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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急篇 永生不死的男人(1 / 2)



餐车中响起一片和谐的嘈杂声。



切斯追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在桌子间穿行。



那是和他在列车头等客房内同住一个房间的少女。少女天真无邪地对他说“我们一起去列车探险吧!”,切斯对此根本不感兴趣,但是为了扮演好一个“讨人喜欢的少年”,和少女一起玩,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考虑这样的事情已经考虑了二百多年了,这种场合,他能很自然地扮演好“孩子”这个角色。



他追着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女,跑到了餐车内。



——如此说来,我记得从欧洲坐船去大陆的时候,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当我说“我们一起在船中探险吧”,当时和我一起玩的是谁呢,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算了,那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能把所有的人都“吃掉”的话,到时肯定会知道答案的。



没用的事情考虑太多了,切斯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他的肩膀重重地撞向了坐在吧台前的男子的背部。



“唔嗯嘎嘎!”



男子好像正在大口地吃着什么东西,食物卡到了嗓子眼里,弄得他手忙脚乱。仔细一看,原来是他乘车之前撞到的那个脸上有刺青的男子。真不巧,偏偏又和同一个人相撞了,真是不走运。切斯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他马上道了歉。



“啊啊!大哥哥,又撞了你……对不起!”



男子虽然眼睛里都充满了泪花,但还是勉强对切斯挤出了个笑容。



“啊,不,没事没事,我一点也没事。你也没事吧?”



切斯点了点头,露出了和刚才一样的笑脸。虽然这个男子脸部有刺青,但是好像是个不错的人呢。这样的男子,虚有其表,他可能一无所获而终其一生吧。切斯虽然这样想着,可是他的表情上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之后,少女的母亲也来了,他们之间开始相互寒暄。



这时,在眼罩上又戴了一副眼镜的女人看着切斯说道:



“那个小男孩,是一个人吗?”



“嗯,这孩子——哎呀,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这么说来也是那样。



切斯决定对他们报上自己的假名。如果是预定车票的话,必须使用真名,但是向普通人介绍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用假名也没什么问题,还是极力向他人隐瞒自己的真实名字比较好。做出如此的决定后,切斯决定说出托马斯这样的假名,这是今年刚去世的“发明王”的姓氏。这样的话,自己在纽约期间,就不会忘记这样的姓氏了。



但是。



“我的名字是切斯沃夫.迈尔——”



说出这么拗口的名字,切斯一瞬间惊呆了。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他感到自己有点头晕目眩。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确实是想开口说“托马斯”的!刚才,好像是被身体拒绝了……。



他记得曾经有过同样的情况,是在“那个家伙”还活着的时候。他在城镇市场被问及名字,突然想用假名字的时候,自己的嘴又不小心地说出了真名。那时候,他知道是因为“那个家伙”站在不远的地方。



这是恶魔所给予的制约。作为获得永生不死的微小代价。



“不死者之间,不能使用假名字!”



这种制约,实际上给他传达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就在身边,肯定有“不死者”的存在——



切斯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现在慌张也是毫无益处的。要是“不死者”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的话,就更不能这么笨拙地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他重新恢复镇静,适当地继续补充道。除了假名字之外,其他的假话都可以说,他开始编造这次旅行的目的。



“——就叫我切斯吧。我要去纽约见我家人。”



紧接着,贵妇人和她的女儿也开始和他寒暄。但是,切斯只听到了她们的名字,他的意识完全集中到了餐车内的其他人的身上。



考虑到声音所能传到的范围,恐怕不死者就在餐车内。但是,这里却没有他熟悉的面孔。他也看不出乔装打扮的人来,眼前的枪手和戴着眼罩的女子只不过是化装了一下,并不是乔装打扮。



——到底这些人中谁是“不死者”呢?莫非是在从这里看不到的厨房里吗?还是——



他想极力否定这种想法。



——莫非在乘船人之外,还有别的“不死者”——



这对他来说,是很可怕的想法。如果“不死者”除了船上的人以外还有其他人,就无法掌握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了。



某一天,一个不认识的男子笑着走过来,突然将右手伸向自己的头部。仅这么一下,切斯的人生就全被吸走了。



切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其实马上死了也没关系,自己已经活够了。问题是他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他和“那个家伙”之间的“扭曲的事情”,那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容忍的屈辱,也是相当恐怖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切斯才选择了现在的生存方式。把别人都看成是自己的饵食,把他们全都吃掉……最后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不死者”,他必须要这么做。



当对方是自己不认识的“不死者”的时候,他必须要知道对方成为“不死者”的理由以及还有多少个不死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出对方,将他“吃掉”。



因此,特定对手是绝对条件。是悄悄的让他们一个一个受伤呢,还是一个一个的把右手放在他们的头上呢?但是,如果那样做的话,对方应该会很容易地明白过来吧。



——无论如何,必须在这个地方将不死者解决掉。不管使用什么样的手段。



切斯虽然内心在考虑着这些阴险的事情,可他的脸上依然扮演着孩子般天真无邪的样子。这时,眼前那个枪手朝自己大声喊道:



“对了,要是做了什么坏事的话,就会被‘铁路追踪者’吃掉的!”



“吃的干干净净的!”



这是一对穿着很怪异的男女乘客。一个一身枪手的打扮,一个穿着大红色的连衣裙。我记得他们一个叫艾扎克,一个叫米莉亚。



艾扎克的声音将切斯拉回到了现实。为了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决定暂且听听他说的话。



“——我曾经被我老爹吓唬过!”



“真可怕呢!”



“咦?‘铁路追踪者’是、是什么人?”



刺青男子战战兢兢地问道。低头一看,他的两腿都开始发抖了。



“什么,杰古吉你不知道吗?‘铁路追踪者’指的就是……,,



“……不过,要是在列车中说这些话的话……‘铁路追踪者’——就可能出现在列车上!”“呀————!”——“铁路追踪者”啊。真是无聊的话题。本来,我的身体就和“恶魔”差不多的。这样想起来,也许这样的怪物还真的存在呢。



切斯继续注意着周围,认真地倾听着艾扎克的谈话。



——做了坏事就要被吃掉吗?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恐怕会先把我吃掉吧。以世间的基准来看的话,我毫无疑问该归到‘‘恶人”一类中,而且我现在还正打算将大量的炸药卖给黑手党。如果这些炸药被用在战斗中的话,那么无疑受害者会牵连到无辜的一般人。



受害,这是一个很抽象的词汇。如果上面说到的炸药被用在街斗中的话,那么肯定会出现死人。确实,很多人。切斯明明知道这些,但还是在做这样的交易。



罪恶还不止这些。切斯一直利用自己孩子般的面孔,欺骗了许多人,也陷害了很多人。有时是为了更舒适地生活,有时只是出于对某人的厌恶。



——那又怎么样。有谁知道呢?



对于切斯来说,比起其他人的生死和自己的善恶来说.如何能够把“不死者”吃掉,才是最重要的。为了这个目的,即使牺牲掉一些普通人也没关系。比起自己的可恨的“记忆”被别人吸收掉,即使孤独一生也胜过于此。



这样想着,切斯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



逃票乘车的蕾切尔,令人吃惊地、堂堂正正地潜进了车内。



她坐在餐车的餐桌旁,毫无踌躇之色的点餐。



她并不是没带钱,对列车上的厨师也没什么恨意。因此,吃饭付钱这件事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而且,列车上的餐饮业也是独立于铁路经营的,那就更不存在问题了。



但是,她也不是完全无防备地进入餐车的。她是算计好了乘务员检票结束之后才坐了下来,这样,暂时就不用担心检票了。而且餐车是从头等车厢到三等车厢的乘客共用的,人们穿的衣服也都各式各样,所以她穿着类似于工作服的衣服也就不显得那么显眼和不自然了。



再者说来,她还坚守着坐在窗边这条规则。说是规则,也只不过是她为了克制自己而定的,其实并没有这样的强行规定。可是,如果真的被抓住的话,可就不是只是说教就能了结的事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看见了一个让人讨厌的男子。



就在她的视线前端,有一个留着一撮小胡子,正吃着高级料理的男子。虽然他的身材魁梧,却显得有些胖,那是一个看起来很臃肿且很丑的男人。从刚才起,他就下流地笑着,连唾沫都喷出来了,还一直高傲地夸着自己。



“啊哈哈,我就是这样堂堂正正地坐上其他公司运营的高级列车的。这全是靠我的本事做到的!哈哈哈哈!”



并不是他的话令她不快,而是因为她认出了这个男子。



自己根本忘不掉他。这个男人,就是父亲所工作的铁路公司



的干部,他陷害了父亲,而自己却在公司里逍遥自在。看到他那



神态,好像他还没有从重要职位上滑落下来。他的那种姿态在蕾



切尔的心里落下了阴影。



真想上前痛扁他一顿,可是她知道那样做是没有意义的。而且,她又是逃票乘车,引起骚动的话,对她是没有好处的。



她握紧了拳头,紧接着,她的耳朵里又传来了他那下流的声首。



“我能够过上这样富裕的生活,也是我为公司和人们诚实工作的补偿吧!哈哈哈哈!”



——什么“哈哈哈哈”。我要诅咒。我要诅咒他掉进海里,让海蛆爬满他的全身,把他的骨头都吃干净。即使他葬身鱼腹,也不能消除我的愤恨之情,最好能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蕾切尔一边压抑着她的愤怒,一边诅咒他。之后,她就决定小再有那个小胡子猪了。



刚把吧台送来的烧得半熟的菜送进嘴里,一个青年就一边哭看一边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他的脸上刻有剑状的刺青。那样子乍一看就像是出没在加勒比周围的海盗一样。但是表情有些凄惨,皱着一张脸,双眸里充满了大量的泪水。



那个男子跑过去的时候,蕾切尔听到他小声嘟嚷着。



“乘务员、乘务员,快点……”



——他不会是要把乘务员带来吧?



