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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的中心、针山先生(2 / 2)




“哎?”



“我从古代千年纪大陆的纳姆巴吉亚神大人处获得了力量。然后——”



虽说头脑还很混乱,但只有这一点能够毫无困惑地回答出来。因为是至今为止重复了太多次的话语,而且还有“神之声”在脑海中促进。



玛雅的话持续了两分钟以上。即使如此还像没说够自己的使命一样,一口气呼吸完就不停地讲话。就是以这般的热情激动地讲述着。



但是——最初给出回应的是螳螂率直的反应。



“哎!?还以为你是个冷静的女孩子呢,没想到跟小夏是同类啊!?”



“哎……同类……你、你果然也是纳姆巴吉亚神大人的!?”



对他们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小夏来回比较着惊讶的一人和一只的脸。



“如果你也是战士的一员,就跟我一起把那个恶魔……!”



这么说着打开车门的玛雅,突然发现门被锁着。



正要停下的车子开始加速,不知何时起危险警告灯也关上了。



“做、做什么……?”



被警戒的声音问话的针山先生还是带着一如往常的表情回答。



“哎呀哎呀,只是有点介意。”



针山先生以比法定速度还低的速度开着车,向还不知道名字的少女提出一个问题。



“刚才的伤口……难道是那个雷托什么的恶魔造成的?”



玛雅为这句话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又向针山先生给出肯定。



经过短暂的沉默,司机用没有改变的语气说着。



“……在下车前,能不能再问你一些事呢。”



“……没那个空了……!”



“你有什么对策吗?”



“哎……?”



不由自主抬起脸的玛雅发现不知何时起,司机脸上的笑容中加入了一分认真的颜色。不是那种毫无考虑的笑容,而是为了让什么人放心一般给出的笑。



“只是一味冲撞的话,只会重复同样的事……放任你乱来的话这次会不会死掉呢。已经被打倒一次的你,会再次挡在你面前。……在那个恶魔面前,不是会受到致命一击吗?”



“这个……”



“所以说先想好对策再去比较好吧?我是个微不足道的设计师,没有你那么崇高的目的,小夏那样的魔法之力,银岛先生的强大。只能尽力做好‘谈心’这种小事。但是……通过谈话也许能帮到你在想的事,而且你来说的话,说不定还能说服我们以借助小夏那样的魔法之力。”



对普通人针山先生的话语,玛雅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气。



想起来她之前也说过几次这类的话,但得到如此认真的回答可能还是第一次。



——不行,不可以期待。



虽说话语没有这么真诚,但至今为止也遇到过好几次这样的事。大家都装出认真的表情听我说话,等回过神来就把我送到了医院或警察局。但是对听不到纳姆巴吉亚神的声音的普通民众来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而且,被背叛是很……痛苦的。



“就算你这么说……其实根本不信我说的话吧?只是找合适的话来应付,然后把我——”



“嗯。不过,说实话我也有‘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想法。但是……如果是真实的,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年龄不详的司机对玛雅淡淡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我以前呢,亲眼看到认识的人被宇宙人劫走。……之后,那个人突然回来了,以‘拯救了地球’为由很是自满呢。之后……有过被世界闻名的大怪盗入侵的事,也有过在我的房间有可爱的女孩子从天而降的事哦?”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小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视线。没有注意到旁边小姑娘的样子,玛雅有些茫然地开口说道。



“你在开玩笑吗?”



“果然不相信吗……嗯,不过,也是啊。因为我没找合适的话来应付你,就说了这些认真的话题啊。”



从后视镜中看着司机有些落寞的笑脸,玛雅不知为何被囚禁在了罪恶感之中。



她注意到不知何时起立场被逆转了,就想着应该岔开话题——于是为了岔开话题而围绕着“对策”讲述自己的意图。



“……将马他……”



“哎?”



“刚才被……叫做将马的青梅竹马救了。所以,将马应该也在这座城市。……咦?……但是,恶魔最开始伪装成他的样子……但是,邪恶的气息……哎?咦……?对不起,我有些混乱了。”



自己从持斧的恶魔手中被救走时,那股邪恶的气息到底是从哪边传过来的?



那一段的记忆不是很清楚了。在梦中,将马确实是自己的勇者。但是——在现实中的那时候,她从面前的斧男身上感受到气息了吗?



——那时候,确实听到了很响的叫声……气息……向旁边……传了过来?



正在想起不能想起的事。不行。不可以想起。



但是,接下来的瞬间,“神之声”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消灭敌人,光照万世。就像是在告诉她不管是怎样的现实,都不要被迷惑。



“神之声”再次成为杂音的瞬间——



“将马……”



她被“单纯的普通人的声音”一瞬间拉回了正常思维。



“……是杂鱼岛将马君?”



○★♀☆●



所泽市 某停车场



从公共墓地往前走不远处,是一个大型量贩店的停车场。



靠近那个位于广阔杂木林和停车场之间栅栏的角落——拿着斧头的怪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用很快就要失去最后理性的头脑思考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在疼痛疼痛和疼痛的不断持续中,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曾经给予别人的恐惧。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事态。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现在他感受到的只有——压倒性的解放感!



可以说是对持续忍耐痛苦所付出的代价吧,现在他全身积累着不得了的力量。



为了尝试而挥舞一下斧头,绝对不纤弱的一群男人就以惊人的程度纷纷倒下了,屈服在自己面前。



跟潜伏于床下、在黑暗中的杀戮相比,完全超出的快感奔驰于全身。压倒性的力量潜伏在自己体内。没想到它能带给自己如此程度的愉悦。



但是,他的心还没有满足——身体还在渴求。



他不知道自己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那群小子的惨叫声,他的身体感到的只有渴求。



不过——在砍倒那个带有不可思议感觉的少女时,那份渴求一瞬间被满足了。像是跟自己同样的存在一般——像是使用跟其他人不同的力量来行动一般,纠缠着这种气息的少女。虽说他不理解其中的理由和真实,但本能让他以讨厌的程度理解了。



要不了多久,她不是成为满足自己扭曲癖好的“猎物”——



而是成为满足自己这个跟人类有微妙不同的存在的“饵料”。



于是,怪人继续迈起步伐。



向着传出最棒饵料味道的方向,一步又一步地——慢慢地加快了脚步。



他进一步抛弃了理性,将意识集中在应对自己渴求的本能上。



本能让他感觉到了饵料的所在。对他来说,实在是个令人高兴的情报。



就在饵料的气息身旁——还感觉到了强烈数十倍的“饵料”的气息。



○★♀☆●



针山先生的RV车内



“……所以,我已经……不知道了。将马……是不是真的……成为了恶魔……”



从自己的名字开始说起,玛雅将自己离开岛的前后到今天发生的事——应该说的都基本上说完了,她疲倦地靠在了椅背上。



听完她的话,针山先生保持着沉默,小夏则用忐忑不安的眼神窥探着她的脸。至于提斯,则带着“如果没听就好了”的表情蜷缩在助手席上。



玛雅没有期待听到什么温柔的话语,所以对车内的沉默没有特别的不快感。只是……玛雅只有一件事没有告诉针山先生等人。



刚才在黑社会宅邸看到的场景。



恶魔……被化成将马姿态的恶魔杀掉的尸体,在车中……自己的脚下消失的形影全无,那个令人不愉快的场景。



人们通常会对“无法理解的东西”感到恐怖。无法理解尸体消失之谜的玛雅尝试询问自己心中的纳姆巴吉亚神,但是——关于这一点,神之声却没有给出任何回话。



不,不只是这样。



今天,见到以将马姿态出现的恶魔时……或者说是将马本人,“神之声”除了自己的使命——消灭敌人之外,没有给出其他任何具体的指示。



这一定是说出了达成使命之外,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在她像这样认可着自己时,一直沉默的针山先生开口了。



“啊……呃,自我介绍的有些晚了,我叫做针山。那孩子是小夏,而这边的螳螂是提斯君。”



“哈啊。”



玛雅想着他说这些话是不是有些不符合场景,但很快就坦率地点头记住了这些名字。通过后视镜看到她那副样子,针山先生继续开着车说道。



“然后……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见到将马君之后。难道说你准备二话不说地砍向他吗?”



