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僵硬。



【健】



「啊……喂！干什么呢！」



我愤怒的向着那些男人的背影喊起来。



【男１】



「……怎么？你这个家伙要找茬吗？」



男人慢慢的回过身来对我们说道。



【健】



「什么怎么了，差点烧到我们！」



【男１】



「那又怎么样？还想要我道歉吗？」



【健】



「可恶……」



【男１】



「喂，你也说两句。」



男人向同伴催促到。



【男２】



「啊，那个失礼了，你有没有受伤啊，小姐……啊哈哈



哈哈哈」



【萤】



「…………」



【男２】



「怎么样，像你这样的小东西还想要逞强吗，今天我们



还有要事要做，就先放过你们，算你们走运！」



【男１】



「别再理这两个傻瓜了，赶紧走吧！」



【男２】



「啊啊，以后注意点，到路边上走去，别挡着路，傻



瓜！」



【健】



「…………」



男人们跑远了。



我无言的走过去用脚踩灭了地上的烟头。



【萤】



「…………」



【健】



「萤……你没事吧，萤？」



【萤】



「……嗯？」



在我的呼叫声中，萤好容易从僵硬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萤】



「啊，啊啊，没事了，我只是突然之间有些吃惊而



已……」



【健】



「那样的话还算幸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帮家



伙！」



【健】



「要是知道那样的家伙去了海滨，信也肯定会觉得很生



气的……」



【萤】



「……真讨厌。」



【健】



「嗯？」



【萤】



「烟。萤最讨厌烟了！」



【健】



「是啊，你以前好象也曾经这样说过。」



【萤】



「吸烟本身就已经很讨厌了，再没有礼貌就更加令人厌



恶了。」



【萤】



「哪，你听我说！上次当我去参加音乐大学的暑期讲座



时，就看到一位音大的教授大模大样的在禁烟的房间里



面肆无忌惮的抽烟。」



【萤】



「而且还特意的跑到了我的面前，噗的一下……吐出一



口烟来！」



【萤】



「更可恶的是还在我们的面前大言不惭的说道『吹奏管



乐器的人是不可以像我这样吸烟的，因为那样会把乐器



嘴给弄脏』，那样子真的是很令人厌恶」



【萤】



「看了之后，就让人觉得很恶心～……」



【健】



「你讨厌那个人吗？就是那个教授。」



【萤】



「不，因为那位教授的钢琴弹得最好了！」



【健】



「？」



【健】



「钢琴弹得最好的教授，举止行为却是最差的，难道你



不觉得很失望吗……？」



【萤】



「钢琴是钢琴，礼仪是礼仪。」



【健】



「你是这样认为的啊？」



【萤】



「是的！」



没有太搞明白萤的意思。



【萤】



「不过……随随便便的就将那种带着火星的东西到处乱



扔，真的是很危险啊！阿健当时是不是也被吓了一大跳



呢？」



【健】



「是啊……」



但是，刚才萤受惊后的样子实在是太夸张了。



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萤很讨厌火。



据她自己讲好象是在年幼的时候，不小心被绳线焰火给



烫伤过。



那个伤口，到现在还在她的拇指上留了一道伤痕。



也许是由此留下了心灵上的创伤吧。



【健】



「你好像是说过，不喜欢焰火。」



【萤】



「不好意思……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去领略夏日的浪漫



情趣，真的是很对不起。」



【健】



「啊，没什么……怎么？你的意思是说连去观看焰火大



会也不行吗？」



【萤】



「什么？」



【健】



「你不记得了吗？在芦鹿岛上不是要举行焰火大会吗？



就在本月的２４日」



【萤】



「是嘛，那我可要去看看！」



【健】



「……是嘛。」



【健】



「原来你并不讨厌放焰火啊？」



【萤】



「我喜欢看人们放飞到天上去的大焰火啊！」



【萤】



「它们不象绳线焰火那样危险，不会烫到人……」



【萤】



「真的很想和阿健一起去看焰火大会啊！」



【萤】



「在夜空当中，咚、咚的响着，闪耀出五彩的光辉……



那景色一定会很好看的！」



【萤】



「如果要是能够两个人一起去的话……那就更加好看



了哪？」



【健】



「会那样吗？」



【萤】



「……啊，不过，也许我最终去不了……」



【健】



「？」



【萤】



「钢琴大赛。如果我要是通过了预选赛……」



【健】



「啊，是啊，那样的话，那段时间正是你最忙的时候。」



【萤】



「啊，对了！要是在预选中落败就好了。」



【健】



「……喂，你在说些什么啊！」



【萤】



「呵呵呵，我可该怎么办呢……」



【健】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萤】



「……啊，算了。」



【萤】



「钢琴大赛和焰火大会。」



【萤】



「不管去参加了哪个，都很令人高兴！」



【萤】



「是不是可以算成是有两种快乐的选择啊？」



【健】



「那是什么……意思呢？」



【萤】



「太好了。」



【健】



「对了，今天你打算要练到什么时候啊？」



【萤】



「嗯……阿健呢？」



【健】



「下午有两节课……大概要到４点钟左右吧？」



【萤】



「那么我也练到那个时候吧！」



【萤】



「我想要和阿健一起回去……」



是嘛……



那我去找你吧



我等着你吧……



【健】



「那么，等我的讲座结束了，去音乐教室找你吧！」



【健】



「你就一直练钢琴吧，直到我去找你为止。」



【萤】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就等着你了。」



【萤】



「阿健，那么就到时候再见！」



这样说完之后，萤向着音乐教室的方向跑去。



好了，我也该去自己的教室了……。



在第４节课结束之后，我按照中午的约定去了音乐教



室。



萤此时正将脸支在教室的桌子上，愣愣的望着窗外发



呆。



【健】



「怎么了你？为什么要露出这副模样啊？」



【萤】



「没什么，还没有到黄昏啊……」



【健】



「但是，你现在看上去好像一点精神都没有啊？」



【萤】



「是吗？有那种事情吗？」



【健】



「２次预选──就在下周的星期三啊！」



【健】



「难道是因为时间已经不到一周了，所以感到很紧张，



连练习也提不起兴趣来了吗？」



【萤】



「没有那回事……」



【萤】



「你应该知道的，萤并不是一心为了要参加钢琴大赛才



去练习弹钢琴的。」



【健】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这样一天天的刻苦练习啊？难道



说你不想在大赛中取胜吗……」



【萤】



「嗯～？该怎么来解释呢？」



【健】



「什么？」



【萤】



「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萤】



「萤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努力弹钢琴的呢？」



【健】



「这件事情，我又怎么能给你答案呢……」



【萤】



「嗯，总之……」



萤起身站了起来，一边微笑一边说道。



【萤】



「萤并不是感到紧张，也不是没有精神，」



【萤】



「只是平时是变Ｅ长调的少女，而今天偶然变成了中Ｄ



短调吧……」



【萤】



「只此而已。」



【健】



「？？？」



【萤】



「所以，为了能够再变回到过去的长调去……」



一边这样说着，萤一边走到了钢琴的旁边……



【萤】



「来听我演奏一首曲子吧？」



说完后，她面向我郑重其事的低下头。



我也深深的点点头，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萤的



前面。



萤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然后开始快乐的弹奏起来。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她所说的『变Ｅ长调的少女』是指的



什么意思了。



【萤】



「那么，下面请回答我一个问题。」



【萤】



「这首曲子的题目是什么？」



一边弹着钢琴，萤一边抬起头来向我问道。



悲怆



爱之梦



人猫舞曲



【健】



「是爱之梦吧？」



【萤】



「啊，真了不起！正确！」



【萤】



「等一下我会给你奖赏你一个小贴画的。」



【健】



「贴在什么地方啊？」



还有，那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贴图。



【萤】



「那么，这首『爱之梦』的作曲者是谁？」



【萤】



「这个问题是不是是太简单了？」



李斯特



贝多芬



东野丽雅



【健】



「答案是──对了，李斯特！」



【萤】



「啊，果然还记得？」



【萤】



「不错，不错。」



【萤】



「作为奖励，等一下我给你贴一张好看的小贴画吧？」



【健】



「但是，你要贴在什么地方啊！？」



曲子终于演奏完了。



萤从椅子上站立了起来，最后的音节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着。



【萤】



「爱之梦·第３章·变Ｅ长调」



【萤】



「这是萤准备在大赛时演奏的曲子。」



【萤】



「本来这应该是在通过预选赛后，才会弹起来的……」



【萤】



「在这首『爱之梦』的曲子里面共有有３个乐章，它的



名字其实指的是从第１乐章到第３乐章的统称。」



【萤】



「但是，其中我所弹奏的这段曲子是最有名的一段。一



般情况下在人们说到『爱之梦』的时候，指的就是这第



３乐章。」



【健】



「是吗……」



【萤】



「最初这是一首歌曲哦？」



【萤】



「也就是说，最开始还是有歌词的。」



【萤】



「好象是叫佛朗里希……拉德吧？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



德国诗人……」



【萤】



「李斯特为那个人的诗，谱写了一首乐曲，就是这『爱



之梦的第３乐章』。」



【健】



「诗？……是一首什么样的诗啊？」



【萤】



「诗的名字好像是叫『爱到深处』。」



【健】



「内容是什么样的？」



当我继续问下去的时候……



【萤】



「咳咳」



萤开始非常夸张的晃动着身体，朗诵起这首诗来。



【萤】



「『哦，付出你最大的努力，去爱吧』」



【萤】



「『只要你心中有爱就去爱吧』」



【萤】



「『不要等到死后让人在你的墓碑前叹息……』」



【萤】



「『对于那些向你敞开心灵的人，无私的奉献出你的爱



吧。尽已所能，无所保留。』」



【健】



「怎么……听起来像是很压抑的一首诗啊？」



【萤】



「是吗？萤看了觉得这只是写出了一些最理所当然的事



情而已……」



【萤】



「你对于『心中有爱』这件事情是如何理解的？」



【萤】



「恋爱的感情和本人的意愿是无关系的，是自然而然的



产生的。」



【萤】



「是爱上了一个人还是讨厌上了一个人……两者都是相



同的……」



【萤】



「当开始去思考是否可以去爱或者是不能够去爱的时候



其实本身就已经说明爱已经变得冷淡下来了。」



【萤】



「至少萤是这样认为的……」



【萤】



「不希望被别人找到理由，决定『是否能够去爱』或者



是『是否还想要去爱』……」



【萤】



「与其接受别人勉强的爱情……还不如选择分手……」



【萤】



「……更好。」



【萤】



「萤是这么认为的……」



一边这样说着，萤伸手从钢琴上拿起了乐谱，沙沙地翻



动起来。



【健】



「但是……我总觉得你的想法似乎有一些不大对头的地



方……」



【萤】



「？」



【健】



「『付出你最大的努力去爱吧』这句话不是一种命令形



式吗？实际上是对自已自身发出的命令？」



【健】



「虽然很爱，但是却无法去爱，虽然很想去爱但是却无



法爱……」



【健】



「这个意思才是他……那个佛朗里希……」



【萤】



「拉德。佛朗里希拉德」



【健】



「……那个人所要表达的意思。」



【健】



「也就是说他的诗是在对爱的无常，或者说是『虚无飘



渺』而发出来的感叹……」



【健】



「而李斯特则是为了要表现出那种『飘渺、虚幻』才给



它起了一个『梦』的名字……」



【萤】



「这么说来你理解的『梦』是这层意思啊！」



【健】



「是的……『人的梦』本就是『虚无飘渺的』」



【健】



「所以，『爱之梦』其实所讲的就是『爱的虚无飘渺』



这个的意思。」



【萤】



「哦，原来是这样啊……」



【萤】



「但是，我虽然理解了你所说的意思，仍然不愿意同意



你的这种想法。」



【萤】



「我觉得爱不是用语言所能够描述清楚的东西吧？」



萤再一次坐到了椅子上。



漫无目的的不断将脚踏在脚垫上，抬起又放下。



我的手指在光滑的钢琴壳上抚摸着。



在光洁的表面上留下了自已的指纹。



突然将目光转移到自已的手上。



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水。



【萤】



「对了，阿健？」



萤突然站起身来，向着画好５线谱的黑板走去。



【萤】



「你知道这个汉字该怎么读吗？」



一边这样说着，萤一边拿墨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字。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象『梦』字的编造出来的文字。



【健】



「我想那样的汉字恐怕不存在吧？」



【萤】



「为什么会不存在啊？」



【健】



「啊？」



【萤】



「『人的梦是虚无飘渺的』刚才，阿健不是这样说的



吗？」



【健】



「嗯……」



【萤】



「那么，动物的梦难道就不是虚无飘渺的了吗？」



【健】



「这？」



【健】



「这该怎么说呢，我想动物应该不会做梦吧？」



【萤】



「你怎么能那么肯定呢？」



【萤】



「爬虫类和两栖类就先不说了……」



【萤】



「但是，哺乳类肯定都是会做梦的」



【健】



「你又为什么能够那么肯定呢？」



【萤】



「当然了，比如说当狗和猫在睡眠的时候，不是会腿部



一动一动的颤动吗？」



【萤】



「上次智也在睡觉的时候，好像也曾经吧唧吧唧的说梦



话……」



【健】



「胡说。」



【萤】



「真的啊，我没有骗你！」



【萤】



「那么，阿健又是怎么知道动物们是不会做梦的呢？」



【健】



「那是……」



进行说明



无法说明



【健】



「因为，其它的哺乳类动物没有像人类一样的完整的记



忆。」



【萤】



「你怎么能够那么肯定呢……」



【萤】



「看你的样子就好象是自己曾经变成过其它的哺乳类动



物似的……？」



【健】



「虽然我没有变成过……但是，仍然知道。」



【萤】



「你既然把话都说到了这里，那么咱们就去验证一下



吧！」



【健】



「去验证一下……」



【健】



「……怎么样验证啊？」



【萤】



「直接去听一下不就可以了吗？」



【健】



「向谁啊？」



【萤】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它们了……」



【萤】



「──动物！」



就这样，我和萤约好了明天一起去动物园。



【燕】



「你回来啦。」



【健】



「老师，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你回来啦』之类的



话。」



【燕】



「为什么？」



【健】



「啊……听老师这么说……我感到非常的不好意



思……」



【燕】



「为什么？」



【健】



「那么……为什么老师一定要对我说『你回来啦』



啊？」



【燕】



「住在同一个地方这点还不够吗，难道还需要其它的理



由吗？」



【健】



「……我回来啦。」



南老师正在朝风庄正面打扫着庭院。



到底是从哪里打扫出来的这么多叶子啊？在老师的面前



堆积着许多枯黄的叶子。



【健】



「现在还是盛夏……哪里来的枯叶啊？」



【燕】



「绿叶落地之后终究会变成枯叶的，而且里面应该还有



去年留下的枯叶。」



【燕】



「……在墙角的地方堆了很多。」



【燕】



「也就是说，已经有好长的时间都没有人打扫过院子



了。」



【燕】



「负责打扫的人也不去清理，只好由我来亲自动手了」



……对不起。



【健】



「那么，就让我来帮你吧？」



【健】



「现在，我就去取垃圾袋。」



【燕】



「啊，没那个必要，不用了。」



【健】



「嗯？」



随着这声响，周围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



在老师的手中握着一根火柴。



小小的火苗燃烧着……。



【燕】



「把它们给烧了。」



老师将手中的火柴向着堆在地上的枯叶堆伸出。



【健】



「啊……等一下！」



朝风庄是一座木制的有年头的建筑物。



万一要是引起了火灾可就麻烦了。



禁止点火及室内禁烟──难道说这些事情在她入住的时



候没有被通知过吗？



【健】



「这么做恐怕会惹麻烦啊！」



【燕】



「什么？」



【健】



「如果要是在这里随便点火的话……小心房东太太会怒



气冲冲的来找你啊。」



【燕】



「……你说的也对，看我都给忘了。」



最好还是不要忘了。



【健】



「那么，还是让我去把垃圾袋给拿来，把它们给装走



吧！」



【燕】



「嗯……不过真可惜。」



【健】



「可惜？」



老师仍然有些不太情愿的举着那根点燃的火柴，轻轻的



在自已的眼前晃动着。



【燕】



「嗯。火焰……」



【健】



「什么」



【燕】



「我想它一定会很漂亮的。」



就这样老师手里拿着那根点燃的火柴，左右的晃动着。



在空中留下了美丽的弧线……



她似乎是被眼前的情景所吸引住了似的，眼睛一眨不眨



的看着。



我的目光也被那晃动着的火焰所深深的吸引了。



●８月９日●



８月９日星期五。



上午９点２７分。



天气……



雨……。



当我像平常一样带着智也散完步之后回到朝风庄的时



候，发现天上的云朵变得有些怪异。



黑色的乌云很快就塞满了天空，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



了。



我从房间的窗户向外面望去，看到庭院里已经开始落下



了雨滴。



呈放射状散开的樟树树冠被雨水吹打着。



它一定很高兴吧？我想。



『其实，扫晴娘应该是喜欢下雨的……』



我忽然想起了萤说过的话。



也许樟树和扫晴娘一样，都是喜欢下雨的。



不……也许是樟树更喜欢吧？



因为要是没有雨的话，它就会枯死的……



【萤】



「让你久等了！」



【萤】



「不过，今天雨下得可真大啊！」



擦去落在肩上的水滴，萤走进了房间。



虽然说比约定的时间稍晚了一些，但也不是很长时间。



【萤】



「好了，现在咱们赶紧出发吧？」



【健】



「嗯？……去什么地方啊？」



【萤】



「喂，你在说什么啊？当然是去动物园了，动物园！」



【萤】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健】



「虽然是说好了，但是……」



【健】



「我想现在就是去了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萤】



「为什么？」



【健】



「因为下雨了啊！」



【萤】



「反正又不是去远足或者是去参加运动会，下不下雨又



有什么关系呢？」



【健】



「当然有关系了。」



【健】



「在下这么大雨的时候，动物们一定也全都躲到窝里面



不肯出来了。」



【萤】



「……是吗？」



【健】



「当然了。」



【萤】



「啊……真没意思……」



【萤】



「我还特意早起，做好了便当带来了……」



萤打开书包，掏出了一个用毛巾包好的小箱子。



【健】



「啊，谢谢！」



【健】



「我正好还没有吃早饭呢！」



【萤】



「喂，难道你现在就想吃吗！？」



【健】



「嗯，要是不吃的话，岂不是浪费了吗……」



【萤】



「…………」



【健】



「…………」



【萤】



「哎……」



萤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便当递给了我。



雨始终下个不停……



在褪了色的世界里，只剩下连绵不绝的雨声。



蒙蒙的雨雾不断自打开的窗户漂到房间里面。



房间里充满了湿气，连呼吸都不禁变得沉重起来，让人



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萤】



「雨啊……」



突然，萤发出了这样的一声长叹。



此时的她正坐在窗边，眺望着外面的雨景。



【萤】



『扫晴娘，扫晴娘，明天一定要是个大晴天』



【萤】



『就像是梦一样的晴空，实现之后就奖赏你一个金铃



铛』



【健】



「…………」



【萤】



「梦……」



【萤】



「梦一样的晴空……」



【萤】



「梦一样的晴空是什么颜色的啊？」



【萤】



「应该是……『虚幻』的颜色吧？」



【萤】



「梦永远都是……虚无飘渺的东西吗？」



【健】



「……？」



【萤】



「阿健，你好像这么说过吧？」



【萤】



「『人所看到梦都是虚幻的』……」



【萤】



「另外，好像还说过这样的话……」



【萤】



「『爱是无常的，也是虚幻的』……」



【健】



「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啊……」



【健】



「是一个德国诗人这样说过。」



【萤】



「那么，阿健认为也存在着并非虚幻的爱情了？」



应该有的



不知道



【健】



「…………」



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只能是在那里默默的等候着萤开口。



雨声好像是要掩盖沉重的气氛似的传入耳中。



我一直在默默的看着萤的背影。



【萤】



「是啊……」



【萤】



「也许是这样吧……」



【萤】



「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



萤的手指继续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她那纤细的手指，似乎在颤抖着。



【萤】



「但是……萤……」



【萤】



「就算是离开了阿健……」



【萤】



「就算是再也见不到阿健了，也……」



【萤】



「也会永远记住……」



【萤】



「阿健的……因为我喜欢你……」



【萤】



「萤的爱，并不是梦……」



萤柔声说道。



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轻轻的叹了口气。



【萤】



「啊？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萤】



「就像个傻瓜似的……」



【萤】



「真的像是个傻瓜……」



萤伸手抓起了放在旁边的书包，突然站起了身来。



【萤】



「好了……」



【萤】



「去动物园的约定既然实现不了了……」



【萤】



「那么，我还是去练习钢琴吧！」



微笑着的萤，长发已经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



前面的头发……还有长长的睫毛上都粘着些小水珠……



【萤】



「嗯？阿健你怎么了？」



【萤】



「从刚才开始你就没有说过任何话……」



【萤】



「难道是觉得不舒服吗？」



【健】



「…………」



【萤】



「啊，我知道了！」



【萤】



「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所以心情有些不好吧？」



【萤】



「人的心情很容易受到自然环境的影响啊！」



【萤】



「记得阿健以前也曾经这样说过……」



【健】



「…………」



【萤】



「好了，萤现在就去学校了……」



【萤】



「要是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话，把校服也一起带来就好



了。」



萤不太自然地高声说道，随即离开了房间。



突然，一种强烈的脱力感向我袭来。



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支撑的木桩似的，我僵硬地倒在了榻



榻米上。



仰着头，注视着天井。



（我为什么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啊……？）



不，不是没有说，是没法说。



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永远不变的爱』。



没有办法去撒谎。



『不去撒谎虽然说是一件好的事情，但是，不会撒谎却



是一件坏事情。』



１日的夜里──我好像是这样说的。



那句话，重重的压在我的胸口上。



（我是不是……在犯罪啊？）



突然，向旁边望过去。



在榻榻米上还放着刚才萤带来的那个便当盒。



我抬起身来，伸出手去拿起它。



我打开了包裹在外面的毛巾。翻开盒盖，看到里面装的



是还热乎乎的汉堡和炸土豆。



还有芦笋和西红柿制成的沙拉。



感觉胸口一紧……如同被人紧紧攥住一样的疼痛……



我来到了登波离桥。



这是第几次来到这里啊……



在萤离开了我的家之后，我一个人长时间抱着那个饭盒



呆坐在那里。



没有一点想去学校的意思。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我胡乱吃了几口已经逐渐变得冰



冷的便当。



我想如果就这么一直待在家里的话，恐怕自己根本忍受



不了这么沉重的心情吧！



向窗外望去，还好，雨已经停了。



我为了解开心中的郁闷，信步走到了这座桥上。



看着桥下慢慢流动的嘉神川。



回想起来觉得很不可思议。



最初从非常小的泉眼中流出来的水，汇集着各处的涓涓



细流，最后竟会成为这么充沛的河水。



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水往低处流』？



为什么不是其它的地方，而偏偏是在这里有一条河



呢……或许有地质和力学的原因……



但是，同科学上的理由毫不相干，我看着这潺潺不断的



河水，一股情愁自心中油然而生。



我的思绪随着嘉神川静静的水流流淌着。



然后向着那河水流去的方向——大海望去。



【健】



「哇！」



吃了一惊。



看到了南老师。



她就在……桥的外侧。



准确的说应该是在桥栏杆的外侧。



老师正站在登波离桥的栏杆外，向着远方在望着什么。



【健】



「你在做什么啊，南老师！」



【燕】



「你不是看到了吗？」



【健】



「小心滑下去，很危险的！」



【燕】



「别这么说啊。」



【健】



「要是掉下去了可怎么办啊！」



【燕】



「参加升学考试的学生是不能够说这种话的吧？」



【健】



「你就先不要管这些了！」



【健】



「你看，现在已经起风了……呆在那里就更加危险了」



【燕】



「是嘛，没有关系的。」



【健】



「…………」



【燕】



「我只是在这里感觉一下流动罢了。」



【健】



「是在看河水吗？」



【燕】



「不是，是在看风。」



【健】



「风……风能够看得到吗？」



【燕】



「当然能看得到了。」



【健】



「怎么可能啊？」



【燕】



「阿健……」



【燕】



「你明白『看到』的意思是什么吗？」



【健】



「你、你什么意思啊？我再怎么说也是个高三的学生了



啊！」



【燕】



「那么你说是什么意思？」



【健】



「嗯……看到，也就是说……用眼睛……看到的东



西……」



【健】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燕】



「所谓看到的意思……」



【燕】



「……指的是眼睛所看到的。」



【燕】



「是随风飘动的感觉。」



【燕】



「是微微吹拂的海风的感觉。」



【燕】



「……是身心的感受。」



【燕】



「随着风微微的飘舞。」



【燕】



「是由潮汐而生成的波浪同风吹动的波浪相互碰撞的感



觉。」



【燕】



「……是对万物的倾听。」



【燕】



「是对周围一切的体验。」



老师的目光转往河水流去的方向。



我也随着她望过去。



河道旁是一排排的树木。水面上，在远处隐隐的有几条



小船在飘荡着……。



【健】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这一切都随着风的韵律有节奏地摇曳着。



风吹过登波离桥。



海陆风，我又想起了老师曾经说过的这个词。



经过这座登波离桥，风儿带着大海的潮香又回到了大山



里面。



【燕】



「健君，你也一定能看到的。」



【燕】



「风的流动、给人带来的这种感觉。」



【燕】



「正是我喜欢它的原因。」



【燕】



「我想你也一定会喜欢上它的。」



老师一边微笑着一边继续眺望着风吹来的远方。



●８月１０日●



我百无聊赖的走在樱峰的商店街上。



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只是随心所欲、顺其自然地走着……



【燕】



「健君，真巧啊。」



【健】



「啊……南老师……」



【燕】



「你要去哪里呢？」



【健】



「啊，不是的……」



【燕】



「那就是说只是想散散步了？」



【健】



「嗯，是啊！」



【健】



「对了，老师你要去什么地方啊？」



【燕】



「我……我也……」



【健】



「仅仅是在散散步吗？」



【燕】



「是啊！」



【健】



「那么是和我一样了。」



【燕】



「是嘛？」



【健】



「？」



【燕】



「我可是有目的的去散步的。」



【燕】



「健君则是在漫无目的地散步吧？」



【健】



「…………」



【燕】



「也就是说，对于我来说是有意义的事情，对于你来说



却是无意义的。」



【燕】



「你仅仅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健】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啊？」



【燕】



「没什么……」



我们就这样互相应和着，说着些无聊的话，一路走回了



朝风庄。



后来……



【女孩子】



「对不起，请问？」



大概是个小学生吧？声音显得非常的稚嫩。



【健】



「什么事？」



【女孩子】



「『横井超能力开发研究所』在什么地方啊？」



【健】



「什么？」



一瞬间，我被问得呆住了。



【燕】



「横井超能力开发研究所」



【健】



「在这附近有这么个地方吗？」



【燕】



「当然有了，就在朝风庄的前面啊……」



我扭过头去，看到老师正蹲下身来，注视着那个女孩子



这样说着。



【燕】



「那个……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就能够到那



里……」



【女孩子】



「知道了。」



【燕】



「在路的左手处有一个小酒馆，知道吗？」



【女孩子】



「是大人们经常去喝酒的地方吗？」



【燕】



「是的。在那个地方向左拐，继续向前走，能够看到一



座蓝色的大房子。」



【燕】



「在它的正面就是超能力开发研究所。」



【女孩子】



「啊，知道了！」



准确的说，朝风庄的房子与其说是『蓝色』不如说是



『藏青色』更准确。



不过，说得太细致的话，也许会让女孩子的认识更加混



乱。



我默默地旁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女孩子】



「嗯，知道了，谢谢您！」



啪嗒啪嗒……



女孩子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健】



「她没问题吧？」



【燕】



「健君真是很关心人啊！」



【健】



「那倒不是……」



【健】



「对了，超能力开发研究所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老师沉默了一段时间……



【燕】



「嗯？」



这样说着，她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神色。



【燕】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建立的这个研究



所。」



【健】



「目的？你想知道超能力开发研究所的建立目的吗？」



【燕】



「它能够存在在那里，肯定就有着一定的意义，肯定有



着什么用处的吧？」



【健】



「超能力……喂，老师，你觉得会存在吗？」



【燕】



「至少，对于那个研究所来说应该是『有』的？」



【健】



「根据呢？」



【燕】



「那么，你觉得『没有』吗？」



【健】



「嗯……」



【燕】



「也就是说是否是科学的并不重要。」



【燕】



「而是否有必要，是否有这种需求才是最重要的。」



【燕】



「在资本主义社会里，能够进行消费的东西里面，就会



存在价值。」



【燕】



「而有价值的东西，却并不一定会被消费。」



【健】



「这是什么意思？」



【燕】



「你就随便听听过去吧！」



【健】



「…………」



我还有些不满足，跟着老师继续走着。



回到房间之后，我按下风扇的按钮，坐在榻榻米上。



火红的夕阳余辉从西面的窗户照射进来。



在风扇的叶片上反射出的阳光映照到墙壁上。



影子很有规律地变得或明或暗，形成了一道非常特别的



景象。



我就这样将枕头拉过来，面对着风扇躺倒在这被染成红



色的房间正中。



【健】



「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出一声长叹。



风扇的转动将声音分割成了很多细小的断片，变得十分



怪异。



【健】



「啊·啊·啊·啊·啊……」



【健】



「啊·啊·啊·啊·啊……」



【健】



「啊·啊·啊·啊·啊……」



我虽然想要忘记这一切。



但是不知不觉之间，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昨天的事情……



那是萤忧伤的背影……



『就算是同阿健……分离了之后……』



『就算是再也无法同你见面了……』



（给她打个电话吧……）



我这样想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萤的名字是目录中的第一个。



（但是，应该说些什么呢……？）



手指放在通话键上，随即拿开，然后再放上，心中犹豫



不决。



【健】



「嗨……」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打消了这种念头。



我将手机扔到一边，一头又倒在了榻榻米上。



这时……



手机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依然没有起身，伸出手去抓过了榻榻米上的手机。



是一个短信。



发信人是萤。



『明天６点，登波离桥不见不散』



短短的一行字……。



『知道了』



我给她回了个短信，然后就那样攥着手机闭上了眼睛。



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就这样顺其自然的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恢



