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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7564的悲剧(1 / 2)



题材《杂兵战斗员》



我想变强。



我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而已。



再没有别的想法。



没有、没有、一点也没有。



并不是因为我有想保护的人。



也不是因为我有想要贯彻的信念。



我只是——



毫无理由地,想要变强。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女人静静地坐在男人身旁,开口问道。女人有些害羞,脸庞微微泛红。她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怯生生地转动着眼珠。



“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无法表现出他对这个话题是否感兴趣——但女人静静地继续说道。



“呃……我升职了。”



这时,男人第一次看向女人的脸。女人看到男人的样子,十分开心地继续说。



她面带无比幸福的笑容说出了异常至极的话语。



“我……这下终于变成怪人了!”



男人听到这话,只是沉默了片刻。



女人等待着男人的反应,但最终就此放弃站了起来。



“那、那个,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女人有些遗憾地笑着,慌忙转身背对“他”。



但是——就在她准备离开之时,她的背后传来那个依旧生硬的声音。



“……恭喜你。”



“!”



“加油吧。”



“……好的!”



女人露出至今为止最为开朗的笑容,向男人用力地点头。简直就像是比起升职,男人跟她说话更让她开心一样。



不过,她还是看不到男人的表情。



这单纯只是因为——男人的脸被一张奇特的面具覆盖了。



仅此而已。



这是秘密结社“时钟”的总部。



建于比多摩湖湖底更深的地下设施——正如后文所述的那样,有像是出现在电视剧或漫画里的“怪人”和“战斗员”阔步前行。



在本部一角的某间仓库深处,“他”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



作为组织金字塔最下层的下级战斗员之一——



“时钟”的下级战斗员。



他们没有名字。



他们没有过去。



他们没有未来。



他们没有希望。



他们没有权限。



他们没有野心。



他们没有权利。



他们没有自由。



他们没有选择。



唯有一件事是例外。他们会为了组织而死。



这就是被组织用过就丢的道具——战斗员们之间不成文的规矩,也是他们的命运——



——原本应当是这样——



但命运的齿轮正在静静地转向疯狂。



由于一位无名战斗员的登场。







关越汽车车道·所泽附近 巴士车内



“你们不老实一点,我就把坐在前面的小鬼脖子咔嚓砍断~噫、噫、噫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这原本应该是一次愉快的郊游。



“噫嘻嘻嘻嘻,老实一点啊,小鬼们!”



伴随着下流的笑声大喊的家伙是拥有奇特外表和体格,只能被称作是怪物的存在。



不过,说他只是怪物,这家伙又有能够被认作人类的部分形式,但最为不自然的一点就是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日语。



他的全身都被红色的外部骨骼包围,右手还属于人类,但左手连着如同挖掘机前端一般让人联想到螃蟹或龙虾的巨大钳子。



在这位奇特的怪人身旁,有两个手持冲锋枪的黑衣男人,在巴士的走道中还站着一位同样打扮的男人,赤手空拳的他正在等待命令。



他们的下身是黑色的军装裤,而上身是完全覆盖住身体的紧身衣。头上有像是把面具和头盔融合在一起的奇特蒙面物,而身体几乎没有露出的部分。



这是乘上停在停车区域的小学生郊游返程巴士的怪人们。



他们没有给予对方反抗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私立所泽祭媛小学6年级1班陷入了邪恶组织的巴士劫持事件中。



孩子们一开始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一脸惊讶。



这是什么余兴节目吗。



有不少孩子都这样认为,但是孩子们从面前这些怪人释放出来的讨厌气息感觉到这不是“骗人的”——手足无措的不安渐渐被恐惧取代。



“噫嘻嘻嘻嘻!你们的运气真不好啊?小鬼们!接下来要对你们实施改造手术,让你们成为我等秘密结社‘时钟’的新兵!”



奇怪的生物主动说出了秘密结社的名字,而孩子们大多数没有听说过。



“为了以儆效尤,杀一个人也无所谓吧~?把人从窗户里丢向高速公路的话,想必尸体一定会欢快地弹跳起来呢!”