蕾切尔稍稍感到不安,但是她决定还是继续吃饭,看看情况再说。



不一会,刺青青年跑出去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出现了。他从领带到鞋都是统一样式的白色,就像是出席婚礼的乡下人一样。他和脸上有刺青的青年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个男子威风凛凛地在餐桌之间大踏步地走着。



蕾切尔有一瞬间和那个男子的眼睛对上了。她马上转移了视线,觉察到了危险的存在。这是和乘车前遇到的乐团的两个人寸感到的“危险信号”是不同的,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对那名男子提高了最大限度的警戒心,同时,开始继续注意周围的情况。



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很不祥的预感。这和逃票乘车的感觉不同。作为情报屋的跑腿,她积攒了很多有关黑社会的经验,那些经验好像正在向她传递着“什么信息”。考虑到很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她开始轻轻地打开车窗。



然后,“时机”马上便到来了。



餐车中有三拨人大喊了起来。



各个声音都很宏亮,车厢内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从前门进来的黑服乐团装束的男人们叫道:



“所有人都趴到地上!”



他们的手里都握着机关枪。



站在餐厅中间,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喊道:



“所有人都举起手来!”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闪着黄铜色泽的手枪。



从后门进来的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男子喊道:



“喂喂!所有人都不许动!”



男子的手里只握着一把水果刀。



蕾切尔旁边的男子冷汗直流,他嘟哝着:



“怎……怎么办啊……?”



这些男子互相看着对方,脸上都露出了“这是怎么回事?”的表情。



最先采取行动的是穿着破烂衣服,手拿水果刀的男子。



“嘿——咻——”



他小声嘟哝着,一步并作两步地向后退去。



“打扰了!”



他把门轻轻地关上,然后啪嗒啪嗒地跑了。



只有一把水果刀是无法和他们抗衡的,结果,三者互相牵制的僵局瓦解了。而这,也是惨剧开始的信号。



穿白色衣服的男子马上拔出了枪,连续放了三枪。乘客们全都缩成一团,抱着头发出了阵阵惊叫声。白服男子射出的子弹中,有一发打中了黑服人。被打中了肩部的黑服人身体转动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好像要与此相呼应似的,黑服人也开始用机关枪疯狂扫射。黑服人的枪法很准,白服男子的胸部一瞬间的功夫就被染成了红色。



乘客们还在继续哀号,这时,蕾切尔一边打开窗户,一边慢慢地站了起来。



白服男子向后倒了下去,手中的枪冲着天花板放了好几枪。这和瞄准瞄不准没有关系,只是受到了强烈冲击,手指和手腕不听使唤而已。



瞬间,再次传来了机关枪的轰鸣声。



这次是白服男子的腹部受到了枪击,他的身体都弯成了“<”的形状。不久,男子的眼中失去了生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就在那时,蕾切尔的身体也已经滑到了列车的外面。她灵活地抓住侧壁的装饰,身体慢慢向下滑落,一下子钻进了车轮与车轮之间的空档。



乘客和黑衣人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丁枪战中,看到蕾切尔消失的,只有坐在旁边的男子一人。



之后,厉害得要命、穿着白色衣服的伙伴出现了,一会的工夫就把局势扭转了。



乘客们都摸不清状况,一片混乱之中只有一个人很冷静地把握住了状况。



——现在的一伙……也许还能为我用呢。



切斯趴在吧台前面,考虑着利用白服男子的事情。



“那么,切斯,梅丽就拜托你照顾了!”



“嗯!”



切斯对贝利亚姆夫人重重地点了点头,拉着少女的手,向餐车外走去。他打开门,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向前走去。很幸运,过道中没有发现白服人的身影。



他拉着梅丽的手,静静地朝后部车厢走去。这种状况对切斯来说真是太好了。



袭击过后,贝利亚姆夫人对切斯说“切斯,我想让你带着梅丽躲起来”。他想走出餐车去白服人那里,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一个人出去肯定会遭到周围人阻止的。



这时,贝利亚姆夫人因为担心女儿,而给了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他又怎么可能不利用这一点呢。只是梅丽的存在自然也妨碍了他的行动。当然,他也可以直接去白服人那里,把她交出去,或者直接在此处把她杀死。但是,切斯无沦如何也下不了手。并不是因为她可怜,她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欺骗她、背叛她的行为,不正是“那个家伙”对自己所作的行为吗?



他对杀小孩可没有什么罪恶感。必要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拿小孩的胆用于自己的研究。只是,“背叛”这样的行为是例外的。一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和“那个家伙”一样龌龊,切斯的心里就会生出一种对自己的强烈厌恶感。



欺骗大人的话,他不觉得有什么罪恶感。可是话说回来,他也不是觉得小孩就多么神圣。小孩所具备的残酷、丑恶,他在这二百年间,也都见识过了,甚至都已让他感到厌烦。即使如此,他还是做不出陷害小孩的事情,也许是把过去的自己和他们联系在一起了吧。



少女紧握着他的手跟着他。她的眼里虽然充满了怯懦,对切斯却没有丝毫怀疑。如果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点对切斯的怀疑的



话,切斯就能够把她就地解决了吧。



——究竟要羁绊他到什么时候呢?这样可恶的“记忆”!



切斯虽然内心愤愤不平,可是他的手却紧紧地抓着梅丽。



穿过第一节二等车厢来到下一节车厢的时候,他看向厕所旁



堆放打扫工具的小屋。小心地打开门,发现那里整齐地摆放着拖



把、桶之类的打扫工具。把拖把堆放到一起的话,那里刚好可以



藏进一个小孩。



“喂,梅丽,你进到这里面去。你一个人的活,完全可以躲到里面。”



“可、可是……切斯,你呢?”



梅丽担心地看着切斯。



“我去看看那里的情况,你就躲在这里,一定不要动。没关系的,我马上就会回来。”



听了切斯的话,梅丽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是打算和白服人交涉完之后再回来的。和白服人交涉的话,她就会有生命危险。结果,就等于是自己背叛了她,切斯无论如何都想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见鬼!我究竟是在犹豫什么呢。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只不过是我的饵食而已。只不过是一些家畜,我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一定要镇定,这只不过是自己流露的慈悲之心。杀一只小羊,把它的肉吃掉,是不会有什么罪恶感的。这两者是一样的。



切斯的脑子里,根本不认为“和白服人交涉是一种背叛行为”。虽然切斯答应了要保护她,可是其他人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对了,为了记住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为了封住那可恶的记忆,更是为了延长我的生命——必须把这辆列车当成最大的牺牲品。



切斯尽量挤出一丝笑容,然后静静地关上了少女等待的门。



切斯勉勉强强地露出笑脸。但是他脸上有些麻痹的肌肉,已经无法回复到刚才的表情了。虽然他已经习惯了露出小孩般的笑脸



“喂,该交接班了!”



货物室中一个黑服人对剩下的两个人说道。



“喂,你可别擅离职守!”



“有什么关系呢,那个绳子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切断的。而且,我们的工作又没有看守人质这一项!”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来人了呢!”



本来,他们的工作是管理“雷姆蕾丝”的武器的。三个人都很悠闲自得,可是,事态突然变得麻烦起来。



一听到有人从过道跑过去的声音,他们便马上带上枪准备向外面走去。可是,没等他们打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他们还准备拿枪吓唬那里的小阿飞,这时,穿白衣服的男女却走了进来。真是没办法,当把他们全部抓住后,又有一个小阿飞闯了进来。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先把他们全部抓起来,用绳子捆住,扔进旁边的货物室里再说吧。



“这是在命令范围内的。指示说如果发现目击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们抓起来,明白了就马上回现场!”



“可是,不是要换班吗?”



“真没办法,总之先去看看那些家伙的情况吧!”



说完后,一个黑服人带着另一个人走向了过道。而剩下的一个人则冲着他们的背影喊道:



“啊啊,他们的情况,你们通过无线电告诉古斯先生吧!”



但是,那两个人并没有回答他。



“喂,你们也给我回一声啊……”



他来到门口,探出头喊道,可是那里的状况却让他觉得很奇怪。与货物室相邻的车厢里本应有两个人的,可过道里现在却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咦?喂,乔治去哪儿了?”



戴眼镜的黑服人询问不见的同伴的去处,可是却没等到任何回答。



“喂,怎么回事!”



过道里的人浑身发抖。然后,他终于挤出了一个声音回答道:



“消……消失了……”



“啊?”



男子背对着窗户,哆哆嗦嗦地说道。



“消失了。就这样。我回过头去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喂!后面!”



戴眼镜的黑服人大叫道。



货物室的过道旁简单地并列着几扇车窗,其中一个被完全地打开了,正是他的同伴背后的车窗。那扇车窗里,映出了一个红色人影,这并不是室内什么东西的反射,因为车窗已经被最大限度地打开了。



那个红色的“什么东西”,确实正站在列车的外侧。然后,红色影子的手向同伴的后背伸去。



“哎……?”



站在车窗边的男子连回过头发出呼喊的时间都没有。他的身.体一下子就飞到了空中,然后就像是拔了拴的洗澡水一样,被吸进外面的黑暗中去了。



“啊?”



戴眼镜的黑服人着慌了。



——两个同伴出来的时间绝对不到三十秒。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两个人就消失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且,其中一个人还是在自己眼前消失的。可是为什么,我眼看着事情的发生还是理解不了?我的脑子有这么笨吗?



