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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罪孽比钻石更深重(2 / 2)


我咬住下唇低下头。



这并不是同情……不,果然是同情吗?总之我不希望她这么认为。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想不到该怎么解释,是否意味着她说得没错呢?



我把自己幼稚的气息吐向脚边。



再怎么想也没有用。总之已经找到她了。现在的我也只能做到这么多。



「……嗯。我想要拜托你来支援。」



听到我的回答,朱音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彷佛是在快渴死的时候,找到泥泞肮脏的水洼时那种苦闷又安心的表情。



「你明天可以来『Moon•Echo』吗?」我这么问。



「知道了。要演奏什么?带什么乐器去比较好?」



「……抱歉,我也不知道。不是我找你过去,那个,还有一个女鼓手跟我一起练习吧,是她拜托我找你的。」



朱音的表情又蒙上阴影。



「……这样啊。」



那天晚上,我在自己房间一边啃着用来代替晚餐的热量补充棒,一边看着电脑萤幕在浏览器的搜寻栏输入各种关键字艰苦奋战。因为我想知道朱音在桥下弹的那首曲子是什么。



可是,我只听到几个乐句而已。虽然知道大致上的和弦进行,不过完全没有其他线索。无法搜寻。



……不,我还听到她哼唱。虽然不知道是从头还是从中间开始唱的,但是她哼唱了大约两个小节。现在有哼唱辨识这种方便的功能。只要用麦克风输入旋律,就能从有如汪洋大海的资料库中,找出相似的曲子。



话虽如此,也只有两只手就能数得出来的音符,而且也未必是职业歌手正式发表的作品──我对麦克风哼唱时并没有抱持任何期待,不过极度发达的资讯技术让我惊讶地瞪大眼睛。马上就搜寻到了。



WANDS《Same Side》



WANDS。WANDS?



我有听过这个名字。是日本的团体。我记得这是我出生之前的乐团,好像靠着偏流行音乐的摇滚,创作出许多畅销金曲?在印象上跟刚才朱音的演奏实在相差太远,让我怀疑是不是搜寻出错了。



我在网路影音平台上播放那首曲子。



以拖得很长的回授音开始干涩的吉他扫弦声。充满感情深切呢喃的歌声。的确是朱音演奏的曲子。



我反覆听了三遍。为了让自己不去听第四次,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切换浏览器标签,再次用搜索引擎到处寻找。



到底这是首什么样的歌?



在经济泡沫末期,不停地跟电视剧还有广告合作红到极点,可说是商业摇滚界天赐之子的这群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伤痛,才能喷发出如此鲜艳动人的消沉色彩。



然后朱音又是为什么会哼唱这首歌呢?



回过神来,我的手指已经擅自启动iTunes点开了商店。对WANDS其他的歌曲看也不看一眼,只买了《Same Side》,然后打开自动重播功能戴上耳机。闭上眼睛我看到眼前出现被晚霞映照得一片斑斓的潺潺河面。干涩的吉他声在我的意识角落微微响起。



我躺在椅子的靠背上,沉迷在歌声之中。







隔天傍晚,朱音背着黑色的吉他盒出现在「Moon•Echo」。非常宽的硬盒子。聚集在大厅的常客们看到她,开始嘈杂起来。



「咦……」「最近很少看到呢。」「听说她好像搞出什么麻烦。」



走进自动门的朱音,在周围注视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地环视整个大厅,看到在柜台旁边等候的我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可是在目光转移到我身旁的诗月与凛子时,看得出她眼中泛起一抹不安的色彩。



「你是宫藤朱音同学吧。我叫百合坂诗月。」



诗月以优雅的动作行礼。然后伸手介绍凛子。



「这位是冴岛凛子同学。我们都师事于华园老师。」



「……美沙绪老师的学生……?」



大概是听到熟悉的名字,朱音的紧张似乎稍微舒缓了点。呃~虽然诗月不算是她的学生,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



「也就是所谓的被害者交流会。」凛子小声地说道。「听说华园老师当过你的家庭教师,一定也使唤你做过很多事,所以我们是同伴。」



「被使唤……?嗯~没有那种事喔。记得只有帮她做过大学的课题,就是听曲记谱那种。」



那样就叫做被使唤啊。那个女人从打工时代就已经是不良教师了吗?



