者。到这里为止都还是好事一桩。」
伊莉蒂雅•露•涅比利斯。
她穿在身上的衣服,并非设计给露家第一公主的王袍(礼服)。
而是一套黑色的婚纱。
那是宛如将漆黑的雾气凝结而成的极黑色调。明明暴露的衣着将她大半的肢体裸露在外,这套魔女服饰却散发着让人背脊发凉的空虚感──
「可惜的是,你们没能从过去的失败中学到教训。你们在一百年前没能控制住星灵,因而让星灵使这等棘手的存在诞生于世。而不知长进的你们,这回却为了获得超越星灵的力量,对那玩意儿出手了。」
『────』
「被星之民戒慎恐惧地称为『大星灾』、近似星灵却又不同之物──对于这样的存在,你们肯定望眼欲穿吧?毕竟若是获得了那样的力量,只是一介电子生命体的你们,说不定就能获得崭新的肉身。但很可惜的是──」
间隔了一个呼吸。
她将手放在就连美之女神都为之钦羡的丰满双峰前。
「被那玩意儿选上的是我,而不是八大使徒(你们各位)。」
唰──
伊莉蒂雅带有卷度的翡翠色长发剧烈飘动。这里是无风的空间。她的头发之所以会飞扬起来,是因为被她体内渗出的强大力量牵引──
那是绝不容许一丝光芒透入的黑暗气流。
气流自伊莉蒂雅的脚底喷发而出。
『真美。』
串连在一起的八台萤幕这么回应着。
『为了追求力量,不惜堕落为异形。若是史诗(Epic)里的情节,你就是应当被勇者讨伐的怪物。但你和史诗里的怪物大不相同,因为你拥有自己的「梦想」。』
『打算创造所有星灵使乐园的梦想。』
『你期盼的并非自身的幸福。』
『而是做好了化身丑恶魔女被世人厌恶的觉悟。』
『美丽得宛如女神下凡的你,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舍弃掉那美丽的尊容呢?你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想拯救弱小之人。』
『这真是美丽的信念,是足以自豪的美学啊。』
拍手声骆绎不绝。
失去了卢克雷宙斯的七名古老贤者们接连称赞她。
「哎呀,居然还愿意开金口称赞,真是虚怀若谷。」
在包覆层层黑雾的深处,伊莉蒂雅蓦地扬起了嘴角。
那是不带一丝慈爱的轻蔑冷笑。
「作为回报,就由我让各位在不受皮肉痛的状态下消失吧?」
魔女发出了宣战声明。
对此,八大使徒的反应则是──
『被养在鸟笼里的鸟儿,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呢?』
「……你说什么?」
『你就在永恒的鸟笼中过上幸福的一生吧。』
地板崩裂开来。
以伊莉蒂雅的所在地为中心,会议场的四个角落同时碎裂,黑褐色的扭曲尖塔随之浮现,宛如自地面迸出的植物新芽。
「……这是!」
伊莉蒂雅环顾着四座尖塔,睁大了双眼。
──伪装结界「星之中枢」。
四座尖塔的塔顶迸出电弧般的光芒,包覆会议场所在的整个区域。
能封住星灵的绝缘地带。
在这四座尖塔所构成的区域之中,星灵能量无法外泄。
换句话说,这是用来关押星灵的牢笼。
『虽然有点像在回敬你说过的话,不过,伊莉蒂雅啊。』
『现在的你才是因为耽溺于力量,而失去了原有的小聪明吧?』
「滋滋……」的声音响起。
伊莉蒂雅触碰结界边缘的指尖,迸出尖锐的火花。
『你说过吧,自己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进食,也超过一周没有摄取过一滴水,也提过最近甚至不需要呼吸了。』
『你被灾难(那玩意儿)附身的肉体已不是人类,而是星灵了。』
『而这正中我等的下怀。』
这下就能够关住她了。
如今的伊莉蒂雅可说是一介邪恶的星灵,而即便是再凶悍的星灵,都会被这绝缘区域封印住力量。
『这样的未来在我等的意料之中。』
七台萤幕所组成的群体,发出了更为强烈的光芒。
『原为实验体的你逃出疯狂科学家(凯宾娜)的设施。从那时起,八大使徒(我等)就已经预设好最糟糕的剧本并加以防范。』
『和灾难同化的你,说不定会对我等张牙舞爪。』
『而这就是我等拟定的对策。』
『现在的你,无异于自行飞入鸟笼的鸟儿呢。』
「────」
宛如黑色窗帘般的结界。
而伫立在其中的翡翠色头发美女,正一脸严肃地仰望萤幕。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她突如其来地大笑出声。
从那诱人的双唇吐露而出的,是让人听了为之战栗的娇笑。
「我是星灵?错了,我是一名魔女喔。」
……咻……
这时,地板升起了冉冉白烟。
原本盘据在伊莉蒂雅周遭的黑色气流,在这时宛如虫茧般包覆起她的全身上下。
『什么?』
她正在进化。
在获得了八大使徒求之若渴的力量后,公主的肉体再一次产生了变化。
她即将从星灵使蜕变为非人怪物。
「真是一群傻瓜。」
啪哩……霹哩……
宛如某物碎裂般的不快声响。
那是包覆着伊莉蒂雅的四根尖塔所发出的悲鸣。由黑色石材打造的尖塔表面蹦出裂痕,在八大使徒的注视下,裂痕的面积逐渐扩大。
眼看尖塔崩塌在即。
『这怎么可能……唔!』
『就连这个结界也压抑不住吗!』
坍塌。
彷佛玻璃碎裂的干涩惨叫声回荡四周,用于封印星灵的结界碎裂殆尽。残留在原地的,只有待在中心处之物──
徒有人类外型的漆黑怪物。
真正的魔女。
有如将黑色的夜空凝缩为人型似的──仅仅由黑色构成的浮游物体。
没有双眼、也没有口鼻。
呈现半透明的黑色体内,封藏着数以百计的发光粒子。
『因为我是个邪恶无比的魔女呀。』
这句话中的魔女,指的并不是星灵使。
而是会为世界带来灾难的恶意象征。即使是目睹过天帝变化为异形的八大使徒也为之惊愕的──超乎常理的怪物现身于此。
她便是在这颗星球上──
获得了穷凶极恶之力的魔女。
『这是……多么骇人的身姿……!』
『啊哈!』
真正的魔女摊开双手。
将人类的肉体和心灵悉数抛弃的伊莉蒂雅,展露出亢奋至极的动作,并以荡漾的口吻说道:
『棒极了。忘却恐惧、动摇、后悔、痛楚和一切,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八大使徒,此时竟是如此狼狈。我甚至希望能将这幕转播到世界各地……哎呀呀,但这样连我的姿态都会播映出去,说不定会把孩子们吓哭呢?』
轰!
毫无征兆地,映出八大使徒身影的萤幕被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