呆呆地杵在那里,红色再次从他的眼前闪过。



那是在黑暗中浮现的刺眼的红色,既恐怖又美丽。



红色影子慢慢消失在车壁外侧,车窗外只有黑暗静悄悄地流淌。



戴眼镜的黑服人,这时才开始惊叫起来。



克雷亚很讨厌自己的名字。



虽然没有改名的打算,可是他对于自己明明是个男的却取了个女孩的名字,还是心存抵触的。



他的名字继承于祖父。确实,在19世纪前半叶,“克雷亚”也是男子的姓名。可是,现在不管到哪儿,他们都会说那是女人的姓名。



虽然讨厌这个名字,但是他并不恨父母。不管怎样,已经死了的人,再怎么恨他们也没有用。要是他们还活着的话,他肯定会抱怨他们的,可惜自他懂事起,他们就去世了。



之后,克雷亚被邻居冈多鲁一家抚养成人。



冈多鲁的父亲是一个很小规模的黑手党的老大。在纽约的组织中,他们的存在就相当于是下层组织养的狗。



冈多鲁的父亲去世之后,杂技团收养了克雷亚。克雷亚认为头能碰到屁股和单手倒立都是很普通的事情,但这些普通的事情对他来说都不那么容易做到。于是杂技团的人说他天生肌肉、骨骼就不好。不过对于当时的克雷亚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让他感到不快的是,后来他通过锻炼逐步练成的技能,却被周围人说那是他自己“有才能”。这是对他努力的侮辱,可是最终他还是接受了。——一定是只掌握这种程度的技艺,并不能让他们接受这是自己“努力”取得的成果。那么,就来学一些超过自己“才能”的技艺吧。



结果,他的“努力”还是谁也没有认可。克雷亚比谁都刻苦,这是事实。只不过,他的能力在常人看来,都不认为是“努力”获得的。



克雷亚本来打算在杂技团工作挣钱寄给家里的兄弟们,可是世间的事都没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过话说回来,他也并不是没有挣到钱。等他挣到一笔钱的时候,克雷亚的三兄弟已经大大扩充了地盘。虽然在其他组织看来,还很弱小,可是他们的收入却远远超过了克雷亚。



杂技团解散后,他在世界各地流亡。经过一些迂回转折,克雷亚最终走上了职业杀手这一道路。刚开始他并不是自由杀手,可是,他的工作进展却一直很顺利。最后,他辞去杂技团的工作,选择乘务员这一职业隐身,是有理由的。比起杂技团来,这是一份可以频繁出入大城市的职业。作为自由杀手,没有比这个更方便的了。



他有一套残忍的杀人方法。这他自己也知道。他有一种嗜好,就是不把对方的身体破坏到一定程度,决不罢手。可能是觉得若是破坏程度轻的话,对方的心脏就还会跳动吧。这并不意味着他胆小。在他的基本思想理念里,他认为“既然接受了杀人委托,就应该把对方完全杀死,这是作为杀手的职责。”



本来这是一种很不好的嗜好,可是他反而因此而变得有名起来。现场中留有大量血迹的杀人方法,经常使对方组织感到非常恐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克雷亚被冠上了“葡萄酒”这个绰号(他工作的时候用的是假名字)。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外号就传遍了各个城市。被传为是“出现在全美各个城市,神出鬼没的怪物”,“葡萄酒”这样的绰号,便在黑社会中悄悄地传播开来。



——因为他是横贯大陆铁路的乘务员,所以理所当然地会出没在各个城市。还有人称他是专抓和自己一样瘦瘦的人的“怪物”。那样的话,身材是我两倍魁梧的冈多鲁次子岂不是要被称为邪神了。



想到明天就要和“家人”见面了,克雷亚的心情很自然的乎和起来。



虽然自己已经很有名气了,可是冈多鲁兄弟并没有把克雷亚拉到组织中去,而且也没有疏远他,让他辞去杀手这一职业。



作为人类来讲,这是有问题的行为,可是克雷亚却很高兴,要是冈多鲁需要的话,他会格外廉价地为他们做事。其实,即使免费也没关系,但是他们却不答应。而且,为了尽自己的一份义气,现在他正在为他们做事。据说现在冈多鲁家族,正和纽约的大集团“鲁诺拉塔家族”抗争。



恐怕暂时不能再做乘务员的工作了。明天到达纽约后,他就打算申请暂时休职一段时间。



之后的问题,就是这列列车能不能平安到达纽约这件事了。



千万不能让列车停下来。



如果自己迟到了,冈多鲁家族就有可能被吞掉,所以一定要避免这件事情发生。



不管白服人和黑服人哪方控制了列车,这列列车平安到达的可能性都会减小。即使到达纽约的话,恐怕也要和警察僵持一段时间。如果和警察开枪互射的话,一部分乘客就有可能死亡。



决不能把列车交到那些人手中。决不能让他们杀死乘客,或者劫持乘客当人质。



考虑到这里,克雷亚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由担心冈多鲁转到纯粹地担心起乘客来了。



——我这是怎么了。



他反躬自问了一下自己的内心。



——我还真是喜欢乘务员这一职业呢。



月光下,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货物车厢的侧面,腋下夹着断了脖子的黑服人的身体。



蕾切尔还在列车的下面前行。在金属零件的缝隙间,像猴子一样爬行。在常人看来,她正以异常的速度向列车的后方前进。



她的目标是货物室。这趟列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乐团的人确实是拿着机关枪闯入了餐车。



如此说来,在货物室看守的人又怎么样了呢?如果他们是乐团的人的保护伞的话,那么货物室的人和乐团的人就是同伙吧?蕾切尔想要早点摸清列车的情况,于是便迅速采取了行动。其实好好待着不是很好嘛,可她偏偏要踏人危险境地。



这也许就是情报屋工作者的职业病吧。事实上,她也只不过是个“跑腿的”,这么做也是出于好奇心。



蕾切尔到达货物室的下面后,在车轮之间伸展开自己的身体,窥视列车侧面的门。好像门并没打开,但她还是想从侧面确认一下。就在这时,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货物室侧面的门竟然开着。



一般情况下,这扇门应该只有在停车搬运货物时才会被打开的。现在门开着,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了……



就在这时,蕾切尔的思绪突然停止了。她注意到在开着的门的侧面有一个红色人影在移动。



黑暗中,一开始她只注意到门开着,却没注意到那里还有一个人影。因此,注意到门旁边的“存在”后,她立刻就明白状况了。



门不是“开着的”,而是现在进行时态继续开着,门正在被那个红衣人影打开。



红衣人影好像还没有注意到她。她紧紧地抓住列车侧面的突起,有些吃惊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一会,门被打开了,红衣人影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走进了货物室。



蕾切尔一瞬间被吓得呆住了。脚步声混杂着男子的惨叫声,一下子把她的意识拉回到了现实中。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在异常的胆怯叫声之后,货物室里传来了轰鸣声,但是很快就结束了。见此,蕾切尔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决定将上半身重新隐藏到车厢下面。



但是,她的行动晚了那么一步。



就在蕾切尔的身旁,红衣人影突然下来了。与其说是下来了,倒不如混是从侧门掉了下来。



随后,更让人苦恼的事情发生了。



两人的眼睛对上了。



红衣怪物,和——



克雷亚感到有些苦恼。



看守货物室的黑衣人中,有两个人都被他杀掉了。



但是,把第二个人拽出去的时候,却被第三个人看到了。果然,第三个人通过通信器开始和同伙联络。克雷亚知道这个货物室的锁坏了,所以决定悄悄进入里面,解决这个人。



当那个人想大声叫喊的时候已经迟了。克雷亚向上托起他的手腕,手里握着的机关枪的扳机被扣响了。枪口冲上,当然一发也不可能打中克雷亚.他只轻轻捏了一下,黑服人就被吓了一跳,机关枪也掉到了地上。



之后,像往常的做法一样,克雷亚把他拖到外面,再把他的身体压向地面杀死就行了。他倒剪着这个人的双臂,像下楼梯一样,从门口向外飞了下来。之后,他的双脚挂在了金属零件上,停了下来。要是一般人的话,双脚承受不住可能就会断了而掉下来,或者是绞进车轮,直接送命。



但是,正因为是自己,所以不会有事。他的神情充满了自信。实际上,要是成功了当然最好,可是——



这寸,他露出了少见的苦恼表情。



——谁啊,这家伙。



在自己的旁边,车厢下面的金属零件之间,有一个女人探出了头。他没见过这个女人。难道是白服人或者黑服人的同伙?他感到一丝疑惑,突然,被他倒剪双臂的人感觉变重了,一会工夫,又变轻了。仔细一看,原来是黑服人的双腿没了。刚才手忙脚乱之间,他的双腿卷进了车轮里。



实际上,克雷亚应该用力去拽他的,但他却依然反剪着他。结果,黑服人的下半身被绞成了肉泥。男子还来不及叫喊,便失去了意识。或许是因为疼痛难忍,已经受惊吓而死了。不管怎样,他失血过多,绝对免不了一死的。



——真没办法。



克雷亚双腿和背部一起用力,将后背使劲向上仰去。利用这一力量,将黑服人的上半身使劲甩进了屋子里。也许是用力过猛,黑服人的上半身先是撞到了天花板,然后又重重摔到了地上。



克雷亚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的视线再次回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只见她身穿配管工模样的衣服,怎么看也不像白服人与黑服人的同伙。一开始检查乘客名单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个女人。那么,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情。



作为乘务员的习性,使克雷亚最终下定决心盘问她。



他眼中的杀气一瞬间消失不见,恢复到了事件发生之前的乘务员身份。



可是,蕾切尔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一点变化。



——什么?怎么回事啊?这是什么啊?



蕾切尔的脑中一片混乱。红衣人影采用一反常人的做法将黑服人的双腿绞成了肉泥。而且,还是一种将人的双腿卷入车轮的残酷方法。黑服人的腿卷入车轮的一瞬间,车轮发生了大幅度的震动。面对这样的冲击,红衣怪物却丝毫没有动,只是把自己的双脚使劲地缠在了配管上。



紧接着他又采取了非常人的做法,将尸体扔回了房间,之后红衣怪物开始端洋起蕾切尔。



蕾切尔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盯着红衣人。虽然乍一看她很镇静似的,可事实上心里却非常害怕。她盯着红衣人的双眼,总觉得他不是人类。仅仅盯着他看了数秒,她就不由得想吐了。就像是盯着一个很深的洞穴,结果自己会被吸进去而死掉了似的。之后,怪物眼里的杀气逐渐淡了下去.但她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眼前的怪物,慢慢地张开了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说出了蕾切尔最害怕听到的话。



“请让我看看你的车票。”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蕾切尔接下来的动作就像蜗牛的触角似的,迅速缩进了车厢下,快速穿梭于车厢之下。她的手脚如同某种生物一样,交替往来,爬向了列车的前方。



——什么!?乘务员?刚才的怪物是乘务员?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呢!但也真有些不可思议呢。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说出乘务员的话来?他肯定会杀死我的。如果他知道我没买票,抓住我的话,肯定会杀了我的!她曾经潜入黑手党的隐蔽处获得过情报,那时她的身体完全被没有经验的“恐惧感”所支配。此时,那种经验也正支配着她现在的手脚移动,想要快点摆脱怪物。



在那一瞬间,她都想从列车上跳下去了。



克雷亚的眼中,又恢复了生机,身为乘务员,他感到非常生气。



——那人还真是逃票乘车呢。应该怎么处置她呢?是直接把她扔下去,还是让她跪在车站,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上“我是逃票乘车”呢?