复到原来的样子。



我在心中坚信着，没有丝毫的怀疑。



『明天６点，登波离桥不见不散』



听不到萤的声音。



将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到耳朵处，听到的也只有轻微的风



铃声。



●８月１１日●



嗡嗡……电风扇发出低沉的噪音转动着。



我靠在房间的墙边看着电视。



现在是晚间新闻。



新闻里播出的，是从空中航拍的不知哪个高速公路的景



象，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在那里排成了长长的一列。



那就是所谓的『盂兰盆节归乡高峰』吧。



长长的队伍就像一条筋疲力尽的蛇缓缓地移动着。



【健】



「那么……」



【健】



「我差不多也该动身了……」



我站起身关上电风扇和电视后，打开了房间的门。



一出朝风庄的大门，智也飞奔着向我跑来。



【智也】



「汪！」



【智也】



「汪！汪汪！」



智也拼命地摇着尾巴，在我的脚下兜着圈。



【健】



「咦？还没人带你去散步呀？」



我向信的房间窗户望了望。



信正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



噼噼啪……



他拼命地敲打着键盘。



他一定没有注意到我吧。



『信君！』



我原本想这样叫他。



（对了……）



（我就带智也一起去吧……）



我给智也套上项圈，拴上链子，一起走出了朝风庄的



大门。



智也跑在我的前边。我拽着它，走在经常散步的路上。



我们来到一个东西向的丁字路口时，智也似乎是想往西



边走。



我轻轻拉了拉链子，将它向东引去。



登波离桥的方向与以往散步的方向相反。



『明天６点，登波离桥不见不散』



按现在这个速度走的话，一定能赶上约定的时间的。



我一边呆呆地眺望着东方那暮色降临的天空，一边想起



了那个雨天早晨的事情。



『萤的爱，并不是梦想吧……』



那时，直到最后我还是什么也没能回答。



现在我还能说些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今天，萤这样特意把我叫到登波离桥……一定有什么



事情吧。



如果她又问我上次同样的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



我会怎么回答呢？



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任凭自己的双脚把我整个人带向



前去。



带智也来，其实也是因为这件事。



如果有一条狗的话，说不定可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我就是这么想的。



智也嗅着路边的味道，偶尔抬起头望望我。



它大概是在对我撒娇吧。



这样细小的事情也足以缓和我现在的心情。



已经可以看见道路尽头的登波离桥了。



突然……



【智也】



「汪！」



智也好像看见了什么，猛的向前跑去。



我下意识的紧紧拉了拉链子……



也许是智也太过兴奋吧，还没等我抓紧，链子已经离开



了我的手。



智也向着桥上的目标飞奔过去。



我也急急忙忙地追了过去。



【智也】



「汪！汪！」



【萤】



「喂！这么突然跑过来很危险的！」



萤把脸贴近智也的鼻子，对它说道。



【智也】



「汪汪！」



智也却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只顾向萤的身上蹭着。



【健】



「啊……果然，让我捏了一把冷汗……」



好不容易追上的我，捡起拖在地上的链子，轻轻敲了



一下智也的头。



【萤】



「…………」



【健】



「…………」



我和萤互相望着。



不知为什么我无法逃开她的眼神。



可能是刚才的那段小跑让我的身体有些发热吧。



几颗汗水沿着鬓角流了下来。



【萤】



「嘻嘻。」



萤静静的笑着，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白色的丝绸手绢。



萤伸出一只手，轻轻给我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健】



「对不起……」



【萤】



「不是对不起，应该是谢谢吧？」



萤微微一笑。



我也跟着笑了。



不知为何，此刻我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满足感。



我想把刚才的感觉告诉萤，却不知该怎么形容。



就在这时……



【智也】



「汪！」



智也叫了一声。



它正看着西边落下去的太阳。



是在向太阳叫吗？



好像不是……



背着火红的夕阳，似乎有谁在向这边走过来。



【信】



「智也～！智也～！」



因为光线的原因，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可是我确定那是



信的声音。



【萤】



「信君！！这边这边！」



听到萤的叫声，信轻轻挥了一下手，向我们走来。



【信】



「啊，太好了……」



【信】



「不好意思，一起帮我找吧，行吗？」



信君擦着额头上的汗，对我和萤说道。



【萤】



「找？找什么？」



【信】



「智也呀！」



【信】



「我本想带它去散步的，可是一出门它就不见了……」



【萤】



「啊？」



【健】



「啊？」



【信】



「我是说，智也跑了！！」



【信】



「一起和我找吧！」



我和萤看着地面。



智也在他的后边噌来噌去。



【健】



「信……」



『下边』。我指着信君的脚边。



信君按我所指的方向，不慌不忙地低头看了看。



【信】



「……」



【萤】



「……」



【健】



「……」



【智也】



「……」



【信】



「智也……！」



【信】



「什么呀！在这里呀，你这家伙……！」



【信】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他一把抱起智也，智也就在他怀里来回蹭着头。



【信】



「啊哈哈哈，哈哈哈！」



【信】



「是笑着ＧＯ？还是流着口水ＧＯ？」



抱在信君怀里的智也好像在苦笑。



在这愉快的一幕结束之后，我向信说明是我带智也来散



步的。



当然，关于那个雨天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他。



【信】



「嗯，我明白了……」



【信】



「可是，伊波和萤萤为什么会在这里？」



【萤】



「什么为什么？」



萤好像很难回答的样子，她抬头看着我。



即使是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信】



「哎呀，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



【信】



「相爱的两个人见面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对吧？我很



清楚。」



【信】



「但就算这样，也不用在这种地方见面吧？」



【萤】



「这种地方？」



【信】



「怎么说好呢？」



【信】



「不吉利吧？这种地方。」



【萤】



「？」



【健】



「？」



【信】



「啊？你们还不知道吗？」



【信】



「在澄空这片地方是个很有名的故事呢！」



【信】



「登波离桥的传说。」



【萤】



「登波离桥的……」



【健】



「传说？」



信君慢慢点了点头，双手扶在了桥的栏杆上。



轻柔温和的晚风顺着嘉神川吹来。



河水湍急的流向大海。在夕阳的照耀下，海面像金子一



般耀眼夺目。



信君远远的望着水平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张开了嘴。



【信】



「这个桥……登波离桥，现在是这么宏伟……」



【信】



「但以前却是一座小小的洪水就能冲垮的木桥。」



【信】



「你们看到河中的那个小岛了吗？」



【信】



「听说，以那个小岛为中心在两岸架起了２座桥……」



【信】



「登波离桥名字的由来，好像也是因为那样……」



【萤】



「？」



【健】



「？」



【信】



「『攀登·波浪·分离』就可以写成『登波离』」



【信】



「虽然这附近的人都是这么叫的……但听说正确的说法



应该是『登浪离』才对」



【信】



「随着涨潮海平面的上升，『海浪』就会『登上』这条



河，而海浪就会把中间的小岛『分开』」



【信】



「樱峰这个地方，从以前开始就把这现象叫做『登波



离』了……」



【萤】



「所以，登波离桥……」



【信】



「对……」



【信】



「可是，据说这座桥还隐藏着另外一个故事……」



【信】



「也有人说登波离桥还有一个名字叫『十针桥』……」



【信】



「那么，那又是一个怎样的传说呢？」



【信】



「那是一个更悲更惨的爱情故事……」



【信】



「时间是正应４年，也就是１２９１年吧」



【信】



「当时统治这一带的，是一个叫『黑川武利』的男人



……」



【信】



「这个男人有个妻子叫『藤子』，还有个情人叫『清



子』」



【信】



「那年夏天，在一个下暴雨的晚上，情人清子想出了



一个计划。」



【信】



「而她的计划，其实是一个伤天害理的毒计……」



【信】



「她想把妻子藤子叫到这座桥上，然后把她推到河流



中。」



【信】



「可是，就在这个计划实施之前……」



【信】



「来到桥上的藤子有了不祥的预感。」



【信】



「所以藤子用偷偷藏在怀里的针线，把清子的衣服和



自己的缝在了一起……」



【信】



「后来，两个人开始争吵，清子按照计划将藤子推下水



……」



【信】



「可是因为两个人的衣服紧紧缝在了一起……」



【信】



「所以清子也和藤子一起掉进了激流之中。」



【信】



「听说后来，孤身一人的武利出家做了和尚。独自经营



着林终寺，祭奠着她们两个的亡灵。」



【信】



「『十针桥』……『十针』与『桥』合在一起就成了



『十针桥』」



【信】



「这可能是因为当时，两个人的衣服被缝了十针而得



名的吧……」



【信】



「这就是登波离桥另外一个名字的由来……」



说完，信君的脸上露出一丝寂寞。



萤听得很认真，还不时的点点头。



【萤】



「啊？原来还有这样的传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健】



「这可不是个吉祥的故事啊……」



【信】



「是吧？」



【信】



「所以萤萤和伊波约在这种地方见面……」



【信】



「怎么说呢……有点……不合适的感觉吧……」



【信】



「啊，反正这也只是个以前的传说……所以现在……」



【健】



「……」



【信】



「好，那么……」



【信】



「我该去打工了，不然要迟到了！！」



【信】



「要是留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会被谁推下水去的……」



说完，信君轻轻拉了拉智也的链子。



【信】



「拜拜！伊波，萤萤！」



信君和智也走开的瞬间，我明显感到那股尴尬的气氛再



次流了回来。



萤的视线有点慌乱，一直停在空中。



我也有点心神不宁。



这种沉默，有点让人难以忍受。



找个不尴尬的话题



单刀直入切入主题



我决定直接切入话题。



【健】



「喂，萤。」



【萤】



「嗯？」



【健】



「也许我不该现在才问，不过……」



【健】



「……为什么？」



【萤】



「嗯？」



【健】



「你为什么你把我叫到这里来……」



【萤】



「啊，你说那个啊……」



【萤】



「已经没事了，这样就可以了。」



【健】



「？」



【萤】



「我只是想见见你。」



【萤】



「就是这样……」



【健】



「是么……」



萤腼腆的笑了笑，躲开了我的视线。



两个人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可这次的沉默和刚才的比起来感觉好多了。



我觉得，因为萤的那句话，身边的景色也都突然变得有



色彩了。



夕阳渐渐落下。



我和萤一起看着日落。



……就这样……我和萤之后什么也没有说，便各自踏



上了回家的路。



那个雨天的事……对我来说，一生有一次就足够了。



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被压缩的弹簧弹起来一样……



被拉到极限的弹簧有再度恢复原状的能力。



当然，那个地方……在登波离桥上面的事，我也不会忘



记的。



恋情自那座桥开始，也一定会重回到那座桥上。



不管是否吉祥，对我来说那座桥是很重要的地方。



萤选这个地方见面，也是为了给我留下这样的回忆吧。



我刚到朝风庄的大门，就听见有人在叫我。



【？？】



「喂，那边那位……」



【健】



「什么事？」



【？？】



「和你谈谈好吗……」



【健】



「啊……我正打算出去，所以……」



看来好像很麻烦，所以我就说了谎，可是看来并没有起



到什么作用。



【？？】



「不会占你太多时间的。马上就完。」



【健】



「是吗？那么……」



但是他到底是谁呀。



这个男人看起来大概有３０多岁了。



身材健硕，西服笔挺，头发还用摩丝固定着。



【？？】



「啊，我不是奇怪的人。」



这世上不会有人自己说自己奇怪的。



但也许是由于他过于整洁，反倒让人觉得有些不自然。



反正他不像是一般人。



【？？】



「请把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来的是一张名片和照片。



名片上这样写着。



『宇和岛真红』



宇和岛？



然后我再看了照片。



【健】



「…………！？」



【宇和岛】



「其实我是在找人。」



【宇和岛】



「你在附近见过这个女子吗？」



【健】



「…………」



我没有说话。



照片是几年前的，看起来有点年轻……



【宇和岛】



「是一个叫南燕的女孩。」



【宇和岛】



「没见过吗？」



【健】



「我没见过。」



我又一次说谎了。



这个人是谁，他和老师又是什么关系？



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别告诉他的好。



这是直觉。



【宇和岛】



「是吗……」



【宇和岛】



「如果你看见她的话，希望您照这个名片上的联系方式



联系」



【宇和岛】



「那，谢谢你了。」



那个叫宇和岛的男人走了。



我重新确认了一下名片。



『宇和岛真红』



名片上只有名字和联络方式。



真红……很少见的名字。



背面写着……



『ＵＷＡＺＩＭＡ·ＳＩＮＫＵ』



虽然写着英文，但还是这个名字。



他为什么找老师呢？到底有什么事呢？



（莫非……）



（会不会是超能力开发什么的？）



●８月１２日●



第二节课结束以后是午休。



我伸伸懒腰，走出了教室。



到了楼梯拐角，我隐约听到钢琴的声音。



（这么说来，２次预选赛是后天吧。）



不知怎的有点担心萤，所以想去问问她现在的状态。



那是萤最喜欢的，贝多芬的『悲怆』。



萤还没有注意我的到来。



【健】



「萤？」



【萤】



「啊，阿健！怎么了？」



萤一边弹着琴一边看着我。



【健】



「没事，没什么特别的事！」



【健】



「二次预选赛是后天吧？所以我想问问你现在感觉怎么



样……」



我这么一说，突然萤不弹了。



她很认真得看着我……



她张开嘴，可是却没有说出半个字……她用手轻轻地把



前额上的头发往后顺了顺。



【萤】



「那个……阿健。」



【萤】



「我不想参加比赛了……」



【健】



「什么？！」



【健】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萤】



「因为……」



【萤】



「不知怎么的，我就是不想参加……」



【健】



「不知怎么的……？！」



【健】



「这就是你放弃的理由吗？！」



萤慢慢站起身。



默默地走到我的面前。



【萤】



「阿健希望我去比赛吗？」



【健】



「我……」



【萤】



「？」



【健】



「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



【健】



「这是你的问题呀……」



【萤】



「可是阿健，你现在在生气……不是吗？」



【健】



「没有生什么气。」



【健】



「我只是觉得，因为一句『不知怎么的』就放弃是不对



的。」



【健】



「萤，你听好。」



【健】



「你是通过了１次预选赛，可是你知道有多少人落选了



吗？」



【健】



「那些人想参加第２次预选赛都参加不了……」



【健】



「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坐在钢琴前痛哭流涕，感到后



悔呢。」



【健】



「你也稍微体谅一下他们的心情嘛。」



听到我的话，萤的双肩垂了下来。



就像一个被责骂的小孩，委屈地看着地面。



【萤】



「嗯……说的也是……」



【萤】



「那么，我还是参加比赛吧……」



【健】



「那，那个……萤？」



【健】



「以前我也问过你，我问你为什么要参加比赛。」



【健】



「但那时你说『自己也不知道』……」



【萤】



「这一点……我现在还是不清楚。」



【萤】



「到底是为什么呢……？」



【萤】



「是因为喜欢吧……」



【萤】



「因为喜欢钢琴，所以就想参加比赛……这个理由不行



吧？」



【健】



「这倒是…没什么不可以……」



【萤】



「那阿健为什么参加足球比赛呢？」



【萤】



「为了在比赛中获胜？只是为了那个？」



【健】



「这个么——」



【健】



「被你这么一说，也的确是……」



【健】



「当然，在比赛中获胜是第一目的。」



【健】



「但我还觉得，也许参加比赛本身就是我的一个目的」



【萤】



「是吗？」



【萤】



「阿健是因为喜欢足球，才去参加比赛。」



【萤】



「而萤是因为喜欢钢琴，才去参加比赛的。」



【萤】



「我觉得，一定是这样吧……」



萤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胸前的领结重新系上。



当她弄好后，我发现领结有些歪。



于是，我便轻轻地将它调整好。



萤低下头，摸着领结……



【萤】



「谢谢。」



她对我微笑着。



突然……



【萤】



「喂，阿健，快来快来！」



萤抓着我的手，把我带到钢琴前。



【萤】



「阿健，你喜欢……钢琴吗？」



喜欢



不喜欢



【健】



「嗯，喜欢……」



【萤】



「有没有想过要弹弹看？」



【健】



「嗯，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萤】



「那好！就让萤老师来教你吧！」



【健】



「啊？你怎么突然……」



【萤】



「没关系没关系。来，坐在这里！」



【健】



「可是……」



【萤】



「就把这当作是刚才的谢礼吧……」



【健】



「谢礼？」



【萤】



「谢谢你帮我弄好了领结啊！」



就这样……半推半就的，我接受了萤老师的特别钢琴



辅导。



我的眼前放着几张萤练习时使用的『悲怆』的乐谱。



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画满了我看不懂的符号。



【萤】



「拇指是１……」



萤指着乐谱上的数字对我说道。



【萤】



「拇指是１，然后按顺序往下排，小指就是５，明白吗



阿健？」



【萤】



「所以，按照乐谱，这里要用右手１指，然后在这里



改用４指。」



【萤】



「这里换指……」



我按照她的话……



努力挪动着自己的手指。



【萤】



「真是的，我都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吧？」



【萤】



「不是２、３、２，是１、４、３！」



【健】



「拇指，无名指，中指，对吧？我知道，我知道的…



…」



虽然我心里明白，可手指却摆明了不听使唤。



【萤】



「不对不对，这里是左手的１，然后音节下行１、２、



３……」



【萤】



「我——说——」



【萤】



「那个是４，这个才是３！」



【萤】



「啊……」



萤深深叹了一口气，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健】



「我果然还是不行啊，我太笨了……不是这块料……」



【萤】



「没有那回事，阿健一定行的！」



【萤】



「萤向你保证！」



萤站起身，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健】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啊？」



【萤】



「因为，阿健的手长得很罗曼蒂克呀！」



【健】



「罗曼蒂克？」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



罗曼蒂克的手……是什么样的手啊？



而且，罗曼蒂克的手和谈钢琴有什么关系吗？



【健】



「可是已经练２０分钟了，也才弹到５小节啊。」



【萤】



「“才”练了２０分钟就“已经”弹了５小节了。应该



这样说才对！」



【萤】



「按这个速度的话，用不了多久阿健就会超过萤了！」



【健】



「是，是啊？……」



我知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只是顺着萤的说法附和下去而已。



但不知为何，我的心中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冲动……



说不定，就在下一个瞬间，我就可以灵巧地演奏钢琴



了吧！



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涌上心头。



【萤】



「来，振作一点，再弹一遍吧？」



我向萤点点头，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



手指慢慢伸向键盘。



【萤】



「——不——对——！」



【萤】



「第一个音不是Ｄ而是Ｃ啊——！」



看来，我刚才的想法完全是异想天开吧。



【健】



「还是……不行吧。」



【萤】



「一定行的！」



【萤】



「阿健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健】



「因为每个人都有适合做和不适合做的事情啊。」



【健】



「就像萤不会踢球一样，我的手指永远不可能那么灵



活的。」



【萤】



「嗯……」



【萤】



「好吧，那么这样吧！」



【健】



「？」



【萤】



「如果阿健可以把这首『悲怆』弹好的话……」



【萤】



「我就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健】



「愿望？」



【萤】



「嗯。」



【健】



「你的意思是说……什么都可以答应？」



【萤】



「对，就是那样！」



【萤】



「怎么样？这下有动力了吧？」



【健】



「好吧！这样的话，我什么都能弹给你看！」



【萤】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健】



「可是，不可能马上就行的！」



【健】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练习！」



【萤】



「嗯，萤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教阿健的！」



【健】



「不过……你可一定要遵守诺言啊！」



【萤】



「阿健，你才是。你刚刚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弹给我



看的！』」



【萤】



「你不会忘了吧？」



第三节课开始的铃声响起了。



我从萤那里借了乐谱后，走出音乐教室。



下课后，我沿着海边的步行街走着。



时而会眺望海的方向。



强烈的阳光映射在海面上，不禁让我眯起了眼睛。



在远方，海天连成一片，看不出界限。



【健】



「啊……」



【健】



「……老师？」



我突然注意到眼前的一个身影。



没错，那是南老师。



我穿过沙滩向南老师跑去。



【健】



「老师，这个时候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燕】



「……」



老师瞟了我一眼之后便默不做声地低下了头。



她的视线落在一座『沙城堡』上。



这不会是老师做的吧？



这是一个完全用沙子堆成的，西洋风格的古堡。



我不禁向老师的手掌看了看。



她的手上全是水，还粘着沙子。



（为什么老师要在这里做这种事呢？）



突然，我想起那个叫『宇和岛真红』的男子。



他的确是在寻找老师，要是老师发现这件事的话……



询问宇和岛的事



默不做声



海水的波浪，不断冲击着沙堡的底部……



【健】



「我想问您一件事。」



【燕】



「什么事？」



【健】



「一个叫宇和岛的奇怪男人正在找老师。」



【燕】



「…………」



【健】



「宇和岛真红，您认识吗？」



【燕】



「宇和岛……？」



【燕】



「……不认识。」



不知是从哪里拿来的，老师手里握着一个柠檬。



【健】



「真的吗？」



【燕】



「真的，不认识……」



老师双手拿着柠檬。



将它轻轻的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



【健】



「老师！」



我一把夺过老师手中的柠檬。



因为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健】



「您真的不知道吗？」



【燕】



「还给我！」



【健】



「不给。」



【燕】



「柠檬，还给我！」



【健】



「不要，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



【燕】



「…………」



【健】



「…………」



【燕】



「宇和岛……真红？」



【健】



「老师……？」



老师将沙堡的顶捏散了。



那个看起来十分坚固的堡垒的顶部，就这样散了。



过了好久……老师才开始给我讲起了她的故事。



宇和岛真红是南朱雀——燕老师的父亲的一名学生。



现在正从事着插画设计和网页设计的工作。



而且，好像在业界还是个很有名很有权威的人。



不过说实话，这个名字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健】



「可是，为什么这位宇和岛先生会找老师呢？」



【燕】



「他想……」



【健】



「什么？」



【燕】



「他一定是为了把我绑回去才来的……」



【健】



「绑回去？」



【燕】



「因为，他是我的结婚对象。」



【健】



「结婚的对象……你是说你的未婚夫？」



【燕】



「可以那么说吧，没错，那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情……」



【健】



「莫非……是老师的父亲决定的？」



老师默默的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僵硬，就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似的，紧紧的咬



着嘴唇。



【健】



「怎么会这样！那……老师自己也同意您父亲这擅自的



决定吗？」



【燕】



「逃也逃不了的……因为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情。」



【燕】



「可是……」



老师默默地摇了摇头。



【健】



「是么……」



【健】



「我明白了……」



【健】



「所以，老师那天才会什么行李也没带，就突然搬到我



的隔壁吧……」



【健】



「您这么做是因为无法忍受而……逃跑吗……？」



她点了点头。



看她那紧咬着嘴唇的样子，就像是要把难以忍受的事情



全部硬扛下来似的。



父母替子女决定婚姻这种事，实在是太过分了。



只是老师以前也曾经说过，『其实在艺术的世界里，存



在着难以想像的封建……』



对老师来说，这就是所谓的封建吧。



【燕】



「对，有点害怕……」



【燕】



「因为害怕，所以想毁掉它。」



【燕】



「就像把城堡弄坏一样……」



眼前浪花飞溅。



被阳光晒得刺眼的海浪。



被海浪击碎的沙堡。



燕老师就这样茫然的看着这一幕。



【燕】



「健君。」



【燕】



「你也一样吗？」



【健】



「对不起。」



【健】



「我得走了，老师！」



（柠檬………）



我把从老师那里拿到的柠檬就那样带回家了。



应该还给老师的……



不……这样的事情，现在无所谓了。



我躺在地上，向天花板抛着柠檬。



（柠檬……）



柠檬的味道隐约飘荡在屋里。



柠檬的味道。



（柠檬……柠檬……？）



（这么说来……）



身上全都是柠檬味道的那一天。



是在我小学的时候。



那时我参加一个叫『樱之队』的少年足球俱乐部。



比赛结束给我们每个人都会发一只柠檬。



这是后援会的主意，希望补充营养和糖分。



是小学５年级的事情吧……？



有一次剩了很多很多柠檬。



比赛……和什么人比赛来着。



比赛……对，我们打了一个赌，比赛结束以后输的那一



方要把柠檬汁滴入眼睛里。



现在想一想是多么残忍的玩法呀。



可是，那才有意思。



大家一边嘿嘿叫着一边挤着手里的柠檬。



于是事情渐渐越弄越大……



最后变成柠檬大战，大家都往别人脸上扔柠檬。



乱飞的柠檬，裂开的柠檬。



柠檬汁。



柠檬的味道。



柠檬的黄色。



柠檬，柠檬，ＬＥＭＯＮ……



柠檬的味道沁入心脾，让人有些头疼……



我渐渐的进入睡梦之中。



●８月１３日●



第三节课和第四节课的休息时间……



我独自在校园的一角陷入了沉思。



『对，是害怕……』



『因为害怕，所以要毁了它……』



『就像弄坏沙堡一样……』



被太阳晒得刺眼的白色波涛。



被波浪冲毁的，构筑在沙滩上的堡垒……



柠檬。



还有……宇和岛真红。



老师害怕的现实。



【翔太】



「健，你在这里呀。」



【健】



「……翔太？」



【翔太】



「下一堂课我们在一起吧？」



【健】



「好像……是的。」



【翔太】



「那么在走之前，我在这里消磨消磨时间可以吗？」



【健】



「嗯，没关系……」



就那样，我们沉默着……



空中的白云无声无息地漂浮着。



【翔太】



「健……你在想什么？」



【健】



「没什么。」



【翔太】



「怎么可能呢？」



【健】



「为什么？」



【翔太】



「因为我看你一直揣着胳膊望着天空啊！」



【健】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啊！？」



【翔太】



「就算是平时上课，我也从没见你有过这样痛苦的表



情。」



【健】



「痛苦的表情……我有吗？」



【翔太】



「对呀，你现在就是。」



【健】



「只是你那么觉得而已。」



【翔太】



「说谎。」



我……



在为萤的事情烦恼



在为老师的事烦恼



【健】



「其实……是因为萤的事……」



【翔太】



「你是说烦恼吗？」



翔太的脸稍稍沉了一下。



【翔太】



「我该怎么说呢，说不定是你让小萤苦恼吧。」



【健】



「也许是吧。」



【翔太】



「不是也许，是肯定！」



【翔太】



「与其说是健在为小萤而苦恼，到不如说她为你而神魂



颠倒才更对吧？」



【健】



「…………」



【翔太】



「不，与其说是神魂颠倒不如说是脑子已经坏掉了」



【翔太】



「萤可是很迟钝的……」



【翔太】



「ＯＨ～ＮＯ～！！」



【翔太】



「偶尔，你也应该积极一点嘛。」



我并不是想说谎。



只是脑子中一片茫然，找不出要说的话。



【翔太】



「你真的打算什么也不说？」



【健】



「不是的……只是……」



【翔太】



「只是？」



【健】



「我自己也不清楚。」



【翔太】



「那样的话我就更不清楚了。咱俩还真是一样啊！」



【翔太】



「算了算了，本来还以为能帮你忙的……」



【翔太】



「健，你为什么会这样？」



【健】



「这样？什么意思？」



【翔太】



「你平常解决问题都很果断的呀！」



【翔太】



「头脑聪明、成绩优秀的伊波健也有解决不了的问



题啊？」



【翔太】



「我一直以为你在足球上的天赋：冷静、团结合作的精



神是无与伦比的呢……」



【翔太】



「我好像高估你了……」



【健】



「…………」



【翔太】



「啊，说的有点过份了，抱歉抱歉！」



【健】



「……翔太。」



【翔太】



「嗯？」



【健】



「翔太你是怎么样的呢？」



【翔太】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



【健】



「有时候有些苦恼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你没有过



吗？」



【翔太】



「你说苦恼啊……」



【健】



「我觉得，你是那种直面苦恼也能从容应对的人……」



【健】



「你说，以前足球队的主力队员中森……会不会有这种



苦恼呢？」



【翔太】



「喂喂，你还真会问啊！」



【翔太】



「我………」



【健】



「你就别吞吞吐吐的了。」



【翔太】



「别用那种怀疑的眼光看我好不好？」



【翔太】



「好了，我说我说。」



【翔太】



「嗯，我要说啦……」



【健】



「你还吊什么胃口啊？」



【翔太】



「因为那真的很难开口啊！」



翔太做了个深呼吸，慢慢地说道。



【翔太】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健】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