“这个……”



她回想着刚才对方说杀掉了自己父亲的话。



但是,直到现在也一样。如果对方的话是真实的,自己没有能够抑制感情的自信。



“如果……他真的把爸爸给……不,如果是真的将马把爸爸给杀掉了……”



“这事是真是假问清楚再说也不迟吧?”



“……”



“从你的话中听来,他对你没有敌意吧。当然,也可能是想欺骗矶岛小姐。但是,也可能不是。所以说,现在还什么都没搞清楚。如果他真的成为了恶魔,或者说是恶魔假扮了他,为什么要将你父亲的事告诉你呢……反要是扮成被恶魔操纵的样子,不如演成人质会更轻松吧。”



针山先生握着方向盘客观地整理着思考。听到这些话,她的心放下了几分。然后,面向还在继续整理的针山先生,第一次由自己询问着将马的事。



“将马……真的住在针山先生家旁边吗……”



“嗯。他是个很懂礼貌的孩子。但是不知为何给人以寂寞的感觉。第一天刚来的时候……他说了他同时兼任着什么……”



猜到了她的意图,针山先生在受到质问之前就将大半的内容都回答了出来。



“是这样吗……”



据说在过着普通生活的将马。如果他在自己来到这座城市之前很久就住下来的话,就没可能读取自己的心伪装成将马了。



看着表情变得复杂的玛雅,针山先生用柔和的声音说着。



“嗯,马上就要到我家了,在那里慢慢想吧——”



针山先生的话没有说完,车子忽然很急地开始减速。小夏失去平衡超前倒去,而提斯从助手席上滚落到了车子的地板上。



但是,玛雅知道针山先生为什么踩了刹车。



——能感觉到。邪恶的气息。雷托姆玖的黑暗释放出的邪恶波动。



她知道从刚才起就在靠近了,没想到这么快——



——就埋伏在了道路正中。



就算车辆再怎么稀少,如果说他一直等在这里的话就会被车压到,也有可能闹出很大的骚乱。



也就是说,就像自己能感觉到他的邪恶气息一样——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



在完全停车的RV车前,站着手拿钢管的将马。



像是要堵路般拦住车子的将马看到司机的脸后,表情变得有些吃惊。看来,他的确是住在针山先生家旁边。



玛雅确认了这一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等下……手里拿着铁管的家伙站在前面哎,不是很不妙吗!?”



提斯慌忙阻止她,小夏则代替她回答道。



“不要紧的哦,提斯。”



“什么啊?”



“因为我也会一起出去的。”



“那就更不行了!?等,等下,你看,如果他真的是恶魔的话,小夏的魔法可能也没效果的吧!?如果那样的话……”



为螳螂说出担心自己的话而开心,小夏猛地挺起胸膛。



“没关系的!我们有纳姆巴吉亚神大人的加护!”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提斯想起了小夏的恶劣性质而发出呐喊。



“被影响了啦————————!?”



○★♀☆●



“我很吃惊呢……没想到你会坐上针山先生的车……”



在从车上下来的玛雅和头上站着一只大螳螂的少女面前,少年用温柔的声音说着。那双眼睛额外的清澈,纠缠着各种各样感情的眼睛注视着玛雅的样子。



像是做出了“什么”觉悟的眼睛。是拿命去换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是自己的命还是要夺走玛雅的命。



“……!?咦,伤口……是吗,被砍到的只有衣服吗?……流血是我的错觉吗……”



不知道小夏有魔法的他,坦率地误认为刚才的场景是错觉。



“太好了……”



将马浮现起像要流出泪水般的放心表情,静静地说着。



“这孩子是?”



他看到站在旁边的小夏开始搭话的同时,少女已经开始动作了。



“心怀纳姆巴吉亚神的夏纳、纳姆纳姆夏……变身!”



说着意义不明的话,少女的身体被光芒包围了。



接下来的瞬间,她的样子没有马上变化。但和刚才朴素的小孩服装不同,她身上是以粉色为基调的,像动画角色穿的服装。



看到她像魔术般迅速的换下衣服,以及那同时出现的谜样闪光,将马微微的睁大了眼睛。



“……只听声音的话,还以为是光岛人的同伴……那是什么?是怎么换衣服的?”



伴随着不可思议的场景,将马从少女身上感觉到了“气息”——带着惊讶的表情,缓缓地向眼前的两人询问。



“确实能感觉到气息……但是怎么回事?跟其他的勇者稍微有些不同……而且,头上的螳螂是真的吧?喂……这是怎么回事?玛雅!”



对向自己提问的将马,玛雅继续保持着刚才的沉默。



不是在抑制愤怒,也不是在找应对的话。她只是在拼命抑制在她脑中肆虐的“神之声”。



“光     光    光   光   光  光 光 光光光光光”



杂音侵蚀着她的心,将她对将马的感情都转变为了杀意。



不是通过言语技巧来打动她。而是用数量作战将怒涛般的“声音”强压给她,开始破坏她的心。



“将马……”



总算挤出了一句话,以此作为开始,她倾听着将马的声音。



绝对不是要反抗自己作为勇者的使命。只是——想知道真实。只是想做好觉悟。……为神侍奉的觉悟,或者说——



“啊啊……真是太好了,玛雅没事……所以,这次可以把我……”



听到了将马的声音。而神之声像是要抹消他的声音般,更为激烈地继续响起。



但是,不会输的。



“告诉我……真实……”



“哎……?”



“在光岛上发生了什么!?将马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要把爸爸……还有妈妈怎么了!?拜托了,如果不听到这些……杀掉将马,或者被将马杀掉,我都做不到……!”



对流着泪倾诉的她,将马闭着嘴移开了视线。



玛雅对这样的他继续倾诉着。



“告诉我啊……只有将马做好觉悟太狡猾了吧……也让我做好觉悟啊……!是杀掉将马……还是被将马杀掉……也让我做好这种觉悟啊……我想知道答案,才问你这些问题的!”



接受着她的呐喊,将马继续陷入了沉默,不过——



“玛雅……受到的岛的‘咒缚’减弱了吗?”



“哎……?”



“竟然会问我这样的事……竟然会跟我谈话……对至今为止的‘勇者’们来说,是不可能的。说不定是从旁边那个女孩子那里感觉到的奇妙的‘力量’减弱了电波……不……还是因为对我的爱,那就太让人高兴了。”



像是自虐般的低吟着,他平静地将铁管扔在一旁。



响起嘎啷一声干涩的金属音——与此同时,少年的眼中隐约渗出了泪水。



“你听了我的话……会相信吗?玛雅……”



于是——少年讲明了一切。



只封印在自己体内的光岛的真实。



那一天,岛上到底发生了多么恐怖的事,玛雅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一切、一切、没有隐瞒一件事。



“怎么……会……”



她听完了所有的事,缓缓地跪倒在路边。



响彻在自己心中的声音全部是“岛”歪曲的妄想。而且——自己的祖先,不,自己本身的肉体——都是光岛这个“异形”身体的一部分。



而且——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她还是没法接受将马杀人的事实。还包括父亲和母亲死去的事……



“骗人的……在这座城市杀戮岛上的人什么的……因为,如果你真的那样杀人……尸体要藏在哪里?那样杀啊、杀啊、杀啊的……没、没错,而且……光岛也有成群的人死掉了,尸体消失到哪里去了!?在新闻中也说岛上没有留下一滴血……”



这是个根本问题。



不管尸体是不是身份不明,在当今日本还能持续进行路边袭击杀人,并且不被抓住是不可能的。首先,找到隐藏尸体的地方就很费劲,而且也想不出他有把尸体搬过去的办法。



不过,玛雅已经预想到了那个答案。



只是不愿意如此简单地承认。



——刚才的尸体……那也是光岛的人的话……



生长出手足的,作为“岛的一部分”而出生的活祭之子们。



而这一切作为“勇者”而觉醒,死去就无法派上用场……从岛的立场看来,构成尸体血肉的力量只能是浪费。



虽说玛雅对自己的想象隐隐作呕,但她知道自己是对的。



“所以……所以啊,玛雅。”



像是被这样的她逼上了绝路,将马张开双臂,对玛雅说出她无法相信的话语。



“杀了……我吧。”



“哎?”



