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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logue “freakshow”(2 / 2)


理查德走了。真是悲伤啊,他低声自言自语。



在那三天、还是四天后。寂静的牢狱边,慢慢地、有人像是努力压低着足音,屏着呼吸靠近。



那人蹲在牢房前,抓住了铁栏杆。



“爸爸。”听到这呼唤,他睁开了眼。



这段时间,他大多时间都是闭着眼睛。因为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他无法塞上耳朵,但至少可以闭上双眼。



“是……露西……吗、”



“为什么……爸爸……为什么……”露西低垂着头,肩膀、手指都在震颤,“……告诉我。为什么,爸爸……我和爸爸又不像,根本派不上用场……爸爸你……讨厌我和妈妈对吧?那么为什么、还要……”



“啊……”



在哭。你在哭吗。露西。有什么好哭的呢。为什么要哭。哭,又是什么。哭。不明白。这种东西,早就忘记了。恐怕,已经一千年,甚至更长时间,都没有哭过了。



“为什么,还要到我们身边来。一次次、一次次。为什么……”



哈朵莉艾拉。那是个好女人。我亲吻过那女人的全身,而那女人则亲吻过我的身体内侧,做到这样的女人数不胜数。不过,那还是个好女人。偶尔会想要见见她。理由。从来没有想过什么理由。想要见的话,去见就好了。



但是,她已经死了。



我明白。反正都要死。大家都得死。



“……哈朵莉艾拉……是怎么死的……?”



“生病。”露西吸了吸鼻涕,“……我们阿谢隆——基本上,有三分之一的概率,会生病。叫灰死病……一旦发病,就肯定没有救了。妈妈……说她很开心,说能够和爸爸相遇、能够生出我……说能够见到我,很开心,还说这都是多亏了爸爸。说爸爸是个强大的人,继承了爸爸血液的我……一定,是那三分之二。病得最严重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还让我要活下去、说我爱你。大概是对我说……而且、应该……也是对爸爸说的。我爱你、我爱你、重复了好多遍……然后,就死了。”



“……三分……之一……”



那个女人知道吗。自己的命运。至少,肯定做好了觉悟。



“……原来如此……啊啊……所以才……”



那是个激烈的女人。比外表看上去要激烈许多。毫无保留地为他奉上了自己的一切。但是,却也什么都没有舍弃。他当初认为那是因为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舍弃的东西。一无所有之人,本就是如此。就连性命,都所剩无多。



真是个悲哀的女人。反正都会死。人生苦短,所以破罐破摔了吗。



与之相对,我根本死不了,可是,却也同样悲哀。



为什么我会感到悲伤呢。



“露西……你、肯定……是那三分之二啊……”



“这种话……!”露西朝着栏杆捶了一拳,“事到如今,还好意思说这种话!然后……然后……!”



说不出话来的露西,站起身来不知去了何处。



他想要叫住露西。理由、不需要什么理由。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没能叫出口。露西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次了,也不能再来第二次了。他这么认为,至于理由,不需要什么理由。



悲哀之人,从何而来,又会去往何处呢。



他没有真正思考,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问题。



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真过分啊。”女人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只能睁开右眼。左眼不知何时,被观众那不知深浅的恶作剧毁坏了,大概是铁制的棒子,仍插在他的眼窝里,因此也无法再生。女人伸手将那棒子拔出,丢在一旁。



你为什么要来。他本想这么问,却问不出口。到底为什么说不出口,理由,不需要什么理由。



女人穿的不是医术士服也不是盔甲,只是一身暗色的普通衣装。佩着摩德洛里刀。淡淡的金发映着月光。第一次见面时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如今已经不同。是个好女人。至少,会变成一个好女人。如果欲望机能还能好好运作的话,说不定会想要抱住吸吮一番。不过如今这已经与他无缘。



女人深蓝色的眼瞳俯视着他。“我想问你一件事。”



他点了点头。他是打算要点头的,至于有没有真的做出动作,他也不清楚。不过至少,他的意图应该是传达给了对方。



“那时你为何死心了。”



“……因为觉得……赢不了啊……就算伸手……也已经是徒劳……呐……”



“仅此而已吗。”



“……啊啊……”



“明白了。”



“不对、”



自己到底打算说什么,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有什么……有什么东西……我看见了……我注意到……有什么东西……将我打垮的东西……在你身上……我……只能……我……”



我——只能闭上眼。因为无法正视。你的身影。你。



什么、“你”。真是可笑。(译注:这里SIX的第二人称代词用的是“あなた”,是比较暧昧的一个词,同时含有敬意和亲切的意味)



“SIX。”你说出了我的名字。



那个涂满了虚名、虚饰与虚荣的名字。



“我永远也无法原谅你。”



“……当然了……”



“你将会在这里,永远一个人。”



“一个人……吗……Ku·Ku……一个人……啊……大概吧……一直……都是一个人……我……一直都是……”



“不对。”



你又明白什么呢。



“就算是你,也肯定有过机会的。”



没有啊。没有。我——



甘愿粉身碎骨为我效忠的两名杰伊已经死了,如同朋友一样的理查德也走了。妻子们都被杀了,女人们都已经舍弃了。孩子们都被我用完就扔了。哈朵莉艾拉也去世了,露西也不会再回来了吧。



“你没能抓住那个机会。你并非一直一个人,你只是现在一个人罢了。”



是啊。如你所说。



“若一个人不再寻求他人,他便只能独自一人。”



是吗。



我在你身上看到的——



我所寻求的东西、终于被我找到了。



但是,一切都已经迟了。太晚了。



“……我的”



真奇怪。



声音在颤抖。



“我的、名字……”



这是什么。这种感觉。



“……你能不能叫我……我的名字……真正的、名字……”



睁开右眼。



看不见。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像是被一层液体,模糊了视线。



“shibuya·ichiru(译注:这是个明显的日式名字。之后几卷中会表明究竟是哪几个字,但在这卷中只出现了发音)……这是……我的……名字……真正的……”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留下这句话,你走了。虽然看不见,但我明白。啊啊,是啊。毕竟、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一开始是为了生存、为了填饱肚子,不知何时开始,便变得如同呼吸一般,变得天经地义一般。大家都和我一样就好了。大家都一样,这样不好吗。这样一来我的心情,就一定能够有人理解。然而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对此都无能为力,都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就算悔恨也无济于事,就算想挽回也无从下手。在这个世界上、我。我。我已经——



“shibuya·ichiru。”



你的声音很遥远,然而依然清晰可闻。



如同就在耳边鸣响



“如果死不了,就只能活下去。即便不被原谅,也只能活下去。你已经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既然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至少在原地站稳了也好,shibuya·ichiru。”



如果在一开始,就能与你相遇该多好。



这样的话,我也许会喜欢上你、爱上你、为你舍弃我的全部,如果我能够那样正大光明地活过,也许便不至于永远彷徨在这世间不得安歇。



这是无法实现的。



终于理解了悲伤的缘由,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