【翔太】



「只是单相思而已。」



【健】



「是吗……」



【健】



「你的意思是她喜欢别人？」



我看了看翔太……



尽量让自己的问题听起来简单、平缓。



【翔太】



「是啊，就是那样。」



【翔太】



「我根本比不上他……」



【翔太】



「她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健】



「这……一点也不像你啊！」



【健】



「平时的翔太是会跳到人家面前大叫『你看着我！』」



【翔太】



「就是因为不能那样，所以才苦恼吧……」



【翔太】



「我的良心有点过意不去。」



【健】



「良心？」



【翔太】



「好像是要进入圣域似的……」



【翔太】



「但进入圣域是需要有一定勇气的……」



【翔太】



「我还是挺老实的吧」



【健】



「？」



【翔太】



「我希望她能心想事成，达成所愿……」



【翔太】



「只要她幸福就好……我就是这么想的……」



【健】



「哦……」



【健】



「翔太是大人了。」



【翔太】



「是吗？」



【翔太】



「也许我比谁都像小孩子呢……」



【翔太】



「像小孩子似的一直都长不大……」



【翔太】



「所以我才撒娇，为了得到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翔太】



「不好了，上课了……」



【翔太】



「走吧，健！」



说着，翔太向教室走去。



我看着翔太远去的背影



或许……



或许翔太刚才指的……是萤吧。



翔太和萤说话时很亲切的，而且又关心她……



为我对待萤的态度而生气的翔太……



萤和翔太……



也许比起我来，翔太更适合萤吧……



『好像是要进入圣域似的……』



『但进入圣域是需要有一定勇气的……』



『我还是挺老实的吧』



翔太的话，不断在我耳边回响着……



●８月１４日●



今天萤要在藤川参加２次钢琴预选赛。



虽然外界的评论一致认为萤肯定会参加最后的决赛



但真的没问题吗……



算了，就算担心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中午饭我和萤约好一起在外面吃，所以快到１１点的时



候出发就可以了……



还有一点时间。



时间……



（对了，这么重要的时刻迟到就不好了）



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包。



里面包着一个手表————『超速怪兽』



过了好久，我才决定戴这只手表出门。



一直放在抽屉里的『超速怪兽』。



只有几次约会的时候戴过，平时都放在抽屉里。



因为很贵，所以不想让它有任何损伤……



更因为那是萤送给我的礼物，所以更要珍惜……



之后，我看了一下戴在手上的表。



上午１０点……４０分。



在确定了时间之后，我离开了家。



我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眼前的建筑。



……就是这里吧。



【萤】



「啊，阿健！」



应声回头望去，我看见萤正欢快地向我招着手。



我也挥了挥手，一溜小跑地向她跑去。



【健】



「你好，静流姐也来了呀！」



【静流】



「嗯，陪她一起……」



【萤】



「好了，阿健也来了，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静流】



「不用管我了，你们两个人去吧。」



【萤】



「好吧，走，阿健。」



【健】



「嗯，走吧。」



【健】



「啊……」



【萤】



「咦？怎么了阿健？好像很累的样子？」



【萤】



「啊——是因为担心我所以都没睡好觉吧？！」



【健】



「…………」



【萤】



「不用担心，没问题的……」



【萤】



「虽然这么说，可我自己也紧张的睡不着觉呢！」



【健】



「你那是过分担心了……」



【萤】



「嗯？为什么？」



【健】



「演奏的时候就像划船似的。」



【萤】



「嘿——呦　嘿——呦，去哪儿——好呢？」



【萤】



「随着风——咦？鱼形旗？」



【萤】



「干得好——将军，今天晚上来一杯，怎——么样？」



【萤】



「行啊——」



【健】



「不好好睡觉是不行的。」



【萤】



「我也知道啊。」



【健】



「要不然弹琴的时候就睡着了。」



【萤】



「真正比赛的时候才不会那样呢！」



【萤】



「阿健才是，到我出场的时候睡着了可不行！」



【健】



「我知道。」



【萤】



「啊，这个手表，你戴来了啊！」



【健】



「今天是你的重要日子，所以连它也一块儿带来了。」



【萤】



「啊————」



我们简单地吃过午饭，然后回到会场。



【萤】



「啊，快要开始了，那我就先走了。」



【健】



「嗯，加油啊！」



【静流】



「加油！」



【萤】



「好的！」



【静流】



「真的很有效果啊。」



【健】



「什么？」



【静流】



「她已经恢复成平日的萤了！在见阿健之前她还紧张得



要命呢。」



【健】



「…………」



过了很久终于看见萤登场了。



很镇定的样子。



坐在旁边的静流姐反而有些紧张。



我在心里默默地替她加油。



演奏开始了。



舞台上的萤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那的确是我认识的



那个萤。



２首曲子，２０分钟左右。



直到结束的一刹那，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想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失误吧。



我只是个门外汉，所以也听不出什么。



但是感觉周围的人在热烈地鼓掌，比起前面的那些选手



更加热烈。



【萤】



「阿健！」



【健】



「辛苦了。」



我轻轻拍了拍萤的肩。



【萤】



「嗯，谢谢，你觉得怎么样？」



【健】



「我觉得比练习的时候还好，你觉得自己发挥如何？」



【萤】



「我也觉得状态挺好，弹的也很顺利。」



【健】



「是吗，只要有个好结果就好了。」



【萤】



「什么？」



【健】



「没事，你肯定会进决赛的！」



【健】



「结果还没有发表吗？」



【萤】



「嗯。」



【萤】



「全部演出结束以后，最早也得４点半或者５点……」



【健】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吗？啊，萤一会儿有什么事？」



【萤】



「…………」



【健】



「怎么了？」



萤把脸转了过去，好像要逃避我注视她的目光。



我看见在她眼里有晶莹闪烁的东西。



【健】



「怎么了，萤？」



【萤】



「……没事。」



一滴眼泪……



沿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健】



「萤？」



她突然流下眼泪，让我不知所措。



【萤】



「……」



【萤】



「啊，没事没事。」



【萤】



「眼睛里进沙子了。」



【萤】



「真是的，真是的。」



她用自己的小手拍着自己的头。



萤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静流】



「萤，那边也来朋友了。」



【萤】



「嗯，我马上去！」



【萤】



「对不起了，阿健。」



【健】



「没关系，你去吧。」



【萤】



「好的，谢谢你能来。」



【萤】



「结束以后我马上给你电话！」



【健】



「啊，你要告诉我结果呀！」



静流姐带着她消失在会场的那一端。



我目送她的背影远去，然后独自踏上回家的路。



回到家，我盯着那只『超速怪兽』



应该来电话了吧。



真慢……要不我打过去？



不，再等一会儿。



夕阳落山后的不久，手机响了。



【健】



「喂、喂，萤？」



《萤》



『是我，阿健，现在我正在庆祝会上……』



【健】



「庆祝会？那就是说预选通过了？恭喜你，萤！」



《萤》



『嗯，谢谢，我很努力的！』



（咦？？）



【健】



「怎么啦？你好像没什么精神嘛！」



《萤》



『没有啊，我很好呀！』



《萤》



『只是周围有很多有名的老师，所以有点紧张……』



《萤》



『好不容易可以吃晚饭了，可是一点也不想吃。』



【健】



「是给你庆祝的晚会吧，所以不用那样紧张吧？」



《萤》



『嗯，是啊……』



《萤》



『可是还要跟老师打招呼，还要做到不失礼……』



【健】



「…………」



《萤》



『哎呀，抱歉，我要挂电话了，老师叫我呢。』



【健】



「好，我知道了。」



《萤》



『那，拜拜，阿健！』



我解开手表带，把『超速怪兽』摘了下来。



那是很沉重的，冰冷的感觉。



●８月１５日●



天气很好……



早晨带智也散步回来之后，我开始晒洗好的衣服。



我把用自助洗衣机洗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挂在窗外。



这样的天气，应该马上就会干了吧。



突然一阵大风刮来。



一条毛巾随风飘舞，落到了庭院的一角。



（真是的……）



我叹着气，走到院子里。



毛巾掉在草丛里。



还好掉得很是地方，丝毫没有被弄脏。



我弯下腰去捡毛巾。



【健】



「嗯？」



突然，一股很强烈的柠檬的味道扑鼻而来。



（从哪里来的？）



我下意识的向周围望去。



找不到半个柠檬的影子。



可是，这个味道……明明就是从脚边传过来的。



从毛巾下边的……蜂花丛中……



【燕】



「柠檬香草。」



【燕】



「那个……叫柠檬香草。」



不知什么时候南燕老师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



【健】



「嗯？这不是叫蜂花吗？」



【燕】



「蜂花的另外一个名字叫柠檬香草。」



【燕】



「是药用植物的一种，有促进消化、滋养身体、镇静作



用，对头痛、腹痛、发烧等也有很好的治疗效果，我没



说过吗？」



【健】



「好像听过，但不知道它还有个别名。」



【燕】



「只是味道和柠檬有些相似，但本质却稍有不同。」



【健】



「什么？」



【燕】



「无所谓的……」



老师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俯身躺在了蜂花——柠檬香草的草丛中。



呛人的柠檬香味围绕着老师。



【燕】



「这样最好。」



【燕】



「因为是柠檬……」



【燕】



「所以让人觉得十分安详。」



【燕】



「我真希望就这样被风吹走。」



【燕】



「怎么样，你不想来试试吗？」



【健】



「不，我……」



【燕】



「是吗……智也呢？」



不知什么时候，智也跑了过来。



【燕】



「喜欢柠檬吗？智也？」



智也翘起鼻子，轻轻嗅了嗅。



之后，它欢蹦着在柠檬香草丛中蹿来蹿去，但过了一会



儿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似的打着呵欠走开了。



【燕】



「是啊……」



【燕】



「所以，我才会来这里的吧！」



【健】



「什么？」



【燕】



「我是被这柠檬的香味吸引过来的吧。」



柠檬的香味……



老师又在这么说了。



她的意识是说，因为感到了这股味道，才到朝风庄来



的吗？



【燕】



「蜂花是能让人镇定的东西。」



【燕】



「柠檬的香味可以让热血沸腾。」



【燕】



「柠檬和蜂花……」



【燕】



「健君……你是哪一个？」



为什么一定是柠檬呢？



柠檬……柠檬里有什么吗……



随风飘来的柠檬的香味，让我心神不宁。



【老师】



「那么，『函数ｆ（ｘ）＝Ｘ３＋３Ｘ２－９Ｘ』将它



微分……」



【老师】



「『就是３Ｘ２＋６Ｘ－９』」



【老师】



「将这个式子因数分解的话是『３（ｘ－１）



（ｘ＋３）』所以……」



和平常一样，我在上课。



只是有一件与平常不同。



这时，萤就坐在我的旁边。



【萤】



「喂，阿健阿健？」



【萤】



「我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



【健】



「哪里听不懂？」



【萤】



「哪里？是全部啦！」



【健】



「就是先把函数微分，然后把微分的式子因数分解，让



式子为０……」



【健】



「『３（ｘ－１）（ｘ＋３）＝０』方程式的『ｘ』求



出来然后再代入『ｆ（ｘ）』就可以了」



【健】



「明白吗？」



【萤】



「完全不明白。」



【老师】



「你们俩！上课别说话！」



【健】



「对不起！」



【老师】



「那么……嗯……白河同学……」



【老师】



「答案是多少？」



【萤】



「…………」



萤仿佛是被诅咒变成石头的村民一样站在那里。



我悄悄的在笔记本上写了『大＝２９／小＝－３』，



然后给萤看。



【萤】



「啊，嗯……答案是大人有２９人，小孩有－３个。」



全班同学哗然大笑。



萤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表情，呆呆地站在



那里。



【萤】



「阿健！都是因为你我才出丑的！」



【健】



「什么呀，我可是特意要告诉你的……」



【萤】



「刚才那样，能算是告诉我吗！」



【萤】



「你一定要写清楚『最大值／最小值』啊，要不然我



怎么知道啊！？」



萤红着脸说道。



是因为生气而脸红？还是因为出糗而不好意思？



可能两个原因都有吧。



【健】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健】



「你不会做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健】



「你是文科班……到现在为止不是还没学过微分吗？」



【萤】



「嗯。」



【萤】



「可是，太丢人了呀！」



【健】



「萤，以前我也说过，一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



情啊！」



【健】



「你呢，有弹钢琴的才能。」



【健】



「不是还在那样大型的比赛中进军决赛了么？」



【健】



「就算不会微分，有那种优秀的才能也该满足了吧？」



【健】



「就算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可是却不能弹钢琴呀！」



【健】



「就是这回事。」



萤虽然好像还很不满的撅着嘴，可终究还是老实地点了



点头。



下一堂课——第四节课，是英语长篇阅读。



要在３楼的最里边的教室上课。



我和萤走上楼梯，向那个教室走去。



【健】



「萤，你不练习可以吗？」



【萤】



「没关系的。」



【萤】



「真是的，刚才开始阿健就问了好几次这个问题了。」



【健】



「但是……下次可是决赛啊！」



【健】



「昨天，去了比赛会场我之后我才第一次知道……」



【健】



「『全国两千名选手中只有４人能进决赛』对吧？」



【健】



「在参加那样大型的比赛之前，还来参加这种没用的



课……这好吗？」



【健】



「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硬要你陪着我似的……」



【萤】



「好了，萤可不是什么都会陪你做的！」



【萤】



「想知道我听理科班的课到底是为什么吗……」



【萤】



「只是因为有点好奇而已。」



【健】



「下一堂课……」



【健】



「……是英语啊。」



【萤】



「讨厌……讨厌死了……」



【萤】



「阿健就那么不喜欢萤陪在你旁边吗？」



【健】



「没有啊！」



【健】



「和你一起上课的话……很开心的。」



【萤】



「啊！刚才那件事……你果然是有意耍我啊！」



就在说话的工夫，我们已经走到了教室。



我和萤在靠窗户的一排座位上坐下。



上课铃一响，英语老师准时走了进来。



在一个学生的号令下，大家一起起身向老师敬礼，然后



坐下。



【老师】



「嗯——大家都知道，今天是的终战纪念日。」



【老师】



「那么今天我想要讲的是，教科书的第１７页……是



一段从当时美国新闻中节选的文章。」



萤把自己的课桌挪到我的旁边。



我打开长篇读解的教科书，沿着书脊使劲地压了一下，



然后将它放在了我们两个人桌子的中间。



【萤】



「谢谢。」



小声的道过谢后，萤把目光停在课本上。



开始很认真的看着上面的文字……



我从侧面看着她的脸，心里想着。



（萤真的不用练习吗？）



在刚才上数学课之前，我反复问了她好几遍了。



可是她总是马上回答我……



【萤】



「我不是说过没关系吗？」



【萤】



「要知道，在音乐中，休止符可是很重要的！」



【萤】



「第２次预选赛刚结束……也让我休息一下吧？」



她说得没错。



这之前的几个月，萤每天都要进行钢琴的练习。



偶然休息一天，应该对萤的实力没什么影响吧？



这一点我也很清楚。



可是……



可是我怎么也忘不了……



萤流下的那一滴眼泪……



那滴冰冷的眼泪……



【萤】



「阿健，你怎么了？」



萤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转过头来。



【健】



「没事没事。」



我应付她两句之后，急忙将自己的视线投向窗外。



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白云。



●８月１６日●



【燕】



「『茫然的站在路边的她，就像一头驴……』」



【燕】



「『我实在看不下去，所以大声问她』」



【燕】



「『「你在苦恼些什么？」』」



【燕】



「『「没在苦恼什么」』」



【燕】



「『「可是你不是在哭吗？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燕】



「『「没有什么伤心的事。虽然不伤心，可是也只有哭



泣了。」』」



【燕】



「『「请您笑一笑吧，如果幸福的话就笑一笑吧！您不



适合哭泣！」』」



【燕】



「好了，下课铃响了，今天就讲到这里，下课！」



【学生】



「起立！敬礼！」



随着班长的号令，教室里开始混乱起来。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向第四节课的教室涌去。



老师把教科书合上，拿起黑板擦。



黑板上是上课时写的板书。



老师开始将那些字慢慢擦掉。



几个还没走的同学大叫了起来。



【燕】



「啊，对不起，你们还没抄完吧？」



说着老师停下了手，但为时已晚



学生们开始合上笔记本，几个同学嘟囔着：『算了，反



正经常这样』，然后从教室出去。



教室里只剩下我和老师。



【健】



「老师……」



【健】



「我有个问题……」



我拿着课本走到老师面前。



老师擦完黑板上的最后一个字，拍了拍手，转向我。



【燕】



「什么？」



【健】



「这里……老师刚才念的……」



【健】



「『并不伤心，但是只有哭泣』」



【健】



「这个是比喻吗？」



我指着课本说道。



【燕】



「哪里？」



【健】



「什么哪里……就是这里呀。」



【健】



「『不伤心』和『只有哭泣』──对吧？」



【燕】



「我想一定是偶然吧。」



【健】



「啊？不过你看这里……」



【健】



「『请笑一笑吧。如果幸福的话，就笑一笑吧。』」



【健】



「『请笑一笑吧。』和『如果幸福的话』」



【健】



「好像是有意这么写的。」



【燕】



「是吗……那又怎么了？」



老师满不在乎地说道。



【燕】



「就算是比喻……那又怎么了？」



【健】



「不……也没什么……」



【健】



「只是我以为，老师没注意到这里。」



【燕】



「我确实没注意到。」



【燕】



「不过这里也不是什么比喻吧？」



【燕】



「只是健君自己牵强的解释罢了……」



【燕】



「就好像以前流行过那种意识流似的。」



【健】



「…………」



【燕】



「健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燕】



「就算是比喻那又怎样呢？」



【健】



「这个不是刚才说过吗？」



【健】



「我只是想告诉老师而已。」



【燕】



「胡说。」



【燕】



「你在说谎。」



【燕】



「你想告诉我，你好好听课了，是不是？」



【健】



「才不是。」



【燕】



「我在第一堂课时就说过吧？」



【燕】



「『我的课是世界上最没用的课』」



【燕】



「就算这样你为什么还要上呢？」



【燕】



「还认真的竖起耳朵，连我没注意到的小地方，你都



发现了。」



【燕】



「你以为这对你有用吗？」



【健】



「这不好吗？我认真听课了……」



【燕】



「对，不好。」



【燕】



「健君应该有别的事要做吧？」



【健】



「…………」



【燕】



「我想，健君也不是想学文科的吧？」



【健】



「我想去国立的理科系。」



【健】



「现在必须参加国立的集中考试，这您是知道的吧？」



【燕】



「胡说。」



【燕】



「你又说谎了。」



【燕】



「健君应该是觉得，考试之类的东西全都无所谓吧…



…」



【健】



「您想说什么？？」



【燕】



「那是我该问你的。」



老师严肃的说着。



【燕】



「你怎么什么也不明白……」



【燕】



「你想跟那头驴一样吗？」



【健】



「啊？？」



就在这个时候……



【萤】



「阿健！」



【萤】



「啊，老师！」



开门进来的是萤。



【萤】



「咦？是讲重要的事情吗？」



【燕】



「不，只是普通的事……」



【健】



「老师……」



我看着萤，对她说道。



【健】



「对不起，你能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吗？」



【萤】



「啊？？」



【健】



「真的对不起。」



【萤】



「……………………」



萤失望的低下头，默默地走出了教室。



【健】



「老师，您说跟驴一样，什么意思？」



我直盯着老师的眼睛问道。



【燕】



「真是……」



【燕】



「够烦的，你……」



【燕】



「你……」



说到这里，老师便停下了。



我等着老师继续说下去。



可是老师好像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抬着头兀自望着天



花板。



过了很久，老师走向窗边。



我也跟着老师走了过去。



【燕】



「其实眼睛看到的并不都是真的……」



看着万里晴空，老师突然这样说。



【燕】



「明白吗？我说的意思……」



【健】



「…………」



【燕】



「健君……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燕】



「在这广阔的天空中……看到了什么？」



老师的眼神并没有离开天空。



天空一望无际，蔚蓝清澈，连一朵白云也没有。



【健】



「太阳。」



我回答道。



【健】



「我看到天空中有太阳。」



【燕】



「月亮呢？」



【健】



「月亮？」



【燕】



「看不见月亮吗？」



我重新看了看天空，从这边到另一边。



【健】



「哪里都看不到月亮啊……」



【燕】



「可是，有的。」



【燕】



「就在那里……」



说完，老师指着西南的方向。



【燕】



「今天是新月，所以看不见」



【燕】



「可是，月亮确实就在那里。」



看着老师手指的方向。



下意识的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可我依然什么也看不到……



【燕】



「健君你现在可是停滞不前啊……」



【燕】



「好好问问自己的心。」



【燕】



「看一看用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燕】



「明白了吗？」



老师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似的。



我也看着老师。



我感到老师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闪动着……这是



我的错觉吗？



【燕】



「健君……」



【燕】



「你的眼神……好狡猾啊。」



老师走出教室以后，我呆呆的在教室站了很久。



当我走出教室的时候。



萤已经不在走廊里了。



我也去过音乐教室，可是萤却没坐在琴前。



突然一阵铃声打破了屋子里的静寂。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显示。



『好像你还要谈很久的样子，所以我先回去了』



『拜～』



是萤发的短信。



今天，萤又没有练琴啊。



教室的一角，失去了主人的钢琴孤单的立在那里。



我回到朝风庄，一手拿着甜瓜站在房门前。



这是爸妈从老家突然给我寄过来的。



是爸爸寄给我的。



这是一个甜瓜，一个很圆很圆的甜瓜。



除了这个，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不，比这更奇怪的是……那片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感情的



遥远的土地竟然是我老家！？多奇妙呀……



我连父亲此刻正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而父母那边也不清楚我的情况。



除了手上拿着的这个甜瓜……



一屡夕阳从窗户照射进来，熟透了的甜瓜散发出一股



浓浓的香味。



（天气很热……）



（尽管太阳已经下山了……）



我就那样傻傻地站着。



（好吧……把它吃掉吧）



【燕】



「哎呀，那不是甜瓜吗？」



【健】



「啊，老师……」



【燕】



「把它切开吗？」



南燕老师拿着甜瓜去公用水房，之后，用惯用的手拿



着水果刀整齐的把瓜分开。



【燕】



「吃吧。」



我伸出一只手。



【健】



「谢谢……嗯？有点奇怪啊」



【燕】



「怎么了？」



【健】



「是我拿来的甜瓜，我接过来还说谢谢……」



【健】



「哎呀哎呀，也不是……因为是老师给我切的，所以也



该说谢谢的……」



【燕】



「今天天气好热呢。」



【健】



「是啊。」



是我做过什么了吗？



对……一定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



【燕】



「去凉快一点的地方吧。」



老师拉着我坐在了院子里的长椅上。



【健】



「啊——夕阳真是耀眼啊！」



【健】



「不过这里也很热呀！」



被聚拢过来的热气，好像要把甜瓜融化了似的。



【燕】



「是啊。」



【健】



「我们到树荫底下去吧。」



【燕】



「在这里吃凉凉的甜瓜比较好啊。」



【健】



「…………」



还好，甜瓜是特快邮递将它放在小冰箱里送来的。



整个甜瓜还冻得好像冰糕似的。



想得如此周全，我很难想像这是平时那个粗枝大叶的



父亲所为。



【健】



「可是，老师……」



【燕】



「什么事？」



【健】



「在酷暑的时候，一般不是吃西瓜吗？」



【燕】



「是吗？可是这个不是更好吃吗？凉凉的……」



【健】



「不是这个问题……」



【健】



「『我想吃西瓜！！』和『有点想吃甜瓜呀！』，这



两者之间的感觉不是完全不同吗？」



【燕】



「感觉？」



【健】



「是啊，很重要吧？感觉。」



【燕】



「根据呢？」



【健】



「这不是能用道理讲清楚的，因为是感觉呀」



【燕】



「健君能这么说，真的有些让我意外呢。」



【健】



「是吗？」



【燕】



「西瓜和甜瓜是一样的吧？」



【健】



「不，不一样。样子也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



【燕】



「它们都是属于葫芦科一年生的植物啊。」



【健】



「可是……」



【燕】



「西瓜，英语怎么说？」



【健】



「Ｗａｔｅｒｍｅｌｏｎ（水甜瓜）……啊……」



【燕】



「你看？」



老师微笑着将一块甜瓜送入嘴里。



原来是一样的



甜瓜和西瓜，虽然名字不一样，却可以当成一样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这凉凉的甜瓜吧，我不禁觉得在自己心头产



生一点小小的矛盾。



【健】



「啊……嗯……」



我吐着甜瓜的籽，有一个籽被风吹到了很远的地方。



【燕】



「…………」



【健】



「哎呀，对不起，有点不讲卫生了……」



【健】



「这是我很久以前的习惯了……真奇怪，我已经好久不



会这样了。」



【燕】



「以前？」



【健】



「小时候，在地里吃西瓜的时候，和伙伴们玩吐籽儿



比赛。」



【健】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这个……」



【燕】



「是吗？」



【健】



「嗯。」



【燕】



「噗……」



【燕】



「噗！」



老师学着我的样子，将甜瓜籽吐得好远。



【燕】



「怎么样？」



【健】



「怎么样？啊……很不错了。」



【燕】



「明年那个地方会长出很多甜瓜吧？」



【健】



「是啊，噗……噗！」



就像是在比赛似的，我又种下一个种子。



白色的籽随风飘舞，徐徐落下。



【健】



「这么说来，甜瓜和柠檬也有点相似呢」



【燕】



「哪里像？」



【健】



「ＭＥＬＯＮ、ＬＥＭＯＮ，你看只是把Ｍ换成了Ｌ



而已」



【燕】



「嗯，这可是真正的『变位字』呢！」



老师点着头，再一次将籽吐出。



甜瓜，柠檬。



只是名字像而已……



可是……



ＭＥＬＯＮ·ＬＥＭＯＮ



当甜瓜的籽飞出去的时候，我就不禁想起了爸爸。



●８月１７日●



带着智也散步完，回朝风庄的时候……



……手机响了。



是萤发的短信。



『今天，能出去玩吗？』



ＯＫ



ＮＯ



『ＯＫ』



我简简单单写了两个英文字，发短信回复了萤。



今天是星期六，也没有课……



也没有什么约会……



没过多久，我马上收到了回信。



『那，现在就出发了。』



５月的苍蝇很烦人，而８月的蝉也毫不逊色——很吵。



打开电视，可是因为窗外十几只蝉的叫声太吵，根本听



不清电视里在讲些什么。



我抱着电风扇，一个人忍受着酷暑。



在这样恶劣的热气下，我什么也思考不了。



于是……



【萤】



「今天真是热————呀」



【萤】



「看天气预报了吗？」



【萤】



「说最高气温有３８度……」



【萤】



「３８度的话，还不如两个人抱在一起更凉快一些，



对吧？」



【萤】



「也就是说……」



【萤】



「这样……」



萤紧紧贴到抱着电风扇的我的背后。



【健】



「…………」



【萤】



「…………」



【健】



「……………………」



【萤】



「……………………」



把她推开



就这样待着



【健】



「哎呀，热死啦——！」



我把背后的萤推开。



萤踉跄了几步之后，天真的对我笑了笑。



【健】



「那，我们玩什么？」



【萤】



「嗯…………」



【萤】



「虽然短信上说『去玩』，可我其实并不想去。」



【健】



「？」



【萤】



「其实……那个……」



【萤】



「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健】



「给我？」



萤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了个东西。



【萤】



「这个……」



她略带羞涩的把那东西递给我。



我接过那东西看了看。



【健】



「这个，莫非是……」



『那是一个用纸作成的娃娃，穿着红色和绿色衣服，带



着一把扫帚，挂在我的屋檐上』



『我说，『扫除』的『扫』和『扫帚』的『扫』是一个



字吧？』



『把雨和云扫的一干二净，让天空干干净净的……所以



她必须拿着扫帚』



【健】



「这是中国的扫晴娘吧？」



【萤】



「是扫晴娘！」



萤红着脸说着。



这个娃娃穿着一件红绿色的衣服，足登草鞋，手里拿着



一把很长的扫帚。



【健】



「你做给我的？」



【萤】



「嗯，本来很早就想给你了……」



【萤】



「结果过了这么久……」



这好像是用毛料做的。



将毛料细心的缝好之后，里边塞上了棉花。



【健】



「谢谢！」



我向萤道谢道，她的脸更红了。



『可是……』



我咽下了本想说出的话。



（可是……平时总是忙于练琴的萤，到底是何时做的这



个呢？？）



我紧盯着萤的眼睛。



萤用指尖卷着自己的头发。



（啊！？）



一瞬间，我把视线定格在了萤细长的食指上。



左手的食指……



好像有出过血的痕迹……



再仔细一看中指，拇指都有小小的伤痕。



（不会是为了做这个偶人而受伤的吧？）



是在缝制它的时候扎到手了吗？



在那么重要的比赛期间，萤竟然伤害到了对钢琴家来说



最重要的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手指吗？只是稍微伤到而已……』



『因为我练习过度了……』



『指甲和手指之间连着的肉好像有点裂开了……』



莫非，在从在保健室里包扎的时候开始的……



那时开始，萤就一直在做这个偶人了？



为什么？



【萤】



「阿健，那个借我一下……」



萤从我的手中把扫晴娘拿了过去。



她拿着那个，径直走到窗边。



【萤】



「这里怎么样？」



【健】



「…………」



【萤】



「阿健！问你呢！！」



【健】



「啊？嗯……好好。」



萤看了看我，然后把扫晴娘挂在了窗边。



【萤】



「可爱吧？」



【健】



「嗯，很可爱！」



萤坐在窗边上。



扫晴娘随风摆动。



萤出神地看着它，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



【萤】



「早一点天晴就好了……」



窗外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萤走后，我也呆呆的看着挂在窗户上的扫晴娘，看了



好久。



喀哧喀哧喀哧喀哧……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



那既不是雨点落在屋檐上的声音，也不是风声，更不是



蝉的叫声。



从我的左手边，发出了不愉快的声音……



是超速怪兽发出的声音。



秒针移动的声音犹如硬靴子踏地的声音。



就像一个不断围追我的，陌生人的脚步声……



实在受不了了，我把表脱了下来。



（是不是出故障了？）



而我却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奇怪啊。



我竟会如此讨厌这只手表发出的声音……



突然，我发现自己正在对这只表发脾气？！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管我怎么摆弄，它的秒针就是不停下来。