怪人用右手抚摸了一下如同螃蟹的左臂,他发出用舌头舔嘴唇的声音。



看到这幅场景,因为害怕螃蟹怪人不像是在说谎的宣言,带领这群孩子的老师们中有好几位性格懦弱的人都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颤抖起来。



不过——在一部分后座上,却有人低声进行着毫无紧张感的对话。



“哇!快看,我们的巴士后面跟了一辆卡车呢!一定就是那个把这些人送到停车区域的!”



“哎~”



一个是眼中充满好奇,享受着现状的男生。另一人是——拥有黄绿色头发和蓝色瞳孔,国籍不明的美少女。



对这对展开奇妙对话的男女产生了兴趣,谜之组织的“战斗员”缓缓地走向两人。



“喂,小夏……那两个螃蟹人为什么是红色的呢?明明没有被煮过。”



“谁知道呢~”



在他们毫无紧张感地谈话时,下级战斗员缓缓地接近坐在最后排的孩子们——小声地说。



“因为是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任务,我们有点不好意思啊。”



就在这时,少年少女才发现战斗员已经来到了身边。



少年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又将充满好奇心的眼瞳朝向那无机质的面具。



“好厉害!大哥哥,你可以说除了‘噫’以外的话呀?”



看到活蹦乱跳的少年,战斗员在面具之下浮现起苦笑。



战斗员回想起曾经的自己,正打算对少年说些什么——



但是,从巴士的天花板上传来的冲击声吸引了巴士全体乘客的视线。



接着,响起了一个斗志昂扬的声音——天花板的一部分被画了一个圆发起光来,而圆的内部被瞬间蒸发了。



孩子们好像还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在片刻的骚动之后,天花板的空洞中传来呼呼风声突然消失了。



“嘿咻!”



气势十足的声音在巴士中回荡,一个红色的人影从洞中跳了进来。



他的全身都被红色的衣服包裹,面孔跟战斗员们一样被隐藏起来,但他这边的设计明确了面部的存在,形状像是贴合面部的全方位头盔。



从外观看来九成都被红色包围的男人贯注了让人大汗淋漓的炽热情意,向站在巴士前端的螃蟹怪人报上了他的名字。



“到此为止了,‘时钟’!居然诱拐小朋友们——不可原谅!”



这位说出陈腐台词的神秘“英雄”让车内的混乱愈发不可收拾。



螃蟹怪人似乎认识这位红色男子,他脸上浮现起无畏的笑容,挥了挥左臂的钳子。



“呵呵呵……蠢货,这些小鬼不过是诱饵罢了!你冒冒失失地一个人前来,实在是愚蠢至极!”



在他说完这句讽刺之后,狭窄的车内开始了战斗。



那是在电视剧中常有的“英雄”战斗场景。



不会伤到人质,以华丽的绝技杀死敌人的红色英雄。



——可惜……这种场景并没有出现。



就在“他”这样考虑时——红色战士已经面向“他”放出一招飞踢。



他是准备先一击放倒身后的杂兵,再将其当做肉盾冲向持枪的两人吧。



红色英雄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他”——想要加入车厢后部少年们对话的战斗员——将红色英雄的计划以及他对于强大的自信,还有……那份“强大”本身都打碎到体无完肤。



咚咻——



虽然只是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但那看似可以杀死一匹马或一头牛的强力飞踢被红色英雄面前的战斗员用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拦下来了。



“什么……!?”



飞踢的去势被改变了方向,红色英雄立刻失去了平衡。



战斗员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从那脚飞踢下方钻过,贴近红色英雄。



在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距离,战斗员面向红色英雄小声地说。



“……你是蠢货吗。是想……害死小鬼们吗?”



“什么……!?”



红色不由得停止了动作。螃蟹怪人没有放过他的破绽,以得意洋洋的口气命令手下。



“干得好!就是现在!射击!”



手持冲锋枪的部下们听从了上司(?)螃蟹怪人的指示,将手指搭在扳机上。



“糟了!”



现在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即使勉强躲过,子弹也会打中巴士里的小朋友。……不,即使他一动不动,也会有流弹打中那些孩子吧。



——是想害死小鬼们吗?



