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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到时您又如何打算呢。



项梁想这么问泰麒,但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不可能的。看着躺在床榻上,泰麒紧闭着双眼的失去了血色的脸,项梁连向泰麒搭话都有些顾忌。就在这么踌躇的时候,黄医来了。带着下官的老医师急忙赶来,跑到泰麒身边的时候,首先行了一个叩首礼。



“看到您无事,真是太好。”



这位抑制住泪水,与泰麒说话的老翁,是从骄王时代就担任专门医治麒麟的医师——黄医的人。也是泰麒的熟人了。



“文远,你还平安吗?”



迎接黄医的泰麒的表情也充满了温暖。



“是,托您的福——没想到您居然还记得我这老头子。”



当然,泰麒说,然后往想跟着黄医的下官们。



“你们也是,看来所有人都平安,太好了。”



对这么说着的泰麒,文远说,



“您真是长大了。”



“让你们留守这么长时间,真的非常抱歉。”



“这不是需要台辅您来道歉的事情,——暂且,恕老身无礼。”



黄医说着,压住了泰麒的手腕。虽然伤口已经做了些处置,但还是要再检查一下伤口的样子。那是条从肩口一知道上臂的,直直的口子。



“实在是凄惨……多么残忍。还会痛吗?”



“现在已经发麻了。”



“虽然下手很重,但看来是避开了会对手臂的功能造成影响的地方。虽说如此,但这可恶的家伙,怎么就不能手下留情一点。”



黄医生气地说。看来他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文远仔细地重新包扎了伤口,命令下官去准备药,又重新诊了脉,看着泰麒的脸。



“您已然是一表人材了。现在还能再次相见,对老身来说已经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说着,他仔细地确认着泰麒的样子,向下官下达各种细致入微的指示。



“不过从一开始,身体的状况就不太好吗?您看上去相当虚弱。”



“现在这样,已经是好多了的状态了。”



“不管怎么说,这实在是太严重了。难道说,是污秽,是阿选干了什么吗?”



不,泰麒摇了摇头。



“这和阿选无关。“泰麒说,然后微微歪了歪头,”嗯——没有直接的关系。我因为鸣蚀回到了故国,在那边病了。”



“可恶的阿选,听说他袭击了您?”



“角被砍断了。也因此,一直没能回来。”



啊,文远用两只手捂住了嘴。



“天哪。角是麒麟的生命之源,居然砍断了角。而且居然在故国病了吗。明明只要没有了污秽,您的伤也就能好了。”



“那个,”项梁插话道,“我听说污秽是指,麒麟因为不净而患上的病……”



文远像是询问项梁的身份一样看着泰麒,泰麒解释道,



“这是以前在英章军的项梁。我们是碰巧遇到到,他之前一直作为我的护卫在保护我。”



“原来是这样。”说着,文远像是要传达感谢之意一般,向项梁深深点了点头,“没错,污秽就是因为不净而患上的病。听说,蓬莱对麒麟并不是个好地方。也听说是因为这个原因,流落到蓬莱的麒麟都不长命。”



“污秽本身应该已经治好了才对,”泰麒说,“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哦。”



“是这样吗?……希望王宫里这些空气不要再带来不利的影响了。”



“有那么坏吗?——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您可有受到过什么粗暴的对待?”



“我这种人,早就被那家伙忘记了。”



文远用讥讽地口气说道,但马上就慌张地住了嘴。



“不该这么说的……毕竟是新王。”



说着,文远怜爱地整理着泰麒地衣着,



“到底,都是些和老身无关的事情。只要台辅平安就足够了。”



说着看向周围。



“您的随从只有这位武人吗?”



“他也同时照顾我的生活。”



“只有一人?”文远惊讶地说着,呼了一口气,“您有这么信赖的随从在,我也放心了。毕竟现在瑞州州官已经相当于是全部都被更迭了,老身还担心改由谁来照顾台辅。”



“全部……吗?”



“属于州六官的主要官员全部,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啊啊,请不要摆出这样的表情。他们并不是被处分了,不过是因为主要的官员都是由主上所任命的,所以被解任,分配了闲职而已。目前瑞州侯是由阿选兼任的,所以实际上,是国馆在代行州的政务,没有一定要设置州官的必要。”



“您可知道正赖和潭翠现在如何了吗?”