我又不能把它扔了，我很在意这只手表的……



这是萤送我的……手表怪兽……



我把表放在桌子上，伸了一个懒腰。



（稍微……到外边吸点新鲜空气吧。）



来到朝风庄的院子，发现那里已经有人先到了。



【燕】



「来，坐我旁边吧。」



【健】



「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我和老师两个人肩并肩的坐在了长椅上。



【燕】



「怎么了？这样丧气……」



【燕】



「啊，不对。你又在为什么事而烦恼了吧？」



【健】



「…………」



【燕】



「对了，小萤怎么样了？」



【健】



「她刚才来了……」



【燕】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和小萤之间的……」



居然在这个时候被她看穿。



【燕】



「怎么了？」



【健】



「不要像翔太一样问我这种事。」



【燕】



「为什么？」



【健】



「因为我不想回答。」



【燕】



「那是为什么？」



【健】



「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



【燕】



「是吗，那……我就不问了。」



【健】



「…………」



【燕】



「…………」



沙啦沙啦沙啦…………樟树的叶子摇动着。



【信】



「嘿，伊波，聊什么呢？」



【燕】



「哎呀，信君，今天不打工吗？」



【信】



「不是啦，我只是在战况不利的情况下，选择了战略性



撤退而已！」



【燕】



「换句话说，就是旷工了？」



【信】



「也可以那么说啦～」



【信】



「对了，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健】



「没有。」



【燕】



「对了，信君也坐吧，挤挤还是能坐下的」



【信】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燕】



「今天的风好舒服啊……」



【信】



「是啊！」



樟树的叶子摇动着。



蜂花散发着香味。



在这两种香味的包容下，我渐渐清醒过来。



【信】



「还是这里好，安静。」



【信】



「打工的时候那股快要忙死了的感觉，一坐到这里就全



消失了。」



【健】



「是啊……」



【信】



「啊，不过说起来，这里以前还曾因为没有人气，而荒



废了一阵呢！」



【健】



「我也觉得，像朝风庄这么好的地方……」



【燕】



「咦？伊波你以前不是还说过『又小又窄又脏』之类的



话吗？」



【健】



「我说过吗？」



【燕】



「说过。」



【信】



「虽然嘴上那么说，可是到头来伊波还是喜欢上朝风



庄了。」



【燕】



「我也喜欢这里……」



【燕】



「这里是有风的地方……」



【信】



「对啊，确实如此。」



【信】



「现在住在这里的只有我们……」



【信】



「今年春天不得已搬走的那个男的，好像也相当喜欢



这儿。」



【健】



「信君不是只在搬家的时候才见过他吗？」



【信】



「啊，没错，我是因为搬到他住的地方才认识他的」



【信】



「虽然只说过那么几句话，可是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听说



了……」



【信】



「就是那个头脑很好，不知为何一直穿着校服，戴着厚



厚的眼镜的……」



【信】



「只吃拉面的那个男人的事……」



【信】



「啊，他好像还参加过电视上的那个吃拉面比赛……」



【信】



「提起朝风庄的拉面男，在这里还挺有名的。」



【信】



「啊……名字……叫什么来着？」



【燕】



「是么，还有那样的人在这里住过啊？」



【健】



「是啊，就住在一楼最里边朝东的屋子里。」



【燕】



「嗯……是１０１号房的那个？」



【信】



「啊，错了错了，是２号，１０２号房」



【燕】



「咦？不是朝东最里边的房间吗？那不就是……」



【信】



「南燕老师，朝风庄没有１０１号房，你不知道吗？」



【燕】



「…………」



——唰



老师突然站起身来。



【信】



「怎么了！？」



【健】



「老师！？」



老师站起身……晃晃悠悠的，就像被风吹着似的……



【健】



「等一下，等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信君不知是被这场面吓呆了还是怎么。他一动不动。



我连忙追上走进朝风庄的老师。



【燕】



「为什么？」



【健】



「老师，出了什么事？？」



【燕】



「为什么追过来？」



怎么回事？



南燕老师好像在被什么东西追赶似的。



但追她的不是我。



是看不见的别的什么东西。



就和当初听到宇和岛的事情时…………一样。



老师站在走廊上。



颜色有点异常的墙壁。



那里是后来重新漆好的墙。



【燕】



「这里……」



【燕】



「为什么？」



老师用手抵着墙壁，露出奇怪的表情。



【燕】



「像伤疤似的……」



【燕】



「是什么留下来的伤痕呢……」



她自言自语着，视线向旁边移去。



【燕】



「这里是１０２号房？」



【健】



「老师？」



老师一定是在来到朝风庄后进行扫除时来过这里。



但她现在才发现没有１０１室，不禁让我觉得有些吃惊



要是那样的话……



【燕】



「为什么？」



【燕】



「为什么，健君？」



【健】



「…………」



【燕】



「为什么……」



【健】



「老师，镇定一点，深呼吸！！」



我也只能这样试着让老师恢复意识。



此时，我的脑子里全都是老师不断追问的『为什么』。



（为什么……）



在确信老师已经镇定下来，平安的回到房间后，我才回



房。



从现在开始往后的一段时间，还是不提这件事的好……



●８月１８日●



敲门的声音把我吵醒。



我一边看着天花板，一边听着门那边的动静。



敲门声还在继续。



【燕】



「健君，你在吗？」



听见老师的声音。



不开门



开　门



勉强起床开了门。



【燕】



「早。」



【健】



「？」



【燕】



「你不说早吗？」



【健】



「早。」



【燕】



「莫非……你有低血压？」



【健】



「可能是吧！」



为什么老师突然来了呢？



我感觉到头晕。



【燕】



「如果有空的话，你陪陪我吧！？」



【燕】



「我想去一个地方……」



【燕】



「你会陪我去吧？」



我是不在做梦呀？



老师低着头在做恳求状……



【健】



「好的，我现在换衣服。」



【燕】



「那样出去不也挺好的吗？」



【燕】



「走吧。」



说完老师就拽着我的胳膊要出门。



【健】



「等、等一下，怎么也得穿裤子呀！」



我急忙拉住老师。



【健】



「我马上就换好！等我一下！」



老师……



老师她到底是吹的什么风呀？



不，确实风也在摆动。



像窗户那儿挂着的扫晴娘似的……



穿好了衣服。



突然眼角瞥见一样东西。



是放在桌子上的『超速怪兽』。



是萤送我的，去月球的宇宙战士戴的手表。



（今天……）



（不用注意时间吧）



我决定把表留在这里。



准备好以后，走出房门。



【健】



「让您久等了。」



【燕】



「好了？走吧！」



【健】



「去哪里？？」



【燕】



「那边。」



【健】



「啊？」



我和老师并肩走在去往樱峰站的路上。



途中在商店街上的水果店里买了柠檬。



【燕】



「好香的味道。」



【健】



「是啊！」



我和老师各拿了一个柠檬。



送到鼻前深深的闻着那个香味。



好像可以渗透到大脑深处的强烈的气息。



即使有点头晕，感觉也不错。



一到站，电车来了。



去鸭浦的，也就是去滨关反方向的车。



随着发车的铃声，我们跳上电车。



【健】



「老师，坐电车去哪里呀？」



【健】



「老师想去的地方到底……」



【燕】



「那里。」



老师指着行车路线。



【健】



「你别只说那里呀，那我怎么知道？」



到底在想些什么呀，老师……



我看着老师的侧脸。



心里好像很高兴似的。



老师面带微笑在看着窗外的景色。



（什么啊，电车不是常坐的吗？）



呼————



突然刮来一阵风。



老师开了电车的窗户。



然后，老师……



【燕】



「就是这样的风……」



把手放在窗沿上……



【燕】



「这个最舒服了。」



老师把身子探出窗外。



【健】



「老师！？」



【燕】



「健君你也试试，可舒服了！？」



【健】



「老师别这样！很危险！」



【燕】



「会吗？」



【健】



「当然了！」



【燕】



「可是很舒服呀！」



【健】



「舒服也不行！！」



【燕】



「健君不喜欢舒服的事吗？」



【健】



「…………」



【燕】



「你看，舒服的风又吹过来了。」



【健】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这时已经过了蓝丘站。



老师的样子很危险。



周围的乘客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怎么做才好呢？



可是又不能阻止老师像小孩子一样的行为，只能这么在



边上看着。



（到目的地为止，当回保姆吧）



于是过了好几站……



【列车广播员】



「澄空，澄空————」



我们决定在澄空站下车。



【燕】



「终于到了。」



目的地是这里呀？



【燕】



「啊，很有意思！」



【健】



「啊？！？」



【燕】



「什么呀，这么大声？」



【健】



「没有，没有反对的意思……」



（有意思……？）



这样笑容满面的表情，对老师来说真是稀奇。



好像真的很快乐的样子。



像小孩子似的。



【健】



「不说那个，到了澄空以后往哪里走？」



【燕】



「是啊！」



【健】



「我还没问你想去哪儿呢！」



【健】



「不管去哪里我都陪您去……」



【燕】



「…………」



【健】



「…………」



【燕】



「那，我们回去吧？」



【健】



「啊！？」



【燕】



「什么呀，这么大声……」



【健】



「不是，不是特别反对的意思……」



５分钟后我和老师坐上了回去的电车。



咯噔咯噔……



老师又把窗户全部打开。



让风灌进车厢里。



把手放在窗沿上，上半身伸出车外。



身体全部被风吹着。



【燕】



「健君。」



【健】



「啊？」



【燕】



「旁边的座位空着吧！？」



【健】



「…………」



【燕】



「你试试——」



看看周围，老实说我有些不好意思。



还不如像个普通乘客一样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过了２０岁的女性把身子伸出车外，有点丢脸。



更不可思议。



老师为什么坚持劝我也这样做呢？



怎么想也想不通。



想不通。



【燕】



「健君！」



不管了，我也试试看吧。



【燕】



「健君。」



也许能明白老师在想什么。



【健】



「好吧，既然老师那样说，我也试试！」



像老师一样做着。



把手放在窗沿上，把身子伸出窗外。



（哇……）



在车里呼呼的难听的风声停止了。



闭上眼睛去感觉风……



然后再睁开眼睛……



风在流动，景色在流动，天空也在流动，然后再消失在



眼前。



在天空飞翔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对了，老师……）



（也许是想在天空飞翔吧）



周围意料之中的投来异样的眼光。



但是，不在乎。



是疑惑吧。



但是老师很快乐。



我也觉得这样很快乐。



我们特意过了樱峰站，在滨关下了车。



【健】



「我想看海。」



我只说了这一句。



老师什么也没说就跟来了。



沿着下坡向南越过公路，向停船的地方走去。



一到海边就能看见被阳光照射着的海面。



被强烈的阳光照射得像要考焦了一样……



我逆着光，眯着眼睛看着老师。



老师昂着头，眼光在追随着什么。



那是一个有大大的白色羽翼的海鸥。



（鸟啊……）



自由自在的在空中飞翔的鸟，乘着风拍打着翅膀的鸟。



（鸟是自由的吧？）



可是一旦失去了翅膀，鸟就不能生存了。



不能让自己的翅膀背负自己的全部。



自由是这么沉重的吗？



我不禁想起老师说过的话。



『健君能跑是因为你天生具有跑的能力』



『但是健君不能在天上飞吧？』



『那是因为你没有这个能力，对吧？』



『同样的，燕子是不可能在大地上跑的』



『可以在空中飞翔，但不能像人一样跑』



『不管怎么努力……』



海鸥飞走了。



老师手拿着柠檬，看着远处的波浪。



【？？】



「喂，您好啊！」



【健】



「！？」



背后传来叫声，我转头看到了一位不认识的绅士。



不，曾经是绅士吧。



现在他穿着旧夹克，鸭舌帽也被海水浸湿了。



【绅士】



「啊……」



绅士好像喝醉了的样子，有很重的酒精味儿。



他就像一般喝醉酒的人那样，开始叨叨絮絮起来。



【绅士】



「你们认为这海水这么脏，是谁的错？」



【绅士】



「海边这么脏到底是谁的错？！」



【绅士】



「你们知道吗？」



【健】



「…………」



【绅士】



「哈！竟然不说话！」



有点邋遢的绅士以前或许是诗人吧



于是我将这个没有理由便斥责别人的绅士视作空气。



【绅士】



「对了！」



【绅士】



「那边不礼貌的，弄脏海边的小姐！」



这回他的矛头指向老师。



烂醉的绅士抓住了老师细细的手腕。



【燕】



「哎呀！」



【绅士】



「你这个迷惑风把月亮遮盖的黑暗的……！」



【绅士】



「妖女！你是魔女！」



吓坏了的老师僵住了，一脸恐惧的神情。



【燕】



「……………………」



【绅士】



「早点悔过的好！！」



老师使劲地摇着头……



【燕】



「放手……你放手！」



我紧跟在后边……



【健】



「放手！」



【健】



「你住手，快点把手放开！」



我向那个绅士扑了过去，差点把他推倒。



我做出要把手中的柠檬扔出去的样子。



无言的瞪着那个绅士。



【绅士】



「…………」



紧抓着老师的手松开了。



【绅士】



「要悔过的应该是我吧！」



【绅士】



「……啊！」



那之后他什么也没说踉踉跄跄的走了。



【健】



「还好吧？老师……」



【燕】



「嗯，没什么事……」



【健】



「真是倒霉啊……」



【健】



「去吃饭吧，换一下心情……」



【燕】



「嗯，好吧！」



笑容重回到老师的脸上。



【燕】



「那，健君你请客吧！」



【健】



「好的，就交给我吧。」



波浪冲刷了那个绅士来过的足迹，还有我们的影子。



●８月１９日●



像往常一样，我来到浜盛学园。



可是刚一来到教室，就看见黑板上赫然写着：『今天临



时停课！』几个大字。



停课的教室里没有一个人。



不，还有一个……



是翔太。



【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翔太】



「你迟到了。」



【健】



「没关系，因为今天停课嘛！」



【翔太】



「…………」



【健】



「没事干了，咱们玩扑克吧？很久没玩了。」



【翔太】



「不想，没那个心情。」



【健】



「翔太？」



【翔太】



「别理我。」



他虽这么说，可我却感到更不能离去。



翔太在想些什么呢？



在苦恼些什么吧……



他沉默地望着窗外，当我不存在似的。



这样无声的过了几分钟……



窗外的白云无声无息的漂浮着。



【健】



「翔太……」



【翔太】



「我说过别管我了，你走吧！」



【健】



「你今天有些奇怪……」



【翔太】



「是啊，我很奇怪。」



【翔太】



「反正我不就是为了打败克克星人，在南极开发武器的



笨蛋吗？」



【健】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翔太】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健】



「……翔太……你太奇怪了！」



【翔太】



「我是怪人！」



【翔太】



「这行了吧！」



【翔太】



「我是个喜欢在气球里放玻璃，喜欢在旧书店搜集全套



少女漫画的怪人……」



【健】



「我说的不是这个！」



【健】



「你冷静一点，别着急呀，翔太！」



【翔太】



「…………」



【健】



「我总觉得你好像在逃避什么重要的问题……」



【翔太】



「没那回事……」



【健】



「你看，就算你这么说着，你现在还不是茫然的揣着



胳膊，看着天空吗？」



【翔太】



「这和那有什么关系？」



【健】



「即使在上课的时候，我也没见你有过这么烦恼的表



情啊！」



【翔太】



「烦恼的表情……我吗？」



【健】



「对呀，你现在就是。」



【翔太】



「这是不是……我该有的报应啊……」



【健】



「不是那样的……」



【健】



「我看得出……现在的翔太正苦恼着一些很难开口的事



情……」



【翔太】



「…………」



【健】



「如果说是报应的话，那今天，就让我来当翔太的听众



吧。」



【健】



「在危机的局势下做出正确的判断，领导整个队伍大胆



果断进行攻击的主将……」



【健】



「原足球主将……翔太，你这么苦恼，我可不能看着



不管呀！」



【翔太】



「别给我泼冷水了。」



【健】



「如果你头发热的话，我就有必要给你泼冷水！」



【翔太】



「…………」



【健】



「你会把苦恼跟我说吧？」



【翔太】



「不。」



【健】



「为什么？」



【翔太】



「我不能和你说。」



【健】



「为什么？」



【翔太】



「健……并不是你的原因。」



【翔太】



「我并不是讨厌你……可是……」



【翔太】



「这件事不能跟你说。」



【翔太】



「不论怎样，就是不能跟你说。」



【健】



「……到底是为什么？」



【翔太】



「我不是说过吗？在这方面……我是很守信的……」



【健】



「翔太……你说这些，你光只说这些……我还是什么都



不知道呀！」



【翔太】



「对不起……我走了。」



翔太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教室。



不久铃声响起……



接下来的课上，我的旁边再也不见了翔太的身影。



第四节物理课结束以后，我去了音乐教室。



我有一件事很担心……



今天整整一天……都没有听见钢琴的声音。



也没有看见萤。



第２次预选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萤练习钢琴。



昨天心中奇特的不安，现在依然对我穷追不舍。



【健】



「萤……」



打开音乐教室的门，看见萤坐在平时坐的位置上。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走到萤的旁边。



然而……



随着我每前进一步，那股异样的感觉就会增强一点。



周围的空气中漂浮着不安的气氛，让我感觉越来越沉



重。



我看了看坐在钢琴前的萤的脸……



那是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孔。



眼睛一动不动……



两只充满了茫然的眼睛就像两颗玻璃球似的……



此刻的萤简直就像一个蜡人。



那里坐着的不会真的是蜡人吧？我不禁产生了这种的感



觉。



【健】



「萤？」



我屏着气，试探性的问着。



萤什么反应也没有。



【健】



「萤？」



我又叫了一次。



我的话在寂静的教室里回响。



【健】



「喂，萤……」



我站在萤的旁边，轻轻摇着她的肩。



就在这时……



萤的小嘴微微张开了



【萤】



「动不了……」



【萤】



「动不了了……」



她的声音好小……似乎马上就会消失似的。



【萤】



「一坐在钢琴前边……」



【萤】



「我就动不了了……」



【萤】



「手指……」



手指！？



我想也没想，径直抓住碰的手指。



萤甩开我的手，突然站了起来。



【健】



「是什么时候……」



【健】



「什么时候开始动不了的？」



【萤】



「…………」



萤只是凝视着她的手掌。



看着她恍惚的眼神就知道她根本没听见我说的话。



【健】



「萤……」



我抓起萤的手，将它小心的包在双手里。



就像怕它会被损坏似的、慢慢地、轻轻地……



而萤那双僵硬的手……有一种让人想像不到的冰冷。



【萤】



「阿健……」



她喃喃着，慢慢抬起头。



我看到她的两只眼睛，开始渐渐恢复了原有的色彩。



【健】



「萤，是什么时候开始动不了的？」



【萤】



「……不知道。」



【健】



「嗯？」



【萤】



「第２次预选之后一直没弹过……」



【萤】



「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健】



「…………」



【萤】



「今天来到这儿，坐在钢琴前，之后……」



【健】



「手指……就不能动了？？」



【萤】



「嗯……」



萤只说了这些。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只能握着萤那双冰凉的手。



●８月２０日●



我仰面躺在地上，没有一点想去上学的心情。



放在桌上的『超速怪兽』指示着时间。



就像在被追赶似的，秒针一下一下地跑动着……



然后分针也追了上去。



可是我的思绪却没有一点变化。



我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只听得到手表嘀嘀嗒嗒的声音。



我抬起手，遮住来自屋顶的灯光。



张开的手。



然后慢慢地，一跟一跟的将手指弯曲下来。



一根、二根、三根……



『拇指应该是１指吧？』



我想起那天萤教我弹钢琴时候的事。



一看乐谱，就能想出音谱上的数字。



『拇指是１，然后按顺序……小指就是５，知道了吗？



阿健……』



『所以，按这个乐谱先用１指弹，在这里换成４指』



『不对不对，那是左手１指，音阶向下，１、２、３…



…』



１、２、３……



最终我的手指也没能弹奏钢琴，但现在却可以毫无问题



的在空中挥舞着。



『动不了……』



『一坐在钢琴前……』



『就动不了了……』



『手指』



我弯着自己的手指，开始回忆着。



【燕】



「健君？」



我慢慢回过神来，发现老师就在面前。



【燕】



「对不起，门开着所以……」



【健】



「啊，我忘了……」



为了让房间通风，所以我才把门打开的。



【燕】



「在想事情？打断你了……真不好意思。」



【健】



「没有……」



【燕】



「你好像病得很严重似的，脸色很不好。」



【健】



「是吗？」



【燕】



「是啊，不信你看看镜子。」



【健】



「不用了。」



【健】



「得重病的人不是我。」



【燕】



「不是健……君？」



【健】



「萤她……」



【燕】



「小萤她？」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将萤手指动不了的事告诉了老师。



动不了的手指，萤的手指，不能演奏的钢琴。



对萤来说这是可怕的，关乎性命的重病。



【燕】



「是吗……」



【健】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会弹不了呢？」



【健】



「到之前为止，萤……一直就像呼吸一样自如地演奏着



钢琴。」



【健】



「可是……为什么突然手指会动不了了呢？」



【健】



「老师！我的手指可以动啊！」



【健】



「可是我的手不需要弹钢琴……」



【健】



「就算不一一命令它动，它们也都可以动的！」



【燕】



「冷静一点，健君。」



【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萤的就不行呢！」



【燕】



「别慌，健君，做个深呼吸……」



看着老师真挚的目光，我渐渐恢复了平静，缓缓的反复



做着深呼吸。



【燕】



「听我说，健君……」



【燕】



「溺在水里的人是不能正常呼吸的。」



【健】



「溺水……？」



【燕】



「她掉在什么深渊里了，深深的、冰冷的、黑暗的深



渊……」



【燕】



「也就是说……」



【燕】



「萤虽然想弹钢琴……」



【燕】



「可是因为一些很苦恼的事，所以集中不了精神……」



【健】



「…………」



【燕】



「例如，恋爱啦……」



【燕】



「如果真的恋爱的话，什么也不想做，对吧？」



【燕】



「晚上也睡不着，连饭也不想吃……」



【燕】



「和这是不是一样呢？」



【健】



「是……恋爱病么……」



【燕】



「只是……只是个例子罢了，这些小事就别在意了」



【燕】



「可是好好想想的话，让她那么在意的人是谁？那个恋



爱的对象是谁呢？」



【燕】



「对萤来说，是钢琴，还是健君……」



【燕】



「或者，还是什么别的呢？」



【燕】



「我也只能分析到这里了……」



说完，老师走到了朝南的窗户边。



【燕】



「啊……」



老师轻叹了一声，向脚边望去。



在堆积的书本上散落着几张复印纸。



老师捡起它……



【燕】



「这个……是贝多芬的悲怆交响曲吗？」



被老师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



对呀。



萤教我的那时候……



带回来的乐谱副本，不就被我放在那些书堆上么。



之后我也没再请教过萤，说实话也没正眼看过乐谱。



【健】



「那是……萤借给我的乐谱。」



【健】



「那首曲子，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弹给她看。我们曾经



这样约定过……」



【燕】



「啊，是吗，这不是很好吗？」



【健】



「嗯？」



【燕】



「弹得不好也没关系，给她弹弹看。」



【燕】



「不管她苦恼的是钢琴也好，是健君也好……」



【燕】



「只要有了你的声音，说不定会为她指明前进的方向



呢」



【健】



「可是，我弹不了钢琴……」



【健】



「就算从现在开始努力，那要过多少年啊……」



【燕】



「一定会弹给她看，你们不是约定过吗？」



【健】



「是，可是……」



【燕】



「所以不要说这么无情的话了。」



【燕】



「约定一定要遵守。」



【燕】



「即使弹不了钢琴，也可以送她一段声音啊……」



【健】



「送，声音？？」



【燕】



「对……」



【燕】



「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留下这句话，老师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悄悄的关门的声音。