刚才听到的低语在他脑中回旋。



很遗憾,他这样的英雄没有把所有子弹一把抓入手中的能力——



被劫巴士里的小朋友全部被子弹射杀,别说是英雄剧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发展实在是太过现实。



——他原本是这样考虑的——



但最糟糕的事态凌驾于现实,被异常的故事发展推翻了。



在子弹射向自己之时——红色感到有股风掠过身旁。



轰鸣声。



片刻之后,硝烟的气味占据了整辆车内。



好几个孩子都发出了惨叫声,还有几个因为恐惧而直接失去了意识。



不过——事情仅此而已。



孩子们在精神上受到了一定损害——但射出的子弹没有伤到任何人。



坐在车尾,充满好奇心的少年——将这个时刻发生的事实精确地纳入眼中。



刚才跟自己讲话,而且声音十分温柔的战斗员——轻松地躲过了英雄的攻击,以风一般的速度移动到巴士的前端——



他看到轰鸣声响起时,那位战斗员的手臂也随之爆裂。



以少年的视觉无法追踪的速度进行移动的战斗员,用双臂完全承受了两位同伴射出的弹幕。



这跟接下玩具子弹不同。如果节奏慢了一拍,冲击力甚至可能会将手掌连根炸飞。



但是——这位战斗员的上半身连晃都没晃一下,手掌也没有缩回。



于是,终于觉察到事态的枪手们停止了攻击,而与之对峙的“他”也停止了动作,手心向下,缓缓地摊开了双掌。



已经失去子弹形状的铅块从他的手心纷纷掉落。他轻描淡写的动作却渗透出难以言喻的威慑感。



在少年为这艺术般的场景而感动不已的时候,螃蟹怪人和其他两位战斗员却害怕地瑟瑟发抖。



——由于这位孤身奋战的下级战斗员。



“哎,那个……您、您来了啊?”



孩子们开始停止惨叫时,第一个开口的人是螃蟹怪人。



刚才的强硬态度不知被抛去了哪里,他用面对流氓头子,即将被欺负的小孩般的声音,察言观色地问道。



“我……我还以为您今天不来呢……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听到对方冷冰冰的严厉回答,螃蟹怪人发觉自己的全身都冒出了冷汗。他不知道自己被改造过的身体还留有多少汗腺,但他明白从精神角度来讲,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正从自己的体内溢出。



“不……那个……很抱歉。”



“不要向部下道歉。不成体统。”



凝视着淡然开口的神秘战斗员的后背——红色英雄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本以为是现场地位最高的螃蟹怪人居然使用着露骨的敬语与“他”交谈。



而那位下级战斗员却“咔嚓”一声拧了下脖子,叹了一口气——这时,他已经站在了红色面前。



“……!!”



转瞬之后,一阵风袭向红色的脸。



“你……”



……是什么人?



红色没能把话问完——他的身体像是使用了战斗机的逃脱装置一样垂直上升,紧接着从自己打开的空洞中飞到了车外。



其实是“他”在一瞬间抓住红色的领子,轻而易举地把红色丢了出去。“他”轻松的动作和把人丢出去的行为相去甚远,身为人类的红色就像弹力球般飞到了车外。



有好几个孩子都看向窗外,想知道他是不是撞上了后面的车辆。不过,似乎没有身穿红衣的人类掉下来——只有坐在最后一排,与战斗员交谈过的小孩注意到了。



那个小小的红色人影落在了高速路上方的铁制人行通道。



车内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他”向自己的上司和同事开口。



“……我说你们……”



“唔!”



“为什么要在狭窄的车内乱射子弹?”



“啊,不、不是,那个……”



被问到的三人身上的霸气完全消失,他们面对眼前的部下和同伴变得胆战心惊。



“要是打到重要的人质怎么办?”



“啊……不,但是,我们的任务就是打倒敌人……”



“……不如说是,万一打到我怎么办?”



“噫……”



此时此刻,原本远远超越人类的螃蟹怪人在巴士内感受到了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的恐惧感。



面对从外观来看和其他人没有区别,身在组织最下层的战斗员——怪人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恐惧。







时间——回溯到大约一个月之前。



“嘻嘻嘻……感觉如何啊?”