正赖是瑞州令尹,也是州宰。而潭翠是负责泰麒的警备的大仆。这两个人是和泰麒最亲近的下官了。



老医师皱了皱白色的眉毛。



“潭翠阁下被怀疑和芭墨大人的谋反有关,逃出了宫城,之后就行踪不明了。正赖阁下则是被抓住了。至于在何处,在做什么,老身也未曾听闻。知道其所在的,恐怕只有阿选的近侧那一小部分人吧。”



“听说他受到了很严酷的对待。”



“传闻确实是这样。但是,至少还活着。阿选麾下的一个军医似乎跟在他身边,至少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吧。——或者说,这样要更残酷一些。”



项梁自言自语的呻吟了一下。据说正赖将国库中的国帑(tang三声)藏匿起来了。估计是为了问出国帑的所在,而在进行拷问。这种情况,在问出需要的情报之前,是绝不会让他死的,让军医跟在旁边也是常用的手段。



虽说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但痛苦却会持续。



“您一定很担心吧。虽然老身并不知晓其所在,但还是可以查探一番的。”



“还请不要勉强。”



“自然明白。——应该让一个医馆跟在您身边,您的随从只有一人还是多有不便。而且,台辅您,暂时还需要继续治疗。”



说着,文远向下官们的地方回过头去。



“德裕,你能接下这个任务吗。”



“那是当然。”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医官回答道。



“台辅您暂时还需要修养,以及时刻观察病情,老身会这么对冢宰呈报的。不仅是身体的不适,若是心里有什么痛苦的事情,也请随时换唤老身前来便是。”



谢谢您,泰麒用手包裹住文远已经老去的手说着。



“……要说感谢的应该是我才对。真的,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4



黄医退下后不久,来了一个武官。项梁对这个人有印象,他是阿选麾下的惠栋。他记得应该是阿选的的幕僚中的一人吧。



惠栋进入夹室后,向泰麒恭敬地行叩首礼。



“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惠栋感慨地说,但反而让项梁心里十分不舒服。说到底,泰麒之所以会离开白圭宫,都是谁的错啊。



“您现在感觉如何了?”



惠栋想靠近躺在长椅上地泰麒,项梁挡在了他们之间。惠栋看着挡在中间的项梁说,



“阁下是英章大人的……”



说着,他注意到项梁冰冷的视线,像是羞愧一样低下了头。踌躇着一般的沉默后,再次朝着泰麒说,



“我叫惠栋。阿选大人命我速速前来,负责照顾台辅。”



说是照顾,但实际上是负责监视的吧。或许是也想到了这点,泰麒说,



"没有那个必要。我这里有项梁在,文远也派了人来。"



听到泰麒的话,惠栋的目光停留在留在这里的德裕身上。他虽然觉得奇怪,但是由德裕开口,解释了泰麒暂时还需要贴身医师的情况,他也就明白了。



“我已经知道台辅本身是带着随从这件事。这绝不是在轻视项梁阁下,而且既然受伤了自然是需要黄医的帮助。”



但是,惠栋说。侍奉泰麒的人数是在过少了。



“虽然天官已经派了寺人和女御前来,但是只有天官在您身边准备是绝对不够的。更何况他们都只有各一人,无法交替,这样您根本无法将您身边的事做好。”



而且,泰麒还有身为宰辅和州侯的职责。本来应该是由国官和州官两个组织同时支持着泰麒才对。但身为天官的平仲和浃和的权限是有限的。他们确实需要一个能够一手管理六官的人,阿选想让惠栋来担任这个职责,这么回事吧。



“台辅现在的情况,我自然是知道您需要时间养伤。所以在这期间,由我来完善各个体制。”



“瑞州的州官不在吗?”



惠栋被泰麒的问话堵住了。本来,泰麒也是瑞州的州侯。拥有相对国府来说独立的行政府。其中负责警护的夏官自然不说,也有负责身边照顾的天官。如果瑞州的体制还存留着的话,自然不必借用国府或者阿选的手,也能不为当前的生活困扰。



“正赖呢?”