（送……声音？）



（送……什么……声音呢？）



为了送给她声音……



不行，还是不清楚。



我捂着头，在床上翻来覆去。



即使可以把声音送给她，也不能保证萤的手指能正常



的动起来啊。



比这更重要的……萤苦恼的问题，是不是应该先解决



它呢？



萤的苦恼，萤的苦恼，到底是……



『例如，恋爱病什么的……』



南燕老师的话回荡在我的耳边。



结果什么也没想到，太阳已经落山了。



●８月２１日●



我正走在前往车站的路上。我要到学校去上课，可是突



然间却想起了什么。



（就是现在去上课，脑子里也是什么都装进不去……）



也许就是因为惰性在作怪吧。



还是……



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回朝风庄吧。



于是……



我回到了朝风庄的楼下。



我把手扶到墙上。



在朝风庄的东边，很不自然的有一些伤痕。和整体很



不和谐。



前几天老师还对这面墙表示过怀疑呢。



它正好把通往一号室的路堵上了。



我倒是一直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情呢。



我把手放到墙上摸摸看。



本来应该锁着的２０２号室的门突然间打开了。



【信】



「要是这间屋子的话，也就是说……」



【信】



「……也许会得到很珍贵的样本呢」



【健】



「……信？」



他在空屋子里……做什么呢？



【信】



「啊，是伊波呀，我以为是谁呢」



【信】



「把手放在墙上干什么呀？是在做忏悔吗？」



【健】



「不是的」



【信】



「那就好……你好像有什么烦恼吧。双眉之间的皱纹



将打了结一样」



【健】



「…………」



那皱纹……看上去像有烦恼的样子吗？



【信】



「哦，好像被我猜中了……」



【信】



「我一会儿要去打工，没有什么富裕时间，不过你可以



说一点给我听听」



【健】



「哦，好吧……关于这面墙壁」



【信】



「墙壁？啊，怎么了？」



【健】



「也没有窗户，颜色也和别的墙壁不一样……」



【健】



「这是后来加上去的墙壁……」



【健】



「在建旁边的公寓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信】



「啊？旁边的公寓？」



【健】



「就是……这面墙的那边本来应该是１号室的吧」



【健】



「难道是因为在建旁边的公寓的时候，认为这个１号室



碍事就把它给拆了？」



【信】



「怎么会一定要那样做呢？」



【健】



「哦，我也只是猜测。也许房东把朝风庄的一部分土地



给卖了……」



【信】



「不是的……不会有那样的人的，还要那么麻烦」



【信】



「对了，你没有从房东老太太那里听到过有关你前面的



那个人的任何事情吗？」



【健】



「…………？」



【信】



「反了反了。旁边的那个公寓是在朝风庄的１号室已经



没了之后才建的」



【健】



「……什么？」



【信】



「朝风庄的１号室着火烧了」



【健】



「……烧了？」



【信】



「大约１年前，是１楼还是２楼……反正是从１号室开



始的。东边的那两个屋子也烧了一半……」



【信】



「别的屋子到是没有什么事，整个建筑物也就那样了」



【信】



「没有办法，只能把１号室的那部分给拆掉，做了面墙



在那里了」



【信】



「朝风庄东边的围墙也是重新做的……」



【信】



「公寓是在那之后才建起来的」



【信】



「旁边的空地闲着，是为了掩饰被烧的遗迹还是为了造



个名声……」



【信】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健】



「你知道得很清楚呀」



【信】



「嗯？那时候我正好在附近的灌木丛里」



【健】



「灌木丛……是什么？」



【信】



「在建公寓之前这空地上有好多好多茂盛的草……」



【信】



「在那收了好多好多的灌木」



【健】



「啊！真的吗！」



回忆



不回忆



我想起了去年的事情。



──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



一个中学时代的同学小林来找我。



「下周日是我们学校的校庆日」



「是嘛……」



「你不来吗？一定会非常有意思的！」



我没有什么不能去的理由，所以就和小林一起去了。



第一次看其他学校的校庆活动，和浜盛是有些不一样



充满了活气、热热闹闹、丰富多彩



玩儿得很高兴。



就在那个晚上……



我和小林一起跑道校舍的最里面进行了探险。



『喂，那几个年轻人！』



我们顺着叫声看过去、在柱子的阴影里站这两个人。



一个让人感觉很讨厌的样子的男人。



另一个到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



『刨冰——　吃吗？』



那个看着令人讨厌的男人面带微笑着说道。



「啊？」



我又听了一遍。



『刨冰呀——！凉的，好吃哟』



（啊，原来说的是刨冰呀）



我终于明白了。



仔细一看，原来他脚下放着冰盒子呢。



「有哪些味道的？」



『味道？味道吗……它自己本身带着呢！』



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回答道。



『有些大人们吃的味道！』



「喂，伊波，还是算了吧？这两个人看上去怪怪的」



小林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可是我并没有听小林的劝告……



「好吧，给我来一个」



『噢！果不其然，有眼力——！』



他诡秘的笑了笑，说这就打开了放在脚下的冰盒子



塑料盒子里满满的放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茶色的粉末。



「多少钱？」



『本来是要９８０元的……今天是酬宾活动所以１００



元就给你了』



我给了他１００元，拿过了那个茶色的粉末。



『谢谢了～』



正说着，突然！



『喂——！！』



从上面传来愤怒的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从２楼的窗子里探出几个差



不多大年纪的女孩子的头，她们正朝这儿看着。



她们像小鬼一样的瞪着他们。



『喂，在那别动，等着！』



她们的身影从校舍里消失后，窗子被嘭的关上了。



『不好！快跑呀，智也！』



那个看上去不像好人的家伙背上冰盒子的时候



另一个家伙已经跑远了。



『哇，来了，智也，这家伙！』



「…………」



『再见了！』



那个看上去不好的家伙轻轻的摇了摇手匆忙的跑走了。



我看着他们跑走的身影，用食指蘸了点那茶色的粉末放



到嘴里。



「好吃吗？」



小林咧着嘴问道。



「苦！」



我也咧开了嘴，说道。



『哈哈哈……跑得还真快呀……』



那几个女生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我们面前。



她的左臂上带着黄色的袖章，上面写着──『校庆委



员会』。



『没事吧？没有卖给你们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我和小林互相看了看。



──接着。



当我知道那茶色的粉末原来是芦苇碾成末之后做成的



『冰芦苇末』之后



我跑到澄空学校的厕所里吐了好半天。



四个月之后……那时候那个看上去不是好人的家伙搬到



朝风庄来了。



…………



【信】



「哇！要迟到了！这个点儿不走不行了！」



【健】



「那时候的那个芦苇是这里的……」



【信】



「伊波，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没有办法呀。」



【信】



「凡事要朝前看呀。再见」



【健】



「……再见」



然而，还是留下了谜。



关于那面墙的理由，如果是像信所解释的那样的话……



为什么老师对那面墙的存在还存有怀疑呢。



【信】



「喂！」



【健】



「哇」



【信】



「刚才……忘了说了……」



【信】



「刚才……说——那个家伙是谁来着……啊……对了



对了」



【信】



「翔太那家伙来了」



【健】



「翔太？来这了？」



【信】



「咦，不是来找你的吗？」



【健】



「没有那样的约定呀」



【信】



「是吗……我告诉他伊波还没有回来，他就走了……」



【信】



「然后他就朝墙边走过去，看着你的屋子。」



【健】



「……有什么事情呢？打电话来不就可以了么」



【信】



「如果你在意的话，就给他打电话吧」



【健】



「是呀」



【信】



「好，就是这样」



【健】



「啊，不去打工不好吧？」



【信】



「知道了！再见！」



【健】



「……回见」



赶快拿出手机。



可是……没有找到翔太。



有什么事情呀？



（不过……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他肯定还会来



电话的）



再等等再说吧。



我望了望房顶，轻轻的吸了口气……



就那样我陷入了沉思。



●８月２２日●



从昨天开始到现在，萤已经给我发过好几次短信了。



因为，没有读过里面的内容，当然也就更不会给她回信



了。



她也曾多次打电话来。



但是，我都没有心情去接。



学校也没有再去。



在罗萨克里面的工作日程……也已经有好久都没安排了



恐怕现在他们早已经把我给除名了吧！



一天到晚的，在房间里面躺着。



就这样无聊的渡过了一天，不知道从何时起外面已经变



黑了。



风轻轻的吹拂着。



由于傍晚刚刚下过雨的缘故，风比平时都要凉爽很多。



从庭院中的草丛里面，传来阵阵昆虫的鸣叫声。



人们常说昆虫是为了求爱才会发出鸣叫的，如果真是如



此的话，那么为什么又会显得如此的寂寞啊？



周围昆虫们传来的鸣叫声，就好像是在演奏着一曲悲凉



的叙事诗。



我一边倾听着它们的歌唱，一边眺望着挂在窗梁上的那



个布娃娃。



那是萤送给我的布娃娃……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布娃娃的眼睛竟然感到了一股



潮湿。



（为什么啊……为什么……？）



就在这时……



房门被静静的打开了。



【萤】



「你好。」



【健】



「啊，萤！」



【健】



「怎么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我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是８点多了。



【萤】



「现在也不是太晚啊？」



【萤】



「难道说阿健已经要睡觉了吗？」



【健】



「…………」



【萤】



「啊啊？阿健……你的眼睛为什么红了啊？」



【萤】



「难道说，真的是打算要睡觉了吗？」



是的



当然不会现在就睡了



【健】



「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就睡觉呢？」



【萤】



「但是，为什么你看上去似乎很困啊？」



【健】



「真烦人啊……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



【健】



「你到这里来不是有什么事情吗……」



【萤】



「嗯……那个，那个……」



【萤】



「其实我是来邀请阿健的。」



【健】



「邀请？」



【萤】



「是的。」



【萤】



「你现在能和我一起去动物园吗？」



【健】



「嗯！？现在！？」



【萤】



「嗯。」



【健】



「到那里去做些什么啊？都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萤】



「当然是为了去确认一下『动物是不是会做梦』了？」



【健】



「但是……那些动物们不是应该早就睡下了吗？」



【萤】



「那不是正好吗！」



【萤】



「如果要是看到了猴子和企鹅什么的说出了梦话，那么



阿健也就能够信服了，相信动物也能够做梦……」



【健】



「…………」



【萤】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



【萤】



「那么，咱们现在就赶紧动身吧？」



萤到我跟前，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然后就向着门外走



去。



【健】



「等，等等……我，我并没有说要去呀」



【萤】



「已经说好了的嘛」



【健】



「虽然是那样但是……」



【萤】



「我们已经勾过手指了啊，你那已经是发过誓了」



【健】



「我，我可没有过啊……！」



【萤】



「可是你已经说过要去了，你要兑现啊」



萤摇着我的胳膊说道。



【健】



「可，可是……也不一定非要现在就去呀」



这一回我没有像往常那样被她强行带去。



我的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停住了脚步。



【萤】



「嗯～～？？？」



【萤】



「──啊，知道了！」



【萤】



「又是因为那个游戏吧？」



【健】



「啊……」



【萤】



「好好好好……又是那样呀」



【萤】



「你就是这样，总是这样～」



【萤】



「为什么你就不能坦白点呢？」



【萤】



「好了～，不要再装了……」



萤推着我的肩说道。



【健】



「……………………」



【萤】



「哎呀呀，回事？？难道……不对了吗？」



【健】



「…………」



【萤】



「难道，这次你真的不去吗？」



【健】



「嗯……」



【萤】



「……为什么？」



【健】



「那个……」



【健】



「……我累了」



（我在说些什么呀……）



话一说出口我就感到后悔不已。



我怎么能找这么笨的理由来呢！真是连我自己都不能



相信。



【萤】



「…………」



【健】



「……对不起」



不用等萤开口，我就自己低下了头。



萤仍旧握着我的胳膊。



我的脖子上，还带着当初萤做为礼物送我的“速度怪



兽”。



【健】



「……对不起」



我又重复了一边。



…………………………………………



我们都相对无言，气氛沉重。



穿外的风铃轻轻的响着。



……突然我的胳膊被放开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



【萤】



「好吧，我明白了？这也是没办法的，是吧」



萤笑了起来。



【萤】



「就是啊——阿健也是很忙的啊」



【萤】



「我没有考虑到你。」



萤很勉强的笑了笑。



【萤】



「啊，没关系，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动物园的」



【萤】



「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啊」



【萤】



「是吧？嗯？」



【健】



「…………」



【萤】



「嗯？」



【健】



「真的很对不起……」



【萤】



「好～了～，算了吧，到此为止！」



【萤】



「本来就是啊！这么晚了还要去动物园，本来就是我的



不对呀！」



萤插着双手自言自语地说道。



【萤】



「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健】



「啊。好的……」



【萤】



「下次一定去啊，动物园」



【健】



「嗯」



【萤】



「说定了」



【健】



「知道了」



听了这话之后，萤微微笑了笑。



萤转过身握着门把手。



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看了看右手边的



墙壁。



右手──东边的角上──是２０４号室的墙壁。



萤断断续续地说道……



【萤】



「喂，阿健」



【萤】



「我……」



【萤】



「我喜欢阿健」



【萤】



「永远永远，喜欢你」



【健】



「………………」



【萤】



「……晚安」



…………………………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呀。



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好像要做些什么似的）



『本来就是啊，这么晚了还要去，本来就是我的不对



啊！』



是萤的不对，不是我的不对……



不，萤没有什么不对……



我也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是谁的……不对呢？）



我茫然了……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思考。



我看到了贴在墙上的画。



『能够征服夏天的人就可以征服考试』



（是呀……我得学习了……）



（我现在已经是个要考试的学生了……）



就像是有人在叫我一样，我走到了桌子前。



留意一听……



不知什么时候风铃已经不响了。



──滴滴答答。



钟表的秒针滴滴答答的响着。



我停住了手，看了看带在左手的手表。



手表的表针指向了９点２０分。



从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呢。



我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了。



【健】



「啊……」



我伸了个懒腰。



【健】



「……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我慢慢站起来，向西侧的窗外望去。



…………………………



映入我视线的是吊在窗下的那个小人偶。



【健】



「…………」



（我为什么要拒绝萤的要求呢？）



不知道为什么。



我没有再仔细的去想。



是因为考虑事情本身就很麻烦吗？



还是因为恐惧所要回答的呢？



或者是因为……



或者……？



我将半个身子伸出了窗外，让夜风轻轻吹拂着我的脸。



微风轻轻的吹着，夹杂着樟木的香味。



那是一种沁人心脾的香味……清香诱人



就那样，我任凭微风吹拂着我的头。



慢慢的，慢慢的，我静了下来。



『这样的话，就可以静下来是吧？』



『樟木可以让人安静下来。』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让樟木的香气充满我的胸膛。



于是我的头脑中也像冬天的夜空那样明亮起来。



我感觉风有些强了。



这样下去的话，对身体不好的。



【健】



「好了……差不多了，该继续学习了」



我调整了一下心情又回到桌子边。



就在这时────



【燕】



「你走吧！我没有再和你说话的必要了！」



这是老师的声音。



我像条件反射一样，不由得向传出声音的──２０４号



室看了过去。



【？？】



「不，我不会走的。我有权带你回去。」



接着，我听到了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燕】



「……躲开！！」



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到了屋外。



我推开了旁边屋子的门────



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正抓着老师



的手腕……



【男】



「──！？」



我认识那个男人。



那身穿得笔直的双层西装。



用发胶打过的头发。



那家伙……是个名叫『宇和岛』的男人。



【宇和岛】



「你是谁？」



【健】



「………………」



我什么也没有回答，直直地盯着宇和岛。



【燕】



「健、健君……」



【宇和岛】



「嗯？你们认识？」



【燕】



「…………」



老师一下子沉默了，没有说出话来。



【宇和岛】



「好了好了」



【宇和岛】



「现在我们正在谈事情，无关的人不要掺和进来」



【宇和岛】



「就是你……我们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健】



「………………」



【宇和岛】



「好了，燕，来吧」



宇和岛又转向了老师，再次抓住了老师的手腕。



【燕】



「讨，讨厌！」



老师反抗着。



但宇和岛的力量似乎很大，他使劲地抓着老师。



『他是，结婚的对象啊』



我想起了那天老师说过的话。



『想逃也逃不了……这是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



『可是……』



我和老师的目光相对。



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悲伤和哀求。



这时候的老师被宇和岛抓住，这幅样子和往常那个做事



从容的老师大相径庭……



现在的她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可怜的小鸟。



风吹得窗子嘎吱嘎吱做响。



我一下子热血沸腾起来，激情充满了胸膛。



『是的，很可怕……』



『正因为可怕……才要毁掉它……』



『就像摧毁一座用沙子堆起来的城堡一样……』



我再也忍耐不住了，那种被压抑的感情



一下子爆发出来，我感觉到全身的热血在沸腾



我已经被冲昏了头脑，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性。



（这个让老师伤心的家伙……）



（这个追到这来的家伙……）



（──绝不能饶了他！！！）



『绝不饶了你——！！！』



我走到宇和岛身边，把手放到了他的肩上。



【宇和岛】



「嗯？你怎么还在这？」



有一种无名的力量在支持着我。



我并不理亏。



我只是不能容忍在眼前发生的事情。



【宇和岛】



「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罢休。这是燕的父母决定的事情



你不要掺和进来！」



【宇和岛】



「好了，放手吧！！」



说着，宇和岛就要抓住我的手。



就在这时……！



──我的拳头重重地打在宇和岛的脸上。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我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了。



四周，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安静。



我四处望了望，发现老师背对着我站在窗边。



窗外吹来的风吹拂着她。



也许是风太大了，她的头发被吹得在风中摇摆着。



【燕】



「今晚的风怎么是这样的心浮气躁呢？」



【燕】



「──你不这样认为吗？」



【健】



「咦？」



【燕】



「…………」



【健】



「风……一直不是这个样子吗？」



【燕】



「是嘛……」



【燕】



「不过今晚，比平常都要心浮气躁啊」



【燕】



「刚才还是那么的温柔，现在却这么强了」



【燕】



「从远方带来的云彩，把月亮都遮住了」



【健】



「………………」



难道那是梦吗……？



是因为我过于苦恼……还是脑袋被冰得过份……我产生



了幻觉。



我试着要站起来……



【健】



「……好疼！」



我感觉到放在榻榻米上的右手一阵剧痛。



一看，手指的皮被擦破了。



另外，由于淤血的原因，皮肤也变得有些青黑色。



【燕】



「你没有干惯的事情……」



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她仔细得看着



我的手。



她捧起我的手，添了添。



【健】



「疼疼疼……！」



【燕】



「好像没有骨折」



老师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把我的手裹上了。



【燕】



「这样就好了……！」



【健】



「啊，那个……」



【燕】



「我想可能没什么大事，可是明天还是去看看医生为好」



【健】



「……好的」



【燕】



「他，已经走了……」



【健】



「………………」



【燕】



「我想不会再到这儿来了」



【燕】



「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不会了……」



老师又转向了窗外。



【燕】



「放心吧……健君，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燕】



「他没有那样的气魄」



【健】



「…………」



我不知所措，茫然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着，就像一团黑色的火。



过了一会儿，老师转过身来看着我。



【燕】



「……谢谢」



【燕】



「又让你帮忙了」



（又……？）



（啊，是说上次喝醉了酒的那回事吗？……）



她停了一停继续说道。



【燕】



「为什么要帮我呢？」



【健】



「那是……这个……因为老师求救了呀」



【燕】



「我并没有求救呀」



【健】



「………………」



【燕】



「再说，这事和你本身没有关系的……」



我对『没有关系』这句话吃了一惊。



房间内空气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我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健】



「不是没有关系的」



【健】



「至少对我来说不是没有关系！」



【健】



「我是老师的学生。还有……」



我没有再说下去。



我不能再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的话就收不回来了。



老师直直的瞪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健】



「还有……」



【健】



「还有，我就住在老师的旁边」



好不容易我张开嘴，可是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燕】



「真的，就这些吗？」



【健】



「就这些。不可以吗？」



她好像是在窥探我的内心，直直的瞪了我好一会儿。



不久……



【燕】



「伊波健呀」



她只说了这些，然后就望着窗外。



谈话以此而告终。



【健】



「就这样吧，再见」



我刚要扶门把手，一下子看到了右手的手绢。



【健】



「手绢……我洗完后还给你」



【燕】



「不用了。送给你了。」



【健】



「不……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健】



「晚安」



【燕】



「晚安……」



【燕】



「心浮气躁的邻居」



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将双手举到了与眉齐高，傻傻的



看着。



【健】



「………………」



我模模糊糊的看着双手。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突然之间的举措。



左手带着手表。



右手裹着红色的手绢。



（在干什么了……？）



（我今天是这样的奇怪）



（今天的……我？）



（……………………）



（不是这样的……）



（最近的我──）



（……是这样吧？）



可是，理所当然了不会有任何回答。



天空中堆积着越来越重的云彩。



正如老师所说，看不到月亮的影子了。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１１点１２分。



这个时间怪物，它刻下了『现在』这个时刻。



用手绢裹着的右手还在刺痛着。



时间在……慢慢的慢慢的，一份一秒的流逝着。



……………………



……………………



……………………



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就那样的躺着，愣愣的望着房顶的黑暗之处。



●８月２３日●



今天早上的心情真好呀。



风是那样的轻柔。



昨天晚上那狂风暴雨的架势，现在早已经杳无踪影了。



天气虽是这样的好，可我却是一个人心情沉重的向学校



走着。



我的双腿象坠了石块儿一样，举步艰难。



不愿意想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我看了看缠着绷带的右手。



还算是幸运，伤得并不重。



刚才我去看了医生，大夫说只是一点挫伤，有两个星期



就会好的。



事情就是这样，可我还是有点儿想不通……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呀……）



我坐在电车上呆呆的望着窗外。



接着，前一段发生的事情──和南老师在一起乘车时的



景象就像过电影一样的浮现在眼前。



……………………



『健君，你也来试试看吧，很舒服的？』



……………………



那是我和老师一起共同渡过的时光。



和老师的约会。



约会？



那算是约会吗？



（不能算吧……）



（那只是消遣而已）



──我停止了回忆。



我抬起了左手，看到了那块表。



确认了一下现在的时间。



早上１０点０８分。



离开始上课的时间还有３０多分钟呢。



时间还很富裕。



我放下了胳膊……又陷入了沉思。



萤的面容出现在我的眼前。



（萤……）



（昨天干了件不好的事情……）



『我是喜欢阿健的』



『我会永远永远喜欢阿健的』



我一边走一边在想有关萤的事情。



（等下了课，我还要去向萤道歉）



我仿佛看到了萤的笑脸。



（昨晚我出于愧疚，约了她去玩……）



（还要鼓励她像弹钢琴那样……）



（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家……）



就这样我一直在考虑着萤的事情。



尽量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尽量不去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影响。



……………………



我感到左手腕上的手表重得要命。



……………………



……………………



……………………



吃过饭后，不一会儿上课的预备铃就响了。



这堂课是……南老师的课。



刚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忐忑起来。



我的心里就像风平浪静过后的大海又起了波澜，又像被



风吹得左摇右摆的树枝，是那样的不安。



老师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我看着她走进了教室。



（啊……！）



我们的目光只是一瞬间重合到了一起。



就像我做了恶作剧被抓到一样，我急忙低下了头。



（我，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呀……！）



可是老师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到讲台上，



转向我们。



【学生】



「起立……敬礼！坐下！」



【燕】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健】



「……………………」



还是像以前一样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



【燕】



「我们这门课下星期就要结束了。」



【燕】



「我的讲课还剩下两次，包括这次。」



【燕】



「大家要有效的利用这剩下的时间，希望你们几个月之



后的考试……」



【燕】



「今天我在这里想说一些和课程无关的话」



她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轻声轻语的说道。



可是……



【燕】



「这是我想起来随便说说的话，大家没必要都认真听」



【燕】



「所以，只是有关的人听听就可以了」



可是，在那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要说的话，我被惊呆了。



老师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印到了我的心里，是那样的真



切，那样的难以取舍。



就像月满之时的潮水。



或者说像夏天追风逐影的昆虫们。



【燕】



「日本人敬仰不好的文章……曾经有过这样的说法」



【燕】



「日本大多数人好像有一种错觉：『好的文章＝很难理



解的文章』」



我模模糊糊的听到老师在说，可是我所考虑的和这些根



本没有一点关系。



『你也会喜欢上的』



【燕】



「当然了，我并不否认我在作为教师之外也多少有这样



的认识。」



『难道真的就是这些？』



『伊波健』



【燕】



「如果有的文章看了很多遍还是不能理解的话……」



【健】



「………………」



【燕】



「那就不是读者的问题了，应该说是写作的人有问题」



我的视线又和老师合到了一起。



【燕】



「………………」



接着老师沉默了一会儿。



【燕】



「同样，大多数日本人都有这样的倾向：『一定要把自



己的感情很直接的表现出来』」



她不紧不慢的继续着她的话……



从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和以往有任何的不同。



【燕】



「要说起这样做的原因来，大概是『如果有什么不一



样的地方或是什么分歧的话恐怕会得到指责的』，也



就是说这是一种『对他人的防卫而保护自己的对策』



的话……」



【燕】



「真是一个很令人遗憾的理由」



【燕】



「我在这里所要说的意思是，大家应该努力写一些让人



容易理解的文章……」



【燕】



「应该很率直的表达出自己的感情来。」



【燕】



「为什么这么说呢？只是根据大多数人的认识观念为了



不让他们引起误会而已。」



【健】



「………………」



（沉默了一会儿……）



（老师的态度真是太不好了……？）



我忍不住在心中这样想到。



………………



………………



………………



今天的课程全部结束了。



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



我走出了教室朝着音乐教室走去。



（萤马上就要参加决胜比赛了）



（她的身边一定要有人激励才行）



（就像能弹钢琴那样，一定要高高兴兴的鼓励她）



我自言自语的对自己一边说着一边朝音乐教室的方向



走去。



接着……



（咦……？）



我听到了史代纳的曲调，是钢琴声……



是谁在弹钢琴？



我走到了音乐教室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美妙的音乐从微微开着的门缝里面传了出来。



没错，就是萤在弹奏的音乐。



【健】



「沉住气……冷静些……」



我自言自语的对自己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到了音乐教室



的门把手上。



接着，我刚要打开门的那一瞬间──！



【翔太】



「喂，喂……？萤……」



【翔太】



「实际上我……我撒谎了……」



（翔太……这是翔太的声音……）



【萤】



「撒谎？」



【萤】



「撒谎指的……是什么？」



听到这声音之后，我的手放开了门把手。



我从那开着的门缝里朝屋里偷偷看去。



萤，萤……



萤在弹奏着……钢琴……



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笑眯眯的……



她的旁边站着翔太。



（为什么……翔太会……？）



【翔太】



「不……这个……那个……」



【翔太】



「刚才听了小萤弹的钢琴，我才那样说的……」



【翔太】



「其实……不是那样的……」



【翔太】



「我只是……有话想……对你说……」



【萤】



「有话想对我说？是吗？」



【翔太】



「是，是的……」



【翔太】



「只是，想对你说而已……」



【翔太】



「所以……你什么也不用说……」



【翔太】



「我只要说出来就舒服多了……」



【萤】



「？」



【翔太】



「其实我……我……」



【翔太】



「你可能会认为我是个……傻瓜……」



【翔太】



「我很早以前就一直……」



【翔太】



「一直…………………………」



我猛然转过身去，背对着门。



我不想听下面的话。



我正要离开，就在这时候……



【翔太】



「一直，非常喜欢……」



我步履蹒跚的走在楼道里。



我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光泽，仿佛一切都变得没有了



生气。



我呆呆的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手表。



（我已经……超过了萤）



（不是我的力量……）



（多亏了，翔太……）



（是什么……难道不是帮了我的忙吗？我不是不再需要



她了吗……）



我无力的笑了笑。



（是的……这样不是很好吗）



（对萤来说……对我来说也是……）



虽然有点牵强，但正如想像的那样。



我漫无目的的到处乱逛着。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



…………



是萤来的短信。



『现在在哪儿呢？』



【健】



「……………………」



我没有给她回信，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



这时……



【燕】



「健君」



突然从背后传来了叫我的声音。



【燕】



「原来你在这儿了……我还找你呢？」



【健】



「老师……」



【燕】



「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啊」



【健】



「………………」



【燕】



「嗯？」



【健】



「不，什么也没有」



【健】



「对了……这是我今天早上洗好的」



说着我从口袋里取出来昨天晚上借的手绢。



【健】



「还给你」



【燕】



「……我说过送给你了」



【健】



「那怎么可以呢」



【燕】



「…………」



老师没有说什么，默默的接过了手绢。



【健】



「我先走了」



跟着我就要走。



【燕】



「请，请等一下────」



【健】



「？」



【燕】



「你没有听到吗？我找你有事情」



【健】



「什，什么事……？」



【燕】



「……………………」



她默默地盯着我……



【燕】



「你……今晚有空吗？」



【健】



「啊？」



【燕】



「我是在问，『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健】



「啊，有空是有空……？」



【燕】



「好吧……」



【燕】



「６点半左右，到我的屋里来」



【健】



「？？？」



【燕】



「就这样了，好吧。我还有其他事情，回头见」



老师就说了这些，也不听我的回答是什么转身就要走。



【健】



「等，等一下呀……！」



【燕】



「什么？学生们还在等着我呢……」



【健】



「我还没有说我一定要去呢」



【燕】



「不来吗？」



【健】



「不是的……你要先告诉我有什么事情呀」



这位老师的脑子里，说不定正在想着什么样稀奇古怪的



事情呢。



我可不能就这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照着老师讲的



那样就去。



【燕】



「玩儿火」



【健】



「啊？什么！？」



【燕】



「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人玩儿火」



【燕】



「秘密的玩儿火」



说这老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无意的看了她一眼，她的眼里闪现出诡秘的光来。



【健】



「……………………………………」



【燕】



「我看了之后再也忍不住了……」



【健】



「……………………………………………………」



【健】



「啊，那个……老师？是在开玩笑吧？」



【燕】



「咦？难道健君没有玩儿过吗？」



【健】



「不……不是，倒不是那么回事」



我正在犹豫着，老师从她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



好像是一张夹在每天的报纸里的广告纸。



那上面写着……



『──芦鹿岛焰火大会──』



………………



我回到了屋子里，什么也没做，只是四脚仰面朝天的躺



在了床上。



我漫无目的地看着房顶，一根根地点数着房梁个根数



不一会儿就数完了，我注意到风铃轻轻地响着。



我尽量不让自己去考虑任何事情。



我不自主的伸了伸胳膊。



我的手碰到了一张纸。



是老师给我的焰火大会的宣传单。



我拿过来看了看。



『芦鹿岛大焰火大会』



『时间：８月２４日（星期六）



１９：３０～２１：００』



『地点：芦鹿岛·那加濑海岸』



『主办单位：芦鹿岛大焰火大会执行委员会』



这个焰火大会就是明天，老师所说的不是去看焰火大会



的意思吧。



好像，看了这个广告宣传单之后就跃跃欲试似的。



【燕】



「我从小就喜欢看焰火……」



【燕】



「可是今年一次还没有举办过呢」



【燕】



「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燕】



「所以，今天晚上特意买来了焰火，准备放」



【燕】



「健君，能和我一起放吗？」



【健】



「啊，可以是可以……」



【燕】



「要对萤保密……是吧？」



【燕】



「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再说……我听说她不大喜欢火」



【健】



「………………」



【燕】



「所以是秘密的玩火啊」



我尽量不让自己去考虑这些。



不然的话，我又会陷入不好的思考当中。



不能去想。



什么也不能想。



我就以那种状态就行了。



那是最安全的。



好像又收到短信了。



可能是萤来的吧。



接着３０分钟后又来了新的短信。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给她回信的心情。



（哎，算了吧……）



（萤的身边有翔太了……）



（不需要我在身边……）



（萤可以交给……翔太……）



我的心中不禁浮现出一团漆黑。



（咚……！）



我不能再去思考了──于是我关上了手机的电源。



我看到了手表和链子。



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大约１５分钟。



我无聊的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好在播放６点的新闻节目。



现在是天气预报。



我又躺在了床上，再次看着房顶。



我全身放松，就像是在承受重力一样。



……………………………………



【电视】



「……关东地区今夜的天气……」



【电视】



「……晴转多云……」



【电视】



「……部分地区有雨……」



……………………………………



我开着电视，钟表的滴答声传进我的耳朵。



约定的时间到了。



【健】



「好……」



我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却突然感觉到左腕上很沉重



【健】



「……………………」



我想了一下，把手表摘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关了电源的手机也放在了桌子上，我就那样走出了屋