在那一瞬间本来想去追她的,可是身为杀手的理性阻止了他。



——对了,现在的我不是乘务员,只不过是个怪物。



重新认识到这一点后,克雷亚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杀手的凶相。



他毫不费力地回到货物室,边走边观察着室内的情况。这时,他注意到在一个大箱子上放了一些机械设备,好像是无线电似的,比现在常见的要小一圈。看来,敌人并不是毫无计划的鲁莽集团。



但是,对克雷亚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敌人,不管他们有多少人,不管他们设计了什么样的圈套,他都有把他们全部消灭掉的自信,而且他也很想和他们拼拼实力。



他拿起了货物室里放着的好像是黑服人的几根绳子,在紧急的时候也许会派上用场。克雷亚将长绳子缠在了腰上,又细又短的绳子则揣进了怀里。然后,克雷亚开始准备面对下一拨敌人的进攻。



这个采用疯狂暴力的男人,要守护列车的和平。



作为白眼集团的核心人物,拉特和璐雅与杰古吉一伙快速打了个照面后,就带着一个同伙向乘务室走去。更准确地说,踏进乘务室的只有拉特一人。



“这是真的吗?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太奇怪了。为什么这里都成了血海?不觉得奇怪吗?是不是太残忍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杀人手段呢?”



璐雅和另一个白服人根本没打算进入乘务室。因为,那里的地板变成了血海,上面躺着一具没有脸和少了一只胳膊的尸体,靠里的墙壁处倒着一个中年乘务员,头部偏向了一边,好像是被枪打死的。



“这个没有睑的家伙是丁吧?真是骗人者反被人骗啊。究竟是谁把丁杀掉的呢?为他报仇也要找到杀他的人啊。啊啊啊啊啊啊,丁死得太惨了!我们一定要给他报仇!”



门外站着的白服人的脸色变得煞白,拉特则显得非常激动。



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将丁杀死的呢?他一边想象着一边高兴得快要蹦起来了。每踏出一步,地面上的血也被激得飞溅起来,将拉特的白服染成了红色。



拉特最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之后就突然闭住了嘴,从乘务室走了出来。



与璐雅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严肃地说道:



“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列车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糟糕事’,但是很危险。这样残忍的杀人方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可能是留着胡子的变态杀人狂,要不就是像我这样的杀人魔鬼。无论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他突然站定,看着璐雅。



“我一会要去杀黑服人了。你快到什么地方躲起来吧。”



拉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种笑容和以往不同,好像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璐雅无言地点了点头,之后拉特又扭着头说道:



“你可是要由我来杀死的!”



听了这句话,璐雅面红耳赤地点了点头。



——真是不正常呢,和以前一样。



白服同伴看着他们俩,心中嘟嚷着。



——那样的对白,就像是西部剧中,对手救助主人公时的约定似的。但他却从没听说未婚夫对未婚妻说这样的话。



他知道。拉特的话是真的,不知道哪天他就会把璐雅杀掉。而且,璐雅也在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真是凄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切斯看着倒在货物室里的没有腿的尸体,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想也觉得这不像是黑服家伙们搞的鬼,因为死在这儿的是个黑服人。接着,切斯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白服人的形象,“会不会是来过餐车的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呢?”。其他的他也想过,比如“不死者”,可是“不死者”只是不死而已,在体力方面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和小说中描写的吸血鬼比起来,缺点是比较少,可要是比赛的话,失败地肯定是不死者。“不死者”也就是拥有“永生不死”这一优势而已。



——其他还有谁会杀了这个人呢——



切斯正思考的时候,想起了先前听过的一个词。



——“铁路追踪者”!



“不可能吧?”



切斯不由得将其否定的意念脱口而出。也许这也是为了打消自己心里的不安吧。



——再能想到的就是被我的炸药炸的吧。



这样想着,他想起了这次自己偷运的货物,全都装在了后面的车厢里,是要卖给鲁诺拉塔家族的炸药。一半是砂状炸药,装在特殊的箱子里;另一半被加工成了陶器制手榴弹和胶质状物体,就像是根据兴趣制作的民间艺术品似的。在日本,陶器炸弹实际上也被使用过。



鲁诺拉塔家族现在正处于抗争时期,所以急需马上就能用的炸药。这种炸药不仅威力猛,使用起来也方便。



切斯作为研究的副产品制作的新型炸药,比现有炸药的威力大得多,在冲击力方面,也有很高的稳定性。不过,它终归是研究的副产品。当他想将其便宜抛售的时候,鲁诺拉塔家族就找上门来了。



要是被那种炸药炸飞的话,失去一两条腿,甚至整个身体被炸飞,都是有可能的。可是,尸体除了下半身没了以外,并没有其他外伤,这一点又否定了他的推断。



难道说,杀死这个黑服人的是那些白服家伙?



总之,要是亲眼所见自然一切就清楚了。切斯对尸体的事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开始向乘务室走去。途中碰见了一个白服男人,因为那个男人不像是头目,于是他便躲进了附近的房间(也可能是厕所),避让开了。还是和核心人物直接谈判比较好些。



——那个男人也不会静静地只待在一个地方。往乘务室走走,没准能有什么发现呢。



切斯抱着半信半疑的信念,朝乘务室走去。



之后,正如他所愿,在第二节货物车厢中,他终于见到了拉特。



“咦?”



拉特他们正从列车前部往回走的时候,在第二节货物车厢中遇到了一个小孩。那是在餐车中见过的少年。



“什么事啊,小家伙,找我有什么事吗?”



拉特表现得很冷淡,内心已经开始对少年抱持了杀意。



——这个小孩怎么回事!他刚才不是在餐厅吗?难道他看到是我杀的黑服人了吗?只不过是个小孩,怎么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好像很镇定似的。难道他在想自己是小孩,所以我就不敢杀他了吗?别开玩笑了,我一样会杀了他。



拉特的内心燃烧着熊熊杀意。少年却笑丫笑说道:



“大哥哥,你真强壮!吓了我一跳呢!”



拉特的杀意顿时减小了。



“噢,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



“嗯!大哥哥要是登上拳击场的话,一定会获得冠军的!”



杀意又减小了不少。



“啊,你小子还挺会说话的。对了,你有什么事啊?”



“实际上,我有事要拜托大哥哥你们。”



“有求于我们?”



杀意瞬间高涨。



“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屋谈吧!”



少年说着,进入了货物室,并向他们招手。



杀意继续高涨。



“喂喂喂喂,你真是个招人烦的小鬼。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你不要那么凶嘛,大哥哥!”



在大大小小的箱子中,切斯找了一个高低正好的箱子,坐了下来。



“真讨厌!我今年25岁,算你会说话,没叫我叔叔,才活到了现在,你可别忘了。你要说的请求,是让我高兴呢,还是让我生气呢,将决定你的命值多少钱,小家伙!”



拉特虽然嘴角在笑,可他的眼里却充满了杀意。



但是,少年一点也没有退缩,他看着拉特的脸,天真无邪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那个那个,你能把餐车里的人——全部杀死吗?”



拉特的杀意上下剧烈地跳个不停。



少年没有放过他动摇的表情,继续说个不停,只是语气和态度完全改变了。



“当然,我会给你报酬的。到时,你能得到自己的快乐,我也能买到自身的安全。不过,请你不要过问我所说的‘自身安全’的意思。”



听完少年的话,拉特皱起了眉头,其他两个人也瞪圆了眼睛。



刚才的话真的是出自一个孩子之口吗?



这其中,只有拉特马上看穿了他的本质,开口问道:



“你……不是小孩吧?”



“你早点明白最好了!”



切斯露出了社交性的笑脸,点了点头,继续进行交涉。



“你把乘客全部杀掉的话,我付给你二十万美金的报酬。”



这次的炸药交易,切斯能从鲁诺拉塔那里得到五十万美金的报酬。如此看来,切斯还是付得起他们的报酬的,而且要是能够找到“不死者”的话,支付这些钱也是很便宜的。让他们把乘客全都杀死,然后自己再慢慢地把开始再生的家伙吃掉就好了。



当时的地下酿酒工厂的小职员每周的工资是二百美金左右,这样算起来,切斯给的报酬是相当高的。而且,这样的报酬相当于阿尔·卡彭的地下酿酒厂一天的销售额。



“不行。”



拉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马上适应了表面看起来是个小孩,实际上却是个大人这样的异常情况,开始绞尽脑汁地进行金钱上的谈判。



“虽然就一节餐车,可你知道要杀死多少人吗?杀人对我们来说是很简单的,反正我们也打算杀死一半的人。可是,你这一点钱就想把我们打发掉吗?何况我们对金钱还是很有期待的,现在外面的伙伴正在要挟铁路公司一千万美金,不过,也没准他们会要求十亿美金呢。”



“这么缺乏考虑的计划,能成功吗?”



“成不成功并不是问题,主要是魄力。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没有付钱的保证啊!”



拉特的话,使切斯看起来幼小的面孔露出了一丝苦笑。



“确实如此。不过在我看来,你只是个杀人狂,只具有顺应社会需要的普通能力。有趣的是,你居然还有部下。不过,你好象是个没什么计划的人。恐怕一直以来,你都是不看行情,一直高估自己吧?”



“你不要在这对别人的生活方式说三道四的!”



拉特的话开始失去气势,与之相反,切斯的话却气势倍增。



“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我正在和纽约的鲁诺拉塔家族做生意。事成之后,我可以在鲁诺拉塔家族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你们之后会受到他们的优待的。”



听到这里,拉特身后的白服人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鲁诺拉塔可是纽约的一个大集团,他们会那么简单地窝藏连续杀人犯吗?”



“其实很简单。只要不窝藏不就行了?”



“啊?”



“我在这辆列车内装了大量的炸药,是用来和鲁诺拉塔作交易



的。你们把餐车内的人杀掉之后,可以使用一部分炸药。没有关



系的,我为不寸之需,多准备了一些炸药。”



“这是什么意思?”



“用炸药让列车停止前行,之后我们就从车上下来,逃跑。啊啊,不过我也希望你们能帮我把剩下的炸药运走。总之,爆炸的原因也很简单,占据列车的谜一样的黑服集团,炸毁了列车。报纸肯定会这么报道的。”



切斯嘿嘿笑了几下,继续说道。他的眼里充满了疯狂。不知是切斯没注意到,还是彻底否定了,他的眼中浮现出了被他吃掉的“那个家伙”的神色。



那是“那个家伙”虐待切斯时的扭曲变态的神色。



“可是……”



“没关系的,这列列车上的‘乐团’运送了大量的行李,列车员都看见了,而实际上那些箱子里装的好像都是武器。见过你们的人全都死了,乘车名单上的你们已经在爆炸中粉身碎骨了……你们看这个怎么样?”



