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消失了。哼嗯……不愧是忍者，相当擅长隐蔽式。」



「不过……」春斗又接著说下去：



「那招对『风林火山』没用──『徐如林』。」



（他从刚才就使出的那个……是炼核武装的固有术式吗？）



极少一部分人才能拥有，单独显现且仅存在于超一流炼核武装中的特权。



就如同魔法骑士拥有固有绝技一样，那是以独一无二的伟人、恶徒、英雄的轶事为主轴，将其一面撷取下来建构而成的固有术式。没有穿上那套武装就无法模仿！



寂静降临。



异样的静谧以春斗为中心向外扩展，就连掀起的风声也消失，简直有如古早的无声电影一般。然而，在那之中……！



「找到了。是那里对吧？」



「不会吧？被发现了……？呜哇～～～～～～！」



黑子忍不住发出哀号，上下左右地来回跳跃。



风刃几乎是以一线之隔吹过身旁，假使瞬间反应不够快，她现在已经被卸成好几块了。



（明明使用了隐蔽式却还是被锁定位置……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嘎沙……嘎沙嘎沙嘎沙……！



「落叶……？不，不对。这是音响式的感知术式？」



「正是如此。『徐如林』──我能够在这片寂静之中听见喔，黑子。听见你的气息，你的心跳声，你的呼吸。呵呵……是不是觉得有点兴奋啊？」



彷佛被人用冰块舌头舔过背脊般的寒意窜过，黑子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即使是帅哥，变态一样令人作呕……！唔哇……恶心死了……！」



黑子肆口大骂。反正对方听得见，再继续保持沉默也没意义。



那个炼核武装「风林火山」的特性恐怕是「阵」──创造出以自己为中心发动的结界，以及对自己有利的「情况」。那是从前始于甲斐，由德川所继承的阵法。



由甲州流军学的模糊概念与轶事传承，所塑造出来的固有术式！



「超压缩•高速咏唱──『疾如风』。掌握范围内所有事象的超监视术，『徐如林』。你懂吗？黑子。我是『猎影者』……！」



「……专门对付俊影、屠杀忍者的术式结构。原来如此，你是人家的天敌啊……！」



因为受到风障壁保护，连奇袭也行不通。在暴风和风刃的阻挡下，甚至无法接近对手。



（而且，那个龙卷风是诱饵……显然应该是虚晃招数。假装躲在那个招摇的玩意儿里面，实际上本人随时都在移动……这下可千万不能大意。）



只要躲在风墙内就很安全。可是相反的，也有固定自己的位置和被对手得知的缺点。



那个「徐如林」恐怕还有另一个效果。



术式所带来的完全寂静，不但会暴露施术者以外的存在，同时也……！



──咻！



「啊呜！」



背后的皮肤，被从正后方狠狠砍下的风刃划出深深的伤口。



鲜血在风中飞舞，鲜艳的飞沫一触碰到棺材就立刻结冻。



遭到击破的炼核武装就像丝袜被扯破一样，悲惨地开了大洞──一面感受鲜血在洞里划过肌肤的不快感，黑子得知自己的推测无误。



「我方的位置无所遁形，对方则是完全隐蔽……这样不会太狡猾吗？夺走俊影的家传技艺的隐密战斗方式。没法用肉眼去追，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只有输家才会怪罪别人卑鄙。这是兵法，战场上是没有规则的。」