听到喜欢的人突然说出的话,少女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冻结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将马!”



“如果玛雅杀了我——一切肯定就能结束了。你——玛雅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因为玛雅是杀掉我这个恶魔的‘英雄’。岛也一定会祝福玛雅的。”



“怎么……怎么能……”



如果是平时的她……作为勇者而觉醒之前的她听到这种话,一定会叫着笨蛋再朝将马脸上扇一巴掌的吧。但是,因为“神之声”和将马所说的“真实”,她的心已经坏掉了一半,这句话就像锋锐的刀刃一样刺穿了她的心。



但是,接下来的瞬间,将马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了真正的刀。



玛雅的身体受到惊吓地抖动着,已经快要只剩下“神托战士之心”了,面对这样的她,他自己将刀刺向喉咙。



就在刚才还对阿弥陀组的组员做出同样事情的玛雅像是心脏停止了一般对这场景屏住了呼吸。



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银岛。没有人能夺走他的刀。虽说小夏的魔法也许能做到点什么,但玛雅知道的就只有治愈魔法这其中一部分而已。



将马将满怀悲伤和谢罪……以及恋慕之情眼瞳投向完全无法动弹的玛雅。



“啊啊……这样的话,宁愿玛雅还是那个狂热的信徒啊。如果玛雅不杀我的话……我就自己做个了结。”



“!?为、为什么……!”



“我想……这样大概就能让玛雅获得自由。我……被光岛认定为‘罪恶权化’的我死了的话……全部、全部就结束了!这个愚蠢的‘勇者传说’!”



语气强烈地说到这里,他用诀别的眼神盯着玛雅的双目,对手中小刀注入了力量,缓缓地缓缓地张开了口。



“最后……最后让我说一句话。……玛雅,我对你……”



“这个有点不对吧?”



一个声音唐突地介入了将马和玛雅的世界。



不知何时下了车的针山先生从一直在不安地守望情况的小夏身边发出的说话声。



对这个自己已经遗忘的男人的插嘴,将马用阴暗的声调回应着。



“跟针山先生没什么关系……”



“哎呀,哈哈哈。你这么说我会困扰的……”



浮现起跟往常一样的笑容,针山先生带着稍微有些认真的表情说道。



“那,跟谁有关系呢?”



“……!”



“我看来就是你在不断地杀害同住一个岛的住民,对矶岛小姐也是单方面的施加压力。至少从刚才的瞬间看来是……”



没什么魄力的声音。也不是很沉重的语言。



但是,针山先生沉稳的声音对其他人的事——在将马和玛雅耳中却成为温度完全不同的话语,给予他们锐利的刺激。



“跟我确实是没什么关系,嗯。但是……正是因为没有关系才能客观的给出意见。所以现在,作为居委会的公务员,请让我说出跟将马君有关的意见。”



“什么啊……事到如今可不要说什么要珍惜生命哦……?”



对说着苛刻回话的将马,针山先生用彻底平淡地平淡地口吻——



“听了你的话,‘光岛’是……过去的魔术师召唤出来的吧?为了实现愿望。但是,祓除黑暗的话,‘光岛’的任务也就结束了。至少,岛自身会那么判断的话——岛,如果回到原来的世界的话……”



针山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



接下去进行想象,将马和玛雅的身体完全僵硬了。



因为残酷的真实就在这里。



如果“岛”判断为自己的任务已结束——那么矶岛玛雅这个“勇者”也就再也没必要存在了。祓除黑暗只有一次。而岛如果做出履行“召唤契约”的判断——



“我会……消失……?”



“没有那回事!”



将马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不是因为他有确信。不如说是相反的。是为了勉强否定真实而竭尽全力做出的反抗。刚才他的喊声只有这种程度的说服力。



像是要继续对这样的将马穷追不舍一般,针山先生平淡地、平淡地继续说道。



“对把你这样温柔的孩子设定为‘邪恶权化’,如此公务的废物神……你到底期待着什么?”



像是受到了这句话的致命一击,将马拿着刀的手垂了下去。



“呃……嗯,抱歉,也许说的有些过分了,但不要太在意哦?你们啊,瞧,不是还很年轻嘛。”



对在路边完全一动不动的将马和玛雅,针山先生坐上司机座位,带着往常的笑容说着。



“总之,两人都先到我家来吧。今天晚上好好地休息一下比较……”



但是——针山先生的话被数台车子的引擎声给抹消掉了。



这条路离车站还很远,不是交通干道所以交通量很少。这种时间有三辆车子连续通过都是稀奇事了,针山先生不可思议地看着那边的车——



有三台以为会就这样路过的大型货车将针山先生的RV车围了起来,停下了车。



“哦呀?”



代替一脸困惑地坐在司机座位上的针山先生,停了车的货车上各自走下六七个人……一共是二十个左右。



第一眼看上去,众人手里都没拿什么——但各自的腰间都装置着特殊警棍、小刀或者粗铁链之类的物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看到最后从货车上下来的蓝色编织帽少年和红色编织帽青年,小夏用让现场氛围大变的音量吼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于少女的叫声,她头上的螳螂转着眼珠子发出抗议。



“等……小、小夏!?突然怎么回事!?”



“这些人……这些人是刺伤银岛大叔的家伙哦……!”



“哎?……切!?这么说来!?”



对这位像在讲漫才一般手忙脚乱的螳螂,从货车上下来的不良少年们一瞬间停止了动作。面面相觑地寻求着对眼前现象的说明,当然没有人得到明确的答复。



不过,红色编织帽则打着哈欠看着小夏和提斯的身影,用不耐烦地与其说道。



“喂喂,小姑娘,腹语术也玩的差不多了吧……”



“大哥,那个怎么看都不是腹语术吧。而且也不像是玩具。”



“啊啊?那就是那什么吧。装成螳螂样子的鹦鹉?而且跟鹦鹉的颜色也很接近呢。”



“……呃,算了。”



蓝色编织帽发出一声对兄长已然放弃的叹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提斯,跟部下们一起围住了小夏和将马等人。



“哎?哎?”



对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的将马等人,红色编织帽从怀中掏出手枪靠了过去。



“……!?枪……!?”



将马再次看到真枪还是自光岛看到警察射击以来。



那时候响起的枪声在脑中回旋,那一日的地狱在他脑中复苏。



但是,从面前的红色编织帽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勇者”的气息。不如说,完全就是普通人的特征。



不过……拿着枪的小混混能让现在的将马感觉到比对勇者们多出无数倍的恐惧。



而且,从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不是同伴,但情况是对对方的身份还不清楚。



在混乱的“勇者们”面前,“单纯的杀手”带着一份压倒性的游刃有余说道。



“晚上好~”



红色编织帽晃悠悠地走到将马和玛雅面前,带着小鬼大王般的笑容咕噜咕噜地回转着手枪。包含着当手枪朝向这边时就完蛋了的紧张感,他们静静地继续倾听对方的话。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呀、呀、呀,哥哥们好幸运呢。没想到会在这么人烟稀少的地方特意把车停下里等我们呢,超幸运~”



对用唱戏腔调说话的红色编织帽,玛雅一边甩开刚才受到的惊吓,一边竭尽全力地振奋说道。



“你、你们是……?”



