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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 困境(2 / 2)


你这头发稀疏的中年肥猪,少说得跟我很熟一样。



「……去死,你们都给我……去死……好痛……」



「我看你才会先死吧。」



「少废话,面具男。」



「骂人也变得不痛不痒了。」



「……痛死我了……我的头……」



好难过,快吐出来了。酒根本没退,这还不算是宿醉,才刚开始而已。光是这样就让我的头痛成这样?开什么玩笑。还是去吐一吐好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你上哪儿去?」「要你管。」我这么回答蓓蒂后就走向厕所,一进隔间就伸手猛挖喉咙,想不到有只手在我背上摸了几下,恶心得让我吐了个痛快,眼泪都挤出来了。



「你还好吧?」



「……我看起来像还好吗?」



「的确不像。」



「我没事。」



我啧了一声,以手背擦拭嘴边。冲了马桶、在洗手台洗脸洗手后,火气又上来了。镜子里那张发青的脸真是令人火大,恶心又诡异。那个人是怎样,我现在是怎样,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啊。



太好待了,反而让我不爽。



那家伙正看着我。



我们的视线在镜中交错。



他在对我微笑。



「没关系喔。」



「啊?」



「没关系的。」



「你在说什么?」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嘿。



是吗?



说什么屁话。



少说那种屁话!



我回头殴打那家伙,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吃了我一拳就倒在地上。他真的那么相信我,相信到被我揍也无所谓吗?这样的想法闪过我心里。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才没有。我踩了亚济安一脚,猛踹、践踏那伪装成亚济安的东西。不对,这不是他,绝对不是。我冲出厕所跑进厨房,拿把菜刀杀死伪装成蓓蒂的东西,还有利契耶鲁、库拉尼、罗肯。好轻松、太轻松了,从来没想过我杀得了他们。不对、不对、不对。我接着杀死奥托米婆婆、杀死卡兹欧、杀死B·B。他们就像人偶,身上会流出红色血液的人偶。可是这不是他们,绝对不是。我在血海中央不禁这么想。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



「我看没必要重来吧?」



远远听见声音。听起来是个自认聪明、傲慢的女人。



「反正到了现在也没办法重来,已经回不去、改变不了了,只能走多远算多远。这总比孤零零地一个人走好多了,对吧?」



那你不就是想用这种方式重来一遍吗。



我早就知道了,都知道了。我已经发现了。



这是个陷阱。



我就觉得奇怪,而且很久了。「喂,蓓蒂,蓓蒂的冒牌货。就是你。那个不是站在你肩膀上就是在脚边动来动去的——黑色毛球到底是什么生物啊?



「这个?这是……」



「不用勉强了。」



我伸出手。



「反正我不认为冒牌货会说真话。」



「冒牌货……?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什么呢?其实我也不清楚,只不过——」



我抓住那圆滚滚的黑色生物,然后捏烂。



「我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然而,我看见的却是绝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犹如失足坠入漆黑的泥淖,喉管肺叶全被泥浆灌满,无法呼吸。我会死吗,还是已经死了?早就他妈的死了吗?这就是,死亡?是吗?还以为死了就是什么都没了,当然什么也感觉不到,完完全全地结束。原来不是吗?死亡之后还要这样痛苦下去吗?那我才不想死,开什么玩笑,谁要死啊,垃圾。



「——啊……呃……呜喔喔喔……!」



怎么了,莫名其妙。有光,我睁开眼睛了吗?没错,好像是那样。我看得见,只是看不清楚。这是——这里是——水?水底下?海?池子?是怎样?为什么在水里,我还——能够呼吸?感觉很难受,但我仍能呼吸,没有窒息。怎么可能,这是什么道理?这浆糊似的水、浓稠的液体是什么?