「话虽如此……」春斗带著从容的笑容发牢骚。



「以这种方式和比自己低阶的对手作战，会被古兰•玛丽亚责备。我看，不如就再稍微猛力地压制好了。『侵掠如火』……！」



（又是固有术式？继强化咏唱、感知术式之后……接下来是！）



……轰隆隆隆！



「果然没错……！是超强力的攻击增幅式！」



风刃的威力、速度、数量，全都明显增加。



之前能够闪避的攻势变得避不了，黑子全身被划出深深的伤痕……手、脚，所有皮肤都被割裂。



（不过……我识破你了喔，「风林火山」！）



然而，黑子的战意并未减退。



亚莲娜不惜赌上性命也要拯救同伴，展现出光圣的尊严。



一想到她……哪还有时间说丧气话呢！



（那是以写在武田信玄的军旗上，超有名的「孙子」名言──以其轶事为主轴创造出来。这么说来……那家伙应该还剩下一个固有术式……！）



风、林、火，然后是……「山」。被升华成固有术式的「不动如山」，其本质假使一如孙子兵法中所述，那么便是不受敌人行动所惑，稳稳地坐镇在原地。



倘若将其扩大解释成术式的形式，恐怕就是超强力的设置型防御结界术式。防御力为山岳等级──要加以破坏，则需要能够将山粉碎的威力。



但是，黑子没有那种能力。吊车尾的D级，没有炼素容量，没有功率，也没有才能。她没有任何能够释放出如此庞大威力的手段。



──但是！



「……我记得，你以前都是使用『白玫瑰徽章』对吧？尽管是以英格兰内战，玫瑰战争的触媒制造的量产型，那套炼核武装在各方面的性能却都很高。」



「是啊。不过，那和这个『风林火山』比起来跟玩具一样……虽然很对不起特意赏赐的古兰•玛丽亚……但我已经没办法用回那个了。」



「是吗？如果你用那个，人家我才真的是没有胜算。因为那个没有固有术式，你并不需要花心思去管那些不习惯的小细节。」



黑子最害怕的，是身为S级的对方利用双方的功率差距，正面决战。



假使两人正面互殴，实力的差距就等同巨人与蚂蚁。但是他──春斗沉溺在术式中。



「你很想要使用看看对吧？那是你杀死自己老爸得到的最强武装，你会想要尽快发挥其全力是很正常的。不过，你的想法太天真啦。」



既然是单独显现，而且是超一级品的炼核武装，那么「适应」是必须的。如果没有进行训练让自己习惯操作、尽可能提升契合度，就这么直接穿戴掳获来的武装作战──



「要是你能够发挥原有的精确度，人家我早就被砍得稀巴烂了。怎么？你的技术就只有连我这种人也躲得过的程度啊？好、丢、脸、喔～～～～！」



「……你还真敢说。你打算用无聊的挑衅来诱骗我吗？」



「你如果要这么想那就随你便，你这个呆子。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信教信到连亲生父亲都杀了。因为你脑袋空空，根本没有自我。」