子。



我敲响了２０４号室的门。



门并没有马上打开。



屋里传来了嘎啦嘎啦的声音。



【健】



「……啊，老师，已经到时间了」



我朝着屋里说道。



【燕】



「啊，等一下」



【燕】



「马上就准备好了」



（准备……）



（不就是放焰火吗，有什么要准备的？）



…………………………



…………………………



…………………………



等了一会儿……



【燕】



「让你久等了……」



门慢慢的打开了。



【健】



「啊……？」



（南……老师……？）



我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南老师打扮得出奇的漂亮，站在我的面前。



她的头发高高盘在头后，穿着紫色的浴衣。



浴衣的带子被风吹得不断摇摆着。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我问道。



【燕】



「怎么样？合适吗？」



【健】



「…………………………」



【燕】



「？」



【健】



「…………………………」



【燕】



「怎么了？」



【健】



「……让我吃了一惊」



【燕】



「吃惊了？」



【健】



「是呀……真是没有想到」



穿浴衣的样子



发型



【健】



「原来老师也有浴衣啊」



老师搬家的时候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的。



也就是每天换的那几件吧……



真不敢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她还带着浴衣。



【燕】



「这是新买的」



【健】



「新买的？」



【燕】



「是的」



【燕】



「暑假的讲课费，有一半是提前支付的。」



【健】



「………………」



这人真是的，明明家里什么都没有，却还是买了这东



西……



【燕】



「好了，差不多了，走吧」



老师拉住我的手朝外面走去。



她的手比我想像的要小。



手心有点出汗。



感觉到那柔软的手，我的胸中不由得心潮澎湃。



下了楼，老师就要打开门朝外面走去。



【健】



「咦……？」



【健】



「老师，不是在院子里放吗？」



【燕】



「不是呀」



老师摇了摇头。



【健】



「那……我们到哪去？」



【燕】



「还用问，不是决定好了嘛」



【燕】



「当然是放焰火的地方了」



【健】



「那是哪里啊？」



【燕】



「那边」



老师指着那边说道。



【健】



「……？」



【燕】



「火和水──所交融的地方」



老师牵着我的手朝前走着。



夕阳照在她的脸上，我从侧面看到了她兴奋的样子。



怎么说都是有点不可思议的气氛。



这样和老师在一起，我心中的界限已经无影无踪了……



这是一种与萤在一起时完全不同的感觉。



每当我和老师在一起的时候，就仿佛又找回了真实的



自我……



她身上的香气传了过来。



就像熟透了的杏儿一样的，甜中带着酸，魅力十足的



味道。



没过一会儿……我们就到了。



……这是是樱峰的沙滩。



【燕】



「真漂亮呀……」



被夕阳所包围的大海和天空。



太阳正向着海平面的那一侧沉落下去。



我们一下子忘记了时间，尽情的陶醉在这大自然编织出



的奇妙世界中。



…………………………



我不自主地看了一下老师，她的目光好像正追随着



什么。



那里有一只大翅膀的海鸥。



【燕】



「鸟儿真好呀」



【燕】



「什么时候都能够在风中飞翔」



【健】



「……老师？」



【燕】



「可我却是一只不能飞的燕子」



（不能飞的……燕子？）



我回忆起以前老师曾经说过的话。



『就如同那种叫做燕子的鸟一样，无法在大地上行走』



『虽然能够在空中展翅高飞却不能像人类一样在地上



行走』



『无论怎样努力……』



（好好想想……）



（不能飞的燕子又能够做什么呢？）



【燕】



「没有自由。哪里也去不了」



【燕】



「是的。我什么能力也没有」



老师的眼里闪烁着夕阳照耀的光辉。



在这博大的大海面前，她的肩膀显得那样的弱小，那样



的禁不起风雨。



飞不起来的燕子。



笼中之鸟。



我的眼前一下子闪过了宇和岛真红的面容……消失了



【燕】



「鸟儿为了飞翔才天生带来了翅膀」



【燕】



「即便有风，如果不张开翅膀的话也会被摔死的」



【健】



「但是，如果不合上翅膀它就能继续飞下去的吧？」



【燕】



「是的……」



【燕】



「可是，我的翅膀……已经…………」



【健】



「………………」



受了伤的翅膀。



禁不起风雨的翅膀。



（会是那样吗……？）



（难道她真的不能够再飞了吗？）



不对……！



…………



【健】



「老师……不是那样的」



我不由自主地说道。



我还没有想好结论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健】



「如果你说你是鸟的话……就不是单单的没有羽毛」



【健】



「那不是翅膀受伤的理由」



【健】



「只是那只翅膀所受的风迷失了方向而已」



【燕】



「…………」



【健】



「所以，我……」



【健】



「我要……变成风！！」



【燕】



「健君……」



老师紧紧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燕】



「……谢谢」



【燕】



「只是……你能够有这份心情就足够了」



说完她垂下了双眼。



【健】



「老师……」



海风轻拂着脸颊。



海浪不断在我们面前彭湃着。



天空从红色变到了紫色，又变到了黑色，黄昏来临了。



不一会儿，太阳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海鸥也不知飞到哪



里去了。



我和老师就那样默默的望着已经失去了光泽的大海。



【燕】



「好了！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燃放焰火的活动。



可是……



【燕】



「喂喂喂，健君，你也放呀」



【健】



「………………」



【燕】



「多好看呀」



【健】



「………………」



【燕】



「怎么了？」



【健】



「没什么，那个……」



【燕】



「有这么多呢，不用担心」



【健】



「啊，这个……」



【燕】



「要说放焰火还得是绳香焰火呀？」



是那样吗……



开始放焰火的时候才看到，原来老师买的焰火『全部』



都是绳香焰火。



也许不是绳香焰火的问题吧。



她看上去真的很……喜欢火，应该是焰火。



她肯定是看了那张焰火大会的宣传广告单之后才产生了



『要放焰火』的想法的。



可是……



可是却没想到她『只是想放绳香焰火』，要是平常的话



……



【燕】



「可是……」



【燕】



「我就是想放嘛」



【健】



「………………」



倒不一定非要放火箭式的那种大型的焰火，可是……



就是一些带有点想象力的焰火也好呀，我正要鼓起勇气



这样对她说的时候。



【燕】



「健君～～我一个人玩儿好没意思啊～～」



【燕】



「喂，一起玩吧」



（可是……啊，不知什么时候）



开始玩焰火之后，就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沉默气氛了，



老师也变得高兴起来。



【健】



「老师，你很高兴呀？」



【燕】



「当然了」



是呀……只要高兴就好。



【燕】



「不过要是健君也一起来玩的话，我就更高兴了」



【健】



「知道了。那我也来了」



【燕】



「好吧，我们来比赛吧」



【健】



「比赛？」



【燕】



「是呀。比一比谁的能时间长。」



【健】



「好呀」



老师给了我一根绳香。



【健】



「好了吗？开始吧」



我把焰火凑到蜡烛边点着。



【燕】



「看多少回都是那么好看」



【燕】



「啊，不过是不是有点大了呀」



的确，她的焰火的头部发光的地方看上去稍稍大了些。



【健】



「大的很快就会灭了。」



【健】



「哈哈哈哈，这回是我要赢了」



我正洋洋得意的时候……



──吧哒。



【健】



「啊……」



【燕】



「…………」



可能是因为我大笑时手腕的抖动吧……我绳香的头部



悄无声迹的掉了下去。



【健】



「…………」



我一下子哑口无言，愣愣的看着掉下去的焰火头。



【燕】



「健君，你太弱了————」



【健】



「…………」



【燕】



「对不起了，好像是我胜了啊？」



刚、刚才的不算



我输了…………



【健】



「等，等等……刚才的不算！」



【燕】



「咦——！」



【健】



「本来嘛，老师都已经放了好几根了。而我才是第一



根啊」



【燕】



「你怎么这么说呀……」



【健】



「不！我绝不承认刚才的结果」



【燕】



「好了……真是没办法」



【燕】



「好吧，就原谅你这一回」



【燕】



「可是作为赌注……」



【燕】



「如果输了的人要答应获胜的人一件事」



【健】



「没问题……我有自信的，老师」



【燕】



「好吧」



【健】



「啊，等一下」



【燕】



「？」



【健】



「等等，我要集中精力」



【燕】



「请吧，要怎样都行」



这次我要是输了就得听老师的话了。



还不知道到时候老师又会给我出什么难题呢。



绝对不能够输。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接着，我慢慢地抬起头看了看夜空。



星空中月亮只露出了它的右半侧的脸。



今夜是上弦月。



（啊，想起来了……）



（以前我从信那里听过绳香焰火取胜的方法的……）



想起来



不去想它了



《信》



『要想在绳香焰火比赛里取胜是很简单的』



《信》



『首先，要冷静的比较对手的焰火的头部和自己的焰火



的头部』



《信》



『如果认为自己的焰火能取胜的话就不用做什么了』



《信》



『只要不说话等着看结果就是了』



《信》



『如果是对方的看上去比较长的话……』



《信》



『这时候你就让她将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用７个



字以内的话描述出来』



《信》



『对方听到你的话后，一定会发呆的』



《信》



『哈哈，就趁这个机会……』



《信》



『──把对方的焰火用水浇灭了』



……这真是一个听都没听过的方法。



【健】



「好了，开始吧」



【燕】



「好的」



我们分别点着了火。



两根焰火分别放着光芒。



时明时暗发着微弱的光，这就像夏天的思绪。



我们轻轻的注视着那光景。



【燕】



「咦，健君」



【健】



「什么？」



【燕】



「以前，你没有赌过绳香焰火吗？」



【健】



「赌……是指谁的时间长嘛？」



【燕】



「不是，不是指这个……」



【燕】



「焰火的头部在完全烧完之前如果不掉的话……许的



愿就会实现」



【燕】



「如果中途掉了愿望就不能实现了」



赌过啊



没赌过



【健】



「啊……这个呀。赌过赌过」



【燕】



「啊，果不其然呀」



【燕】



「难道，你忘了我喜欢焰火了？」



【健】



「哦……」



我转过头看了看老师。



绳香的微弱的光隐隐约约的照着她的肌肤。



老师的头发盘到了后面，露出了她的小耳朵。



看上去很柔软，可是看上去又好像很容易受伤。



【燕】



「可是……」



老师稍稍低下了头。



我看到了她的白皙的脖颈。



【燕】



「不过……焰火一次也没有烧到最后过」



【燕】



「也就是说，我的愿望一次也没有实现过」



【健】



「…………」



【燕】



「这次……会实现吧，可能吧……」



【燕】



「我许的愿…………」



飘来了杏的香气。



这是老师用的香水吗？



我感觉到风稍稍强了些。



【燕】



「健君」



【燕】



「健君，你也在许愿吗？」



【健】



「…………」



许愿……



【健】



「我……」



可是，这场谈话没有进行到最后。



一阵强风吹来，两根焰火都被吹的摇摇晃晃。



两根焰火剧烈的抖动着……



……老师的焰火嘭的一下子灭掉了。



……开始下雨了。



夏天所特有的一阵急雨。



雨水无情的浇灭了我们的焰火，（包括蜡烛），大地也



被浇湿了。



我们慌忙四处寻找着能够避雨的地方。



不一会儿，我们发现了一个建在沙滩上的小古屋。



看上去雨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我们没有犹豫就决定到那里去避雨了。



小屋里一片漆黑。



我用手摸索着前进，蹲下来的地方放着一根蜡烛。



将它点着。



我借着蜡烛的光亮看了看小屋里面。



那里放着渔具和渔网。



看上去这是个渔夫的小屋。



大概是已经废弃了的小屋吧，或者……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就呆一会儿避雨总该没事吧，这的主人不会说什



么的。



屋内都是被土堆起来的（这种地方应该是沙子才对吧）



那里挂着渔具，还有像草席一样的东西。



草席铺在沙子的上面，我坐了上去。



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



我们两个都被雨浇的透心凉。



老师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也散乱了下来。



在那里抱着膝盖瞪着蜡烛。



【健】



「不冷吗？」



【燕】



「……没关系」



【健】



「是吗……」



虽说是酷暑到了晚上也还是有些冷的。



再说又下雨了，气温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想找些什么可以取暖的东西，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



合适的东西。



哪怕是雨快点停了也好呀……



蜡烛的光来回来去的摇晃着。



好像是有风吹了进来。



接着……



【燕】



「没有风的话……点不着火」



【燕】



「水……就把火给浇灭了」



【健】



「咦？」



【燕】



「现在的健是哪一个呢？」



【健】



「…………」



我根本就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风……？



火……？



水……？



是用于什么比喻的吧？



（想起来了……以前好像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蜜蜂花是止痛的』



『柠檬的香气容易让人激动』



『柠檬和蜜蜂花……』



『健君……你是哪一个呢？』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健】



「老师……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燕】



「…………」



【燕】



「什么也不是……忘了吧」



【健】



「………………」



雨好像还在不停的下着。



小屋的门被摇的嘎吱嘎吱的响着。



风好像越来越强了。



（现在几点了呀……？）



也没有表也没有手机，根本不知道时间。



【健】



「老师，你没有带着表吗？」



【燕】



「………………」



没有反应。



我没有再问，将目光转向了蜡烛。



摇摇晃晃的夏季。



摇摆的风。



湿润的大地。



浇湿的雨。



蜡烛模模糊糊的发着微弱的光，我注视着它……



（蜡烛好像代表了寿命……）



……我不由得考虑起起源的问题来。



●８月２４日●



………………………………



………………………………



………………………………



我昏昏沉沉的从沉睡中醒来。



………………………………



风雨声还在不停的响着。



（……好冷……也好凉……）



我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



昏暗的灯光……是蜡烛的光吧。



又脏又薄的木墙。



湿乎乎的空气。



（……啊，是呀）



（我们是在小屋里避雨呢……）



不知什么时候，我抱着膝盖睡着了。



因为是蜷在那里睡的，所以现在感到浑身疼痛。



老师仍旧静静的看着蜡烛。



【健】



「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燕】



「……啊」



【燕】



「可能……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左右吧」



【健】



「是嘛……」



我想……说不定已经过了一天了呢。



【健】



「……对不起了」



【燕】



「为什么道歉？」



【健】



「没什么……」



外面还是依旧下着大雨。



而更可怕的是那大风。



大风刮的雨点儿噼哩啪啦的打了下来。



气温也变得很低了。



【燕】



「好冷呀……」



老师双手交叉着抱住自己的身体。



我不禁想到，傻傻地在这里等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我一边站起身形一边说道。



【健】



「老师，我们走吧。待在这里也是没有意义的」



【健】



「虽然风大了点儿，可要跑回朝风庄的话应该没什么



问题的」



【燕】



「…………」



老师摇摇头表示拒绝。



【健】



「啊？可是……」



【燕】



「…………」



【健】



「这样的话会感冒的」



【燕】



「没关系……」



说着，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健】



「我……！」



我不由得肩并肩的坐在了老师的左边。



紧接着，我的肩被抱住了。



从脖子处传来了杏仁香水和汗水的味道。



我感到了我们接触的部位，感到了她的体温。



【健】



「………………」



【燕】



「这样，好一点了吧？」



她只说了这些，接着她的视线又转向了蜡烛。



【健】



「…………………………」



她显得很高兴，又好像很冷漠……



我一下子再没有了要出去的愿望。



是因为要尊重她的意见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这正是我想要做的……



和老师一起，就这样在一起。



那时候，我已经看到了……



那小小的绳香焰火的那一边……



……是老师的心……



『焰火的头部在完全烧完之前如果不掉的话……许的愿



就会实现』



『如果中途灭了，愿望就不能实现了』



『如果这次……能实现就好了……』



『这个愿望…………』



我希望就这样守在老师身边。



并不是一定要做什么。



只是待在她身边，包括所有的悲哀和软弱。



『可是，我是一只不能飞的燕子』



『没有自由。哪里也去不了』



『是的。我什么能力也没有』



这也许就是我很自我的一面吧。



可能只是想法而已，根本不能实现。



可是……没有办法，我就是有这种心情。



『健君』



『健君，你在许愿吗？』



我在那时候，正在许愿。



老师的眼里……像被风吹过一样。



『我，我要……』



『变成……风！！』



要让老师的翅膀再次展开……



这就是我向绳香焰火许的愿。



我忘不了那时的决心───



我不能再犹豫了，我决定了。



既然要变成风的话，就要决定风向。



──既然许了愿，就要像绳香焰火那样！决定了就不能



改变。



【燕】



「……喂，健君」



听到老师的声音后，我回答道。



【健】



「啊，什么？」



【燕】



「说些什么吧」



【健】



「说……说什么呢？」



【燕】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有关你的什么都行」



【健】



「…………」



老师轻轻的抓住了我的右手。



轻柔地抚摸着我那只抱着绷带的手……



【燕】



「右手，还疼吗？」



【健】



「还有一点儿……」



【健】



「没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过几天就会好的」



【燕】



「是吗……」



【健】



「老师你不要在意」



【健】



「这是我自己造成的」



【燕】



「…………」



【健】



「只有那样做我才能放心，这也是对老师的保护吧。」



【健】



「请忘记它吧……」



【健】



「受伤的事，还有宇和岛真红的事」



【燕】



「不要说了………………」



老师放开了我的右手。



【燕】



「不要说有关他的事了……」



【健】



「…………」



【燕】



「………………」



老师是那样抵触宇和岛这个名字……



我的脑海里一下子闪出一个疑问



虽然我让老师『忘记他』，可脑海中的这个疑问我却想



搞清楚。



【健】



「那好吧，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



【健】



「老师为什么……要从宇和岛那里逃出来呢？」



【燕】



「………………」



【健】



「我觉得上次的确是他有点问题，可是……」



【健】



「那时候我们都有些激动，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



也还不清楚」



【健】



「再说，他不是一位权威人物，而且还是你父亲的得意



门生吗？」



【健】



「和他在一起的话，你的将来不是很有保证吗？」



【健】



「但是……为什么？」



【燕】



「………………」



【健】



「难道是………………」



我咽下了要说了话。



我想这已经足够了……适可而止，不然就不可收拾了。



说实话，我真的害怕问下去。



『难道是你有了其他喜欢的人？』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我那一点小小的期望却变成



了一种不断膨胀的恐惧。



我……



索性试着问问看



绝对不能问这个



【健】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燕】



「……………………」



老师什么也没有回答



她可能什么也不会回答我



可是，我还是闭紧了嘴唇等待着老师的答案。



风透过缝隙吹进屋里，把地上的蜡烛吹得左摇右摆。



火苗就像要被吹灭了一般。



我赶紧把蜡烛换了个位置。



这时……



【燕】



「风和火有着微妙的关系」



【燕】



「风太强了就会消失，太弱也会消失」



【健】



「………………」



这话是对谁说的啊。



老师的话轻轻地，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燕】



「水与火也很接近」



【燕】



「水能把火熄灭，火能把水变成气体」



【燕】



「水变成气体了，就变成风了」



【燕】



「大地就是这样默默地无休止地循环着」



【健】



「你在说些什么啊……」



【燕】



「有关恋爱的话」



老师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晶莹透明的落了下来……



她并没有去擦。



在老师的目光中，我看见蜡烛不停的摇摆着。



她望着那烛光，断断续续地讲了起来。



【燕】



「宇和岛……真红」



她一字一句的慢慢的说道。



【燕】



「他……不是我的未婚夫」



【健】



「什么……？」



【燕】



「他，根本就不是……我的未婚夫」



【健】



「……………………」



（是这样……）



（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我一下子懵了。



【燕】



「他是……………………」



【燕】



「他本来……是我的…………」



【健】



「……………………………………」



【燕】



「──父亲」



（………………………………）



（…………啊？）



（老师，你在说些什么呀？）



（……父亲？？）



（你是说……父亲？）



【燕】



「他的真名叫，南朱雀」



【燕】



「他是，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燕】



「他的笔名──就是作家的名字是『宇和岛真红』」



【健】



「…………………………」



【燕】



「ＭＩＮＡＭＩ·ＳＵＺＡＫＵ」



说着，老师在沙子上比划着。



【燕】



「把这些字母重新组合一下……」



她在那下面比划着，更换着那些字母。



【燕】



「ＵＭＡＺＩＭＡ·ＳＩＮＫＵ」



【燕】



「把开始的Ｍ倒过来……」



【健】



「……ＵＷＡＺＩＭＡ·ＳＩＮＫＵ」



【燕】



「就是……宇和岛，真红……」



【健】



「……………………………………………………」



我被眼前的事实惊呆了，我哑口无言。



对于宇和岛的真实身份，对于这些字母的重新组合……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更让我吃惊的还不是这些。



──老师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



──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而那理由……



我考虑到了所能想到的那种可能性。



也学是我考虑得太多了，我感到脑袋一阵剧痛。



我的头被阵阵的刺痛着。



我气的全身抖动。



我不愿再听下去。



可我的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老师一边看着那燃烧着的蜡烛一边继续讲道……



……她说……



【燕】



「从生下来我就不知道什么是自由的世界」



【燕】



「每天都是私塾和钢琴的练习……」



【燕】



「我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一秒钟是属于



自己的」



【燕】



「一回家我就会被锁在屋子里，就像犯人一样。可爸爸



却告诉我这是为了参加考试而做的准备」



【健】



「………………………………」



以前我曾听老师这样讲过……



『我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没完没了的练习钢琴，那是已



经被决定好的』



『已经被决定好的……指的是家里？』



『是的。在距离琴房不远的地方总是锁着一把大锁』



『啊，难道那间屋子……被从外面锁上？』



『那真是无稽之谈』



『……是吧』



老师不形于色的说着。



她所说的都是事实……



【燕】



「虽然这样……」



【燕】



「但真正的拷问是从我１５岁生日之后开始的……」



【健】



「……………………………………………………」



他……南朱雀…………



──他要从他的女儿的身上找到他已故的妻子的身影。



日复一日的，没完没了的拷问……



从春到夏，由秋至冬，窗外已经变了模样。可屋内却依



然吹不进风来。



她一边望着紧闭着的窗外，一边说到……



『我真想让那风吹遍我的全身』



……随着那份想像。



我想起了夏天对着绳香焰火许愿……



冬天对着流星寄托希望。



可是对于当时的她来讲，那些不过是无法实现的奢望



罢了。



就在那时候，有一天────



【燕】



「那是我１７岁的夏天」



【燕】



「那天我象往常一样，放了学后去了私塾」



【燕】



「后来，在回家的路上」



【燕】



「我与一个少年遇见了」



【燕】



「那位少年的全身浸满了酸甜的香味」



【健】



「……柠檬……」



【燕】



「是的……是柠檬的香味」



【燕】



「那个少年是这样对我说的」



『喂？』



『我想去个地方……』



『你能带我去吗？』



【燕】



「『哪里？』我问道……」



『那边』



【燕】



「……他说着，手指向了远方的夕阳」



【燕】



「柠檬少年带着我去了好多地方」



【燕】



「不是我带着他，而是他带着我」



【燕】



「他带我去的那些地方是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的……」



【燕】



「被海风吹拂着的海角……还有……」



【燕】



「……沿着海岸线行进的旧电车」



【健】



「…………………………」



【燕】



「坐那个电车的时候……他……」



…………………………



…………………………



…………………………



──啪嗒！



突然一阵风吹进来。



那少年一下子打开了车窗。



接着，他抓住窗框，把身子探出了窗外。



【少年】



「你也来试试吧，很舒服的」



【燕】



「你，你！？」



【少年】



「姐姐，你也来试试吧。很舒服的」



【燕】



「不要这样！太危险了！」



【少年】



「是吗？」



【燕】



「什么是不是的！」



【少年】



「……可真的很舒服呀」



【燕】



「舒服也不行！」



【少年】



「姐姐，你不喜欢舒服吗？」



【燕】



「…………」



【少年】



「看，好舒服的风来了」



【燕】



「那……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感到周围冷漠的目光。



（啊，怎么……怎么办才好呢……）



【少年】



「喂，来试试吧」



【燕】



「………………」



（可是……）



【少年】



「姐姐」



（难道…………）



【少年】



「……姐姐？」



（这样，说不定会实现我的愿望呢……………）



『很想让自己的身体沐浴在风中』



──我的愿望



【燕】



「……好吧，光说还不如去试试看呢」



我很害怕，哆哆嗦嗦的学着那个少年的样子。



手抓着车窗，把脸伸向了窗外。



（……啊）



呈现在眼前的是充满了风的世界。



不……不仅仅是风。



那里有五颜六色的花朵，有沁人心脾的芳香，有震撼



人心的声音。



风轻柔的吹着，我感觉到了甜甜的味道。



传入我耳中的是那美妙的风声，让我联想到了美妙的



歌声。



一切尽在风中。



我所失去的，我要得到的一切都在那风中了。



我将身体浸在风中，体会着外面世界的味道……我不



禁想到



（如果我能够飞到空中…………）



（我有了翅膀在风中……）



──说不定那样的世界正等待着我呢。



【少年】



「怎么样？姐姐」



【燕】



「嗯…………」



【燕】



「有种柠檬的香气」



【燕】



「很香……」



【少年】



「好吧，那就跟我来吧」



【燕】



「？」



【少年】



「我知道有更浓的柠檬香味的地方。」



…………………………



…………………………



…………………………



【燕】



「我多么的希望能够永远这样下去呀」



【燕】



「对于我来说，那天所发生的事情是我有生以来可以称



得上幸福的一件」



【燕】



「虽说放焰火的时候许的愿一次也没有如愿过……」



【燕】



「但只有这一次……」



【燕】



「只有那一天我的愿望实现了」



【燕】



「可是…………」



【燕】



「幸福的时刻并不长久」



【健】



「…………………………」



【燕】



「是的……我被父亲发现了」



【燕】



「父亲要将我强行带回家」



【燕】



「那时候，那个少年顽强的抵抗着」



【燕】



「当然，他还是个小学生。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燕】



「他被我父亲一只手就扔到一边……摔倒在地……」



【燕】



「可是……他跟着就爬起来，又走了过来」



【健】



「…………………………」



【燕】



「他被扔出去好几次，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断的站



起来向我父亲挑战……」



【燕】



「我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想到…………」



『也许这个少年，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护我的』



几年后……



她的心封闭了



【燕】



「我变得拒绝一切现实」



【燕】



「我就像生活在梦中一样……」



【燕】



「有时候，我会注意到」



【燕】



「放在餐桌上的柠檬的香味……」



【燕】



「也许就是它唤起了深埋在我记忆中的那部分吧」



『我要去见他……』



『那个少年一定会对我……』



【燕】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着我，我离开了家」



【燕】



「可是很遗憾，我什么都没有找到」



【燕】



「我只记得那柠檬的香味……」



【燕】



「我在八百屋买了柠檬，一只手紧紧的握着，一边在路



上走着」



【燕】



「接着，我发现了那个地方────」



【健】



「那个地方，难道就是………………」



老师慢慢的点了点头。



【燕】



「是的……」



【燕】



「──朝风庄」



【健】



「…………………………」



【燕】



「我想我在那个地方肯定能遇到他的」



【燕】



「他……一定…………」



【健】



「……………………………………………………」



【燕】



「……………………………………………………」



我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我的心中像烈火在燃烧一样。



那是一种和宇和岛见面的时候所不能比较的强烈感，



几乎是不讲理的感情。



我强忍住自己的冲动，手里攥了一把沙子。



那样的愤怒……那样的困惑。



原因是……



──我可以肯定那个少年不是我。



我根本没有那样的记忆。



虽然很痛苦，但这是实事。



（必须早点告诉她……！）



（『那个少年不是我』）



（老师您搞错了……！）



『我……』



我想要开口……



可我却最终也没能说出来。



──我的喉咙哽咽了。



我的眼前出现了老师的面容，她的唇朝我移过来。



杏仁一样的香味直扑到我的鼻子里。



她用牙齿咬着我的唇。



【燕】



「我第一次进到你的屋里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那香味」



【燕】



「柠檬的香味……」



【健】



「…………………………」



沙子从我的手中一点点的落下。



我被眼前的光景惊呆了。



我……一下子懵了……



不久，我……



我感觉到自己好像是飘到了云上……



……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



回到屋里，我并没有开灯，而是呆呆地看着屋顶。



沾满了沙子的衣服。



被淋湿的样子。



我还没有换衣服。



外面的天气好像一点点的好转起来。



可是，天空中还是阴云密布，看不到月亮。



黑暗笼罩着周围。



【健】



「……………………………………」



接着，没过多久。



【燕】



「健君……你睡着了吗？」



【健】



「…………」



【健】



「没有，还醒着呢」



我立刻站起身，走到门口。



【健】



「怎么了？」



【燕】



「我好像丢了……门钥匙」



【健】



「……………………」



【燕】



「还有，我有事情请你帮忙………………」



●８月２５日●



──那天我感冒了，整整睡了一天。



从昨天中午开始我就感觉到身体有些不舒服，头疼，



关节也疼。



我试了试表，体温已经超过了３９度。



不久我就感觉到浑身不舒服，剧烈的恶心……



在别人看来我肯定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昨晚信来



找我借酱油，他看了我的样子后吓了一跳。



──噼噼噼噼……



体温计响了。



我从腋下抽出体温计，慢慢举到眼前。



『３８度３』



【健】



「啊……」



我终于松了口气，放下了那只夹着体温计的胳膊。



总算是有点要恢复的样子了。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那件沾满沙子的衣服放在洗衣服的