“正赖大人他……”



惠栋低着头说,像是在寻找说的话一样,然后,



“因为有重大的渎职行为被捕了。”



“他没有死对吧?”泰麒说,“让我见他。”



“恕我冒昧,只凭我一个人的意见……”



“我让阿选大人成为这个国家正当的王,为了拯救民众才回来的。为此也需要作为州侯的正当的权限,而为了行使这些权限,正赖是不可缺的。”



“非常明白。接下来也将朝阿选大人即位的方向,和国府一起,瑞州的体制也会重新完善吧。在那之前,还请……”



“还请快一点,请你这么向阿选大人传达。”



是,惠栋只是一味地叩首。



“然后,我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可以的话我想回去休息——希望,不是那个牢笼,而是自己的宫里。”



我们会火速为您准备,这么回答着的惠栋,就保持着羞愧地俯着的样子,慌张的从夹室出去了。项梁目送着他离去,他既对泰麒惊人得冷淡的言辞感到痛快,又对收到这些话的狼狈的惠栋感到悲哀。



火速,虽然惠栋这么说,但现在还是只能先回那个牢笼里吧——项梁这么想,但没过小半个时辰(*),惠栋就回来了。



“您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了。虽然只是仁重殿的一个区域,但仁重殿的主要宫殿圈都受损严重,无法使用。准备的是勉勉强强留下的一个小的殿堂。这样的话您觉得可行吗?”



“无妨。”



恭敬地点了点头,惠栋来到在夹室外带路。建筑外准备了轿子,但泰麒却拒绝乘坐。



“没有必要。走路。”



“可是……”



“若是担心走路的安全,就把我和项梁的骑兽送来。”



惠栋有些困扰地只答了句,我会为您去询问的。



德裕支撑着泰麒,项梁他们跟着带路的惠栋,在王宫中向西前去。



虽然内殿周围的样子和过去相同,但继续向西,损伤就变得显眼了起来。这里也是,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无人修缮,就那么放置着。再继续走下,甚至能看到些已经彻底崩坏的建筑。有收拾了瓦砾,留下空无一物的地面的地方,但也有没有收拾,就那么放置着的地方。留下的建筑也明显散发出一种自暴自弃的氛围,看不出有修理过的样子。



——仿佛废墟一般。



在云海之下——到治朝为止的景色和以前比都没什么变化,但可以说是宫城的最深处的燕朝却肉眼可见地荒废着。



鸣蚀之后六年。为何王宫的荒废就这么被放置着呢。或着说,这和正赖将国帑藏匿了这件事并非无关。即使如此,这个景象也实在异常。就算是再怎么资金不足,难道也没有人试图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整理王宫吗。



走在昏暗的廊屋中时, 有鸽子在鸣叫着。或许是嗅到这个冷清的王宫的荒废,鸽子在这里筑起了巢。那空虚的声音实在太过有代表性。



擦肩而过的人数仍旧很少。有几个人像是注意泰麒了一样停下脚步,各自都带着不同的表情,当场跪下。既有露出喜色既而叩首之人,也有心痛地伏在地面之人。与此同时,也有看上去毫无兴趣,就那么路过的人。是没注意到泰麒吗,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吗?



从内宫出来向西,项梁在这里愕然地停住了脚步。泰麒也同样,惊讶地蔽住了呼吸。



作为宰辅居所的仁重殿,以及作为瑞州正厅的广德殿,这些建筑都已然不复存在了。无人清扫的瓦砾堆得像小山一般,混沌的高低之后,入水口和半毁的园林看得一清二楚。那是过去被壮丽的建筑群所遮挡的从未见过的景像。



"这里毁坏的居然这么严重。"



泰麒停下了脚步,用颤抖的声音说。



是,惠栋低声回答道。



"当时有多少人受到波及了呢?"