「……好吧，我就接受你的挑衅……你就等著被一分为二吧。」



咕喔……！



宛如介错（注：为切腹自杀者斩首，以免除痛苦）之刃，比先前更加巨大的风刃逼近。



风是无形的，但是黑子的「眼」──只有能够看清炼脉的她才见得到。



绿色，由风炼素构成的新月形巨大刀刃。



巧妙避开棺材飞来的轨道，以及想必位于轨道尽头的春斗位置！



「──『暗』、『停滞』、『固定化』。『暗黑地带』！」



「形成暗区？……你打算遮蔽我的视线是吗？」



「无聊透顶！」天上院春斗不屑地嘲笑。黑子所使用的是初阶中的初阶，俊影的基本术式。让光线折射制造出完全的黑暗，再利用「停滞」和「固定化」将其和场所绑定。



但是，暗黑地带防不了声音。此时此刻，春斗的听觉，「徐如林」的超雷达感觉已彻底捕捉到黑子的位置。化为诱导弹的风刃，眼看就要将她……！



「！」



感觉到砍中的瞬间──



「怎么可能？你躲过了刚才那一击……？你是怎么办到的？」



「不、告、诉、你☆──你如果想知道就过来啊。还是说，你没有亲手杀人的决心呢，大少爷。杀得了自己的父亲，却舍不得对可爱女生下手吗？」



……原来如此，是圈套啊。



察觉到对方一再挑衅的意图，春斗暗自冷笑。



她大概想引诱自己到布下某种陷阱的暗区，然后赌一把，一决胜负吧。



那个可以切断炼素的斩击──名为「截断炼脉」的固有绝技具有推翻实力差距的威力，命中的话甚至能将自己打倒。但是，他才没有蠢到会中了已经知道怎么回事的伎俩！



（风啊……！）



暴风横扫黑暗。



那有如春斗的手脚。结合两种固有术式的暴风化为模拟的感觉接受器，在没有视觉的情况下踏进暗区，调查其内部。



哔哔……！



春斗立刻就察觉到在风中激烈颤抖的物体真面目。



（铁丝？……哈哈，是诡雷啊。真老套……！）



那是现今并未记载在魔法骑士课本上的小招数。在棺材和棺材之间布下极细的铁丝，如果是风就只会吹过，但若是拥有实体的某人触碰到就会爆炸。



（原来如此。她之所以躲过刚才的斩击，也是因为相同的装置吗……）



现在所设置的为火属性炼素的炸裂弹，是在地上值勤的线列步兵用来弥补术式火力不足的炸弹。她大概是利用风属性的炸裂弹，和刚才的斩击相抵销吧。



当然，如果只是让炼素炸裂，是伤不了春斗半分的。



然而，假如爆炸使得棺材损坏……！



（庞大的冰炼素将会袭来。她想将我冰封之后杀了我吗？──白费工夫。）



就凭这点程度，不可能阻挡得了「风林火山」。因为尚未使出的防御类固有术式──「不动如山」的超结界，连层级五的攻击都抵挡得了。



会被冻死的就只有黑子一人。春斗将从容自在地活下来……！



「好无聊的手法。你该不会以为那种程度的陷阱杀得了我吧？」



粗制量产型的炼核武装就快损坏，黑子承受不了失控的冰炼素。



陷阱发动只会对黑子不利。这是反而会自取灭亡的肤浅计策。



「那好吧──我会将你冰封的尸体放在街头当装饰的。」



春斗露出冷酷无情的笑容，再次将风刃朝暗区挥去……！



……喀！



无声的爆炸、无光的火焰炸裂。



在声音被寂静的结界、光线被暗区封锁的情况下，无法看见爆炸的瞬间。



在黑暗中感受伴随热度而来的压力──



下个瞬间，冰炼素从破碎的棺材中化为雪崩倾泻而出，一口气膨胀！



「……『不动如山』！」



剎那间，春斗发动防御式。令人联想到厚重山脉的重重防御式包围春斗，脚底获得彷佛被船锚固定住的稳定感。



硬度就是重量。无论多坚固的东西，只要过轻就会被吹跑，无法承受威力。但是，这个固有术式除了防御之外还能操控重力，获得能够承受任何攻击的超高密度……！



「哈哈哈哈哈哈……！白费力气，简直白费力气！我一点都不觉得冷！」



可以用香蕉敲钉子的超低温。下降到接近绝对零度的极寒，在空气中的水分立刻冻结形成的闪耀钻石尘之中，春斗笑了──而就在此时──



「──人家等你用这招很久啦。」



「啥……？」



──咻！



「啊……咦……？」



无法理解。无法理解。无法理解。无法理解！



「为什么……我的……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腿，大动脉。砍下去会造成致命伤的人体要害──黑色圆盘通过该处。



