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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2 / 2)

  话音未落,闻致已用力推着轮椅,径直朝厢房行去。

  厢房中还亮着灯,他示意守门的侍婢不要出声,而后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片刻,灯灭了,凝成一片深沉的黑。

  黑夜像是一道巨大的屏障,但横亘在二人间的,并不只有黑暗。

  闻致一向信奉行动比言语重要,仅是片刻的沉默,他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

  第26章 弥补

  明琬没想到闻致竟然会直接闯进来。

  屋里灭了灯, 黑漆漆一片,她以一个婴儿的姿势,背对着镂花的半月门蜷缩榻上, 只听见屋内陆续传来一阵乒乓的声响,是闻致摸黑看不清路,轮椅磕上了桌椅案几。

  明琬的房间堆满了存放药罐器具的高矮柜、案几、木架, 不似暖阁中空旷宽敞, 他就这样一路磕磕碰碰地推行轮椅而来, 固执而强势地停在她的床边,目光锁定她蜷缩成小小一团的背影, 唤道:“明琬。”

  明琬望着黑暗中虚无的一点,最初的失望燎原过后, 心中只余一片灰烬。

  她真是难以理解,若是今日酉时, 他也能拿出现在这般披荆斩棘的决心归来, 他们又何至于走到如今这地步?

  “你起来, ”他嗓音低沉,“我们去把晚膳吃了。”

  他鲜少说“我们”。在此之前,他心中只有一个千疮百孔的自我, 从不接纳别人。

  明琬心无半点波澜, 只平静地闭上眼, 半边脸埋在枕头中倦怠道:“你自己吃吧,我要睡了。”

  身后,闻致沉默了很久, 黑夜像是黏腻的浆糊拉扯人的思绪。

  “今天,我去……”

  他大概是要解释,但不知顾忌什么, 说了四个字就抿紧了薄唇。

  又是这样!明琬心中像是被银针刺了一下,呼吸不可抑制地急促起来。她只是个普通的大夫,资质平平,猜来猜去焦头烂额,也是会累的。

  “起来用膳。”闻致很快恢复冷静,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一切。

  明琬忽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闻致大概以为她是答应了,黑暗中的双眸闪过一抹亮色,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但明琬只是看着他,嗓音清越如珠,孩子气般压抑着暗涌的情绪道:“我知晓世子繁忙,定是有要事缠身才会不得已失约,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单纯的,此刻不想看见你!”

  闻致的视线穿透黑暗,一错不错地定格在明琬身上,待她发泄完了方冷静道:“生辰宴,我会补给你。”

  “那又不是件衣裳还能用‘补’的吗!闻致,你真是个混蛋!凭甚你生气时就能甩手走人,我心情郁闷时却连片刻的清净都不能有!”

  说罢,她连绣鞋也顾不得穿上,赤脚下榻握住轮椅椅背的扶手,一路哐哐当当的将他强行推了出去,而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世界一下就清净起来。

  满院清辉如霜,月影婆娑,身后是一睹紧闭的门扉,闻致坐着轮椅僵在廊下,眼中的震惊未散,而后慢慢沉了脸色。

  两个侍婢提灯躲在拐角探头探脑,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闻致肩上落着清寒的月光,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廊下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两个侍婢都耐不住困意哈欠连天了,他才如年久失修的机括般,推着轮椅迟缓离去……

  待他走后,青杏和芍药立即提着灯推开厢房的门。

  明琬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门后,长发披散,鞋袜都没穿,也不知站了多久。

  青杏鼻根一酸,忙提灯捧了绣鞋来,心疼道:“小姐,虽说立夏了,但地砖到底寒气重,怎能光着脚站这么久?”

  明琬穿上鞋,自己走到榻上坐好,眼眸少见的迷茫。

  她小声说:“青杏,我真的好讨厌这样的自己。我觉得,我都快变得不像我了……”

  青杏将灯搁在床头,如儿时般伸臂揽住明琬的肩蹭了蹭,软声安抚道:“小姐永远都是那个天真可爱、妙手仁心的小姐,一点都没变!”

  明琬摇了摇头,披散的黑发衬得一双眼睛灵动清透。她抱着双膝靠在床头,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喃喃道:“阿爹说得对,人活着不能没有自我……我真的好想他,好想阿娘。”

  她是大夫,不是一株依附磐石而生的蒲草,她的生命里不该只有闺怨和风花雪月。

  第二日晨起用膳,难得闻致也在,平日这个时辰他早出门去了,甚至数日不见踪影。

  圆桌那么大,明琬特意选了个离闻致远的座位,果不其然见他冷了脸色,拧起的眉低低压在凤眼上,是生闷气的征兆。

  明琬只当没看见,昨晚粒米未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接过侍婢盛好的粥水便小口抿了起来。

  “这两天我会比较忙。”闻致忽然出声。

  他坐在轮椅上,没有吃饭,皮肤在初夏的晨光中显出无暇的白,看着明琬道:“四月二十三,正午,我补一个家宴给你。”

  说完,他也不等明琬答应与否,让小花赶紧推着他走。

  小花手上缠着绷带,推着闻致的轮椅一步三回头,面具下的神情大概是欲言又止。

  丁管事又来做和事佬,悄悄解释道:“少夫人也莫怪世子,我也是昨晚才得知,昨日皇上宣召世子爷进宫了。唉,世子的腿如此这般,又没有子嗣继承爵位,多半是祸非福。小花也受伤了,不知怎么弄的,世子从不将外面的那些糟心事说给家里听……”

  明琬知道,丁管事是想消除她与闻致之间的芥蒂。

  但她亦明白,别人不可能代替她和闻致走完一辈子。她与闻致之间,总要有人站出来解决问题的。

  直到粘稠的粥水从勺子上滴落,落在水碧色的裙裾上,明琬才恍然回神,而后平静地接过芍药递来的帕子,平静地将早膳吃完,去太医署点卯坐诊。

  太医署的药园还是老样子,白墙黛瓦围出一大块平坦的空地,里头种着皇家专供的各色药材。严谨古板的主药大人正领着十六七八岁的少年分散在药园中,打理药材,甄别药性。

  见到明琬过来,园中的师兄师姐们很是惊讶,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道:“明琬,你不嫁人了么?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