简单的问题。回答果然也很简单。



“路过的坏蛋哦……嘿咻”



恭敬地行了一礼,红色编织帽跪着向玛雅的脸倏地靠近。



“哎呀,大姐,你也是从阿弥陀组里面出来的吗?好~我不会跟大家说的不会跟大家说的。我知道的,我知道得很清楚。嗯,也就是说,大姐是个不错的女人呢。我会预谋将你和那个小鬼一起劫走的,OK?”



“喂大哥,没关系的人就……”



“脸不是被看到了嘛。我们。那可是相~当~不妙啊?也就是说不得不劫走啊?哎,不过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所以我们才没有挡着脸来啊……”



红色编织帽说着令人发自深处绝望的话语,以奇特的体态将上半身更加靠近玛雅的脸。



就这样将嘴靠近她的脸,对着她的眼球妖冶地吐出舌头。脸的外形还马马虎虎,但这异样的行为给人以十分扭曲的感受。



“住……住手啊混账!”



就在他的舌头快要抵达她眼睑的瞬间——将马从手枪的咒缚中尽快解脱了,打向面前的男人。



虽然将马的拳头划出了像是抓住了对方死角的轨道……但红色编织帽惊险地躲过了他的一拳,将闪着黑色光芒的枪口指向将马眉间以做反击。



“……!”



“哦哟别动。动作还不错。如果我是外行的话,刚才就被打倒了吧。……但是,很遗憾。虽然用枪还是新手……但杀人我可不是第一次了哦……”



“不要啊……将马!”



对慌慌张张飞奔过去的玛雅,从另一侧也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不知何时起也握着一把小型手枪,以令人恐怖的压迫感指向玛雅的双目之间。



“很·遗·憾·呢☆”



用唱戏腔调说话的男人露出粘糊糊的笑容,将头超出必要地猛地甩向将马。



“然后,男人已经没用了。……所以那个什么。用超级易懂的两个字来表现你的命运就是——死吧。”



看到对方放在扳机上的手指一动的瞬间,将马做好了死的觉悟。在这个瞬间,他向神祈祷了。一边回想着原来光岛的神社——如果自己死了,就请、就请您不要抹消玛雅的存在。



但是……红色编织帽没有扣下扳机。



因为他的耳朵听到了有印象的轰鸣声。



一瞬间还以为是从旁边道路通过的引擎声——



跟刚才相同的声音出现在比刚才更近的位置。



这声音从道路旁的树林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向这里接近————



哦哦哦哦哦哦 哦啊啊 啊 啊哦 哦哦哦啊 哦哦 啊哦啊 哦哦啊啊 哦啊啊 哦哦啊



啊啊啊 哦 啊啊 哦啊 哦啊      啊啊哦 啊 哦啊 哦 啊 啊哦啊 哦 啊啊 哦啊 啊 啊哦 哦 哦哦哦  哦哦 哦 哦 啊啊啊 啊 哦 哦哦 哦 啊哦哦 啊哦啊哦  哦啊 啊 哦啊啊哦 哦 啊啊啊 啊哦 啊 啊哦啊 哦啊 啊啊哦 啊哦 啊哦 啊啊 哦 啊 哦啊  啊  哦   啊  啊啊哦 哦  啊 哦哦 哦 啊 啊 啊啊哦啊 啊 哦啊 哦 啊 啊 啊哦啊 哦 啊哦 啊 啊   哦啊 哦 啊 啊哦啊啊啊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



所泽市 某处 路上



“刚才还真危险啊。”



穿着黑色西服的法务官对一起逃走的刑务官们出声说道。



他们手中拿着各自断掉的“魔杖”,刑务官等人的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没、没想到……会发生那么恐怖的事……!”



对仓库里的那个男人注入治愈的魔力之后——他发出令人恐惧的吼叫声,带着完全失去神智的眼神,以惊人的气势开始破坏锁链。



感觉到危险的法务官马上命令部下使出抹消身影和气息的魔法。



虽说不知道断掉的魔杖能让身体隐藏到何时,但制服对方只需要简单的魔法。那个怪人没有注意到他们就飞奔了出去。



从仓库中跳出去的男人掳走放在架子上的斧头——就这样重复着惊人的吼叫声撞破了仓库的墙壁。



之后有没有马上逃走就不清楚了。



因为对他们来说,能夺回魔杖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暂时再使一次遮蔽气息的魔法吧。有可能会被察觉到。”



“哎……?”



对一脸不可思议的刑务官女性,法务官以悔恨的语气说着。



“在仓库里魔法解除过一次,那时那家伙猛地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你没看到吗?……不知道是不是相当于加持……那家伙的身体因你们魔法的暴走而再生了,成为了比起这个世界……更像是与我等身体共通的组成。……不,或者说是对我等的魔力变得敏感了。……他能感知到我等的气息。”



“但、但是……那样的话,他没有发现我们并赶过来就太奇怪了。”



“……太迟钝了。能释放出比我们强大许多倍‘魔力的气息’的存在就在这座城市。”



对法务官流着冷汗说出的话,刑务官们也背后冒着寒气想起了一个人的存在。一个将自己逼入如此绝境的、实验性质的“魔法之块”。



“恐怕对于那个怪人来说——”



像是为了分散恐惧感,法务官带着讽刺的语气说出额那个存在的名字。



“……893号是最佳的饵料吧。”



○★♀☆●



——糟了!必须帮助姐姐们……!



虽然自己也是被不良少年围困中的状态,但头上的螳螂正砰砰地挥舞着双镰以示威吓,因为太过怪异而吓得那群小混混不敢靠近。



想要趁这个空隙挥起魔杖拯救玛雅等人,但是——



就在她要说出带有魔法的话语时,不祥的嘶吼声将这个行为完全制止了。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什、什么、什么啊这是!?”



让人讨厌的声音。



只是听上去就给人以会夺去自己性命的错觉,满怀诅咒这个概念的沉重嘶吼声。而这嘶吼声的主人——也的确是来夺取人的性命的。



为了保存自身力量而需要的饵料——怪人出自本能地嗅到了小夏这个魔力之块。



嘶吼停止了,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沉默,而像要打破这份静寂一般,一个黑影飞蹿上一台货车。



伴随一声咚咣的沉闷冲击音,所有人多转过身去。



“怎……怎么回事啊这家伙……?”



刚才没有出现在仓库前的不良少年们凝视着突然践踏在自己车上的怪人。



不是什么特别的巨汉,背后没长着蝙蝠翅膀也没有锐利的牙齿。但是,这男人很明显是个异常的存在,将周围人的视线牢牢缝在自己身上。



超出界限地大睁的双眼中没有理性的光芒,只有右手所持的斧头讲述着他这个存在的所有故事。



“那混蛋……!?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红色编织帽还把枪指向将马等人说道。想着他是不是为了报复刚才众人让他受了伤——但关键的斧男没有看向红色编织帽等人的方向。说得更明白点,他的伤也差不多都好了。



“怪、怪物……”



除了编织帽的两人以外,人基本上都逃走了,小夏和提斯可以看到外围了。如果这只是个“手拿斧头的危险男人”,那以他们的职业来说也许不会害怕——但很明显面前的男人不是“危险”或“麻药中毒者”这个级别的。



虽然以人类的姿态出现,但却不是人类。不可能是人类。一边吱啦吱啦地燃烧着这种氛围,斧男再次于此地咆哮起来。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震动所有听者耳膜的吼叫声回荡着——纳姆巴吉亚的神托战士进一步陷入了混乱。不,还是说配合着将马的话,正在重新取回理智呢。



……为什么?



从身旁的将马身上——现在正保护着自己的将马身上仍然能感觉到跟刚才毫无改变的“邪气”。



……尽管如此……尽管如此……!