说完这些后,他的两只手轻轻地交叉在了一起。



“要是还不放心的话,就留下一个人假扮‘侥幸存活者’,编造证言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切斯闭上了嘴,等待对方的反应。一阵沉默后,拉特静静地开口了。



“我还是不能认同。”



“嗯?”



“既然你有那样的炸药,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呢?只要在炸药上点火不就行了吗?”



“那样的话,我就不方便了。某些人的尸体对我来说是有用处的,要是被炸得粉碎的话,就不好办了。”



不死者通常是以脑部为中心再生的。要是一不留神被炸药炸飞了,头飞到列车外面的话,就找不到他们了。而且,要是尸体被炸得粉碎,查找再生的肉体,也是相当费神的。在这期间,没准他们就已经恢复意识了。切斯当然想优先考虑找出“不死者”了。



最后,切斯的口气和表情又回到了小孩子的模样,拜托拉特道:



“啊,大哥哥……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杀意达到了顶点。



拉特的眼中突然恢复了生机,兴奋地用枪口对准了切斯的额头。



“你说我是不顾行情胡乱要价是吧?这你可错了,小子。我可一次也没考虑过活命这件事情。”



下个一瞬间,拉特的枪开火了,少年的头的上半部分被炸飞了。



“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去死吧,小子。”



“为什么要杀掉他呢,拉特。这个交易不是很划算吗?”



“嗯,确实如此。可是,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吗?那表情好像在说‘你绝对杀不了我’。他很确信我们杀不了他!他竟敢小看本大爷拉特·鲁索,太生气了,于是干脆就杀了他。”



“就因为这个?”



“不知你注意到了吗,他的头被打飞的瞬间,他的表情依然从容不迫……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畜生……”



切斯醒来之后,拉特他们早就消失不见了。



——哎呀呀,那些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呢。刚才我失去意识大概有多少秒呢?通常情况下,应该是二十秒左右。



切斯长生不老的身体早已适应了他的头部被破坏的情况,再生一结束,他的意识就恢复了。



——哼,这也许是头部经常遭到“那个家伙”破坏的缘故吧。以前他经常拿钝器、刀子、墙壁、地板打我的头。不过话说回夹,今天遭枪击还是第一次呢,只疼那么一下就结束了,也许是个不错的方式呢。



切斯确定自己头部的伤口完全愈合之后,就直接走出了货物室。



就在这时——



“哇啊啊啊!杰古吉!伤口很浅,你要挺住啊!”



“这点伤没什么大碍的!”



过道里传来了喊声。是艾扎克和米莉亚这两个奇怪的枪手的声音。



切斯心想,要是在这被他们看见就不好了,所以他立刻躲进了山一样高的货物后面。



“咦?怎么没人。”



“是个空房子呢!”



艾扎克他们开始查看货物的后面。切斯感觉他们快走到自己这里的时候,悄悄地转到了他们的后面。



“真奇怪呢。刚才听人说,这里有人被打死了呢。”



“好像是什么生意没谈成,被打死了!”



——他们怎么知道这些的?



切斯怀着这样的疑问,趁着艾扎克他们转到货物后面的时候,逃出了屋子。



——没办法,还是去看看情况吧。没准黑服人们现在又有了将餐车的人质杀死的机会呢。



切斯没有注意到,在那个房间里还藏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全身上下被染成了葡萄酒颜色。



——真没想到,切斯那样的小孩居然有那么狠毒的想法。不,他应该不是小孩。



克雷亚管理着乘客名单,大部分乘客的样子和他们的名字他都能对上。白服人和黑服人用的都是假名。



他看见白服人们走进房间,便马上躲到货物室的下面。这列列车的各个车厢内,为了紧急检查之用,都有一处可以打开的地板。克雷亚打开货物室一角的盖子,没想到却听到了艾扎克他们的对话。之后克雷亚再次回到了车厢的下面,盖上了盖子。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还好,切斯已经死了。我就从这里去那些白服家伙们所在的二等客房吧。



当时,克雷亚一直躲在货物后面,所以他确信切斯被打死了。



克雷亚来这里之前,已在三等客房里杀了两个白服人。由于怕遇到麻烦,所以他将这两个人的尸体和在同一个房间的黑服人的尸体都扔到了列车外面。



他再次回到后部车厢是有理由的。如果不在规定的时间内由乘务室发送“信号”的话,列车司机感到异常,就会将列车停住。那样的话,白服人或者黑服人大为恼火,就有可能开始屠杀乘客。即使不发生这样的事情,列车停下来的话,也会让自己很头疼了。



黑服人也有可能已经控制了驾驶室,而且他们还准备了一个乘务员作内应,大概是想让列车正常运行吧。或许黑服人还没意



识到那个中年乘务员已经死了。



克雷亚做出了这判断,决定要把信号继续发下去。



为此,克雷亚必须定时跑回乘务室。



途中他遇见了白服人和切斯,再后来就发展到了现在的状况。



——哦,糟了糟丁,又该往驾驶室发送信号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了,于是在车厢下面改变了一下身体前行的方向。



还好,时间还很充裕。他决定一边看看还有没有黑服人存在,一边向乘务室走去。



“喂,不错吧?在车顶上走走心情不错吧?”



“……好冷啊……”



对于拉特的问题,璐雅颤抖着小声回答道。



拉特从灰色魔术师那里听说了车顶上的事情,所以马上就来到了车顶。上来之后,发现星星还真是漂亮呢,而且也不会遇到在车厢里到处走动的敌人,真是一举两得。



这样想着,他把璐雅几个人也叫了上来,可是他们几个人对此的评价好像不怎么高呢。



“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你还欢蹦乱跳的。”



拉特欢蹦乱跳却一点事也没有,可其他两个人却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是吗?你们没有平衡感呢。平常要多吃点平衡性好的东西,虽然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



说着这些无聊的话,拉特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拉特发现几个车厢之前有几个人影。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人,但看他们好像正在车顶上爬行。拉特像小孩发现了玩具似的,眼里发光,打算上前去探个究竟。



“喂,我去一等车厢那边看看,你们先回房间休息吧!’’



拉特不等璐雅二人作出回答,就向前面跑去了。厉害的是,居然没有发出一点跑步声。



璐雅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便从离自己房间最近的连结部下去了。他们一点也不担心拉特,因为他们的脑中根本就想象不到拉特会像黑服人一样失败的。



香奈站着那里。



在一等车厢的车顶上面,寒风打在她的背上。



打死一个白服人后,她决定暂时在车顶上观察一下情况。餐车里有人看守,只有那里是通道和房间一体化的结构。这样的话,在车顶上奇袭战斗力比较弱的白服人的可能性很大。



香奈打算只靠她一个人就将白服人全部杀掉。



她不想借助古斯他们的力量。因为她知道,他们都是叛徒。对,和内伊塔一样。



古斯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得到和休伊一样的肉体。和内伊塔不同的是,他们是赞同革命的。但是对古斯他们来说,其中心并不是休伊。革命一旦成功,对于他们来说,休伊就成为累赘了。他们之所以还对休伊那么忠诚,是因为他们想要得到休伊答应给他们的“恩惠”,就是他们的身体能得到和休伊一样的“恩惠”。



如果他们得到了那样的身体,就会把休伊流放了吧。对,古斯他们就是想要欺骗休伊,并且利用他。真是愚蠢透顶的家伙啊。



他们还不知道受骗的是他们自己。



休伊经常对香奈说一些实话。也许他知道香奈即使到死都会忠灭于他吧。



她知道。休伊.拉弗雷德的身体是“永生不死”的。



她知道。他答应将不死分给他们,所以才招到了一些革命的同伙。



她知道。实际上,休伊是不能把不死分给他们的。



她知道。实际上,休伊对革命后的世界根本没有兴趣。



她知道。他的目的是,看清不死者社会的极限。



她知道。休伊想确认不死者是否能战胜政府。



她知道。休伊说过喜欢自己。



她知道。但是那绝不是对恋人的喜欢。



她知道。休伊是自己的父亲。



她知道。“不死”是不会遗传的。



她知道。她的身体很快就会变得比父亲还要老。



她知道。她一定会比休伊先死去。



如果这次古斯他们能把休伊救出来,就肯定会恐吓并强迫他交出“不死酒”了。但是,他要是被政府囚禁的话,就更危险了,好象搜查局的上级部门也有“不死者”存在。如果是这样的话,父亲或许就有可能被那个男人“吃掉”的。



知道她的过去的只有一个人。



她的家人只有一个。



爱她的人只有一个。



她爱的人只有一个。



那个人就是休伊·拉弗雷德。



绝不允许别人把他夺走。绝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香奈想把休伊救出来。她知道劫持人质这样的方法休伊是不喜欢的。不过,这没有关系。这是为了休伊。也是为了自己的欲望所做的。



谁要是阻止她的话,不管是谁,她都不会放过的。



就算是,传说中的怪物也一样。



在餐车顶上爬行的有两个人。好像不是白服人,但若敢阻挡她的话,她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不过也可能是逃出来的乘客。要是那样的话,她还真有些犹豫要不要杀他们呢。香奈在这两个相悖的意志中,只是想着休伊的脸庞和他说过的话。



但是,她突然感到有些不安,好像有个讨厌的人正在看着她似的,或者说,好像整个身体部被寒意所包围似的。她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



那个存在就在爬行的人的后面。



是一个衣服上沾了很多红色斑点的白服男人。



香奈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就是在餐车中杀死了古斯的两个部下的人。



“那个女人,真厉害呢!”



