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与圣女的战前谈判─镜之馆 16点44分─(1 / 2)
──呼呼……呼呼呼……呼呼……──
那是被抹除的历史。
一座无垠大海中央的孤岛。充满濡湿腐败落叶臭味的茂密森林深处。
在一片连眼前都看不清楚的昏暗当中,少年趴倒在弄脏他美丽白发的泥巴里,压抑著凌乱的呼吸。
左手拿著小刀。
右腿上套著腿挂枪套,装在里头的手枪相当沉重。
不只是物理上的重量。
扳过击锤,扣下扳机,只需要两个动作,这个小小的铁块就足以夺走人命。这项事实化作看不见的漆黑手臂,紧紧缠绕全身。
可是,不杀人不行。
不杀人,只会被人杀死。
这是给予没有才能,一无所有的人的最后机会。
磨利獠牙,磨尖利爪,以进化成足以与强者抗衡的菁英的仪式。
要是没有赢下这场战斗,自己就会被当成废弃物处理掉。
那样不只无法跟哥哥站在相同地位,也无法回去找想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的少女。
所以我──
这时候,传出了一阵沙沙声。一道娇小人影横越眼前。
对方没有发现躲起来的朝人。
握著小刀的手加强了力道。
所以我──要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那是一切起源的记忆。
是白王子朝人这名少年的扭曲道路的起点,也是心灵根源的风景。
而暗藏在他体内的兽性与极其冰冷的杀意超越了时空,在现代苏醒──
*
「──至少这个比哥哥弱的第二名,得由我亲手处理掉才行。」
红莲与水叶展开战斗的同一时刻。
与仙境之馆成对的镜之馆一楼大会厅。
铺著白色桌巾的豪华餐桌上陈列著感觉会用在贵族宴会的银制餐具,且依据礼仪整齐摆放,在黄金烛台上的数道烛光照耀下散发著赤红光辉。
各种色彩缤纷且看起来都很新鲜的水果盛装在银制盘子上,虽然无法重现气味,但拿到嘴边时甚至能感受到清爽的甜甜香气,是几乎完整重现真品的虚构物体。
──唰。
银发少年咬下用餐桌上的刀子切成两半的苹果,发出清脆的声响。
被咬碎的果实碎片转化成细小的图形碎片,不留痕迹地消失在空中。白王子朝人唇边沾著那些像沙子一样飞散的碎片,一脸冷静地以视线掠过大会厅入口。
「刚才那句话,可以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总是挂著微笑的修女服美少女稍稍歪过头。
朝人掷出的银刀只距离她的脸颊仅仅不过数公厘,深深插进门板,但少女没有显露半点惧色。反倒是与朝人同行,脸上的面具覆盖住眼睛的美女──也就是与朝人搭档参加游戏的S级第三名兼学生会监察的圣上院姬狐,脸上显露出困惑。
「──朝……──……人……?」
姬狐被朝人抱进怀里,颤抖著抬头仰望少年。
整齐的银色短发。平时朝人脸上总是挂著给人好印象的温和笑容,现在却神奇地露出酷似掌控学园的哥哥──透夜的野兽目光,瞪著弗莱薇亚。
「……你……刚才──……说要把我抢过来……是说从……透夜那里吗……──?」
「我确实是那样说的,姬狐姊。我要从哥哥手上抢走身为他未婚妻的你。无论要用上什么卑鄙手段,就算会让自己丢脸,还是要借助名为红莲的恶魔之手,都在所不惜。」
「啊……」
姬狐感到讶异,朝人则用纤瘦又强壮的手臂紧紧环抱著她纤细的腰部。
要掠夺她,抢走她。充满威严,彷佛要宣告这份想法的动作,让少女虽然困惑,却也无法甩开他的手,仅仅是低下了头。
「──……你在想什么……那样做的话,那个家族会……──」
「那也在我的计画之中。要是出了什么状况,我会毁了整个白王子家。」
「──……你……是傻子吗……──?」
连责备的话语都沙哑无力,姬狐将脸埋进朝人的肩膀。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朝人一边感谢感质系统那足以彻底重现她的体温与柔嫩触感的高超技术,一边说:
「弗莱薇亚.德尔.泰斯塔。你没听到我说什么的话,要我再说一遍吗?」
「你说『至少这个比哥哥弱的第二名,得由我亲手处理掉才行』对吧。呵呵,不用劳烦你了。看来我并没有听错。」
弗莱薇亚手搭上深深插入厚重门板上的水果刀刀柄,怀著慈爱拔起它。
「如果这把刀是真正的银制品,它柔软的刀刃想必不会刺进厚厚的栎木板里。正因为是虚拟实境里的虚构物品,只重现实物外表的幻觉,才得以实现虚假的奇迹──」
弗莱薇亚用手指深情地抚摸平滑的刀刃,露出极为蛊惑人心的笑容,淘气地微微吐出舌头。
「虽然没必要这样胡乱猜测,但我认为这很类似你们两位的幽会。毕竟在这种特殊情况下,男女之间的情愫也会燃起熊熊烈焰。」
「才不……才不是那……咳!咳……!」
「哎呀哎呀,你喉咙不好,怎么能大声说话呢。这没什么好难为情的。现代社会中爱就像钻石一样稀少,是人类的一种资源。」