「朱音同学,看样子你是天生被人使唤的性格呢!」



诗月硬是勉强自己,用趾高气昂的态度这么说。



「今天就由我来使唤你。报酬当然会以预付的方式,一毛钱也不少地交给你,这点尽管放心。」



「……唔、嗯。谢谢。」



「房间已经租好了。」



诗月预约的房间是D6录音室,「Moon•Echo」最大的房间。里面还附设有容纳了录音器材的控制台,面对爵士鼓左手边的整面墙壁都是镜子。应该是为了让人能够练习舞蹈才这样设计的吧。老实说,有点尴尬。因为会被迫看到和三名与自己相同年纪的女孩子,一起走进录音室这种像白日梦一样的现实。



直到今年春天为止,把自己关在昏暗的房间中,盯着萤幕点击滑鼠就是我音乐的全部,但短短不到三个月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真不知道今后又会见到什么样的景色呢?



「那么,呃、要演奏什么?」



把吉他盒放到地上的朱音,抬起双眼依序看向我们三个人这么问。



「在那之前先支付酬劳吧。」诗月打断她的话。「请点收。」



接下诗月递过来的信封,朱音朝里面看了一眼后瞪大眼睛。



「不、不行啦这么大一笔钱!」



我也看见了。里面是一整叠的万元钞票。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我盯着诗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请不要在意。因为插花非常耗费金钱,所以我每个月都会从母亲那边,拿到花不完的零用钱。」



「好羡慕──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我忍不住插嘴。诗月没有理我继续说道。



「朱音同学,听说你到目前为止,让好几个乐团解散了呢。」



听到这句话,朱音身体一僵。我凝视着诗月。她是这种会对不是很熟的人,如此出言不逊的家伙吗?



「还有去帮忙支援的乐团,也都把你开除了。」



「……唔、嗯。」



「我觉得做出像朱音同学那样的事情,会得到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诗月的讲法实在太过分,我正想要开口阻止。可是在诗月旁边正在设定合成器的凛子,用像是要掐死我的眼神瞪过来,让我打了个冷颤闭上嘴。



「你、你说得──没错。」朱音尴尬地苦笑。「我也觉得自己应该更加努力,然后在无法满足雇主期待的时候,因为感到愧疚所以也尽可能地压低价钱。」



「就是这点不好。」



诗月正色道。朱音不解地眨了眨眼。



「我的母亲是……宗师。」



诗月垂下眼眸继续说道。阴沉的说话声沉积在录音室的地板上。



「花道是非常耗费金钱的艺术。不管是道具还是服装,母亲花起钱来都毫不吝啬。然后在接洽工作时,也会要求极为高额的报酬。哪怕是熟人的委托,也绝对不会打折。因为她有身为花道家的荣誉。在决定每个月给我这么大一笔与身分不相称的零用钱时,母亲是这么说的。要高价买,高价卖。价格订得太低,只能引来贪便宜的客人──」