拉特站在餐车的最末端,盯着前面一节车厢正在站起来的女人。



追着爬行的人,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厉害女人。



拉特感觉自己的直觉还不错,追这些人没有白追。



从烟雾的缝隙处可以看到那个女人的眼里透露着强悍。拉特对这样的眼神并不感到厌烦,而是感到一种恐怖。这勾起了他杀死她的欲望,想马上把她的眼神染上恐怖、绝望之色。



拉特是白服集团的头领,但他却是个很平凡的人。虽然他的叔叔普拉奇德是黑社会有名的人物,但是他和他的家族都是很普通的,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从中很难找到使他的心里充满阴暗的原因。或者可以说,他是在芝加哥一个很平凡的家庭里长大的。



他的心中有种杀人的冲动,并不是来自某种特殊的经验。他只是突然想到的。关于人的生与死,死人和活人的差异,他就像考虑晚饭吃什么一样那么轻松。



他的心在追求结果的时候,他的精神也被这一“过程”侵蚀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心灵已经成为病态,无法治愈了。不管是他妥协也好,接受也好,他的扭曲的信念都在茁壮成长。



他没有受过精神刺激,也没有受过痛苦折磨,况且也没有什



么扭曲的过去。与这些都毫无关系,他成了一个彻底的杀人狂。如



果说有什么不平凡的地方的话,那就是他有杀人的经验,这成了



他身体的一部分,而且其成长速度是很惊人的。



他有自己的信念,但那也只不过是对美学的认识。在列车处



于这种异常状况下,他却被自己的欲望冲昏了头脑。



现在,他发现了最有趣的玩具。



寒风吹来,她的衣服飘了起来。



这时,拉特不由得喊了起来。



“喂——寒风中,你穿着裙子不冷吗——?”



克雷亚遇到了困难。



如果能顺利地将信号从乘务室发到驾驶室就好了。可是有一个奇怪的枪手在乘务室里,他不方便进去。幸好一个脸上有刺青的青年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把他带出去了,他才能够准时地将信号发送出去,而且他还可以暂时拖延一下时间。



让他发愁的是之后的事情。



他想钻到车厢下边,去二等车厢。他紧紧地抓住列车的突起部分,向窗户里面看。没有发现有什么障碍,但问题是明明是白服人住的房间,里面却有三等车厢的人,而且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男人,穿着灰色衣服,是一个叫弗雷德的医生。另外一个人——脸上血迹斑斑,看不清是谁,但是可以看出他们是三等车厢的乘客,因为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一些住在贫民窟里的人才穿的衣服。这并不是以貌取人,但是今天这种穿着的人肯定都是三等车厢的乘客。



打扮得像个魔术师似的医生——弗雷德,似乎正在给满脸血污的人治疗。



其实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他们为什么会来到二等



车厢,而且还是白服人住的房间呢。



克雷亚的脑中充满了疑问,



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一男一女两个白服人走了进来。克



雷亚见过这两个人,在杀死切斯的房间里,他们是白服三人组中



的两个人。



“……啊!”



璐雅打开门,小声叫了一声。



“你们是什么人!”



接着,另一个白服人大声喊了一声。



他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可为什么傍晚遇到的‘‘魔术师’’会在这里呢,并且还为拉特打伤的男子治疗。



“哎呀,这是你们的房间啊!”



穿灰色衣服的魔术师镇定地说道。



“我是接受你们的朋友拉特的好意到这来的,谢谢了。”



魔术师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给受伤的男子治疗。



白服的两个人互相对视着。——这是怎么回事?拉特怎么会答应这样的事呢?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这样说。



魔术师没有停下手上的治疗,在两个白服人面前低下了头继续工作。



“实在抱歉,你们能不能帮我把患者抬到床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呢?听到他们的对话,克雷亚都不知道弗雷德究竟是敌是友了。



克雷亚在车窗外思考着,他突然注意到白服女子正在朝他这边看。



克雷亚也看了过去,他们的眼神碰到了一起。克雷亚暗想这个女的肯定会叫喊起来的,没想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算了,不管了,暂且放到后边再说吧。



克雷亚边这样想着,边慢慢地从车窗边离开了。



就在这时。



从车顶上传来了剧烈的跑动声,而且是接连不断的两个人追逐的声音。



克雷亚没有继续往下移动,而是将上半身趴到车顶上看。沿着脚步声看过去,好像是两个人影向后部车厢跑过去了。在月光的照射下,能看清是一个白服男子在追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女子。



克雷亚将身体滑了下来,钻进了车厢下面。那个女人与那个动作像猴子一样的逃票乘车的女子不同,她的动作稳定而且快速。她那犹如机械般的运动姿势就像是被染成了深红色的巨大蜘蛛一样。



终于到达了三等车厢附近的连结部,克雷亚开始向上攀爬。他想确认一下刚才的黑服人和白服人的位置,他们应该还在车顶上吧。



他也想确认一下通道的情况,他向门窗处张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三等车厢的通道处,他看到一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走着。那个人的背影很低,克雷亚一看就知道他是谁了,但是他的脑子里却充满了疑问。



——切斯,刚才不是死了吗?



切斯进入了三等车厢的一间屋子内,在一个没有靠垫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有床的是二等客房,三等客房只能在座椅上睡觉。



从货物室来到这里,一路上发现有一些房间里绑着三等客房的乘客。他一个门口一个门口的往里看,终于找到了一个人也没有的房间。到现在为止,切斯一直没有看到黑服人的身影,他们是不是在看守被绑的乘客呢?但是他还是心存疑虑,恐怕他们已经被白服人杀死了吧。



——不管怎样,先暂且在这个屋子里看看情形再说吧。等白



服人、黑服人胜出一方来,再行动也不迟。



切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打算暂且休息一下。但是也决不能



睡着,他必须保持清醒的意识,时刻注意周围的情况。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



切斯一跃而起,全部神经都集中到了房间门口。



门的缝隙越来越大,一个怪人遮住了过道的亮光——穿着红色的衣服,脸上血迹斑斑。



切斯对那种红色一瞬间有些迷惑,但当他看到衣服中有一部分不是红色时,立即明白了。那种红色不是原来衣服的颜色,而是被大量溅出来的血染红的。由于他的衣服残留的一部分颜色是白色,让切斯错认为了他是白服人。



“你是谁?是拉特哥哥的朋友吗?”



他发出了小孩一样的声音问道,可是对方却没有回答他。



“什么……?喂,你是什么人?”



切斯开始感到不安.



红衣人丝毫不理会他的问题,进来之后把门啪嗒一声关上丁。现在房间里只有他和奇怪的红衣人两个人,切斯更加不安了。



没准这个人会是“不死者”。虽然在餐车里没有看到他,可是这种情形下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喂,回答我啊。我是托马斯。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很干脆地说出了自己的假名,也就是说这个怪人不是“不死者”。切斯舒了一口气。只要对方不是“不死者”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可是,当怪人开口说话的时候,切斯的心里再次感到了不安。



“你为什么说谎呢,切斯。不,应该是切斯沃夫.迈尔才对。”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对于这个问题,红衣怪人并没有回答。切斯拼命在记忆中搜索,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男人。他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他的声音,但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也可能只是他的声音和谁相似吧。



切斯到最后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就是乘车前检查乘客名单的乘务员。



——怎么回事?这个男人是什么人呢?他的眼睛怎么回事?那眼神要比拉特他们恐怖多了。怎么回事,好像不是人类似的一一那又怎么可能呢。可是,他不会是“恶魔”吧,或者——



少年脑海中回想起在餐车听到的故事,不由得说出了那个名字。



“铁……‘铁路追踪者’……?”



听到少年的话,怪物感到不可思议,随后又有些高兴地说道:



“嗯,你知道的很清楚嘛!”



切斯的脑子里回放着艾扎克所讲故事的内容。——如果做了坏事的话,就会被“铁路追踪者”吃掉——。



看着少年吓得有些发毛,怪人向前迈出了一步。



“我是——‘铁路追踪者’!”



要是在平时听到这样的话,肯定只会把它当成一个低级玩笑罢了,可现在克雷亚却很自信地说了出来。不过对于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的切斯来说,这并不是玩笑。他的眼睛里闪现着阴险的目光,看样子就像是要把人吃掉似的。



“我知道你不是小孩,我也知道你的目的。所以,我一定要把你杀掉!”



既然对方不是孩子,他也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切斯是列车的敌人,同时他也是鲁诺拉塔家族的同伙。两重意义上,他都是敌人,杀死他的理由是很充分的。



“唔、啊啊啊!”



面对眼前传说中的怪物,切斯捋起了袖子。他的手腕上缠着皮带,里面绑着一个用布包裹的棒状的东西。切斯慌张地从手腕上取出棒状物,用力撕开包裹布,露出了一把锋利的刀。那是一把好像用于外科手术的刀,只不过这把刀比手术刀长了近两倍。



切斯低下身子,迅速地向怪人冲去。到了怪人眼前后,他直起身,举起长刀对准怪人的咽喉割了过去。只见银光一闪,划出



了一道漂亮的弧线,逼近了怪人的咽喉。



啪!



怪人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他的动作就像抓蚊子一样,一下



子抓住了切斯的手腕。



切斯还没来得及反抗,怪人的反击就让这一切结束了。



怪人用右手挡住了他的刀。与此同时,他的左手紧紧抓住了



切斯的脖子,撕掉了他脖子上的一块肉。



“啊……”



切斯小声喊了起来。怪人的左手染成了红色,血嘀嗒嘀嗒地



滴到了地板上。怪人夺下了切斯的长刀,用力将他小小的身体踢



开了。



少年跌跌撞撞地滚到了房间后面的最深处——车窗下倒了下



去。



他的颈动脉被挖掉了一块,在一般人看来,这是一处致命伤。



——结束了。



克雷亚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年,想要走出房间。可是,他



的右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使他停住了脚步。他看向自己的手,只



见手上沾的血液正在抖动,那绝对不是他的手在抖,而是血液自



身在动。



——怎么回事?



他右手上沾的切斯的血,全都落到了地板上,乎上没留下切



斯的一滴血。滴在地板上的血就像生物一样动了起来,回到了趴



在地上的切斯的肉体中去了。而飞溅在房间里的血液也混合到了



一起,爬回到了切斯的伤口中去了。



“怎么回事?”



伤口完全愈合后,切斯用孩子的口气,高兴地说道:



“就这种程度啊,刚才我还真的吓了一跳呢,还以为你要把我整个吞掉呢!”



切斯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似地站了起来,嘻嘻地边笑边说道:



“吓了你一大跳吧?我的身体是永生不死的。”



眼前的怪人没有动。切斯认为这个家伙还是很好对付的。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怪物呢,可是他杀人的方法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那样的话,也就没有必要害怕他了。



——对了,不如利用他吧。如果承诺“给予他永生不死的肉体”的话,也许他能够将餐车内的人全部杀死呢。



切斯抿嘴笑了一下,对眼前的红衣男子说道:



“喂,我想请你办件事——”



“我拒绝。”



——咦?