慌忙出声的姬狐忽然摀起喉咙,痛苦咳嗽。
弗莱薇亚.德尔.泰斯塔──也就是S级第二名兼学生会副会长,地位仅次于狮子王学园第一名的少女,突然对温柔轻抚著姬狐背部的朝人提出疑问。
「我从透夜会长那里听说过他有弟弟。说是个迟迟不肯摘下面具,无法对他表露敌意的软弱弟弟──那么,现在呢?现在却试图夺走哥哥的未婚妻,为自己的爱情(私心)挺身挑战难以抗衡的强者。」
啪!──弗莱薇亚像是在祝福两人一般,献上一次掌声。
「太美妙了!实在是太美妙了。这场罗曼史有横刀夺爱,兄弟阋墙,还牵连到第三者碎城红莲与被夹在中间的少女──呵呵呵呵呵,简直就像戏剧中的桥段。」
「要用你的概念来说的话,应该是会有很高的市场价值。虽然是我自己做的事情,但我也觉得会演变成一场有趣的大戏。想到我接下来要面对的战斗……就很难不这么想,对吧?」
「是啊。如果能以第三者的身分透过房间里的电视,也就是不会受到波及的地方观战,我是很想一手拿著仙贝好好欣赏一番──但很遗憾。既然我也是当事人,还站在必须接受你的挑战的立场,就没办法单纯享受这出戏了。」
弗莱薇亚像是真心感到遗憾似的闭起眼睛,不甘心地说著「唔~」。
「不过……仔细想想,说不定这样的结果,正好顺了会长的意呢。」
「哦?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弗莱薇亚?」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只是我的推测──但我认为打一开始就是被刻意操作,照著剧本演变成现在这样的态势。虽说是推测,不过我会有这样的推测,就表示这等同是『神谕』,想必是一语中的了♪」
弗莱薇亚愉快地交替看著朝人与姬狐。彷佛打量著超市中两件商品的主妇,眼神既开心又冷酷。
「透夜会长真的是很有趣的一个人。有能力的人、有潜力的人跟背景耐人寻味的人,都会很神奇地汇聚在他身边。就彷佛能够操纵命运,来建构他想要的环境。」
「这么说来,你应该也是受到操纵的一部分,你不在乎吗?」
「当然,我不介意。反正就结果而言,并不会造成我的损失。就算命运受人操弄,受到操弄的这项事实依然能够在未来带来幸福……毕竟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成为教主。」
「你那就是所谓强者的从容吧。我就完全受不了。我很讨厌被人从上位牵著线操弄的感觉,讨厌到都要吐了。」
想必此刻白王子透夜正托著脸颊,高高在上地俯视著感质系统建构出来的游戏箱,享受猎物们彼此相残的样貌。
他重视的只有红莲。虽不知道他对置身事外的弗莱薇亚怀抱著什么想法,但他投向佐贺臣、大星、由留木、朝人和姬狐的视线,如同看著坏掉的玩具。
没有把玩的价值,不值得引起兴趣的存在。
「不过,那种情况也就到今天了。」
在白王子家的地位高低确立后,朝人跟姬狐在透夜和白王子本家眼中,成了不值一提的人物,而现在──迎来了转机。
──也就是碎城红莲转进这座学园。
一个能够借助恶魔的力量掌控透夜生死,达成下克上的大好机会!
还不知道游戏结束过后,白王子家会采取什么动作。
会老实把继承权转让给朝人他们,还是气急败坏地放逐朝人他们?
哪一种结果都无所谓。两种结果都能让他们回归自由。
所以──
「用你这种实力的对手作为暖身正好。你就当我跟哥哥对决之前的前菜吧。」
朝人刻意露出逞强笑容。
「──……朝……朝……人……?──」
姬狐仰望朝人充满决心的侧脸,声音沙哑地表达不安。
朝人咬紧牙关,不让她看见自己露出丢人的表情。他心里没有任何不安。现在的他,只有纯粹的战意。自从他不再逃避,决定正面迎击的那一刻起──
(──没想到,心情会变得这么轻松。)
就会不禁浮现笑容。这样的情绪大过对今后会遭遇到最强敌手所怀抱的恐惧,甚至让他忘记眼前几乎不曾尝败的圣女──弗莱薇亚所释放的压迫感。
代表从容与解脱的笑容。眼见挑战者摆出极为傲慢的态度,弗莱薇亚露出微笑。
「看来不是单纯的虚张声势呢。呵呵,我很期待喔♪」
「是啊。而且我也已经想好打败你的方法了。」
「太棒了……!」
弗莱薇亚像是赞颂天神的圣女般张开双手,脸上满是感动。
「这样一来,参加这场毫无意义的游戏也算值得了。老实说,我正觉得对我来说只要走一走就会自己找到出路的逃脱游戏很无聊,不过♪既然能跟像你这样活力充沛的玩家对战,就算是大赚一笔了。」
接著,她从容无比地这么说:
「充满自信的强者看见我的奇迹后忍不住心醉神迷,成为泰斯塔教团忠诚教徒的模样……而我接下来能亲眼一睹你那瞬间的陶醉神情,真是太幸福了♪」
语气虽然优雅,话中却蕴藏无法撼动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