朱音猛然睁大眼睛。诗月抬起头,用双手紧紧包住朱音拿着信封的手。



「这是我对你开出的价格。我赌上自己的荣誉判断你的技术拥有这种程度的价值。所以,接下来要请你拿出与这份金额相称的演奏。」



朱音茫然地低下头,诗月探头从下方看着她的脸。



「还是说你没有自信?那样的话也没有关系。您请回吧。我只会对自己没有看人的眼光,感到羞耻而已。」



「还有,选择回去的话,就不要再接近村濑同学了。」凛子插嘴道。



「啊,对、对了!还有这个,要是从这里逃走的话,再也不许向真琴同学推销下流的服务喔!」



……差点要变得很严肃的气氛,被破坏掉了。



朱音低着头好一阵子没有动静。一股令人不舒服的空气,弥漫在D6录音室内。



可是没多久,她就蹲下来打开自己放在地上的吉他盒。盒子中露出边缘呈现焦黑被涂装成爆烈蓝的重厚琴身。是ES335。从爵士到摇滚都被广泛使用的半空心吉他中的名品。一定是因为不知道要弹什么曲子,她才会带这把能够发出各种风格声音的乐器过来吧。正因为她会像这样替别人着想,才会哪儿都去不了,只能抱膝坐在大厅的角落等待顾客上门。



「……知道了。我会弹的。」



用手指抚摸着琴颈的她这么说道。



「可是,要弹什么?」



「交给朱音同学决定。」诗月这么回答。这句话如果不是从态度温和的诗月口中说出来,恐怕听起来会更加冷酷吧。



我斜眼望向不知所措的朱音。以前她曾经这么说过,自己没有特别想玩的音乐。那是真心话吧。所以现在她才会像这样弯着腰抱住深海色的吉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老实话,不论是诗月把选曲的事情交给朱音决定,还是朱音无法做出选择僵在原地,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不对,要讲得更准确一点。这不是预料,而是期待。



尽管我也觉得自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不过在这种事情上辩解也没有意义。因为我在心中期待着朱音变得不知所措。



因为──



这样我才能点歌。点那首歌。



「那么。」



我在从自己的吉他盒里拿出乐器的同时,这么说。



「昨天在河边弹的那首曲子。就唱那首吧。」



朱音朝我看过来。那双眼睛像是雨过天晴时的迷路猫咪一样。即使看到我拿在手上的贝斯,表情依然充满阴霾。



「虽然只拼了一个晚上,不过我有练一下贝斯。」



光凭我那种水准的贝斯,并不具备足以从朱音的背后推动或支撑她的力量。她再次低头看着自己的吉他,保持沉默。



可是,我又补上一句。



「之前听了你当支援的那场现场演唱之后,我大概可以理解。虽然你什么乐器都弹得很好很上手……可是该说是本行吗?你真正想担任的位置是主唱吧?」



她的肩膀猛然一震,但也只有这样的反应。



我怀抱着祈祷般的心情,把贝斯连接到扩大器上,开始调音。



凛子也跟我一样,把合成器放上琴架,延音踏板设置在脚边,再将遮蔽线拉到混音器那边。



只有诗月没有动作,在朱音的面前等待回答。



等到朱音终于抬起头来时,我已经把麦克风连接到混音器,室内充满让胸口感到郁闷的浓密噪音。



尽管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但诗月看着朱音的脸点点头,绕到爵士鼓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她的手上不知何时握着鼓棒。



结果还是要合奏。我这么想。



没办法。我们只有这种做法。语言并不准确、不完整、有时甚至不真实,在传递到对方心中之前,很容易就会被扭曲、误解、破坏、消失。音乐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形。因为音乐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演奏者与听众的心把空气的波动当成媒介进行震动、共鸣,创造出各自的幻想而已。



结束调音的朱音,站到麦克风架前面。



紧绷的空气让人有触电的感觉。



紧握着弹片的纤细小手朝吉他弦挥落。将晚霞映照下被染成红色的河水舀起后,任凭其从指间滑落──如此舒适、冰冷、寂寞的下行音阶。



很快地,朱音的歌声经由麦克风传了出来。



只不过是一个乐句,就让我差点流下眼泪。已经失去的事物、从小憧憬的景色、今后应该也会继续失去的一闪而过的光、绝对无法触及的遥远群星──她的歌声涵盖了这一切。



……不好,不能沉浸下去。我找出歌声的间隙,将力量灌注到握住贝斯琴颈的手。金属弦粗糙的感触陷入指腹,稍微将我拉回到现实。



在和弦变换时,用指尖轻轻拨弦。



静静依附上来的低音实在太过鲜明,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接着马上发现,那不只是我的声音。只有底鼓与脚踏钹组成的节拍,轻轻地从背后支撑我们。甚至还可以听见有如夏日清晨薄雾般淡薄凉爽的风琴声。明明没有事先讲好,我、诗月、还有凛子都从同一个地方,踏进歌曲中。彷佛好几道潺潺溪水,在谷口汇聚成一条河川。