给人以呕吐感的红色编织帽男人和散发出绝对恐惧感的拿斧怪人身上——都没有传来丝毫的邪恶气息。



对纳姆巴吉亚来说的“邪恶”,似乎跟她的世界中的价值观毫无关系。



——这种神,到底有什么价值。“光”之“光”“光”“光”“世界“黑暗”“祓除”“消灭”“消灭”“消灭”“消灭”——



像是不允许一丝疑虑般,“神的言语”扰乱着她的心。杂音一个一个增加着锐利感,令人头痛,很快就可以用抓狂这个形容来表现了。



然而,这杂音不断说着“杀掉”的对象——



却为了保护原本盯上了他性命的少女,正在为了她消费比之前更能舍却的性命。



第三次咆哮声响起,趁红色编织帽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斧男处——将马拿起掉在旁边的铁管。然后,将手里的武器毫不犹豫地挥向只把头转向斧男方向的青年的后脑勺。



随着沉闷的声音响起,红色编织帽的身体大幅摇晃着。受到被打时的冲击,他扣动了扳机,从两手的手枪中传出比想象中更为小声的破裂音。子弹分别从将马和玛雅身旁擦过弹到柏油路上,并被吸入了夜晚的黑暗之中。



“你这混蛋……”



受到被打的冲击而完全背向将马等人的红色编织帽。青年正要回过头去放出第二轮子弹,被斧男因为刚才的枪声而猛然转向这边的目光而阻止了。一瞬间出自本能地警戒着那个方向。另一方面,将马完全无视斧男挺直了身子,狠狠地踹向红色编织帽的背部。



“唔噢!?”



红色编织帽因为刚才被打而平衡感失控,在将马的一踢下,就这样面朝下地倒了下去。



然后,等红色编织帽站起身回过头时——不知道他们躲在哪辆车的阴影中,已经看不到将马和玛雅的身影了。



像是在说对失态的红色编织帽没有兴趣一般——拿着斧头的怪人将视线投向站在不良少年中心的少女。为了沉溺于自己狂暴的癖好,也为了获得维持自己身体的“力量”,他注视着作为饵料的少女,停止咆哮的同时从货车上跳了下来。



不像人类的跳跃力。飞跃到比自己身高长出数倍的高度,再加上货车的车高,从如此高度笔直地跳了下来。



一只手挥舞着斧头,根据本能,以前似乎就一直一直是这样的——对他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姿势了,他向头上站着螳螂的少女脑门上笔直砍去。



“——哎?”



小夏看丢了跳跃而起的斧男,就在她向上抬头之时,男人已经迫近到了眼前——等回过神来要发出惨叫时,她的身体被大幅度拉到了后方。



刹那间,斧头伴随着巨响猛砍到柏油路上。因为小夏被猛地拉开,提斯失去平衡滚落在路上。



注意到面前确实掠过的“死亡”,小夏的感官被恐惧贯穿了,她作为魔法生物而生出的本能为了给予自己一时的麻痹,而抑制了她的感情爆发。



这时,从背后传来说话声——是把自己拉开而救了自己的少年的声音。



“退下!”



一瞬间,小夏还以为救了自己的是叫将马的少年,但是——



“……人质被杀的话我会困扰的。”



站在那里的是蓝色编织帽少年。



“谢、谢谢,小刀哥哥……哎,咦,但是这个人是刺伤银岛大叔的……”



在混乱中加上一层混乱的小夏心中正陷于混乱之时——因猎物被抢而愤怒发狂的斧男像是要从周围的妨碍者收拾起一样,准备将斧头挥向蓝色编织帽,他手持凶器的右手水平地甩向背后。



将身体的发条上紧到最大限度——而就在这副身躯上,穿过了几个红色的小洞。



瞬间理解了事态的蓝色编织帽没有转过身,只是向身后的大哥问道。



“大哥……没事吧?那两个人呢?”



只是不经意地问问——但大哥的样子跟往常略微有些不同。



“……已经够了。”



“哎?”



即使一边提出疑问,蓝色编织帽等人也没将视线从斧男身上移开。



不,是没有转移视线的闲暇。



像在描绘身体中轴一般穿透的弹孔止住了血——双眸中泛出比刚才更为严重的愤怒,发出吼叫。



嘎咿咿咿嘎咿咿嘎咿啊啊啊啊啊啊噶咿噶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别说是人类了,这喊声听上去不像是会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听到这里,不良少年们再次向后退却——



“……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吵死人了!”



严重泛出同等愤怒的红色编织帽带着脱力的笑容——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已经够了。累了。超疲惫超疼痛超难为情啊……”



笑着笑着,将手指疯狂地按在扳机上。



“太麻烦了,所以把你们所有人都杀掉。”



红色编织帽如此说道,嘎吱地扳着头颈。除去因疼痛而停止动作的斧男,他直勾勾地巡视着周围人。不良少年们感觉到他身上跟斧男不同的恐怖,被其爽快的举动弄得左右为难,全身上下都僵住了。



只有蓝色编织帽少年叹着气,在冷静地观望——红色编织帽发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有一个奇怪之处。



被车灯照到的是——柏油路面上的红黑色反光,正一点一点延续到一辆货车背后。



注意到可能是刚才掠过少年和少女的子弹造成的伤口血痕——他的瞳孔散发着怒气,很期待很期待地张口说。



“接下来……从哪边杀起呢……?”



放纵于轻率而不祥的怒气之中,红色编织帽没什么特殊含义地向空中放出几发子弹。



发射音虽然因为消音器而变得惊人的压抑——但作为发动事态的信号来说,已经足够。



与这干涩的声音同时,斧男气势十足地踏着步子,将凶器看向妨碍自己进食的不识风趣的家伙。与此相对的,不良少年们像是被子弹打中了一般动了起来,对斧男的恐惧和背后迫近的首领……再加上受到对身后丸跋组的恐惧的压抑,眼神中带着一半自暴自弃地扑向了面前的“杀人魔”。



但是,可以说疯狂怪人完全没受到被枪打到的影响,以跟刚才相比毫不逊色的气势挥舞着斧头。就算能把握时机躲过斧头的攻击,但他那非同常人的臂力也能将人震飞——这种事不断重复着。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就像是在看一场不断回放的录像一样……充满滑稽,也正因为如此而让人畏惧的场景。



在这旋转的混乱与喧闹的中心——混乱的小夏除了观望状况什么都做不到。



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没找到自己应该救助的同伴的身影——



魔法少女久违地沉痛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感。



○★♀☆●



“咿、咿、咿啊,这样下去小夏会被杀掉的!或者被那群奇怪的人抓去卖到东南亚啊!”



在开始变得混乱至极的状况中,一只昆虫逃到了针山先生的车里。从后座飞身而入的提斯带着恳求的眼神向针山先生说道。



“针、针、针山先生,你可是大人啊快想点办法吧!?”



受到提斯求助的针山先生仍将身体缩在司机座位上,一脸困扰地观望着周围的状况。



“哎呀……我刚才也说了,自己只是单纯的普通人,做不到什么大事的。”



“那你刚才说宇宙人什么的!”



“不……虽然那是不可思议的经验,但我很怕很怕。哎呀,真的。”



针山先生说着难为情的话。提斯正要不由自主地发出窝囊的叫声——



“但是啊,提斯君。也有除了普通人做不到的事,这种时候。”



“……哎?”



○★♀☆●



将马和玛雅躲在不良少年们乘坐的货车阴影里,窥探着路旁的样子。



不可思议的是,没有车辆从这三辆货车后面通过,这条宽广的道路完全被孤立了。



不知是不是被刚才的子弹略微擦到,将马手腕附近的衣服布料被弹飞了,从下面滴出了红色的液体。



玛雅正要慌忙搭话——在这之前,将马先说出了强有力的话语。



“我会想办法的……不能不救那个女孩……可恶,针山先生没事吧?”