切斯的思绪一下子停住了。他还没说出“请求”的内容就被拒绝了。



“是要我把餐车里的人全部杀掉吧?我可不接受这样的命令。”



切斯心里,第三次感到了不安。



——他怎么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切斯脸上从容的笑容消失了,与之相反,怪人却愉快地笑了起来。



“永生不死啊,真有意思。”



克雷亚的手一闪,发出了嗤的一声。那是克雷亚将长刀刺进切斯前额时发出的声音。



切斯额头一阵剧痛,但是他却没有失去意识。只是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脑中像遭到电击一样疼痛。他的手有些不听使唤,笨拙地将刀拔了出来。疼痛停止了,感觉又开始恢复到了正常。



“虽然很是疼痛,但是这种程度的伤我是死不了的。不,我是说不管伤到什么程度,我都不会死的。”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扮演小孩了。切斯说话口气完全变成了大人的样子,开始思索对付眼前怪物的对策。



虽然他取回了武器,可是要想杀死这个怪人还是很难的。而且,怪人看到他永生不死的身体,竟然只说了句“真有意思”,切斯做梦也没有想到。



红衣怪人几步走近切斯,脖子咯吱咯吱响了几下,说道:



“那么该怎么对付你呢?永生不死的身体,就是说活剥掉你的皮,挖掉你的眼睛,将你跳动的心脏捏碎都没事吗?”



克雷亚淡谈地说完后,切斯同样淡淡地回答道:



“你想试试的话就来吧,反正这些痛苦我都已经习惯了。”



“嗯?”



切斯的脑海中回想起子自己曾经受过的“那个家伙”的种种虐待。怪人所说的折磨方法,他当初早就受过了。



切斯对克雷亚怒目而视,小声却又很有力地说道:



“你被烧红的火筷子刺过眼睛和耳朵吗?你被浸泡在硫酸的液体中吗?你被活活扔进过火炉中吗?我却被我信任的人天天这么折磨,我就是在这样的痛苦中活过来的。那种心情你理解吗?我是不会屈服于你的暴力的。我和你对于痛苦的觉悟是不同的!”



克雷亚静静地听完他的话,向切斯又走近了一步,开口说道:



“那样就结束了吗?只不过这样的程度就结束了吗?”



“你说什么……?”



“你真不行呢。那些不都是兴趣范围之内的事情嘛,真是很变态呢。对于这样的兴趣我还真是理解不了,不过——”



克雷亚又向切斯迈近了一步,用手拍打着切斯的脸庞。



“你被活着削掉过手腕上的肉吗?然后被直接在腕骨上雕刻过吗?你了解古代中国的刑罚吗?你知道日本的严刑拷打吗?你听过欧洲变态贵族延长寿命的方法?”



克雷亚停止了拍打切斯的脸庞,眼中浮现出了怪物的神色,就像是要把切斯的魂魄吸走似的。



“工作方面,我可知道很多折磨你的方法呢,包括一些以杀死你为前提的方法。”



切斯看着他的眼睛,吓得喊叫了起来。然后,他拼命地挥动着手中的刀子。



嘎!



一霎那间,克雷亚用嘴叼住了长刀。在克雷亚挡住切斯的手的同时,他的细小的手指头也被切掉了。



“哎呀……啊啊!”



切斯悲惨地大叫了一声,右手进出了大量的鲜血。克雷亚将血肉模糊的一块肉和刀子吐到了地上,两手按住切斯的头,静静且温柔地说道:



“听着,切斯瓦夫·迈尔。你确实是对各种各样的痛苦都有心理准备。可是,你见到我,‘铁路追踪者’在你面前的时候,眼中为什么会不安呢?”



他紧紧地盯着切斯的眼睛。切斯的面部神经像僵住了似的,一动也不能动,连眼睛都无法闭上,眼神也无法移开。克雷亚的眼中就是充满了这样的力量。



——切斯的腿有些发抖。这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是在害怕吗?是对眼前的怪物——无聊的故事中存在的怪物“铁路追踪者”充满恐惧吗?



“你是在对‘未知’充满了恐惧。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也许还有你没有经历过的痛苦,所以你比别人更加害怕未知事物,是吧?因为你对痛苦有所了解,所以你比别人更加害怕痛苦,我说的没错吧?”



怪物的瞳孔里映出了切斯的面孔。他的眼里充满了胆怯、害怕,这是小孩和大人所共有的。装成小孩子的自己,装成大人样的自己,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呢?切斯时常感到迷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胆怯的面孔才是他所拥有的吧。



切斯充满恐惧,不知不觉地开始流下眼泪。



“我给你,给你未知的痛苦。”



克雷亚一边用手为他擦拭眼泪,一边温柔地说道:



“你可别忘了复活啊。”



蕾切尔在车厢下面,摒住了呼吸。就在这寸,她发现了一个可以躺下来的间隙,于是决定躺到里面,让手脚放松一下。她不时地保持脖子转动,观察着周围情况,却没有看到红衣怪人追上来。躺在这儿虽然让手脚得到了休息,可是她对红衣怪人的不安还是没有消除。不住颤抖的身体暂时松弛了下来,也慢慢地恢复了冷静。



——好,就把这件事当成一种幻觉吧。



她当然很清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但还是强迫自己这么想。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是餐车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很想回到餐车去看看情况。



咔嚓!



在震耳的列车行进的声音中,传来了玻璃打碎的声音。她再次摒住呼吸,看见什么东西缠在了自己身旁的铁棍上了。



那是她见过的场景。



红衣人倒剪着什么人的肩膀,两只脚缠在车厢下面,保持水平的姿势。然后他的右手迅猛地向地面压下去——



蕾切尔感到一阵恶心,可是却又不能移开自己的双眼。要是移开双眼的话,红衣怪物会不会就在这一会工夫扭头看向这边呢?还有一个理由使她想吐。红衣怪人正在杀害的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她见过那个少年。在餐车里,这个少年和奇怪的枪手们聊过天。



少年的细小右手和两只腿都没有了,早已经死掉了,可为什么还要那么折磨他呢?



她的脑中充满了疑问,身体有些颤抖,戴在工作服衣摆上的金属零件和周围的铁器相碰触,发出了小小的声响。这种小小的声音,被列车的轰鸣声所掩盖,连蕾切尔自己的耳朵都听不到那小小的金属声响。即便如此,红衣怪人却很清楚地听到了这样的声响。



怪物转过身,朝这边看过来。地面反射的阳光造成了逆光效果,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可是,怪物却面向蕾切尔说道:



“逃票乘车的女人……”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蕾切尔用最大的嗓门叫喊了起来,迅速朝列车的前方逃去。她的背部都快擦着地面了,就这样不安地吊着向前爬去。即便这样,她的速度也是非常快的,简直比树獭还快100倍,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切斯遭到了各种“痛苦”折磨后,终于有些忍受不了,想从车窗跳下去。



他打碎了大车窗的玻璃,准备逃走。就在这时,却被克雷亚抱住,从侧面跳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克雷亚的双脚却缠住了车轮之间的配管。



克雷亚心想,“如果从列车上将切斯的肉片扔下来的话,它们就不会追上切斯了吧?”,于是他将切斯的手和脚向地面压去.



切斯只剩下了一只左手,在这种状态下,克雷亚敏锐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异常的声音。寻着声音,他扭转上半身和脖子望去,看到了逃票乘车的女人。跟她打声招呼后,那女人大叫了一声,一刻没停,以惊人的速度逃走了。



克雷亚突然停住了动作,右手抱着切斯的身体,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条细长的绳子。那是在货物室拿的细小绳子,可能是乐团的人捆绑行李用的。



克雷亚用绳子将切斯绑在了列车下面的车轮之间,让他继续在车厢下面前行。



——好危险,好危险。比起其他人来,我必须先把白服人、黑服人干掉才行。这多亏了逃票女人的提醒,为了表示对她的感谢,就不将她扭送到警察那里,放她一马算了。



克雷亚在离去之前,对切斯说了两句话,虽然不知道他当时是不是有意识。



“好戏还在后头呢。——我一定折磨到你发疯为止!”



切斯的意识还处于朦朦胧胧的时候,听到有人在他上面说话。



“……怎么了?”



“快过来,来看这个家伙!”



克雷亚刚走一会,就有两个黑服人来到了三等客房。



在三等车厢的前面,五个黑服人分成了两队,其中三个人来到了货物车厢。眼前是一片血海,血泊中有一具尸体没了下半身。



“太残忍了……”



三个人刚看到地上的同伴尸体时,感到很害怕,但马上就恢复了镇定。其中一个人看到旁边的无线电没事,立刻就和古斯取得了联系。



“——状况是,无线电没事——是、是、是的,只有一具尸体。我们现在就去乘务室——哎?——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好,再见!”



负责联络的男子将无线电开关关掉,面向剩下的两个人。他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谨慎地向两个人传达“指令”。



“和弦B启动。如果和白服人交战有空闲的话,执行这个计划。”



听到这句话,两个人的脸色笼罩了一层阴云。



“真的要那么做吗?把香奈……”



“不许说出作战的内容!”



头目一样的男子更加谨慎地看向周围。正当他确定房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却从天花板上传来了很有气势的声音。



“刚才的话,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一些呢?”



说时迟那时陕,一个白服人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将站在头目身旁的男子的喉咙割断了。白服人——拉特的右手握着车顶上香奈扔过来的匕首.



“还真不错呢。不不不不不不不,在天花板的铁架上吊着,还真不舒服呢!”



拉特根本没有给他们掏枪的机会,径直向黑服人头目袭来。一会的工夫他就从后面拿刀对准了他的脖子。



“哈哈哈哈,你们都把枪扔掉!还有那边,你也把枪扔掉。你要是开枪的话,肯定会打中他的!”



听到拉特的声音,头目很不甘心地咬着牙,把枪扔掉了。而另一个胆小的黑服人扔掉枪之后,马上跑出了房间。



“哎呀呀,居然逃跑了。真无情呢!”