"并不知道确切的数字。"惠栋这么回答,然后又补充道,"可是,也没有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那么多。"



惠栋体贴地说。



"并不是因为蚀将这些建筑物完全毁坏,就变成您现在看到的这副模样的。在发生蚀之后,多数建筑都至少保留了基本的外形,因此其中的人至少还没有丢掉性命。但这些建筑又歪又倾,就那么放着的话实在危险,因此就都推倒了。"



这么一说,似乎确实没见到过半毁的建筑物。零零散散地留下的的建筑物中,虽然瓦片掉了下来、墙壁损坏了的凄惨建筑物很多,但他们的整体结构都好好地保留着。



一边从测面看着由瓦砾堆积而成的小山,一边沿着路向北走,一些虽然有些损伤但却保留了整体形状的建筑物开始增加了。从完整地留下了的一个门殿进入宫中,他们到达了一个损伤很少的廊屋。很快就开始看到一片几乎没有损坏的小规模建筑群。



惠栋带着他们朝这些建筑物中的一个前进。想来,这应该是仁重殿以北的小规模园林的西侧。走过大门,穿过前庭进入作为入口的简朴的门厅,又穿过冷清的前院,从过厅出来。过厅前方的正院是一处小而雅致的庭院。走过沿着箱馆的走廊,来到正馆。那里有着一块写着“黄袍馆(**)”的匾额。就像是黄莺一般,按照庭院的样子修整出来的正院中,有梅和桃的古树在两边排列着。一般,宰辅所居住的殿堂,需是三进三出的建筑物(***),但这里只有前院和正院两进。



“如此狭窄实在非常抱歉,但暂时,还请您就使用这里吧。虽然进行了最低限度的准备,但我们也非常清楚还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但一切都会渐渐在完善的,现在还请您饶恕。”



如惠栋所说,这里确实是加紧进行了清扫,但家具都只搬来了最低限度。这里长时间都没有使用了这件事一目了然。



“正让寺人和女御加急赶往这里。您看,在您身边照顾的下官,还需要增加多少呢?”



“眼下没有再增加的必要。比起那个,让我和瑞州六官见面。”



“关于这个嘛,还请您稍等。现在,还请您好好养伤。我会帮台辅您传达,想尽早回归州侯身份的想法的。”



泰麒对郑重地低下头地惠栋说,



“不知可否见见严赵和琅璨?”



惠栋明显显得有些困惑。



“这……”



“琅璨方才虽然见了,但没找到说话的机会,所以还想再见一次。然后我想见见严赵,确认他的安危。”



“我会这么为您传达的。”



不能保证,他的话外是这个意思。泰麒无言地点点头,惠栋继而,



“若您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还请叫我。我姑且先去向冢宰进行报告,之后会尽量不打扰您,就在过厅侧面地房间里。您有什么事叫我便是。”



惠栋将这里的设施全部说明了之后,就悄悄地退下了。



目送惠栋离开后,德裕说,



“这人似乎穿着军服,他是什么人?”



他这么问项梁。



“是阿选的麾下。我认识的时候他还是幕僚,但现在是什么身份就不知道了。只说是被命令来照顾台辅。”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先暂时这样,这个意思吧。”



说着,面向中央的正厅,检查着左右的卧室。



“嗯,这边比较好吧。台辅您总之先休息吧。”



是正厅右侧的卧室。前后二室被隔开,前室面向正院开了一个很宽的口,是作为景色优美的书斋吧,那里面用折叠门隔开的是后室。这边则是面对着相较于这样的建筑规模来说十分宽广的后面,放置着不错的寝榻,是个感觉不错的寝室。



“您一定已经十分疲惫了。台辅您一定想多看看王宫的样子吧,我也不会阻止您,但暂时还是不要再走这么长的路了。今天真的已经是特别情况了。”



说着,德裕利索地将泰麒塞进寝榻。为他换上准备好的睡衣,整好被褥和枕头,让他睡下了。



泰麒老实地躺下,并且露出了微笑。



“……其实有好几次都想找个地方坐下不走了。”



“我当然明白。”德裕笑着说,“虽然现在药效还在,但马上就会失效了吧。若是您因为疼痛而醒了过来,就请您摇铃叫我,我就在前室呆着。无论什么事,都请不要勉强。”



好,泰麒规矩地回答,安心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 小半时指四分之一个时辰,半小时