明明自己负了伤,他还想要救其他人。先不提住在隔壁的针山先生,就连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少女也想救。



“我会想办法找空子的,玛雅就带着那孩子坐上针山先生的车逃跑!”



“这种事……!我做不到啊!将马也要一起逃走……!”



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自己心中的犹豫就快消失了吧。似乎她心中的指针完全指向了不杀将马的选项。



“杀掉杀掉杀掉,为了表示你的存在价值表示杀掉表示表示杀掉杀掉杀掉杀掉杀掉!”



神之声像是对她的选择反应过剩一般,基本上已经丢弃了神的外衣。



带着一半威胁的神托在少女心中回荡着,给人以比起心更让鼓膜先破掉的错觉。虽说神托通过鼓膜而传入脑中这件事本身就够奇怪的。



感情已经做好了选择,之后就只剩下理性还在犹豫着是否要接受将马。正确地说,比起接受将马这件事,更不如说是在为背叛神之声的行为而犹豫。虽说没有过去很长时间,这个“声音”确实已跟她同化了。在她完全背叛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在这之前,她果然还是没法怀疑自己是“神托战士”的事。前世的记忆还清晰地映照在自己脑海中,那时从纳姆巴吉亚神处得到的恩惠,还有救了自己的古代千年纪大陆的人们的笑脸也清晰地浮现在自己心中。



——这些全部都是……岛制造出的幻觉……!



不愿相信。同时又想相信将马的话。左右为难的玛雅一边懊恼,一边无法对自己卷入的状况想出妥善的答案。



在玛雅为自己的心而犹豫之时,将马思考着如何从这种状况中摆脱出去的对策。



从车的那面传来很多很多次斧男的怒吼声,而不良少年们的怒吼声和惨叫声也与此应和着响起。拿刀少年冷静的指示声偶尔在周围振动,把这里与对面一车之隔的地狱联系了起来。将马被这种错觉侵袭了。



但是他没有发狂。虽然不知道斧男还有没有理智,但不良少年们还保持着作为人类的理性,为了人类的欲望而逃走、而杀人。



想起那针对自己和玛雅的毫无意义的纯粹杀意,将马带着愤怒注意到刚才那个男人的事。



红色编织帽的男人还在跟斧男进行厮杀吗?



这么想着,抬起脸来想要确认给予自己绝望的男人的位置——



绝望就站在那里。



没有声音,没有气息,注意到时只有枪口指向自己面前。



像是等着看到将马睁大的惊讶双眼一般,红色编织帽的青年满足地露出笑容说道。



“好了,接下来。不是小看我么?偿还罪恶的准备OK了吗?不管准备好没准备好,那什么,都会杀了你的。”



在将枪口指向将马等人的男人眼中,埋藏着刚才没有的愤怒。不是像刚才那样没有理由的杀意。带有明确憎恶的杀意在红色编织帽体内膨胀。



“哦……可别天真地以为会有其他车路过报案哦?……我们早就把此路不通的看板放在马路正中了。等他们觉得奇怪叫警察过来时,起码还得十分钟吧?”



同伴中的一人为了保险起见侵入了警察的无线网,但在这场混乱之中无法取得联系也是没办法的事。说不定警察现在正在赶来,但对红色编织帽来说,已经是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就算打中心脏,肾上腺素被激发的话还能跑十秒左右哦?要不要试着跑去医院啊?”



从红色编织帽上斜的嘴角中同时吐出了恶意与杀意,他静静地用枪进行瞄准。



不是对将马——而是对他身旁僵硬的少女。



“————!”



枪声响起的时,将马猛地将身体扑过去——几乎是同时的事。



接下来的瞬间——在玛雅注意到指向自己的枪口而僵硬的脸上,红色的鲜血喷洒而下。



飞到身前庇护自己的将马肩上,有子弹飞过。似乎又是从皮肤表面擦过,但也不知道奏效不奏效……总之,子弹从玛雅的发间掠过,猛烈地崩射在柏油路面上。



“……啊啊啊!”



将马的身体激烈地前后摇晃着,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倒下,而是再次将身体挡在枪口之前保护着玛雅,狠狠地狠狠地注视着眼前的红色编织帽。



但是——接下来的瞬间,绝望进一步加深了。



继续对将马进行近一步挑衅的红色编织帽眼睛忽然眯了起来,他的视线投向了将马背后。



同时,感觉到背后有让人讨厌至极的气息传来——能听到货车另一边“飞过去了!”“可恶,在另一边!”“……!大哥在那边!”“快点转过去!”之类不良少年们的怒吼声——而这声音很快就出现在身旁。



他很快就理解了自己被不良少年们围住了。然后——自己背后有着什么。不过——对现在的玛雅来说最重要的是将马为了保护自己而被枪打中这一点而已。



“将……马……将马!”



总算理解状况而发出悲鸣……



但像是要打消这份悲鸣一般,杂音再次————



没有必要一一理解响起的杂音了。



神之声……不断说着这是杀掉保护了自己的将马最好的机会。对红色编织帽只字未提。



明明这种程度的罪恶,这种程度的黑暗就在眼前。



神还是只想着要杀掉将马。



这就是——所谓的世界的命运吗。



——那样的话,我不做神托战士什么的也行……!不做拯救世界的勇者也行!



在少女在心中如此呐喊的瞬间————



“我……曾经想……成为……勇者。”



仍然将后背朝向自己的将马像是读取了自己的心事一样说道。



“哎……?”



当然是她多心了,听上去将马只是在自言自语。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让自己振奋起来。



“很多次很多很多次地想过。离开光岛以后,想过很多次勇者的事。但是啊……我没能扔下勇者这个单词。也没能讨厌它。”



他的话说到一半时,玛雅感觉到背后的人气息改变了。从路灯照应在地面上的影子来看,斧子的剪影正高高举起。



而另一方面,不良少年们盯着红色编织帽,没有采取行动。



“我只是,我,我只是——想成为游戏和漫画中那样的勇者……”



将马有没有看到斧头的影子呢——他转过头说着最后一句话,身体突然向斧男扑去。



“……只是想在玛雅面前装帅而已啊!”



但是——玛雅看到了。



跟将马动起来的同时,红色编织帽嘻嘻地笑着,将枪口指向他的后背。



她会条件反射地做出什么举动,神之声……光岛马上就理解了吧。这杂音已经成了丝毫不像语言的嘶喊,像要支配她全身一般晃动着她的脑浆,但是——



——闭嘴。神。



玛雅强制性地甩开杂音——她的意志力占据了全部神经。勉强抬起身,像刚才将马对自己所做的事一样——跳起来把身体当做盾牌挡在枪口前。



而另一方面,将马——为了挡住斧男想要杀掉玛雅而挥出的一击,果然也成为了她的盾牌。



彼此成为彼此的盾牌,确实会死掉吧。



两人的勇气就要成为毫无意义的花招时——



纳姆巴吉亚神在最后的最后帮了他们。



正确的说——是以为自己是纳姆巴吉亚战士中一员的魔法少女的一击。



从魔法杖中生出的冲击波像两条激烈纠缠的大蛇,弹飞了斧男和红色编织帽。



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红色编织帽和斧男分别倒在离将马等人很远的地方。



“……啊、啊啊……啊……”



“……刚才的是什么……”



“怪物……?”