拉特兴奋地看着逃跑的黑服人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算了,我就不说他胆小了。看见我逃跑,这是很正常的反应。而且刚才我也是逃出来躲到了天花板上。”



他一边嘿嘿地笑了笑,一边用刀子对准了黑服人的脖子,强行拉着他走。关上货物室的门后,他将黑服人带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不,我挺高兴的!能从我身边逃走还是第一次呢!那个女人还真厉害,值得我夸奖一下!但是我一定要把她杀掉!”



伴随着笑声,刀尖不停地摩挲着黑服人的脖子,他胆战心惊地等着白服人下面的话。



拉特话音刚落,刀尖便开始向黑服人的喉咙插去。



“你们的武器虽然很先进,可你们作战真是生手呢。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是军人,以为我遇到了‘训练有素的军人’,吓了一大跳呢。可是如此看来,我还是错了,只不过那个女人要除外,嘿嘿!”



拉特干笑了几声后,将刀尖又向下压了一毫米。



“香奈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吧?和白服人交战,是指和我们交战吧?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杀死同伙香奈呢?”



刀尖正一点一点地插进黑服人的喉咙。



一等车厢的下面,蕾切尔一个人正在颤抖。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怪物究竟是什么人?难道那怪物是这趟列车的乘务员?



那怪物外形是人,可内心绝对不是!最初我还以为他只杀黑服人呢,没想到他竟然连小孩子也不放过。那个红衣怪物根本就没有人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想到同样的事情还是会浑身发抖。餐车发生枪战的时候,她都没有慌乱,可是现在恐惧却支配着她的身心。



作为情报屋的跑腿,她经历过很多危险,也有好几次差点被杀死,但好像都没有现在这么恐惧过。黑手党的真枪实弹,那都是可以理解的危险,是真实存在的。她都是在对这些危险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后才开始行动的。当然,她也经历过一些超出了她想象的危险,但那些危险都是自己能够摆脱的。



只是,红衣怪物与以上不同,这种危险的存在根本就“无法理解”。应该怎么对付他呢?应该做好怎样的心理准备呢?这些都是无法想象的。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是逃票乘车,绝对不能被他捉住”。即使不是逃票乘车,也不想被他捉住。



从这里再往前走就是驾驶室了,藏在锅炉下面是很危险的。蕾切尔不知该去什么地方,干脆就平躺在连结部旁边的金属零件处了。说是平躺,但在狭小的车厢下面,身体是不可能很舒服地平躺着的。



在月光的照射下,黑暗中也能够看到铁轨下面铺着的石子。现在,只有这样的光亮在对抗着黑暗。当然,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就这样待着,根本无法解决事情。蕾切尔决定先去一等车厢看看情况。比起红衣怪物来说,对付持枪的黑服人就容易多了。



她认为与其在这里干等着,不如自己到处转转再想办法逃脱。她可不想卷入这样的麻烦事中,只要自己能逃脱,其他都好办。



她在车厢之间谨慎地探出头,看向一等车厢的侧面。和其他车厢一样,她紧紧地抓住了一等车厢侧面的装饰,像攀登岩石一样,身体贴向了车壁。这种动作要不是熟练的人的话,恐怕早就从列车上摔下去,一命呜呼了。



蕾切尔小时候就在停止的列车上进行过各种假想情况的模拟锻炼。攀登这种到处都是装饰的豪华列车要比攀登侧面完全平滑的列车容易多了。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爬到驾驶室的上面就不会被发现了。因为浓烈的烟雾会把自己遮住,而且不会有人专门过来查看。



虽然这么想了,可是烟雾会不会使自己窒息,还有烟囱周围温度有多高,目前都不清楚,还是等到了车顶再说吧。蕾切尔悄悄地靠近车窗,想先看看里面的情况——



只偷偷地往里看了一眼,蕾切尔就后悔了。



——要是不看就好了。



她看到了双手双脚都被捆着的一位母亲和她幼小的女儿,旁边还站着一个手持机关枪的黑服人。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管这些事!管的话我肯定会死的!要是为了获取情报的话,冒点危险也还值得,可是为了这种没钱赚的事情把自己的命搭上就太不值了!



她拼命地说服自己,朝车顶爬去。



此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父亲的身影。被公司抛弃,吃尽苦头死去的父亲。为了自身利益,被公司开除的父亲!



——等等!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自己现在也性命不保,就为了这么个微不足道的道理,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那才是对自己的人生的否定呢!



她拼命为自己开脱,可是已经晚了,父亲的形象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逃票乘车的我到底在干什么啊!这么做不是补偿啊!我是逃票乘车,这样做没什么好处的!所以一定要停下来,停下来,我的身体——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来到了车窗上面,她的双脚正在往下——



——不行不行!一定要停下来!一定要停下来!停止——



然后,她先用双手抓住车窗,接着,她的脚尖咣咣地踢着车窗。



——还是这么做了。



车窗打开了,黑服人探出了头。



看到下面的情况,她做好了心理准备。



——既然开始了,就干到最后吧。



她两手松开侧壁,靠重力跳丁下去。她明显感觉到两脚踩到了柔软的东西,身体突然不动了。与此同时,她反手抓住窗框,将体重全部压到了男子的身上。男子的身体失去平衡,向后仰躺过去。蕾切尔迅速向前移动,就像在黑服人的腹部行走一样,下到了车内,而黑服人却摔到外面去了。看着摔下去的男子——蕾切尔心想,我可不想杀人,你可千万别死啊。此时,蕾切尔已经进入了房间。



克雷亚来到餐车外,向里窥视。



餐车里有两人看守,手里都拿着机关枪。



“没办法!”



克雷亚小声嘟囔了一句,眯上了一只眼睛,又钻回了车厢下面,把手伸向车厢中间带有黄色标记的箱子。那里有几个小小的操纵杆,他准备拉动其中的一个。



“在这些东西上花钱,倒不如在乘务室和驾驶室里装上无线电系统呢。而且,把发电机的切换开关装在车厢下面……怎么都觉得这种设计有问题。”



这是“飞翔·禁酒屋”号的特点,其要点就是由各个车厢的车轮给电灯独立发电。在以前是由驾驶室锅炉安全阀后面的汽轮机供给所有客车的照明,后来汽轮机的电不再提供给客车,而是专供驾驶室前面的大灯用电了。



这列列车通过车轴发电,各车厢的电线都是独立的。因此,这种各个独立的系统比正常情况下的发电量要大,可以保证车内像白昼一样明亮。而配电盘之一就在车厢下面,克雷亚现在正把手伸向配电盘的切换开关。



“躲在列车的下面,可以很容易的把电停了。就像这样。”



克雷亚关闭开关后,马上来到了车厢外面。



“接下来,可以去给他们捣一下乱。”



克雷亚小声嘀咕了一句,开始在行进的列车外侧攀援。



突然,停电的餐车里响起了一阵叫喊声。与此同时,克雷亚也把餐车后部的车窗打开了。



“什么人!”



一个黑服人持枪走了过来。克雷亚伸出胳膊,等着他把枪伸出来。不一会,黑服人果然就把枪口伸出了窗外,他好像还没有适应当前的状况,真是一个愚蠢的家伙。



一切正如克雷亚所想,他立即抓住枪口,将他拉到了身旁。



“唔……”



拉倒黑服人后,克雷亚间不容发地抓住他的手腕,使劲向下拽去。黑服人由于失去了平衡,被惯性抛出了列车。也不知他是不是死了,克雷亚没有时间将他杀死再抛下去。之后,他抓住侧面装饰上的突起,弓着身子继续向前攀行。每当身体快要离开车壁的时候,他就伸出左手,抓住窗框,使身体再回到原来的位置。



前进、前进、前进。为了实现梦想,克雷亚还有一个黑服人必须除掉。



他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在侧面攀爬着。从远处看,他的身体就像飘浮在空中,与列车齐头并进似的。



部分乘客在黑暗中借着月光看到了外面爬行的“红色影子”。结果,这让客车里的叫喊声更大了。



当黑服人意识到这一切,打开自己旁边桌子问的车窗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克雷亚已经到达了那里,没等黑服人把枪对准自己,就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为我喝彩吧,我第一次这么做,就成功了。……我也付出了努力,对吧?”



克雷亚用力将黑服人的身体拽了过来,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因害怕而浑身颤抖的黑服人扔到了列车外。



克雷亚再次来到车厢下的配电盘,合上了开关。当他返回车窗,查看里面的情况时,竟然发现又出现了和刚才不一样的黑服人。



“真是像蟑螂一样……”



迟疑了一会后。他在连接器附近将其中一个人杀死。另外一个人好像发现了他,转身就向一等客房跑去了。



——没有问题了吧。只要这些家伙们将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的话,就不会杀害乘客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回到了后部车厢.



因为又到向驾驶室发送信号的时间了。



——那个男人去哪儿了。



香奈在乘务室的车顶上崩紧了全部神经。



在货物室附近没找到拉特后,她又重新回到了车顶,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他是一个危险的男人,一定要马上把他解决掉。不然的话,他将成为自己的最大障碍,同时,也可能是休伊的最大障碍。



这虽然没有根据,但她仍然半信半疑地继续寻找那个衣服上有红色斑点的白服人。或许是觉得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是找不到他的,于是她再次从车顶上眺望所有车厢的情况。



就在这时,目标在前方出现了。



他的表情很自然,就像是遇到了老朋友似的。



“你好!”



看到拉特那笑嘻嘻的样子,香奈更坚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家伙干掉。



虽然连对手的真面目都没弄清,香奈就妄想着如何杀掉他。但对她来说,她认为那并不是什么妄想。



“你还好吧,我的小猫?我不在,你很寂寞吧?”



拉特脸上露出了卑鄙的笑容,看到他那张脸,香奈默默无言地拔出了刀。



他好像没有带枪。明确了这一点后,香奈放低姿势,决定向他冲过去。



“香奈,你可真无情呢?”



“!”



香奈停了下来。——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拉特看到她动作迟疑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关于你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了。其他的人都不喜欢你,你也讨厌所有的人。你最得休伊.拉弗雷德的欢心,而你也是他的忠实信徒。”



拉特说出了一堆毫无意义的话。香奈不想再听下去了,于是再次压低了身姿。



“还有,你的休伊是不死之身对吧?”



香奈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拉特好像很乐意看到这些。既然自己全部都知道了,那就在对方刚一准备行动的时候,就有意识地说出一句话来阻止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