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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 埴轮(2 / 2)


「别开玩笑了。」



玛利亚罗斯用力往地板踹了下去。别小看我!他大吼。给我适可而止,别笑,不准笑我。你们正在远方看着我对吧?正在嘲笑着我对吧?追根究柢,全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的错。若是没有你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竟敢把人当白痴,竟敢小看人。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呀?我要杀了你们,杀光你们,将所有人杀个精光。我不原谅你们,绝不原谅。玛利亚罗斯猛踹地板,虽然脚很痛还是不停踢踹着,一边踹着一边大吼。发出几乎扯破喉咙的怒吼。我知道,这么做也没有意义,不仅毫无用处,而且白费力气。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只能一直持续到筋疲力尽为止。



全是这种事,我所做的全都是这种事。



昨晚见过卡塔力后,我想睡却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想出了寻找祭坛这个方法。焦躁不安地等到天一亮,就四处向旅馆老板和附近的人们打听,收集情报。旅馆老板知道很多事,像是何时何地建了寺院却很快就荒废、或是什么教团以哪里为据点活动却失败等等。上午我请他画了五处寺院遗迹的地图给我,只要找到大略位置后,再向周遭居民打听,就能锁定地点了。萝姆.法也愿意帮忙,于是我请她去确认其中两处。其余三处当中的两处已经连建筑物都不复存在了。第三处就是这里,这里是最后一个。



萝姆·法一定也是白跑了一趟,现在或许已经回到旅馆了。自己一个人慢慢寻找也就罢了,竟然还把其他人卷进来,我还真是会给别人添麻烦。不,其实我并不希望她来帮忙,反正八成也是白费工夫。否则我也可以拜托多玛德君、皮巴涅鲁、胡子或由莉卡一起帮忙。只是我正要踏出旅馆时被萝姆.法叫住,因为怕她担心而说了出来。而萝姆.法既然听到了,当然不可能只说句「喔喔,是吗?加油」就作罢。玛莉亚罗斯也是,既然说了出口,就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因为想也知道,比起一个人,两个人的效率一定比较高。如果拒绝她的协助,或许就会被拆穿我内心真正的想法。



其实我并没有抱着任何期待。



我只是无法静静待着罢了。无论什么都好,总之我想要做点事。我不想什么也不做地静待时间流逝,最后迎接时限的来临,无论愿不愿意都只能放弃而已。即使痛苦、即使艰辛、即使悲伤、即使寂寞、即使放声大哭,到那时真的就全部结束了。纵使是最坏的结果,仍旧是盖棺论定了。之后就只能选择接受。遗忘、偶而想起、哭泣、或者笑一笑,也许得花上不少时间,但终究还是会习惯。



简单的说,我正在逃避。从这份痛苦、这份伤痛、从你死去、以及你已经死去的现实当中逃跑,却又祈祷着已经无法挽回的事。



玛利亚罗斯走出大厅,坐在路旁。天空还是一样晴朗无云却阴暗。总觉得全身都好沉重、使不上力,他将背包放到地上,抱膝盯着地板看。若是觉得无聊,就看向有些凹凸不平的石板与石板之间的接缝。即使做这种事也能打发时间,没有必要刻意让白己忙得团团转。按捺不住时,只要整理背包就好了。他原本就是习惯将东西收得整整齐齐的类型,若是时间允许,他会不断整顿到自己满意为止。现在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他打开背包。



粉红色包装纸与装饰着红色缎带的物品映入眼帘。



他将它取出,解开缎带,小心翼翼地避免摔破,撕开了包装纸。



是埴轮。



是卡塔力买给自己的。



身体虽然是人,但头部却是鱼。这是龙州生产的鱼人埴轮。



『临阵脱逃有啥不对的?』



若是卡塔力在这里,应该还是会这么告诉自己吧。



『每个人都会有想逃跑的时候吧?』



就像那时一样。



『你也随便做做就够啦。』



——但是,我做不到。



『不是独自一人,就是这么回事啦!开朗、愉快,即使是无聊的小事也有人陪你一起边笑边聊。』



那个人就是卡塔力你呀。



不行了,我已经笑不出来了,根本不可能笑得出来。虽然说在你还活着时,我就已经笑不太出来了,事到如今当然更不可能笑得出来 一让我笑吧。呐,拜托。一下子就好,只要一会儿就好了。我想要笑,我不想哭泣。我也已经不想再见到别人哭泣了,我受够这种感觉了。我想要有人来安慰我,能不能来个人抱住我,对我说,好可怜呀,没事了,已经不要紧了。是谁都好。莫莉、佩儿多莉琪、啊啊,这种时候,即使是那家伙也好,因为那家伙对我很温柔,他喜欢我,很重视我。如果是那家伙,即使知道我并不是一时心软接受他,一样会对我很温柔吧?在我说足够了之前,他会一直紧抱着我吧?即使知道这么做会深深伤害到自己,他也一样会安慰我吧?



所以我才讨厌这样,因为我畏惧着不怕伤害自己的你。因为我很卑鄙,我很奸诈,一定会为了自己伤害到你,深深地伤害你,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我已经受够了,我害怕即便如此仍蛮不在乎,至少装出了一副蛮不在乎态度的你。不对,我害怕的是自己。软弱、卑鄙、贪财、没用、总是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将过错推给别人、失败、只会形式上地自责、想那样蒙混过去,我讨厌、畏惧这样的自己。



『你不要努力过头喔。』



「……我一点也不努力,只是装出一副努力的样子而已……」



若是真的努力的人,才不可能对着不会说话的鱼人埴轮喃喃自语。要是有时间做这种蠢事,就应该要动动脑跟身体才是。



玛利亚罗斯低下头将埴轮紧抱在胸前。



他对于必须靠这种感触确认自身仍活着的自己感到厌烦。



他试着屏住呼吸。



总觉得若是就这样停止呼吸,似乎会变得轻松一些。



虽然很快就会感到痛苦而受不了,但他还是这么做。



「请问。」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



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他慌张地抬起头来。



「……啊。 」



是他认识的女孩子。长相端整,但亚麻色的头发与服装看起来却显得随便且土气。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她是跟奇罗潘卡罗等人一同藏身在潘卡罗家地下室的女孩。从破晓饭店逃离时,她也在一起。



「你是……」



「我正好路过——想说你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没事……吧?」



「啊、不……我并没有、不舒服……」



「是吗?那就好。」



女孩子的视线从玛利亚罗斯脸上移开,虽然似乎仍不太能接受,但还是轻轻点点头。似乎是个相当怕生的人。那时他也有这种感觉,她总是有些怯生生地,搞得自己也不自在起来。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她有同伴。而且现在也牵着对方。



「啊……不过,该说真是凑巧——吗……」



女孩子喃喃说着,瞄了身旁的人一眼。不过,他们是什么关系呢?似乎不是朋友,是家人吗?正确的说,对方比较像年老的长辈。她牵着的人是一名拄着拐杖,全身布满皱纹,背驼得不得了,甚至无法判断多大年纪的老人。



「我们现在正要过去你们那儿。」



「……找我吗?」



「不是。」



「咦、那……是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