为了救将马等人而采取了条件反射般的行动——但听到周围不良少年的话之后,小夏被强烈的恐惧和紧张包围了。



至今为止,包括用炸弹炸飞丸跋组的事务所——都是与怀有明确杀意的对手的战斗,跟不是全有敌意的如此数量的人数进行战斗还是第一次。



——好可怕。



之前没有必要看到的东西清楚地飞入了小夏的视线范围。是对自己满怀扭曲杀意的斧男的眼睛。用能杀死人的锐利目光盯着她看的编织帽兄弟。还有,对能使用“魔法”的她感到好奇和动摇,用同时还夹杂着恐惧的眼神看向她的不良少年们。将马和玛雅像是没搞懂发生了什么,还没看向小夏的方向——最后他们会用怎样的眼神看自己呢。



对这一切她都感到无比的恐惧,少女很容易发生改变的心猛地陷入了混乱。



——好怕……好可怕……哦……



无可奈何的恐惧从脚下向上蔓延,少女的身体缓缓地僵硬了。如果接下来斧男再次向自己攻击,她还能使出刚才那样的魔法吗。



自己突然开始崇拜的纳姆巴吉亚神大人没有给小夏任何帮助,也没说任何话。



于是——在斧男缓缓举起手臂的瞬间——



“小夏啊啊啊——!”



对她来说在神以上的拯救之声高高地高高地响彻在夜晚的黑暗之中。



○★♀☆●



RV车内



时间稍微向前倒回一点。



对针山先生莫名其妙的话,提斯露出惊讶的眼神,歪着脑袋。



“只有普通人能做的事……?”



“也不是只有吧。不过,是英雄不怎么做的事。”



针山先生对提斯说着包含困扰和绝对危机感的话语。



“对……就是告诉别人。反正我们作为看客,只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



“将现在的状况……通过手机之类。”



这么说着从怀中取出手机……“通话中”的文字在司机座位的黑暗之中闪闪发光。



“比如说,通知把女儿交给我的、认识的黑社会……”



○★♀☆●



这声音确凿地割裂了夜晚的黑暗和小夏的迷茫。



一台伴随着激烈引擎声一同迫近的车子。漂移般将车体侧滑着靠向集团旁边——车门却在车子还没完全停下之前打开了,一个手拿长棒状物体的男人飞奔而出。



这男人的脸在不良少年之中相当有名,不知是不是看到了男人脸上的刀伤,即使在以数量取胜的他们之间还是产生了相当的动摇。



“银、银……”



“银岛……”



独自冷静的蓝色编织帽说着,但他的脸色也能说是游刃有余。



而这位银岛像滑行般冲到了小夏面前,一晃看向后方——说出一句话。



“没事吧?”



“银岛大叔……!嗯!我没事!但是,哥哥他们……”



对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的小夏松了一口气,银岛审视着眼前的状况。



没看到针山先生和提斯的身影,但是刚才的高中生少女和没见过的少年正摆出背靠背的姿势。男孩的肩膀和胳膊都受了伤,他判断是被子弹擦伤了。斧男高举起的斧头到底是想向谁挥去呢。



但是,比起这些——之前射击自己的红色编织帽不也在面前么。



他们挡在不是自己而是小夏的面前。银岛马上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不是用憎恨的叫喊,也不是用愤怒的目光——而是把自己体内产生的一切感情都封入喉咙,淡淡地说出包含一切的话语。



那——实为冷静的语调敲打在不良少年和斧男的耳中。



“你们……做好活着渡过三途川的觉悟了吗?”



银岛的话拥有强壮的力量。



话的意思、声音、气氛,一切都转化成强大的压力袭向不良少年们。



那不是恐惧。吞噬自己的不是像对红色编织帽和斧男那样的恐惧。



恐惧只不过是感情的流动——但银岛的话中的确存在着稳固的“力量”。让人感受到比响起在玛雅心中的神之声还要强大很多很多倍的灵魂。



不只是让年轻的不良少年们退缩了,这句话甚至还让完全发狂的斧男停止了动作,高举起的斧头就这样稳稳地举着不动。或者说,他也许是出自本能地从银岛的声音中感受到了生命危险。



银岛怨灵般的目光射向面前的敌人,手中拿起长刀,威风堂堂地说着。



“……这边可是摆脱了警察的问话才过来的……我打算在警车追来之前结束一切。”



“所以你们……既然站在我面前……就别期待会被轻饶。”



○★♀☆●



接下来的事很残酷。



压倒性这个词简直就是为此而生的。



手里纷纷拿着武器……早就习惯于打架的人们,跟斧男势均力敌的人们,还有就是,拥有超越人类臂力的斧男——好像都无法成为银岛的对手。



银岛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钻入敌人怀中,也没有将长刀从刀鞘中拔出,只是以刀鞘进行击打。带着刀鞘战斗似乎会让刀鞘轻易损坏,但银岛以绝妙的力度掌控着长刀,刀鞘前端精确地点在不良少年们的下巴、咽喉或锁骨等要害上。



虽然嘴上说着别抱期待手上却会放水是银岛太过宽容的一面——但银岛力量的压倒性让这份宽容没有成为问题。



至于拿着枪的红色编织帽——想象着向周围人发出射击银岛的命令,但事实上他连扣动扳机的闲暇都没有。



红色编织帽正准备从银岛背后把子弹射入对方的腰部——接下来的瞬间,就像是要卸掉他的肩关节一般,银岛的胳膊气势十足地甩向背后,长刀前端猛地敲击在他拿着手枪的手上。



“嘎……!”



传来骨头粉碎的触感,条件反射地将手枪垂向地面。不仅如此,折断的手掌还异常地肿起——现在这样下去连握手都做不到了吧。就是这种程度的强烈一击。



银岛以冷酷的目光俯视着按住右手呻吟的红色编织帽。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本来的话应该把你们全部杀掉……但考虑到你们潜入我家仓库的同伙已经被干掉了,今天就此放过你们吧。”



“什……么……?”



对说着宽容话语的银岛,红色编织帽感受到自尊心被践踏的屈辱感。虽说暗杀没有成功,但曾被自己击倒的男人就像是要让自己陷入窘迫般说着“放过”自己。



“银岛……”



以红色编织帽的性格来说,没有比这更为屈辱的了,他脑内的理性因此被弹飞。



“银岛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激烈的叫声,仅剩的一只手将枪指向银岛——



但接下来的瞬间,他确认了喉咙上锋利的冰冷感——便强制冷却了心中涌起的情绪。



放眼看去——身旁是跟往常一样以不含感情的眼神冷静观望状况的弟弟。



“……退下吧,大哥。这样下去只会被白白杀掉而已。”



“啊、啊啊……”



喉咙被刀指着的红色编织帽马上就恢复冷静顺从于弟弟,瞪着银岛逃向了货车——连放狠话的台词都来不及说出,他们的货车就以超出法律规定三十公里的速度逃亡般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之中。而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在逃亡。



银岛没有勉强追上去。他知道接下来再做什么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还有一个人,一个最大的问题还留在现场。



银岛转过身去——一直没有动弹的斧男……将手撑在地上,再次站了起来。



——要了结他吗。……但是这家伙要怎样才能打倒。



无论砍倒多少次,伤口很快就能愈合并再次战起来。他考虑着要拿这个化作人类外形的怪物怎么办。不管怎样砍掉头的话应该就能解决问题了,但是要不要在小夏面前做这种事还是让他踌躇不已。



——但是,他不是能姑息放过的对手……



银岛暂时放下手臂,像要庇护小夏一般挡在她身前。



“没事吧小夏。好了,你退到后面去吧……不,到针山先生的车里去。”



虽然是表示担心的话语——但小夏很少见地对银岛提出了异议。



“不对哦……银岛大叔。”



“?”



对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银岛露出微笑,少女高高举起魔杖。



“既然银岛大叔来了——我接下来要努力哦?”



于是小夏看向不管被银岛砍倒多少次还能战起来的怪物斧男。



斧男的双眸中散发出混杂着对银岛的恐怖和愤怒的光芒,对自己仍然带有和刚才一样的扭曲杀意。直到刚才还让自己身体僵硬的恐怖视线——现在她已经全然感觉不到恐惧了。



——身后还有一个有些太过宽容的人在。一个一直以来倾听自己话语的人在。



“所以……现在我才这么努力哦!银岛大叔!”