诗月还有凛子,应该都不知道这首歌才对。诗月敲的是很简单的节奏型,凛子则是选择尽可能不会破坏和弦进行的空五度白键。两人都还停留在摸索的程度。必须由我来带领她们才行。



可是朱音毫不在乎我的顾虑,踩下效果器的踏板开始拨动六根弦。ES335的声音夹带着杂音开始破裂、扭曲,曲子一口气变得过热。如同细小水泡般轻声细语的歌曲,仅仅过了两个小节就变成沸腾的开水。感受到温度变化的诗月,以激烈的过门将风琴的薄雾撕成碎片。



朱音的声音从那裂缝中迸出,透过麦克风,让整个录音室里的所有东西都带电。我已经变得无法呼吸,只能紧紧抓住副歌中大调与小调,起起伏伏的冲突让贝斯的切分音缠绕上去。面对贪婪地吞噬着空间而扩展开来的悠长旋律,凛子也用助奏紧咬不放。



这是何等的激情。真的是非常特别的声音,也是首特别的歌。



WANDS 《Same Side》──



曾经有两位热爱硬式摇滚的年轻人,被日本屈指可数的热门音乐制作公司Being发掘,赋予了魔杖的名称,然后被抛进泡沫经济的高峰期。Being倾尽全力不断向魔杖灌注受欢迎的电子流行音乐,透过与电视剧、广告、动画的商业合作进行华丽的包装。他们的歌曲销量高到令人目眩神迷。一百万张、一百万张、又是一百万张──在Being的魔法所创造的漩涡当中,那两个年轻人却缩着身子,露出疲惫不堪,彷佛快被压力打垮的模样。



这不是我们想做的音乐。这跟我们描绘的未来不一样。只是照着别人的意思搭档,被迫接受别人的曲子,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地演奏。



已经受够了。



第十张的单曲,两人只靠自己来制作。他们隔着电话哼唱暂定的歌词,弹着吉他,摸索着和弦进行来编写,像过去那样,把憧憬与冲动直接刻划在音符上。



《Same Side》……



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是一首特别的曲子。



然后,销量并不好。



在畅销排行榜上是第二名,销量超过二十万张。虽然从二十一世纪的现在来看,是梦寐以求的数字,但在席卷当时的Being风暴中,很果断地被打上了失败作的烙印。这就是大众对于两人不加修饰所展现的本色,给出的答案。没有人期望看到他们流血的模样。人们只想看到以流行音乐施展魔法的明星,哪怕受了伤也只会从伤口流出碳酸饮料。



两人舍弃了魔杖,退出乐团。



即使如此,歌曲还是会留下来。只要对某人来说是特别的,就会不断被人传唱。在他们两人感到痛苦的时候、快要崩溃的时候,挣扎着也要以具体的形象,推出自己的音乐时,我们都还没出生。可是歌曲可以飞越时间的空白,甚至能够跨越世纪,把心连结在一起产生共震。



《Same Side》。



朱音接受到什么样的思念,又描绘出什么样任性的幻想呢?那并不是罪也不是过错或失误。因为音乐不是语言。因为那是吞没语言在昏暗深渊中栖息之物,超越语言消失在遥远高空之物,所以没有所谓的对错。只是他们有属于他们的,她有属于她的欲望而已。