筐里……



……肯定是因为昨天的雨才感冒的。



我穿着被雨淋湿的衣服待了好几个小时，当时又没有任



何可以取暖的东西。



虽然夏天爱感冒的家伙被称为病包……



（可我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我一边想着，一边又开始喘粗气。



【信】



「喂，伊波，你还活着吗～～？」



【信】



「不回答的话我就自己进去了～～」



【健】



「…………」



【信】



「喂！感觉怎么样了？」



【健】



「嗯……感觉好多了」



【信】



「是吗，那这就好，你脸色看上去好了些，我也就放



心了」



【信】



「昨天晚上真把我吓死了。你烧得那么厉害，就像要死



了似的」



【健】



「让你费心了，对不起了……」



【信】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坐在哪呢？」



说着，信就坐在了垫子的旁边。



看上去，他并不只是来慰问我的。



【信】



「现在好像正在流行感冒啊。我也得小心了。」



【健】



「是嘛？」



【信】



「你旁边的南小姐也感冒了，躺着呢」



【健】



「──啊！？」



【信】



「啊，她可不像你病得这么严重，只是在躺着而已」



【健】



「是，是嘛……」



【信】



「啊，这么说来，住在朝风庄里一半以上的人都感冒



了，还不算流行病吗？」



【健】



「…………」



【信】



「嗯？你怎么了？脸色看上去又有点儿不好。是不是又



不好受了吗？」



【健】



「不，不……不是的。没事……」



【信】



「哦……那就好」



【信】



「啊，对了。这是给你的，喝了这个很快就会好的。」



说着，信将一个装满了红色液体的奇怪的瓶子放到了



我的枕边。



【健】



「这是什么？」



【信】



「稻穗信特制的辣椒汤」



【健】



「辣，辣椒？？」



【信】



「是呀。把这个趁热喝了，感冒就会好的。」



【健】



「为，为什么，感冒要喝辣椒……？」



【信】



「咦？伊波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信】



「很久以前就有这个说法的。辣东西对感冒有作用。这



可是我奶奶说过的，绝对没错。」



【信】



「不过日本人倒是经常用姜和葱来做的……」



【健】



「啊，这么说来到好像想起来了，小时候感冒的时候我



也喝过姜汤水。」



【信】



「是吧，我感冒咳嗽不止的时候就会用长根葱的葱白



打个结的」



【健】



「一般……不打结的」



【信】



「啊？是吗？算了算了，随便吧……」



【信】



「另外，用姜的不只是日本，还有那个大国印度的医书



里也推荐使用姜的。」



【健】



「…………」



【信】



「啊，你怎么那么看我？不相信我说的吗！？」



【健】



「当然，，你说的话本来就难以令人置信嘛……」



【信】



「稻穗信的信就是相信的信。你只要相信我说的就好了」



【信】



「你听好，这一点可是已经得到科学证明了的。辣椒里



含有一种称为辣椒素的成分。」



【健】



「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对不起，是我不对」



【信】



「嗯，只有相信别人的人才能得救啊」



【健】



「……………………」



信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他慢慢站起身子，好像是打



算回去了。



可是……



【信】



「啊，差点儿忘了……」



【信】



「晚上，萤萤要来看你」



【健】



「啊！？萤吗？」



【信】



「是呀，她让我转告你的」



【信】



「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就打到我那儿去了」



【健】



「是，是嘛……」



【信】



「………………」



【健】



「什，什么……？」



【信】



「最近，你和萤萤发生什么了吧？」



【健】



「啊！？」



【信】



「我说对了吧」



【信】



「你和萤萤的行动都有些奇怪，再加上你们不互相联系



了，我就明白了。」



【健】



「…………」



【信】



「是吵架了吗？」



【健】



「…………」



我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信盯着我的脸……过了一会儿，他又坐下了。



【信】



「可以对我说说吗？」



【健】



「…………」



【信】



「啊，我可没有勉强你的意思……」



说着，他向窗外望去。



萤送我的小晴娘在那里随风摇摆着。



我沉默了一会儿，很苦恼……



（也许信……）



（也许跟他说说会好的吧）



（他一定会帮我的……）



【健】



「其实………………」



我把事情从头至尾地告诉了信。



──有关最近我和萤的关系。



──有关弹不了钢琴的事情。



──有关萤和翔太的事情。



──还有…………南老师的事情。



只是对昨晚的事，我说得非常含糊……



【信】



「是这样呀……」



【信】



「哼，其实有关南老师的事情，我以前就隐隐约的有些



感觉了……」



【健】



「咦！？是，是吗……？」



【信】



「你以为我是谁？」



【信】



「对了，伊波想要怎么办？」



【健】



「嗯？」



【信】



「这可是你自己的感情问题啊。伊波真正喜欢的是哪一



个呢？」



【健】



「这，这个…………」



我已经决定了



我还没有决定



【健】



「………………」



【信】



「是嘛，已经决定了吗？」



我沉默了。



【健】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健】



「我不能忍受其中任何一个人痛苦」



【健】



「而且，那真的是要我选择就好的事情吗？」



【健】



「我想我没有这样的权力」



【信】



「………………」



信好像在思考着……他抬起头看了看屋顶，然后说道



【信】



「笨蛋——。你为这个苦恼那又能怎么样呢？」



【健】



「…………」



【信】



「对也罢不对也罢……那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事情」



【信】



「善恶对否的判断，是其他地方的……什么人决定的」



【信】



「我们只要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去做，堂堂正



正的朝前走就是了」



【健】



「……………………」



【信】



「说什么不能忍受其中任何一个受委屈？」



【信】



「恋爱本来就是这么回事的。有幸福的就有不幸的。」



【信】



「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话，就不要恋爱了」



【健】



「…………………………………………」



【信】



「说什么有没有选择的权力？」



【信】



「你如果不选择的话，又有谁能够决定呢？」



【信】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信】



「所以……」



【信】



「──你一定要做出自己的决定」



【健】



「……………………………………………………………



………………………」



【信】



「喂，伊波，布理丹的驴的故事你听说过吗？」



【健】



「布理丹的……驴？」



（啊，想起来了……）



以前南老师在讲课的时候好像说过。



【健】



「我只是知道名字而已……」



【信】



「是嘛……好吧，我就跟你说说吧」



信咳嗽了一声，开始讲了起来。



【信】



「听好，假设这里有一头饥饿的驴」



【信】



「驴已经很饿很饿了，如果不马上吃料的话就会死掉」



【信】



「在与驴同等距离的两边各放着一堆很好吃的干草」



【信】



「顺便说一句，这个时候放在那的，也可以是一个装满



了水的水桶」



【信】



「现在假设，在一边放的是干草，而另一边是水桶」



【信】



「干草和水桶…………驴到底会选择哪一个呢？」



【信】



「好了，伊波你就回答吧」



【健】



「啊！？这～个…………」



【信】



「………………」



【健】



「……嗯～，这…………」



【信】



「………………………………」



【健】



「……不知道」



【信】



「正确！」



【健】



「啊？」



【信】



「不知道……或者说不能够做出选择……才是正确的」



【信】



「那时候的驴也是不知道该选择哪个好」



【信】



「原因很简单，对驴来讲两个都具有同样的魅力」



【信】



「驴不能够做出选择。它没办法去判断该选择哪一个」



【健】



「………………」



【信】



「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干草和水桶，很凄惨的死去，它



只是站在那里……」



【信】



「就是站在那里看着，也吃不到干草，也喝不到水……



不久……」



【信】



「──就饿死了」



【健】



「………………………………」



【信】



「这就是『布理丹的驴』的故事。本来是用来形容人



『没有主见、犹豫不决』的……」



【信】



「喂，这是不是有点像现实中的某个人呀？」



【健】



「不，不是呀……我」



【信】



「即便你在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可事实上你却并没有



做出选择，这不是一样嘛！」



【健】



「………………………………」



【信】



「也就是说……我该怎么说好呢……」



【信】



「嗯……这个…………怎么说呢…………」



【健】



「明白了」



【健】



「如果我继续这样无休止地等待下去的话，就会一生



陷入这样的循环当中」



【健】



「也就是说…………前进不了了」



【信】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



【健】



「………………」



没法前进……



至今为止我是一直陷于这种循环当中吗



难道这就是我至今为止一直感到内心很空虚的原因吗？



──我也会像那只驴一样的饿死吗？



但是……



【健】



「……喂，信，我有个问题要问问」



【信】



「啊，什么」



【健】



「如果草料和水里都有毒的话……」



【健】



「我也不得不做出选择吗？」



【信】



「………………」



【健】



「选不选择都是同样的结果的话，既是那样的话也必须



做出选择吗……」



【信】



「………………………………」



【健】



「………………………………」



【信】



「喂喂……你大可不必那么担心」



【信】



「不用担心，根据我的感觉，九分九厘是不会有毒的。



我们可以打赌」



【健】



「是，是吗……」



【健】



「好吧，我们赌一个月的饭费，怎么样？」



【信】



「啊，这有点儿不太好吧……减一减，三天的……」



【健】



「也就是说，你对自己的话没有信心啦」



【信】



「当然了！我说过了是九分九厘。不是九十九分九厘」



也就是说，是百分之９．９



【健】



「啊，还不到百分之十呢…………」



【信】



「啊，哪里哪里……我是……开玩笑的……不要那样垂



头丧气啊……」



他是在鼓励我还是在哄我呢……



他还是那样让人捉摸不透。



【信】



「好了，让我们换个话题！」



【信】



「伊波健的健是健康的健吧。所以……」



【信】



「你要充满自信──勇敢的朝前进哟！」



【健】



「………………」



还是……怎么也不明白。



【信】



「我不是说过好几遍了吗？稻穗信的信是相信的信，所



以相信我没错的」



【信】



「另外…………」



【信】



「这也是我奶奶说过的话，绝对没错的」



是的，信没有错……



是我────自己的原因！！



【健】



「──嗯！」



听了这话，信的脸上浮现出没有过的天真的笑容。



结果，我……



到底能不能决定呢…………



醒悟……



──是的。



在我的心中还有一件事情。



大约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



一阵敲门声传来。



这肯定是……萤来了。



【萤】



「喂～阿健～～你还好吗～～？」



【萤】



「不说话的话，我就自己进去啦～～～」



【健】



「…………」



【萤】



「我进～来～了」



萤走进了我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抱着一个大包。



就像马上就要去旅行了一样……



【萤】



「先放到这里吧……」



她把大包放到门厅方，像往常一样满脸笑容的看着我。



【萤】



「你好呀，阿健，好久不见了」



我感觉到我和萤的确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是的，从我们最初交往开始，萤就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她总是笑眯眯的。



只要我说一句『啊』，萤就会回答一句『嗯』。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萤】



「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萤的笑容是那样的令人怀念……



【健】



「萤…………」



【萤】



「什么？阿健」



【健】



「我有件东西想让你收下」



【萤】



「咦？什么什么？是礼物吗？」



【健】



「………………」



【萤】



「哇～我好高兴，我好幸福啊」



【萤】



「我自作主张的来看你，居然还有奖赏」



我从床上站起来，向桌子的地方走去。



【萤】



「啊，阿健，不要起来呀……」



【萤】



「告诉我在哪里，我替你拿不就可以了」



我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了『那个』……



【萤】



「……咦？」



……我取出了……手表。



【萤】



「这是…………」



【健】



「………………」



这是我和萤交往时的纪念品，是她送给我的。



表上镶嵌的东西和阿波罗１１号宇航员们所佩戴的表一



样，我很早以前就想要了。



可是，以我的经济能力不可能买得起这个。



我一直想望着能有一块这样的表。



一定，我会……一直……



一直，月亮……………………



想要成为一个适合萤的好男人…………



【萤】



「阿健……？」



【健】



「我想把……这个还给你」



【健】



「我，已经……没有资格再拿着它了」



【萤】



「…………………………」



【健】



「你可以……收下吗……」



【萤】



「瞎说……」



【萤】



「瞎说……是瞎说的吧…………」



【萤】



「不……我不可能接受这个的！」



【健】



「那就……让你扔了它吧」



【健】



「……经你的手……」



【健】



「连同我们的回忆，一起…………」



【萤】



「……………………………………………………」



我把那块表塞到了萤的手里



【萤】



「阿健…………」



【萤】



「我……我…………」



【萤】



「我只是想见一见你」



萤的眼泪吧哒吧哒的落了下来。



【萤】



「给你发短信也好打电话也好……你都不理我……我好



伤心……」



【萤】



「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即便是会让你讨厌……」



【萤】



「我太想见到你了…………」



【健】



「………………」



【萤】



「前天晚上我来这儿了」



【健】



「什么？」



【萤】



「我来找你了」



【萤】



「可是，你没有在家……也不接我的电话……」



【萤】



「那时候，旁边的南老师好像也没有在……」



【萤】



「那天下着雨，……天气有些冷……」



【健】



「难道，你…………一直……？」



【萤】



「是的……我一直等你到夜里１０点左右……」



【萤】



「可是，你一直没有回来」



【萤】



「那天晚上……你是和南老师在一起吧？」



【萤】



「阿健……你喜欢南老师，是吧？」



【健】



「……………………」



【萤】



「不过，我现在也不感到奇怪」



【萤】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萤】



「我早就已经发现了」



【萤】



「你心里的事情我几乎是一清二楚」



【萤】



「嘿嘿……这是为什么啊」



【健】



「……………………」



【萤】



「可是……」



【萤】



「可是，我……并没有放弃」



【萤】



「我不愿去想象，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还和别人在一起



……」



【健】



「……………………」



【萤】



「所以，来看你只是个借口……我是来试探你的」



【萤】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到底喜欢我多少……」



【萤】



「我也想知道我还喜欢你多少……」



【萤】



「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萤】



「我是个坏孩子吧？」



【健】



「……………………」



【萤】



「如果，我……和你……还互相留有爱意的话……」



【萤】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打算要我们放弃现在所拥有的



一切……两个人到一个地方去」



【健】



「放弃一切到另一个地方去……？」



【萤】



「嗯……」



我不由得向萤放在门口的那个大包看了看



【健】



「为什么要那样做……」



【萤】



「因为，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很快就会到……一个很远



的地方去了……」



【萤】



「也许几乎见不到你了……」



【萤】



「不……说不定再也不会见到了……到很远很远的地



方去……」



【健】



「怎，怎么……回事…………？」



【萤】



「２６号晚上的飞机……」



【萤】



「我就必须要去维也纳了」



【健】



「……………………」



【萤】



「这是很久以前就定下来的事情了」



【萤】



「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健】



「……………………」



【萤】



「所以，我想到了逃跑……」



【萤】



「我要把我的所有全部放弃」



【萤】



「包括家庭、亲戚、朋友……钢琴、留学、演奏赛…



………」



【萤】



「还有…………」



【萤】



「……名字……」



【健】



「名字……？」



【萤】



「阿健，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的……」



【萤】



「对萤来讲，钢琴就像我需要呼吸，需要睡觉一样的



重要」



【萤】



「如果萤要生存下去的话，钢琴是必不可少的」



【萤】



「萤放弃钢琴的时候……也就不再是萤了」



【萤】



「也就是说，萤放弃钢琴的时候……」



【萤】



「不再是萤……而是变成了其他的人」



【健】



「……………………」



【萤】



「即使是这样，我……也想守在你的身边……」



【萤】



「我希望当我变成老太太，满脸皱纹的时候还能和阿健



生活在一起……」



【萤】



「我一直是……一直是这样……盼望着的」



【健】



「还有…………」



【健】



「那这次的考试结果又怎么样呢？」



【萤】



「嗯……好像不行了……」



【萤】



「因为阿健，更喜欢南老师……」



【萤】



「我……看到你这个样子，真的很伤心……」



【萤】



「这比我们分离得再远……都要痛苦得多的多……」



【萤】



「所以，我决定按原计划……参加明天的演奏比赛……



然后获胜……」



【萤】



「然后…………」



【萤】



「然后，我就去维也纳……旅行」



【健】



「……………………」



【萤】



「喂，阿健，你能接受我的最后一个请求吗？」



【健】



「最后的……请求？」



【萤】



「我……明天的演奏比赛，一定会取胜的……」



【萤】



「我希望你能来看我…………来见我最后一面」



【健】



「知道了……我一定会去的……」



【萤】



「好……那我们说定了」



说完，萤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她拿起那个大包的时候，看到了那块表，然后说道。



【萤】



「啊，这块表……还是还给我吧」



【萤】



「有这块表的话，你会感到伤心的……再说……」



【萤】



「我也不想再对你有什么束缚了……」



【健】



「……………………」



【萤】



「不过，我不会扔的」



【萤】



「我不会把我们的回忆扔掉……」



【萤】



「这个，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成为我生存下去的力



量呢」



【健】



「萤……」



【萤】



「再见了……阿健……」



【萤】



「你给了我那么多的回忆……谢谢…………」



说着，萤走了出去────



萤走后，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盯着刚才萤出去



的那扇门看了好久



一直…………



一直…………



就像个人偶那样。



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再也没有光辉……



我一个人一动不动。



我感到胸口一阵躁动，睁开了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床上。



周围一团漆黑。



我无力的伸了伸胳膊，手碰到了手机。



手机从前天开始就一直关着电源。



【健】



「…………………………」



我的心中还是烦躁不安。



我不由得把大拇指按在电源键上。



突然，手机的铃声响了。



我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对方是……



──中森翔太。



（翔太……？）



我想起了那张很久没有见面的亲切的面容。



──最近，翔太好像很苦恼。



──被萤所指的翔太。



──一直对萤心驰神往的翔太。



我看着电话…………



不接



接听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



【健】



「喂，你好……」



《翔太》



『哦……好久不见了，健』



【健】



「嗯，是呀……好久没见了」



不知为什么我连说话都变得很紧张。



手心儿里微微的出汗。



也许是因为我从他的声音里感到了一种不安吧。



《翔太》



『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翔太》



『……不，不对……』



《翔太》



『是必须对你说的事』



【健】



「……………………」



（也许是有关萤的事情吧……）



我也必须要向翔太说明



我和萤已经分手了……



《翔太》



『嗯？怎么了？』



【健】



「嗯……我也有件事情必须要对你说清楚……」



《翔太》



『什么？这么巧呀？』



《翔太》



『知道了……你说吧』



【健】



「啊？那你的事情呢……」



《翔太》



『我要说得话很长。还是你先说吧』



【健】



「……好吧」



【健】



「那是件非常难以启齿的事情……」



【健】



「我……我已经………………」



【健】



「…………」



【健】



「和萤……分手了」



《翔太》



『什，什么！？』



《翔太》



『这，这事怎么回事！？真是不明白！！你给我说



清楚！』



【健】



「这是…………」



【健】



「………………」



《翔太》



『难道你又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比萤更喜欢的？』



【健】



「嗯，嗯……」



《翔太》



『这是什么呀……那个人到底是谁？』



【健】



「…………………………」



《翔太》



『──难，难道是……』



【健】



「是的，也许正如你所料……」



《翔太》



『…………』



【健】



「就是住在我旁边的，那位………………」



【健】



「咦……？电话断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给翔太的手机打了一次电话，可是对



方好像关机了。



是他的手机没电了吧。



那之后翔太就没有再打来电话。



（翔太想要说的是什么呢……）



反正我想要说的已经说了。



以后翔太就不用再顾及我了。



翔太想要说的『很重要的事情』，可以等到下次我们见



面的时候再说。



我就这样略有些担心的睡着了。



●８月２６日●



８月２６日星期一



今天是ＮＰＡ钢琴大赛决赛的日子。



我的感冒已经全好了，现在正赶往音乐会的现场。



我赶到会场后，找了最前面一排的位子坐了下来。



没等多久，我便看见身着晚礼服的萤出现在了舞台上，



她向来宾们行了个礼之后便坐在了钢琴前。



会场内鸦雀无声。



萤调整了一下姿势，做了个深呼吸……



接着她把手轻轻地放到了键盘上。



李斯特的『爱之梦小夜曲　第３首』



萤的演奏像流水一样的开始了。



从她指尖所产生的旋律简直就是魔法。



仅仅听了最开始的第一小节我的心就已经陶醉了。



音乐在我的身体中流淌，我的身体也仿佛在音乐中流



淌，我和音乐已经浑然一体，已经到了忘我的地步。



那宽大的舞台上……只有萤一个人，她那演奏的身躯被



光辉所围绕。



那耀眼的光辉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萤演奏钢琴是当之无愧的，她比谁都更适合于钢琴。



我不禁认为那本来就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因为萤要去留学我的确感到很伤心，以致我无言以对。



可是当我看到萤是那样的自由自在的演奏着钢琴，那样



的美妙，那样的精彩的时候，我不禁觉得自己的想法是



错误的。



我所应该做的只能是用笑脸对她说：『不要担心，放心



去吧』



我不能够剥夺萤对钢琴的梦想。



──梦想。



梦想本身是指期望得到某个得不到的东西的同时，也包



含了自己的期望和愿望。



这样想的话──就是爱之梦了。



那就不能不说是『爱的希望』的意思了。



因此我才支撑着自己生存下去，等待着和萤重逢的那美



好的一天。



这种想法的存在也许就是因为魔法的原因吧？



那美妙的旋律触动着我的心旋……



我一边微笑着一边继续欣赏着萤的演奏……



演奏全部结束了，过了一会儿就宣布了评选结果。



『萤……明天的演奏会肯定会胜利的……』



『所以才让你来看的…………这可是萤最后的演奏会



呀』



正如所说的那样，我看到了，她得了金奖。



我想为萤祝贺，于是奔向了后台的休息室。



可是……那里没有萤的身影。



接着，我并没有立刻回到朝风庄。



我不想回到那间屋子去。



那屋子里充满了萤的身影。



也许我是想暂时的忘掉萤吧。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到了樱峰，我坐到公园的长



椅上，迷迷糊糊的望着天空，就这样任凭时间流逝着。



……………………



……………………



……………………



天色近黄昏的时候我回到了朝风庄的门口。



回到屋子里，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



杂志乱七八糟的堆在那里。



被风吹得摇摇摆摆的风铃。



不太准时有些慢的闹钟。



没有什么异样。



【健】



「也许是我的心情的原因吧……？」



堆满了尘土的电视机。



敞着的窗子。



吊在窗檐下的……



（……咦？）



从西边的窗子可以看到茂盛的芦苇。



窗檐下……什么也没有。



应该有的却没有了。



萤给我的礼物──那个小扫晴娘。



【健】



「…………………………」



我又到处看了看。



马上我就找到了。



在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参考书的桌子上。



那里放着一个被夕阳照耀着的小金属。



那是这间屋子的钥匙。



于是…………



那个晚上萤飞向了奥地利。



●８月２７日●



那天我没有去学校，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待了一天。



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早上起来后几乎就没有打开门。



我好像把魂──丢了一样……



也不想吃东西。



昨天晚上信从打工的地方带回来的食物，我几乎一下也



没动过。



我仰面朝天的躺着……风铃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就这样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



（对了……老师现在在干什么了呢……？）



听信说，她的感冒已经完全康复，到学校去了。



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老师。



这样说来，倒是我有意在躲着她。



老实讲，我真的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形象去面对老师。



…………………………



（萤已经安全到达了吧……？）



到了那边，所有的生活方式都会一下子改变的。



语言也要变，那里讲的是德语。



萤正在挑战一个新的自我。



现在她肯定是充满了不安。



而我却什么也没有能够给她。



…………………………



…………………………



…………………………



我睁开眼，四周被黑暗所包围。



月亮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子射进屋里。



【健】



「……………………」



我好像被那月光所吸引，不由得走向了南边的窗户。



皎洁的月光散发着冷冷的光辉。



在那皎洁的月光下世界也被染得好似一片银白。



（今夜的月亮离我好远呀……）



也许是心情的原因吧，我不由得这样想着。



本来是伸手可得的，却一下子变得那么遥远。



为什么今天我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呢？为什么会这么强



烈的感觉到她的遥远呢？



不……难道不是月亮离我而去……而是……



而是我自己本身感觉离她越来越遥远了



难道我会丢掉月亮吗？



那时候我该走向哪里去呢……



『难道在那荒芜的草原上只有我一个人生活吗？……』



『和某个人相识，然后继续向前走』



【健】



「南老师……」



【健】



「如果是老师的话……那种时候该怎么办呢？」



当然不会有任何回答了。



夜晚的风越来越凉了。



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了。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



我拿起手机一看



【健】



「…………」



是从翔太的家里打来的。



【健】



「翔太……？」



【健】



「…………」



【健】



「奇怪，怎么不用手机打过来呢……」



【健】



「喂……喂喂……」



打电话的不是翔太本人，而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



她自称是翔太的母亲。



【健】



「……？」



【健】



「是，是的……我是伊波……」



【健】



「是翔太吗？……没有呀，他没有来」



【健】



「…………」



【健】



「……………………」



【健】



「…………………………………………」



【健】



「……什么！？」



【健】



「等、等一下！」



【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健】



「翔太他…………」



【健】



「翔太……他失踪了……」



【健】



「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



真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就像噩梦一样



●８月２８日●



──翔太，失踪。



这简直就是突如其来的噩耗。



两天前翔太趁父母都出去工作，家里没人的时候，独自



一人跑出去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翔太就没有回家。



『现在正是暑假，也许是住在朋友家了吧。』



他父母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转天晚上翔太还是没有回家。



『有点不对劲儿』



『翔太是个做事很认真的孩子，他不会无缘无故好几天



不回家的』



他父母很担心，于是就给所有能想到的亲朋好友打了



电话。



昨晚的电话就是。



可是……翔太根本没有去那些地方。



今天已经是８月２８日了────



翔太的父母向警察报了案。



我一点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也不能理解翔太为什么要出走。



（为什么……？）



可是，也不能说一点征兆都没有。



翔太最近的样子是有些奇怪。



总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已经想得不能再想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是的……翔太也是被苦恼所困扰着



对我都不能说的苦恼……



难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好像是踏入了圣域一样……』



『就是要踏入圣地也是需要勇气和觉悟的呀……』



『我可以算是个很正直的人了』



（难道会是……）



（因为萤的事情……？）



可是我和萤分手的事情已经正式告诉翔太了呀。



有关萤的事情已经应该有个了结了。



了结…………



──不，不对！



还没有得到任何解决呢。



现在的结局只不过是萤和我分手之后，跑到了一个很



远的地方。



这些都是根本没有意义的。



事情只是朝着坏的方向在发展。



太晚了。



都是……都是我做的决定……



（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全身在不停的颤抖。



嘴里面感到十分的干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黑暗。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茫茫黑暗之中我自己都不知身在何方了。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四周一片黑暗，就像没有月亮的夜晚……