没有声音，也没有花俏的效果。就只是迅速俐落地经过的那个是……！



「『单手陀螺•柳生笠』──忍法『土遁』。」



酷似柳生家的家徽，柳生笠的单分子战轮。春斗无从得知──



一开始，春斗以为自己识破了黑子把右手当成幌子、以左手进攻的奇袭。



当时，「柳生笠」从黑子伸长到几乎碰到地面的手离开……然后就这么轻易地切开地板，在地下移动，悄悄地逼近到春斗的正下方！



「啊嘎……！噫！怎、怎么会有这种蠢事……！为什么、为什么你会……！」



「你想问我怎么会知道你的位置吗？你真的很蠢耶……居然犯了跟人家一样的错误。」



彻底消除声音和气息，完全寂静的感知──隐蔽复合式「徐如林」。



但是，侦察的手段并非只有那样。



「答案就是……震动。寂静结界能彻底消除声音和气息，但既然你是会在空中飞翔、在地上奔跑的武杰……你就藏不了鞋子蹬踏地板所造成的震动。」



然后，愈是完全寂静的环境，那个震动就愈「醒目」……！



就好比黑子在喧闹的校舍内使用彻底消除情报的隐密式，结果冬真从那股不协调感中感应到她的存在一样，无声环境的震动源就只有春斗。



「再来就是我为了不让你发现，特地从地板下移动到你的正下方，然后让你发动能够获得超高防御力却无法动弹的固有术式，免得你紧急回避──」



脚下成为可乘之机、死角。黑子从地底垂直割断了春斗的腿。



「怎么会……！你为什么会看穿我的王牌……？」



「想像力。身为骑士，不可或缺的就是了解古籍的知识和发想──你虽然成绩优秀，脑筋却很死板，无法掌握自己术式的优缺点……！」



如果是刚抢来，还没有好好试用过的固有术式就更是如此。



因为没有机会见到他人使用的情形，自然也就不知道有什么缺点。



例如将「徐如林」和飘浮式结合的话，就能防止他人利用震动进行侦察。但是，天空是龙骑（Dragoner）的领域，因此理论上，缺乏适性的武杰在使用上无法达到实战等级。



因为太忠于常识，导致无法适切地运用超乎标准的炼核武装。



这便是天上院春斗这位「优等生」的──悲哀的极限。



「只要知道武田信玄的军旗，就一定会知道『不动』。再来就是赌一把……如果你的结界式是连脚也包覆起来的类型，那我就完了，不过……看来是人家赢了☆」



啪叽……哔叽……！



「噫……！」



强大的风和冰风暴之中，响起冰块破裂的声音。



黑子从充满冰炼素的风暴之中缓缓走来。她全身冻成纯白色，手脚好像随时都会断掉。每当她笑，结冻的脸颊肉、皮肤便像玻璃一般裂开。



「人家真的好辛苦喔。假使你和小亚莲不在同一线上──因为你的结界式是超低温，要是你不来到能够变成墙壁保护小亚莲的位置，我就没法使用这招了。」



若非如此，亚莲娜应该也早就在超低温风暴中丧命了。



但是最后，春斗的结界成了墙壁──她则是活了下来。黑子将一切赌在尽管接近极限，仍保有一丝生存可能的最后手段上。



「好……好冷……」



「那是当然的啦……因为你正在大量失血。那是无法复原的喔？」



炼脉被狠狠切断。除非是由光圣的专家施展再生术式，否则就凭武杰只能进行急救处理的治愈术式，甚至无法堵住伤口。



血液大量流失，释放热气的同时旋即结冻凝固。春斗体内持有的炼素随著血液一同外泄──最后连炼核武装也维持不了，消失无踪。



「掰掰，恐怖分子。你不要再复活喽。」



「──……！」



喀……！



黑子的鞋跟朝地板一蹬。



冰块在冲击力道下发出啪叽啪叽的破裂声，之后彻底结冻的春斗便化为碎片──



一边践踏他的尸体，黑子诊断自身的状态。



「哈哈……不过，这下人家好像也快死了呢……！」



为了从失控的冰属性中存活下来，她把操作「柳生笠」以外的所有炼素都用来防御。



但是，即便用尽全力，生存率还是不到百分之五十。



在需要精密作业的远距攻击的空档进行防御，根本就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大概是过度使用大脑使得微血管破裂了，鲜血从鼻子流下来──脑部的胀痛感压迫头盖骨。不仅如此，全身还布满割伤，炼核武装也已到了极限。



想要迈步走，腰腿却虚软无力，整个人像冰块一样倒在地上。



黑子拖著立刻就结冻的血痕，用唯一勉强可以动的手指往前爬。



「还没结束……至少要让……小亚莲……！」



慢慢地、慢慢地──



连几公分也前进不了。在逐渐远去的意识中，她微微抬头，朝著前方沉睡的亚莲娜……以及和亚莲娜相依偎的赛莉卡遗体──伸出手。握不到。完全……触碰不了。



（完全行不通耶……哈哈哈。）



体内正在结冻的感觉。冰霜像毯子似的温柔包覆身体，甚至给人一种安稳感。



体温急剧下降的死亡之际。



（……孤单一人好寂寞喔……）



如果要沉眠，至少也要在朋友身旁。



如此祈祷般伸长的手指──感受到一股几乎要把人烧焦的「热度」。



好温暖。活力徐徐地渗入体内。黑子在朦胧意识中微微睁眼，望向那宛如被毯子裹住一般的安稳来源，结果她确实见到了。



「蝴蝶……？」



宛如从蛹中现身的蝴蝶。



散发深红色光芒的影子，伴随著舒适的「热度」微微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