而现在,我也跟她站在同一边。



朱音彷佛野兽的吼声,在铙钹的回音中拉长,歌已经唱完一遍。她慢慢放开效果器的踏板,再次以原始音色,开始低声呢喃着讲述的旋律。诗月与凛子都不再客气。因为已经听过一遍知道曲子了。风琴的阴影衬托着朱音充满磁性的嗓音。小鼓的崩坏声与吉他扭曲着,朝黑暗堕落的音色完全契合。在这之中只能拼命抓着和弦的基本不放的我,同时细细品尝着后悔与喜悦被第二次副歌的狂乱吞没。不论是暗中支撑着吉他独奏不让音域变单薄,还是在第三次副歌中,加入让人感受到宛如末日预兆般之起伏的人,都是凛子。



很快地,世界恢复了平静。



在确定了其他所有乐器的回响都被空气吸收之后,朱音只靠着吉他的琶音唱出最后的乐句。



她在唱完之后有点害羞地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把吉他放回架子上后,时间依然不变地在房间中流逝。



我与朱音几乎同时望向背后被爵士鼓埋没的诗月。诗月以淡定的表情,重新绑好鼓棒握柄的带子。朱音不安的视线甚至飘向我这边。用这种眼神看我也没用啊。到底怎么样,刚才的演奏可以吗?



诗月修长的睫毛,随着非常刻意抬起视线的动作颤动。



「……差不多价值一千五百圆吧。」



我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可是眼角余光看到朱音垂下了肩膀。



也就是说这是对演奏的评价吗?只值一千五百圆的话,远远比不上预付的款项──



「其中有大约五百日圆。」凛子一边调整合成器的设定一边说道。「应该是属于我的贡献呢。」



「……呃、那个……对不──」



朱音的声音变得消沉。然而诗月继续说道。



「今天这个房间租了两个小时。你要好好地做出符合报酬的演奏喔。」



在几秒钟有点难受的沉默之后,朱音唰地抬起头。



「嗯!我会尽可能提供服务!不会让你们休息的!」



「我想多休息一下。尽可能多选一点不会用到键盘的曲子。」凛子懒洋洋地插嘴道。朱音格格地笑着,再次把吉他的背带挂在肩膀上。



「还有朱音同学。」诗月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演奏中你好像一直很在意真琴同学的样子,有什么想法请你现在说清楚。」



「……呃……可是……」



朱音扭扭捏捏地来回看了看诗月与我的脸。我也有注意到她朝我这边偷看了好几次就是了。



「朱音同学就是顾虑这种无聊的事情,才会没有工作!好了,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吧!」



「呜呜……知、知道了!」朱音两手握拳转身面对我。「真琴小弟,贝斯弹得很烂!」



我抱着贝斯与膝盖在地板上缩成一团。



「就是这样朱音同学,再多说几句!」



「虽然觉得让我来弹贝斯比较好,可是那样的话,就要让真琴小弟弹吉他才行,结果还是很糟糕,所以没有办法可想了啊!」



「非常正直又爽快,感觉很不错呢,朱音同学!保罗•麦卡尼也是这样,毫不掩饰自己比约翰还有乔治更会弹吉他,也比林哥更会打爵士鼓,才会让披头四解散呢!」



这是想要帮她打圆场吗?



「没问题吧,真琴小弟像乌龟一样缩起来了。」



「没问题的,因为温柔地安慰被朱音同学说了很过分的话,而受伤的真琴同学来提高好感度就是我的计画。」「过分的人是你啊!」「啊~不小心说出来了。」



诗月用双手捂住自己苍白的脸,不过这也是演技吧。



「真嫉妒诗月。」凛子嘀咕了一句。「竟然比我还要会捉弄村濑同学。」



「拜托不要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竞争……」「我没有打算要捉弄人,全部都是认真的!」这样不是更过分?