(**) 日语汉字写做黄袍,同时可以音读为ouhou或者训读为uguisu,uguisu是黄莺的意思。



(***) 这里直译是三个院子的三进建筑物,我查了一下应该就是三进三出的意思。三进三出是从大门进去是院子,里面又有一道二门,进了二门还是院子,里面还有一道门,再进去又有一个院子。



5



惠栋在傍晚时分回来了,但因为德裕说泰麒还在睡,便连卧室都没让进,就退到了过厅。至于泰麒想要的体制地恢复,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但这种事多少要花些时间,这也是没办法的。相继地,平仲和浃和也来了。虽说寺人和女御一般会从自己的宅邸往来,但两个人暂时都决定在正院前地前院生活。



当晚,黄医文远再次前来查看泰麒的情况。文远诊察了泰麒的情况,又向德裕询问了他的样子和饮食情况等等,然后告诉德裕明日便会有其他医官前来轮班,让他继续加油。



“请放心。”德裕说,“还请您稍事休息,我去倒茶。”



德裕让文远坐在正厅的椅子上,熟练地泡好了茶,自己便回去泰麒的身边了。



作为起居室的正厅十分宽阔,天花板也很高,是个让人舒适的地方。向里有一处很深的门厅,其北面对着后院的庭院,南面的墙壁上有一扇带玻璃的大窗户,同时也有一扇带玻璃的门。透过玻璃,能完全看到走廊和正院,也能看到惠栋呆的过厅就在对面。本来,门内是立着屏风的,但现在已经移到了不遮挡视线的地方去了。因此,若是有什么人接近,就一定会被发现。



“麻烦您特地过来一趟,感激不尽。”



项梁向文远道谢,文员听了说,



“不是什么需要你道谢的事情,毕竟我们的职责就是为台辅做事。”



项梁笑了一下。虽然同为医者,但医师、疾医、伤医等等,在为王或者其他贵人治病的同时,也掌管医疗行政。与此相对,黄医却完完全全是麒麟的侍医。



“所以阿选才会这么严苛把。”



听到项梁这么说,文远痛苦的皱了皱眉,



“没什么严苛不严苛的。那东西对我们来说就是仇敌。毕竟他袭击了台辅。”



“您之前就知道阿选袭击了台辅这件事了吗?”



“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既然发生了鸣蚀,就说明台辅自身受到了重大的威胁。那么,结合之后发生的事,便只能得出这一切都是阿选所为,这个结论了。并不是只有我们这么想,从几年前开始,这就已经是宫城内的常识了——阿选煽动文州的土匪使其起乱,然后抓住了主上,又袭击了台辅。”



项梁探出了身子。



“您说主上被抓住了?骁宗大人被抓住了吗?”



文远听项梁这么问,歪了歪头说,



“不,只是有这样的传闻。官方的说明上是说已经亡故了,但看来白雉尚未落下,那么主上就是还活着了。既然如此,那就只可能就是被阿选抓住了吧。”



“难道会在宫城之内?”



“没有听过类似的传闻。若是被抓住了的话,那便不是在鸿基,而是在哪里的离宫,或者哪个由阿选所控制的州城吧。”



说着,文远低声问道,



“阿选这厮,真的是新王吗?”



项梁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



“……台辅是这么说的。”他只这么回答。再多的就不是项梁一人能决定的了。



“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琅璨那时说:“什么都有可能会发生”,想到这里,项梁问,



“琅璨大人已经叛变到阿选那边去了吗?”



文远露出苦涩的表情。



“……似乎是这样,老身也不清楚详情。琅璨大人从大司空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成为了太师,但实际上现在也还指挥着冬官。既然得到了如此的自由,那只能是因为她已经和阿选是一伙的了。比起说叛变到阿选那边了,或许说从阿选那里换来了自己的自由比较好吧。”



“那张运呢?”