接下来的瞬间,像是相机闪光灯般的光芒出现在小夏的魔杖前端——收束的光芒在周围卷起狂风,而光带恰好从风中穿过,对斧男的全身进行攻击。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被光芒击中的同时,斧男发出连自己都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的吼叫声。吼叫声变得像慢动作般迟钝——突然间光芒消失了……与此同时,斧男也形影全无了。就像是与光芒一起融入了夜晚的黑暗之中。



“刚才那是……小夏的力量?”



能感觉到可怕的力量在流动。将马和玛雅确实能感觉到比起神之声、“光岛”的意志更为强大的力量在流动。



在重返静寂的黑暗之中,将马回想起跟刚才相似的感觉。



然后,将马注意到了。



自己那一天——被少女的魔力吸引到了这座城市。



而现在又被引导自己少女所救——



“喂,小夏……刚才的斧男到底被送到哪里去了?”



如果说他被送到其他城市去的话,这次就换作那里的居民陷入危险了。银岛一边相信小夏不是不知道这种事的人,一边又很在意斧男的行踪,就为了确认而询问她。



然后小夏露出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脸——与此同时,说出跟这副笑脸相去甚远的话。



“地狱哦!银岛大叔!”



——地狱。



那块土地会吸取居民的魔力,夺去他们的所有气力。给予对方生存最低限度的活力,但因为魔力被吸取,连逃跑的念头都无法涌现。魔法之国的“罪人”被遣送的场所——也是小夏原本应该去的地方。



“我从那家伙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跟我相同的力量……所以,就把他送去那个地方了。”



“魔法之国有地狱的啊。”



从车内窥探车外情况的针山先生,意味深长地向不知何时起站在自己肩上的提斯询问道。提斯很开心有人问到自己了解的知识,或者说是脱离紧张感的反弹——不必要地挺起胸脯,以流畅的话语回答。



“嗯。是个不知为什么好像会把魔力泄露到这个世界的地方……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大概三百年前突然有座石头山消失了,之后吸取魔力就变得更激烈了。”



“石头山?”



对更加不可思议的针山先生,提斯继续淡淡地回答着。



而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很遗憾,只有车外的将马和玛雅两人才明白。



“大概是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了吧。……为什么要把一座山召唤过来,完全意义不明啊,真是的。”



○★♀☆●



针山宅 庭院



将马与玛雅坐在针山先生休息日做木工活时做出来的长椅上,仰头眺望着夜空。



在那之后,因为小夏说了“不快点离开的话,魔法之国的公差就会来调查这里了!”,他们慌忙坐上车,暂时就此来到了针山先生家。



“找个妥当的理由让医生来出诊就行了。不行的话,我给你介绍秘医。……万一子弹还留在体内就不妙了。”



在小夏治好将马的伤口后,银岛在道了一会歉之后这么说道——但在玛雅听来,那声音仿佛出现在一个遥远的国度一般。



只是——她听得很清楚。头脑中这么安静到底隔了多少天、多少周了呢。



神之声已经听不到了。



完全自由的玛雅——注意到了自己的变化。



从自己体内释放出了某种气息般的炽热物体。一开始,她还为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因为舍弃了“岛”而就此崩坏感到不安,但是——很快就放下心来。



她注意到自己体内释放出的气息——跟将马身上的“邪气”是同样的东西。



“将马……”



“嗯。我注意到了。”



“对不起……都怪我……把你逼到这一步。”



“没关系。我才是……对不起。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总算能自然地对话了。在她发自心底这样想到的同时——至今为止都被压抑着的其他感情涌了上来,玛雅的身体微微地抖动着。



“玛雅……?”



“对、对不起,将马。我也想冷静下来,也知道再怎么想也找不到答案,但是……但是……”



抖动越来越剧烈,她的双眸中泛起泪光。



“但是……我好怕……自己……自己不是人类……而是被制造出来的存在……!被造出自己的根源‘岛’舍弃……我……真的……能这样生存下去吗……”



将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暂时沉默着待在一旁——不知何时起也出现在旁边,换上普通服装的小夏代替将马说。



“没事的哦,玛雅姐姐!”



“啊……”



“就算是用魔法造出的身体,只要好好活着,一定能够健康又精神的哦?”



“小夏……”



“你怎么会懂我的心情”,一瞬间这么想到着,但对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说这种话也太难为情了。玛雅的心仍然很抑郁,她对小夏苦笑着正要回答——



少女不服输且不犹豫地大声继续说道。



“因为,我也是呀!”



“哎……?”



正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小夏此时已经已经跑到走廊那边,开心地跟站在那里像是针山先生家人的少年开始交谈。



玛雅没有理解少女话中的意思,跟将马一起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小夏的背影——突然间,从她脚下传来带有歉意的说话声。



“喂喂,呃~那个~神托战士小姐?”



惊讶地看向脚下的声音,原来是绿色玩偶般的螳螂。



“啊~虽然有点多管闲事,小夏说完那种让人在意的话就走掉,那什么,做梦时也会不安吧?”



于是,多管闲事的螳螂讲述着。



小夏这位少女出生的理由——与她曲折的人生。



比起玛雅这个存在,迈着更为不安定步伐的少女的故事。



螳螂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奔向小夏的方向了,玛雅目送着它的背影,呆了一会儿——感觉到身旁将马的视线,以此为契机——她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说道。



“……小夏好坚强啊。比我强太多太多了……”



“……是比我‘们’……强太多了吧?”



将马苦笑着讽刺着自己,玛雅也平静地对他还以微笑。



——虽然没有成为神托战士——还能成为勇者吗。



只要——只要有和将马一起生存下去的勇气就够了。只要对将马来说还是勇者就够了。



不是说心里已经没有芥蒂了。说起那次事故,将马把父亲杀掉也是事实。幸运的是自己还没到恨他的地步——但内心深处还残留有负面感情。



而且——虽说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杀掉而来的,但同一个岛上的居民们……被将马杀掉了也是事实。幸运的是里面似乎没有同学。玛雅一边想着为这种事而松一口气的自己太差劲了,一边心中渐渐涌起了负面感情。



现在,她只想得到能包容心中涌起的这份感情的勇气。而能给她勇气的正是将马本人的存在。



处于没有希望和未来的自作自受的关系之中,少年和少女静静地看向对方。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将马脸上浮现起困扰的笑容,对于他的疑问,玛雅果然也只是困扰地笑着——



“还不清楚。现在只想和将马说说话……仅此而已。”



“……我……还会继续战斗的,跟可恶的光岛。”



——“跟岛继续战斗”。这句脱离日常生活的台词听上去异常可笑,但让将马回想起了玛雅曾经的样子。是一切的终结,也是一切的开始——那一天的事。



“是我‘们’吧?”



青梅竹马的少女笑着如此说道——看着她,将马像是断了弦般——



不知是不是力气用尽了呢,将马向自己靠来——支撑着他的身体,曾是勇者的少女为自己的妄想苦笑着。



没有想到抱住自己喜欢的人,需要如此大的勇气。



○★♀☆●



所泽市郊外 针山先生 自宅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针山先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换上睡衣把手伸向桌上的日记本。



打开红色封面的本子,针山先生拿着笔记录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



回想了一下今天——懒惰的他只写了跟往常一样的两行文字。



将对针山真吉这个人类来说的所有事实就这样——



“——今天也是一如往常的一天。”



“希望明天大家也能健康如意。”



那些能写出一大堆的事,全部都封存于自己的记忆之中——只是记下了平安无事这个结果和对明天的期望,针山先生慢慢地合上了日记本。



然后为了养精蓄锐,他钻入被窝躺在睡着的妻子身边,闭上了眼睛。



明天也会是和今天一样的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