我挣扎、扭动,身体各处都碰到了些什么。好窄,窄死人了,妈的。我——被关起来了吗?感觉上,我蜷身抱膝地缩在蛋形的容器中,里面充满怪异的液体,我还能在液体里呼吸。容器本身似乎不怎么硬,使力一推,手指就陷了进去。



让我出来!快让我离开这鬼地方……!我在容器里用力敲打,不停地敲。有人在吗?喂!不在就给我说不在啊!果然不行吗。想也知道,我当然知道。等着吧,我会出去的,我要自己爬出去。开什么玩笑。



我在容器壁上抓了一阵子,找到一条缝,慢慢撑开,一点一点地挖进去。这过程比想像中更需要耐性。容器是不硬,但很有弹性,而且是半透明的,能隐约看见外面。我忍着不看,专心地挖,挖烦了就咬咬舌头,将痛得膨胀的怒气全灌注在指尖上。挖断右手食指和中指指甲后,我必须同时对抗痛苦和烦躁。一段时间后,我的耐性还是到了极限,张嘴就往容器上凑,嘶咬起来,液体慢慢往那里流去。



有洞。



开出一个洞了。



我插进手指撑大它,奋力扯开。



一将头伸出洞口,我就感到内脏全内外翻转似的剧痛,或者说是冲击,有东西不断从口、鼻、耳中流出。那不是别的,就是容器里那堆该死的液体。



「——咿啊啊啊……咕啊……唔……呜喔喔……!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



我跪倒着大吐特吐,在一切流尽之前脑里几乎一片空白。明明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却仍有什么还留在体内的感觉,让我咳个不停。至少要想办法把肺洗干净,否则哪选用得下去啊。如果能换一组新的,就算其过程要忍受巨大的痛苦,我也要换。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我提肩呼吸,环顾四周。刚才都那样了,还能有什么好怕的。即使那么想,我仍不禁愕然。



简直像内脏一样。眼前一切全都有如铺上内脏,令人作恶,实在很难将这里称作房间,只能说是个封闭的空间。



「地」上长了数十个中央微突的圆筒状物体,自己就是从其中之一爬出来的。它们有半透明的外壁,上头网布血管似的线条,就像是特大号的鱼或两栖类的蛋,只是大致上有两处不同。



第一,每个卵形物体都有一只那个黑色毛球似的生物坐镇在上头。



另一个,就是内容物。



是人类。



而且是我认识的人。



每一个我都很清楚。



「米希莉亚……利契耶鲁、凯伊……雷切……夏子、维多利亚……雷吉……」



我在最近的圆筒边蹲下,以手指触摸表面,有种有如生物的怪异温度。里面的人不知怎么了。



「喂,米希莉亚!」



我试着喊她,但没有回应,也没有醒来的迹象。她睡着了吗,表情出奇地平稳。我忽然有种不祥预感而猛槌圆筒,筒内液体随之晃荡,几个气泡溜出米希莉亚的嘴,其他什么也没发生。不、还有。凝神一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变化,眉间多了些浅纹。



「还活着吗?」



我回头检视自己爬出的圆筒残迹,有只黑色生物倒在液体里。那时候,我是——对了,我捏烂了它。那一刻,那场蠢得该死的梦——那是梦吧?不知道,总之那场恶梦就结束了。这表示,那全是这生物搞的鬼?如果是——



「搞什么鬼。」



我又转身,手伸向容纳米希莉亚的容器上的黑色生物,却临时咂嘴作罢。不行,要是随便宰了那个黑色垃圾,害米希莉亚出事了怎么办?既然无法保证绝对没事,就不该轻举妄动。毕竟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发生什么事才来到这里、现在又是什么状况,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我原先应该是正常在睡觉啊,我是喝了点酒,但没有过量,不会醉到忘了自己做了什么。可是后来呢?我一样完全想不起。硬想没记忆的事也没用,还是来想想现在该怎么做。总之,就找几个无所谓的来当实验品吧。蘖、托托、切力这几个应该可以吧,就算他们死了——



「这也不行啊。」



又想咂嘴的感觉令人恼火,我忍不住叹气,自己生闷气。



「不能杀同伴。唉,谁教那是午餐时间的规矩。」



我一屁股坐在米希莉亚的容器旁,一面调息一面思考。现在怎么办,我该做什么?铺满这整个空间肉块同样有着温度,真的就像是生物的内脏。难道我们被某种巨大的生物吞下肚了吗,想到就恶心,差劲透顶。首先,要离开这里,来找出口吧。可是,就算能找到出口,我又逃得了吗?我能丢下他们自己逃走吗?还是我应该先设法救出他们?又该怎么做……?



「真是的,麻烦死了。」



手盖在脸上擦了擦,缺了指甲的右手中指和食指隐隐作痛。痛是无所谓,忍过就好,问题不在那里。



是我自己。



不知所措而意志消沉的自己。



深感羞愧的同时,我不仅没试着解决问题,还没出息地猜想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