文远露出轻蔑的笑容。



“那东西也是,比起说是服从了阿选,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加入了阿选。阿选一得到宫城的指挥权,就迅速地开始为阿选做事,一出现质疑阿选是不是篡位的声音,就第一个站出来否定。不止如此,还以反叛假王为由排除碍眼的官吏。他就是因此而被阿选重用的,但若说对阿选的忠诚,那是一点也没有。”



“所以,现在的冢宰……”



“主上的麾下有众多有能的文官。正赖大人他们就是代表。正因为这样的人身居要职,主上的朝廷才能迅速地被整顿好。但这些有能之人被一扫而空,只留下少数的高管,而张运就是这中间的一个人。张运没有对骁宗大人的忠诚心,所以对阿选来说是少数的同伴。他别特别地重用,一瞬间就当上了冢宰。阿选对朝政没有兴趣对他也是件好事,这样他就能随心所欲地操纵朝廷了。”



“就是这个,”项梁再次探出了身子,“您说阿选对朝政没有兴趣?”



看起来就是这样——甚至不用知道白圭宫内的情况,项梁也一直都有这样感觉——阿选把国家搁置了。



在当时夺走玉座的时候,阿选还是想发布敕令做些什么,想用他自己的方法去施政吧。但是,怀疑阿选篡位而揭竿而起的人越来越多,对此有过十分严苛的诛伐,但同时阿选的朝廷对人民的干预却变少了。虽然国家保持了国家该有的样子,但这只是从前的机构在自动地运转着,却完全没有阿选在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做些什么的感觉。随着项梁对白圭宫的内情越来越了解,他就更觉得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凭空想象。



“虽然我也在想他会不会什么也没做,但阿选真的什么都不做吗?如果是真的那又是为什么?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他想要玉座才做出这种事情的吗?”



文远摇了摇头。



“哎,老身也很不理解。他用了全部都交给张运了这种听起来好听的说法。但张运却对扩大自己权势以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阿选不试图影响国事倒是好事,不过是无为而治。或者说,什么都不做本身就是阿选的意志也说不定。遵从这样的意志,张运才什么都不做。”



但实在是很奇怪,项梁这么觉得。他不是想要这个国家吗?但得到了以后却放置不管。



“传闻说,阿选周围聚集了一帮奇怪的家伙?”



文远皱起了眉头。



“是说那些傀儡吗?确实如此。”



“那是什么东西?”



“老身也不甚明白。就好像是生病了一样——只能这么描述。也有人说就像是受到了诅咒。因为其中有很多是反对阿选的人,所以阿选对他们下了什么诅咒吧,他们这么说。”



“诅咒……”



在冬官的技术里,也存在有咒术。是琅璨帮了他吗?



“阿选周围净是些那样的人吗?”



“也有阿选刚冒充假王的时候分配过去的天官。——不,应该有。因为听说他们立刻就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应该还有一些干活的下人吧,但具体的也就不得而知了。”



阿选在六寝闭门不出。六寝中的情况绝不正常,文远这么说。谁也不能接近六寝,阿选也不从六寝出来。



“张运也……不能吗?”



“似是如此。归根结底,阿选根本就没有和张运一起让国家运转起来的意思,难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吗?随你的便,不是这种感觉吗?”



“也就是说,放任不管。”



确实,文远点了点头。



“但是,阿选就是新王的话,那也会被矫正吧。至于这对戴来说是否是件好事先暂且不谈。”



“文远阁下认为那可能是件坏事吗?”



“我这老骨头又明白什么,又如何得知天的意向。——但是,阿选的篡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老身不能接受天意降下这种犯下大罪之人的身上,太奇怪了。说到底,这个王朝,这王宫的样子,就从根本上有哪里很奇怪。项梁阁下不这么想吗。”



被问到的项梁没能回答。



实际上,项梁仍在混乱之中。虽然琅璨叛变到阿选那边去这件事也让他受到了冲击,但更让他在意的事,琅璨对骁宗仍然使用“骁宗大人”这样的敬称,对阿选却是用很随便的语气。而且阿选也没有要因此惩罚琅璨的意思。琅璨和阿选之间的关系让人想不通,这两个人和张运的关系也同样令人想不通。张运和琅璨似乎关系不好,而且说到底阿选可是坐在玉座之上的,区区张运是不可能和他对立的。但即使如此,张运似乎并不崇敬阿选,阿选也好像并不重视张运。



冷清的王宫,幽鬼般的官吏,令人迷惑的阿选等人之间的关系,一切都是异常到出乎意料,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的确有什么根本性的东西失常了。



允许你回来,阿选这么说了,但看来用一般的方法是不能顺利进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