「那个、可是,真琴小弟就算贝斯弹不好,也很会说话。」



「这根本不算安慰啊!」



朱音又发出陶铃般悦耳的清脆笑声,然后对着麦克风说出让一切宣告结束的魔法语句。



「──下一首歌!」



当她这么说着开始弹起即兴重复段之后,所有的呼吸都为了音乐而被征收,根本没有余力交谈。在疾驰的节拍中,凛子的滑奏还有诗月的过门如雪崩般涌入。我也不能落后。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经典老歌。保罗•麦卡尼毫不客气地贬低林哥•史达的爵士鼓差点毁掉披头四,却还若无其事地自己负责打鼓,所创作出来的歌曲。



《Back in the U.S.S.R.》



当然那三个女人都不会客气。我光是要死命抓住以超音速飞向苏联的喷射机,不让自己被甩下来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周末过去,来到星期一──



六日下个不停的雨停了,火辣辣的太阳让人感受到梅雨季将要结束的气息。被种在刚进入校门左右两旁茂密的绣球花,也像是败给了暑气变红了许多。夏天就快到了。



在校舍的门口我,被某个意外的人叫住。



「早安,真琴小弟!」



熟悉的磁性嗓音,还有那张充满积极性的脸孔。可是我没有立刻认出来是谁。因为她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



虽然难以置信,但那是朱音。



「……那是什么表情……不是说过我们读同一所高中吗?」



「……呃、啊、唔、嗯。」



来上学的其他学生,盯着站在门口不动的我们两个人,陆续从旁边走过。



「……你不是拒绝上学吗?」



「不能来吗?」朱音把嘴噘了起来。



「不不不。」不来才不行吧。「只是吓了一跳。为什么你会突然想到学校来啊?」



「因为小诗跟我说了,要我别再去卖。而且,我也不能整天都抱着膝盖坐在那边等客人,不是吗?」



喂,不要用「卖」这个字。要是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还有我也在想,差不多该认真当个高中生了。只要来学校的话也能见到真琴小弟跟小诗、小凛呢。还有美沙绪老师。」



「嗯,这个嘛……也是不错。」



竟然能产生这么大的转变啊。完全超出我的预料。话说一直都不来上学的她,却表现得很平静,该不会其实没有什么很严重的理由吗?……不过仔细观察朱音可以发现,她的表情有点僵硬,裙子下方没有穿裤袜的脚也在微微颤抖,这么说起来,从刚才开始一直站在门外说话没有要进门的意思这点,就很怪。



「哎呀,啊哈哈。真的要来上学,还是会紧张呢?」



注意到我的视线,朱音露出不自然的害羞笑容。



「昨天我说要去学校之后,妈妈就哭了出来。她打电话告诉老师之后,老师好像也哭了。真是的,不要替我增加难度啊。接下来可是要闯进都是陌生人的地方呢。唉~该怎么办。」



不可能平静得下来啊。朱音也有属于她的绝望与黑暗。



即使如此,我也──会站在她这边。



「……音乐教室。」



干燥的喉咙,让声音卡住没办法顺利把话说出来。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随时都欢迎你过来。基本上华园老师或是我……总之会有你认识的人在那边。」



那个时候朱音终于露出的表情,大概是我第一次看到的真正的笑容。



「……嗯!」



我目送着朱音朝四班的鞋柜跑过去的背影。然后,已经在那边脱鞋子的两人,进入我的眼帘。



「朱音同学早安!你说要来上学是真的啊!」



「原来你不相信吗?」



「教室跟厕所的位置、还有同学的名字、上课的内容、体育服的穿法,你都不知道吧?我会暂时辅助你的。」



「至少体育服我自己会穿啊?不过还是谢谢!」



是啊,凛子跟她同班,诗月好像也是隔壁班的。那就不需要担心了吧。这样刚才努力耍帅的我不是很丢脸。话说她有先把要来上学这件事告诉那两个人?怎么关系突然变得那么好?明明没有告诉我?



算了。



我走向七班自己的鞋柜。我这边也有属于我的,无趣的生活。



铃声响起。众多学生的脚步声从身后追过我。脱下鞋子的我把脚伸进室内鞋,朝楼梯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