现在的我什么也看不到。自己的将来、自己的下一步



……我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８月２９日●



──翔太还是没有找到。



现在我仍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



话虽如此，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只能默默的祈祷翔太平安无事，只能在街上找他。



【健】



「…………」



『要说热的话，上次我见到外星人了』



『上次我在沙滩上睡着了，突然从沙子里钻出来了一个



克克星人』



『他们的太阳镜就像是宇宙人的眼镜啊』



中森翔太。



想想，翔太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在我们中间他就像个领导者。



有时候很认真，有时候很懒散，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



家伙。



『伊波，你是哪所中学的？』



『什么啊，原来是樱峰啊。那就是说很近了』



『不是不是，是说和我家很近的意思！』



我是在刚刚加入了兴趣小组的之后没多久，在一次扫除



的时候认识他的。



『樱之队伍！？』



『知道，当然知道了……』



『因为我是澄空ＦＣ的啊……』



我们似乎有着相同的少年时代……



『──你认识一个叫宫田利枝的女孩吗？』



『我喜欢那个女孩儿』



『虽然跟她表白了，可是被她拒绝了』



……我们喜欢同一个女孩儿，对她表白，被她拒绝……



『伊波，你也喜欢她吗？』



我们……也许是很相近的人吧……



我们的绿洲在今天就要成为一片荒芜了。



『幼稚！太幼稚了！！健！』



『事情的本质总是被隐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的』



那里没有他的身影。



『男和女之间有一种看不见的引力』



『如果一方一味地向另一方靠近的话，另一方就会躲



开』



『如果一方离另一方越来越远的话，另一方就会被吸



引』



无论是男是女，人和人之间就像有一种无形的引力。



『健，为什么你会那样呢？』



『一般来说很快就会决定的，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事



情？』



中森翔太……



『你这样的态度怎么能行！』



『我绝不能允许有这样的事情』



虽然总是让人捉摸不定……



但我所能理解得到的就只是──好友。



『这件事不能对你说』



『就是不能对你说……只对你不能说……』



为什么我没试着去理解他呢……



听到了电话声后，我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急忙拿过手机



看到了显示屏后，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上面显示着──『中森翔太』。



我尽量抑制住自己的心情，按下了通话键，开始用生气



的口气大声叫道。



【健】



「──翔太！？是翔太吗！？」



《翔太》



『别、别用那种怒叫式说话……会影响我的大脑的』



【健】



「喂，翔太…………」



《翔太》



『喂，你好吗？』



翔太的声音听上去比想象的要好得多。



可是，这反而令我感到更加生气。



【健】



「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翔太》



『……对不起了』



【健】



「好了好了……你现在在哪里？」



《翔太》



『我……不能说』



【健】



「为什么？」



《翔太》



『说了你会来找我吗？』



【健】



「那是当然了！」



《翔太》



『所以不能说』



【健】



「………………」



《翔太》



『我想一个人考虑一些事情……』



《翔太》



『扔掉现实中伪装的一面，面对一个真实的自我……』



《翔太》



『所以我谁也没有告诉，就一个人跑出来了』



【健】



「………………………………」



《翔太》



『喂，健，还记得上次我说过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



说吗？』



【健】



「啊？是呀，我想起来了……」



《翔太》



『现在我想对你说说』



【健】



「………………………………」



《翔太》



『其实……我……』



《翔太》



『我………………』



《翔太》



『我一直喜欢……』



【健】



「………………………………」



《翔太》



『──南老师！』



【健】



「──啊？」



《翔太》



『我喜欢南老师……』



【健】



「………………………………」



（这……这是怎么回事……？）



（翔太喜欢的是……南老师……）



（不是萤……而是南老师……？）



《翔太》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非常的喜欢南老师』



【健】



「…………」



【健】



「喂，那么……你有没有……向老师说过呢？」



《翔太》



『怎么能说呢！她是老师呀！！』



《翔太》



『不可能……说的呀…………』



【健】



「……………………」



《翔太》



『不……曾经有一回，我想对她说的……』



《翔太》



『但想归想，可结果还是没说出来……』



【健】



「为什么……？」



《翔太》



『………………………………』



翔太沉默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翔太》



『我是个……笨蛋吧……』



《翔太》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健】



「翔太……」



《翔太》



『上次，我本来想全部都告诉你的，就给你打了电话



……』



《翔太》



『可听到你说你也喜欢……南老师之后…………』



【健】



「…………」



《翔太》



『那时候我一下子就挂断了电话……我困惑了……』



《翔太》



『到底还是孩子啊……过多长时间也还是孩子……长不



大的』



《翔太》



『可是，对我来讲，她是我的全部』



《翔太》



『她是……支撑我生存下去的支柱』



【健】



「…………」



《翔太》



『是放弃……还是不放弃……』



《翔太》



『我很苦恼…………』



《翔太》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翔太》



『然后…………我作出了决定……』



《翔太》



『我……』



《翔太》



『我要变成土……为你们祝福』



【健】



「土……？」



『变成大地，永远默默地为你们祝福』



【健】



「喂，那是……什么意思？」



《翔太》



『…………』



《翔太》



『再见……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健】



「什，什么呀……？」



【健】



「喂，翔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翔太》



『啊，对了对了……南老师也喜欢健你啊。我敢肯定



这一点』



【健】



「我不是问这个！！」



《翔太》



『我并没有恨你，也不想打搅你们两个……因此……』



《翔太》



『因此……就快点把我忘了吧』



【健】



「告诉我你在哪里！拜托了！！翔太————！！！」



【健】



「………………………………………………」



（翔太到底……想干什么……？）



（变成土…………）



（土……）



──难道是！！



我冲出了屋子。



我不顾一切的冲下了楼梯，跑到了门外。



我一边在街上飞快的奔跑一边考虑着。



没有目的地瞎找怎么能找得到呢？



有什么……有什么能找到翔太的办法吗…………



（我突然想到…………）



打电话的时候，翔太那端能够听到潮水的声音……



（──在海边吧！？）



我来到海岸边。



我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影。



（难道不是这里……？）



（啊！你在哪里呀，翔太！！）



我踩着岸边的沙子来回来去的走着。



我还去了上次的那间小屋。



可是……



可是，那也没有翔太的影子…………



…………………………



…………………………



…………………………



【健】



「呼、呼、呼、呼…………」



那后来，我又找了１个多小时，现在一个人坐在沙滩上



喘着粗气。



【健】



「翔太……」



【健】



「翔太…………」



【健】



「拜托了……再好好考虑考虑啊……」



【健】



「拜托了………………！」



我抓了一把沙子，向空中扔去。



就快到十五了，月亮圆圆的，散发着冷冷的光芒。



仔细一看我才发现，今晚没有一丝的风……



周围是如此安静，只能听到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



●８月３０日●



──我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很不好。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



我慢慢的直起身向窗外望去。



窗外是个非常好的天气。



几乎是万里无云，天空蔚蓝蔚蓝的。



清爽的空气让人感觉到全身舒服。



经管如此，可我的心中却没有一点晴朗的感觉。



樟树的树叶一动也不动，就像静止了一样。



一点风也没有。



【健】



「…………」



我有点不安……



隐隐的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我从屋子里出来正要去厕所。



突然，一张纸片在我眼前慢慢地落下。



好像是被夹在门缝里的。



我将它拾了起来。



在有撕痕迹的一端写着一些字。



『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今晚７点──到车站前的



咖啡屋来』



『──南燕』



【健】



「………………」



我将它放进口袋，向厕所走去。



从厕所出来回屋的时候，我向楼道的窗外望去。



太阳正当头。



我拿出来那张纸条，又看了一遍。



【健】



「重要的事情，是……」



这也许是个好兆头。



我也有很重要的话要对老师讲。



回到屋里，我就开始作出发的准备。



我还没有放弃寻找翔太。



……………………



……………………



……………………



结果，那天我还是没有找到翔太。



我灰心丧气的推开了咖啡屋的门。



我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６点４７分。



（老师已经来了吗……？）



我环视了一下店里……



【信】



「喂，伊波！」



【健】



「咦……信？你怎么在这儿……」



【信】



「啊？我就不能到这儿来吗？」



【健】



「不，那倒不是……」



【信】



「好了，你先坐下再说吧」



听了信的话后我坐了下来，还要了一杯咖啡。



【信】



「啊，实际上，是南小姐叫我来这儿的」



【健】



「咦……？」



【信】



「今天早上，南小姐问我『你今天打工吗？』我回答说



『今天休息』……」



【信】



「于是她说『好吧，今天晚上７点能到车站前的咖啡店



里来吗？』」



【信】



「她的样子，就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说似的」



【健】



「……………………」



【信】



「喂，伊波，如果她一下子直接向我表白了的话，我怎



么办呀？」



【信】



「『信，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对你……』」



【信】



「哇哇——！！真的嘛——————！！！」



【信】



「对不起，伊波。你就把她的事全忘了吧！」



【健】



「……………………」



【信】



「喂，喂喂……开玩笑呢。你还真介意了？」



【健】



「没有……不是这样的……」



【信】



「？」



【健】



「我也是被南老师叫来的」



【健】



「她说今晚７点请来这里」



【健】



「有重要的话要说」



【信】



「……………………」



【健】



「……………………」



【信】



「是嘛，啊，看来是我们两个都有的事请呀。看来是不



得不对我们一起说呀」



【信】



「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的」



【健】



「……是呀」



【信】



「啊，对了」



【健】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儿呢？非要对我们两个说的重要的



事情……」



【信】



「嗯……这个吗……」



【信】



「肯定还是和朝风庄有关的事情呗……也就是说，环境



的问题」



【信】



「比如说，晚上伊波的呼噜太吵啦什么的」



【健】



「什么呀，为什么要这么说！瞎说！」



【信】



「啊，那可是真正的噪音呀」



【健】



「第一，要说打呼噜，最先是你呀！？」



【健】



「还有，你晚上听的音乐，也是噪音」



【信】



「说什么呢！关于夜晚音量大小的问题，上次我们不是



在『条例』里已经讲好了嘛」



【健】



「是呀，我不止一遍地说过了晚上要用耳机！」



【信】



「你吵什么！我就是喜欢用音响听！不要耳机！！」



【健】



「你不讲理……」



【信】



「好了好了……关于这个我们下次和南小姐一起商量商



量」



【健】



「希望能这样」



【信】



「………………」



【健】



「……？」



【信】



「嗯。总算是有点多云转晴了，我放心了」



【健】



「什么？」



【信】



「这些日子你总是愁眉不展的，是吧？愁得连饭都不吃



了」



【健】



「…………」



【信】



「两条眉毛之间全是皱纹，就跟遇到多大难事似的」



【信】



「那样多累啊，放松一下呀」



【信】



「你听好，苦恼的时候也必须积极地去面对」



【健】



「………………」



【信】



「啊，已经过７点了」



【健】



「啊，真的」



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７点５分。



【信】



「来晚了……南小姐」



【健】



「……是呀」



……………………



……………………



……………………



那之后，又过了５分钟、１０分钟，还是没有见到老师



的身影。



我的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而信可能是闲着没事，摆弄着桌上的烟灰缸、餐巾纸和



火柴。



只见他把餐巾纸放进烟灰缸，再用火柴点着



【健】



「信，这太危险了」



【信】



「没什么危险的」



我想起了上次，老师想把院子里的枯草都烧掉的事情。



突然，我好像听到远处响起了救火车的声音。



【健】



「好了，很危险的。」



【信】



「怎么了伊波？你担心什么呀？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



事情了？」



【健】



「没……没有那么回事，只是…………」



救火车的声音还没有停止。



我的不安一点一点的，一点一点的……如同这火势一般



膨胀起来。



……………………



……………………



……………………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



我慌忙拿出手机，可是马上就不响了。



【健】



「咦？挂了……」



【信】



「是打错了吧？」



【健】



「嗯……」



我也是这样认为，我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



发信者是……



『中森翔太』



【健】



「──咦！？」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信】



「怎，怎么了？」



【健】



「……对不起，信，钱放在这儿了」



【信】



「？？」



【健】



「我有急事……老师来了，替我道歉」



【信】



「喂，喂……！？」



──我从咖啡屋里飞快的冲了出去。



可是从店里出来之后就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我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



但翔太是从哪里打来的电话呢？



当然，还很有可能不是翔太本人打来的。



我真不希望我的想法是真的……我甚至不愿去想。



翔太一定在哪里，有什么事情想对我说。



（翔太……你现在在哪呀？）



这时，一辆救火车呼啸着从我面前的马路驶过。



我不禁朝救火车的方向看过去。



（……？）



那边的天空已经被染成了一片通红。



（是……着火了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怔。



（等一等……）



（那方向……）



（──那不是朝风庄的方向吗！？）



一下子，我体内的血液就像倒流了一般。



紧接着……



──我朝着朝风庄飞快跑去。



我在黑暗中朝着朝风庄飞奔着。



我的心脏一阵一阵地激烈抽搐着。



身上已经全是汗水。



我的心中充满了焦躁和不安。



朝风庄的院子前站着好几十人。



那里停着一辆救火车，消防员正在抽出水龙头。



那边…………



朝风庄……正在燃烧……！



【健】



「────────！！！」



朝风庄已经被火海包围。



从２楼正对面的屋子里窜出熊熊的火苗。



那火苗就像一条条恶毒的火舌，在漆黑的夜空中张牙



舞爪。



（啊……老师呢！？智也呢！？）



我在人群中使劲儿的朝前挤着。



离门越近，我就赶到温度越高。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呆呆的看着火焰的老师。我终于找



了她！！



老师的怀里抱着智也。



【健】



「啊，老师……没有事吧……」



【燕】



「…………」



【健】



「智也，你也没事呀……太好了……」



我抚摸着它的头，智也可怜的哼了一声。



【信】



「智也————————！！！！」



从人群中挤出了满头大汗的信的身影。



【信】



「喂！智也！！」



他从老师怀里抢过智也，一下子抱进怀里。



【信】



「喂喂……你这家伙真命大……还得说你聪明呀」



那边的消防员们正在拿着水龙头朝房子上喷着水。



可是，火势要比想像的凶猛得多



朝风庄前面的路很窄，无法同时容纳那么多的救火车。



说不定……这里会被全部烧毁的。



【燕】



「…………」



【健】



「咦？老师，你在说什么？」



【燕】



「救不了了……」



【燕】



「救不了他了……」



【健】



「救不了了……是什么意思？」



【燕】



「…………」



我顺着老师的眼神再次向着火的朝风庄看过去。



──我看到的是！



我在２楼楼道的窗子里看到了一个人影！！



（啊……难道还会有谁在里面！？）



可是，朝风庄里住着的人都在这了呀。



（会是谁呢……？）



老师说的『他』是谁？



『他』……



还是个『男的』……



突然，一个名字在我的脑海里闪了一下



响了一下就挂断的电话



（──难道会是真的！？）



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等我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冲进了火海。



【信】



「喂，喂，伊波！！混蛋，不要去！！！」



我没有顾及周围人们的劝止……朝着燃烧中的朝风庄冲



了过去──



冲进火海，我感到整个身体都被炽热的空气包围着



吸了一口气，肺里就像烧着了似的疼。



１楼好像还没有着火。



不过那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健】



「刚才，那是２楼吧……」



我立刻朝楼梯口奔去，顺着楼梯拼命地往上爬着。



２楼的楼梯已被大火包围了。



朝风庄２０４号房的火势十分凶猛。



站在我面前的是……



──翔太。



他目光呆滞的站在２０４号房的门前。



垂在身体两边的手上握着手机。



【健】



「喂，翔太！你在干什么呢！快点逃呀！！」



翔太的双肩颤抖着。



接着他看了看我。



【翔太】



「我想结束这一切」



翔太平淡地说着



【翔太】



「我想毁掉这幸福」



【翔太】



「我想毁掉那幸福的回忆……」



【翔太】



「我宁愿毁掉那幸福的回忆，也比我带着它继续活下



去好」



【翔太】



「这是最后的分别了……」



【翔太】



「不过老师没有在……屋子里着火了」



【翔太】



「……这样正好」



【翔太】



「我想就这样被烧死……变成灰」



说着，翔太的身体微微地抖了两下。



【健】



「…………」



【健】



「混蛋，混蛋——————！！」



【健】



「你会给我打电话，就证明你还想做些什么啊！？」



【健】



「你不是还在颤抖嘛！！」



【健】



「你的心底还有『活下去』的愿望啊！！」



我紧紧地抓住了翔太的手腕。



【健】



「把一切都毁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健】



「只是我不想这么做……」



【健】



「无论有什么样的痛苦和苦恼，都告诉我好了！」



『不过，萤不会丢掉它的』



『萤……不想丢掉那些回忆……』



『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些会成为萤活下去的力量呢』



是的……



这次，我要全部接受给你看！



【翔太】



「…………」



我抓起翔太的手腕就往楼梯跑。



可是……



【健】



「哇……！」



火势正急，我背后的房梁一下子掉到地板上挡住了我们



的去路。



【健】



「糟……糕……！」



我试图冲过去。



可是，火势太猛了，根本就找不到路。



【健】



「好吧……这边，翔太！！」



我打碎了楼道的玻璃，把脸探出去向下望去。



【健】



「啊……！」



下面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看翔太现在的样子，是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的了。



火势越来越猛，直朝我们扑来。



热浪和浓烟滚滚，我都快被熏晕了。



【翔太】



「…………」



【健】



「咳咳咳咳……翔太，快点……咳咳……」



【健】



「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们一定会被救的」



【翔太】



「……………………」



【健】



「不要死在这地方……不要灰心！！」



我把头转向了还没有被火烧到的２０３号房。



在确认了所有可能的退路之后。



我一把抓住了门的把手。



【健】



「──好烫！」



门把手被烧得很烫。



【健】



「哇……！」



我奋力的用身体撞着门。



可是门很结实，不是那么容易被撞得开的。



【健】



「…………」



我们最后的退路也被截断了。



氧气越来越少……已经到了呼吸的极限。



【健】



「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我有些绝望了……就在这时────！



【健】



「咦！？」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



我慌忙拿出手机。



《信》



『喂，伊波！！窗户！从窗户跳出来！！』



【健】



「咦！？可是……翔太……！」



《信》



『没事。有灌木接着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健】



「是呀！可是灌木旁边的窗户所在的屋子全都关着呢」



我用肩撞了。



【翔太】



「２０２号房……从那扇门能打开！」



【健】



「咦？翔，翔太……」



【翔太】



「我不是说过了么，以前我经常到这来玩的」



【翔太】



「健不知道吧，那扇门老早以前就可以打开的」



翔太的眼神中，重新又恢复了朝气。



【翔太】



「看到你这么玩命的样子，我感到自己真的很混」



他揉了揉鼻子说道。



【翔太】



「再这样就会被烧死了，快点走呀！」



【健】



「──啊！」



我们来到２０２号房的门前。



【翔太】



「好了，走」



【翔太】



「──哇哇！！！」



翔太很自信的转动了门把手。



【健】



「…………………………」



【翔太】



「喂，健！快点儿！」



【健】



「……翔太？」



【翔太】



「什么？」



【健】



「这不就是把它弄坏了吗……」



【翔太】



「不是，这扇门可是很结实的」



【健】



「…………」



【翔太】



「好了，快走吧！」



值得庆幸的是，２０２号房还没有被火烧到。



我们冲进屋里，打开了南面的窗户，接着……



眼前出现了一片茂盛的灌木…………



……我们两人一跃而起



…………………………



…………………………



…………………………



我慢慢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十五圆圆的月亮。



我转了转头，向周围看了看。



我发现自己正躺在灌木丛中。



一股强烈的柠檬的香气直刺鼻腔。



旁边翔太的趴在那里。



他也看了看我……之后用那张被熏黑了脸朝我微微笑



了笑。



虽然不能说我们完全没事……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信】



「喂！你们两个没事吧！？」



信冲了过来。



南老师也来了。



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



【健】



「嗯……没什么。就是……」



【信】



「怎么？」



【健】



「跳下来好疼呀……就没有其他更好落脚点吗？」



【信】



「混蛋……我只想着救你，可你连句谢谢……」



【信】



「──都不说一声！」



【健】



「好疼！」



信在我的头上重重地打了一下。



【信】



「喂，我说得没错吧？」



【健】



「？」



【信】



「我绝对不会害你的，伊波」



【健】



「……啊啊，是的」



【信】



「那好，一个月的伙食费，不好意思了」



【健】



「咦！？不是三天的嘛？」



【信】



「一个月的呀」



【健】



「是，是嘛……」



【燕】



「………………」



南老师悲哀地看着我们。



【翔太】



「老师……好久不见了……」



翔太向老师笑了笑。



【燕】



「……！」



她好像再也忍不住了，趴在翔太身上哭了起来。



【燕】



「对不起……」



【燕】



「对……不起…………」



【翔太】



「………………」



老师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着，不停的道歉。



翔太一边哄着她一边说道。



【翔太】



「喂，老师……」



【翔太】



「希望你全都原谅我……」



【翔太】



「我也已经全都接受了……」



【燕】



「…………」



【翔太】



「现在老师所需要的……不是过去的回忆……」



【翔太】



「是吹向未来的──风」



【翔太】



「风可以将老师的创伤吹愈」



【翔太】



「像那个时候一样……一定」



【燕】



「……………………」



老师咬着嘴唇，微微的点了点头。



我的意识越来越微弱，瞅着那情景。



【翔太】



「是吧，健？」



【健】



「……什么？」



【翔太】



「虽说我说得不好……可是，我将想的都说出来了？」



说着，翔太握住了我的手。



【翔太】



「以后就请你多关照了……拜托了」



【健】



「啊……」



我费尽全身的力气，将翔太的手握住。



担架抬过来了。



我和翔太一起被人用担架抬了上了救护车。



我看看了四周，大家还在奋力的灭火。



火势确实有点在减弱的趋势。



我看着这景象……



不久就失去了意识…………



●８月３１日●



转天——



小镇上一所略显古旧的医院——



我就住在了这所医院里——



今天是暑假的最后一天，可以我现在这样的身体，明天



是不可能上学的了。



翔太的烧伤程度比我要严重得多，看来他要好长一段时



间才能出院了……



──看来，我们的暑假似乎还能再延长一段时间



【健】



「请……进」



【健】



「啊，老师……」



进来的是南老师。



【燕】



「…………」



【健】



「怎么了？不要站在那，坐下不好吗？」



【燕】



「健君……」



【健】



「嗯？」



【燕】



「对不起……」



【燕】



「真的很对不起……」



【健】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燕】



「…………」



【健】



「从昨天开始你就一个劲儿的道歉」



【健】



「而我呢，却是浑身上下到处是都是伤……」



【燕】



「…………」



【健】



「不过，老师……」



【健】



「无论受到怎样的创伤……无论伤势如何，都一定要继



续飞下去的」



【健】



「我想……这就是鸟儿的自由吧」



【燕】



「健君…………」



【健】



「还有一点」



【健】



「你要想道歉的话，就遵守那时我们的约定吧」



【燕】



「约定？」



【健】



「是的。绳香焰火时候的赌注。」



『如果谁胜了，输了的人就要答应胜利者的一件事情』



【燕】



「啊啊，知道了」



【燕】



「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健】



「我的愿望是……我以前说过的…………」



【健】



「──我要变成老师的风」



《燕》



『从陆风到朝风，从朝风到海风』



《燕》



『从海风到晚上的风平浪静，从晚上的风平浪静到



陆风』



《燕》



『可以说，无论多长时间的风平浪静……』



《燕》



『海风总是会苏醒的』



《燕》



『请给我一些风平浪静的时间』



我感觉到温柔的风吹拂着我。



闻到了微微的香气。



耳朵里好似听到了潮水的声音。



酷日之下，我朝着那个地方走着。



我们的故乡……



我们的朝风庄……



那是和她约定好了的。



【健】



「………………」



那里只有一大片空地在等着我。



在那盖过房子的地方长满了茂盛的杂草。



还有那参天的樟树。



那清新的气味直冲鼻腔。



只有这树还是当时的模样，没有任何改变。



我闭上了眼睛，回忆起那时候的景象。



『晚上好』



我记得一个女性开口向我说话了。



『在看风吗』



现在这里没有…………



『我叫，南燕』



对我来说她是个无可替代的人。



──没多久她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不，应该说我失去了和她联系的机会……



原因是朝风庄没有了，暑假的讲课也结束了。



我费尽了力气到处找她，可还是没有找到。



不久，我收到了一封信。



风改变的时候，那里就会风平浪静了。



从陆风到朝风，从朝风到海风。



从海风到晚上的风平浪静，从晚上的风平浪静到陆风。



可以说，无论多长时间的风平浪静……



海风总是会苏醒的。



请给我一些风平浪静的时间。



给我一些……考虑怎样给你风的时间。



所以，我们最近一段时间暂时分别。



朝风变到海风的时候我们又得以见面了。



不久海风就要经过风平浪静的晚风而转为陆风了吧。



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见面吧。



最初的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夏天的夜晚……



可以看得见风的地方，那棵树的底下────



我在那里等待张开翅膀的那一刻。



我相信她的话，来到这里。



１年后的夏天。



月亮最初升上来的时候，新月的日子。



今天晚上她应该在这里。



当我注意到周围的时候，天空已被夕阳染红。



一只小鸟慢慢的飞了下来，落在了樟树上。



『我站在那样宽阔的草原上，只有我一个人……』



『如果想和谁相见的话就要朝前走』



这是她说过的话。



荒凉的草地上只有我一个人。



（难道还会是只有我一个人去生活吗？）



『如果想和谁相见的话……』



（我是在朝前走吗？）



答案呢…………



……………………



……是ＹＥＳ。



我朝着樟树又迈进了一步。



风向好像是变了，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柠檬的香味。



突然，丛树荫里走出一个女人来。



【健】



「！？」



她穿着白色的套裙，带着大檐帽子站在那里。



她好像靠在樟树上一样朝这里看着。



从树叶之间透过来的光辉照在她的肌肤上，那样的鲜



明。



微风吹扶着她的长发，她直直的朝这边看着。



她的嘴角露出点点微笑，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东西



一样。



她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手里攥着，黄色的一块东西。



她轻轻的说道。



【燕】



「你在这干什么了？」



【健】



「………………」



我的喉咙一阵发紧，没有发出声音来。



刚才想好了的要表达心情的语言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了。



【燕】



「………………」



她默默的等待着我的回答，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开始说道。



【健】



「还不明白吗？」



【健】



「我在看风」



她微微的笑了笑。



我朝着树的方向……是她的方向走过去。



她手里拿着的不是柠檬，是一块黄色的瓜。



【燕】



「这是甜瓜还是……西瓜？」



我想了一会儿，回答道。



【健】



「无论是什么都没有关系的，是吧」



【健】



「只要有你在」



【健】



「不在乎它的名字是什么」



【燕】



「…………」



【健】



「不过我还是先回答你的问题，那是……」



【健】



「──南瓜（ｎａｎｇｕａ）」



【燕】



「正确」



【燕】



「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呀」



她一下子奔到了我的怀里。



她是那么的突然，我也是那么的突然。



我紧紧的把她抱在怀中，然后…………



我们的唇合到了一起。



这是她找回真实的自己后，我们的初吻。



我们用唇与唇之间的交流表达着用语言所无法表达的。



她的所有的感情一下子都融入了我的全身。



那时候我们成了一个人。



风借火势……火借风力……



我们已经到了不可分割的地步。



我们亲吻后，她稍稍后退了一点儿。



【燕】



「健君？」



【健】



「嗯……」



【健】



「风……来了」



【燕】



「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燕】



「海陆风交接的时候，就像这个样子，它们刚好重逢」



【燕】



「可是，风一定会吹的」



【健】



「老师……」



【燕】



「不对」



【燕】



「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



【健】



「那么……」



【健】



「……燕……」



【燕】



「什么事？」



【健】



「我，已经变成……你的风了吗」



于是，她的脸上洋溢出春天般的笑容，说道。



【燕】



「总算是实现了…………」



【燕】



「我小时候就有的梦想」



【燕】



「多亏了你呀…………」



【健】



「………………」



【燕】



「木能生火」



【燕】



「那么……我现在就是为健而生了」



我们的唇再一次重合到一起。



停留在树上的鸟儿扑楞楞的飞走了。



风平浪静的时候已经过去，鸟儿借助风力努力的向上飞



着。



更高……更高的地方……比云还要高的地方…………



就那样要飞到哪里去呢。



……不，飞到哪里并不要紧。



只要鸟儿和风，永远永远，都是那样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