醒过来的同时听到了嘲笑声,男人意识模糊地睁开了眼睛。



在耀眼的灯光下,男人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他立即重组了眼球的神经,周围的情况明确地传达至脑内。



男人被皮带固定在床上,天花板上类似于飞空圆盘的照明器械明晃晃地照射着自己的身体。



在头部被固定的状态下,男人将视线向下移动,更为细致地观察着房内的情况。



仰面朝天躺下的男人看到了周围的几个人影,还有奇怪的机械和手术用具。



眼球和大脑的情况都很正常。



自己恐怕还是清醒的。



不过——男人还是没有为自己处境感到惊讶。



因为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场景了。



“咕嘿嘿……好了,接下来要进行改造你的手术……咕嗷!”



科学家的话说到一半就被阻止了。



因为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将半个拳头塞入了他的口中。



固定手脚用的器械像薄纸一般被撕个粉碎,男人的铁拳一闪,科学家的牙齿便折断大半。他只是做了这点事而已,但房内的空气就此冻结,时间也随之停止,他的行为完全支配了整个空间。



“咦……?”



估计是助手的白衣男人们为突如其来的情况咽了口气。



“紧…紧急情况呀啊啊啊啊啊————!”



准备触碰设在墙上的某种开关的男人——恐怕是与外界连接的通讯机器吧——他的手被插上了一把解剖用的剪刀。



殴打博士并丢出这把剪刀的男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



他拥有中等身材,身上长满了结实而紧凑的肌肉。



接着,这位暴徒向周围人没有丝毫歉疚地淡然开口。



“衣服。”



他向身旁的男人提出了简短的要求。



“那、那个……不……”



“你们打算让我穿上这里的战斗员的衣服吧……那个就行了。”



“是……是!”



这就是这个组织的光荣与挫折……双方共同的开始。



于是,时光流逝到一个月后——







“……啊,到这里就可以了。”



从所泽IC来到普通道路的巴士停在了附近餐馆的停车场。



车门突然被打开,里面走出一位“咔嚓”一声扭响脖子的战斗员。



“他”的背后拖着被敲晕的螃蟹怪人和两位战斗员,“他”看着司机、老师还有孩子们——用略带自嘲的口吻致歉。



“……给你们添麻烦了。”



面具之下的“他”露出自虐的笑容。



本来只说这些话是无补于事的,孩子们可能会因为这次的事件留下强烈的精神创伤…………但“他”不这么认为。



有好几个孩子都从窗内向这边看来——但其中只有一人跟其他的孩子不同。



那位少年既对“他”——既不惊讶也不害怕,只是用不带丝毫厌恶的眼神注视着“他”。



“……”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若无其事地远离了巴士。



“他”回头过一次,看到那位活力十足的少年和国籍不明的少女从最后方的窗户向“他”挥了挥手。



“他”在面具之下静静地微笑,也向少年少女轻轻挥手——这个动作做到一半,“他”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心情。



巴士周围有一群看热闹的家伙,其中有好几个人都盯向这边——但“他”还是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的意思。



因为他们会忘记一切。



忘个一干二净。



不会发生骚乱,也不会有警察出现。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战斗员才对向那两个孩子挥手的事感到无比寂寞。



一拳击倒怪人,轻松解决英雄的战斗员——露出了些许寂寞的表情。



但是,他的表情掩藏在面具之下——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是安静地埋没在自己体内。







秘密结社“时钟”。



在孩子们和特摄爱好者眼中看来,是与英雄相对立的邪恶组织。



这种外部的印象在现实中的具体化就是这个组织的特征。



“时钟”——虽说是一个秘密结社,但他们光明正大地活跃在表面的舞台。而且,这个组织尤其喜欢引起劫持巴士或占据学校之类夸张又毫无意义的事件。



他们将自己只可能被当成是怪物的身体公然暴露在民众面前,就连战斗员都戴上了自我主张感强烈的面具。



尽管如此,世间还是没有关于他们的新闻报道。



理由很简单。——看到他们的人都会“忘记”跟他们有关的一切。



仿佛他们被卷入事件的时间完完全全地消失不见了。



“所以时钟这个名字意思是要支配时间吗?实际上还是时钟在支配时间嘛。”



组织的本部建设于多摩湖地下的空间,内部装潢看上去像是大学里的巨大研究楼。因为在地下,这里理所当然地没有窗户,超出需求的照明灯光把整间房子照得亮堂堂的。



结束了任务的战斗员们戴着面具,在休息室里等待下一个命令。



“不……比起时间,不如说‘我’这种说话方式更适合我们吧……”(注释:这里的“我”原文是“僕”,多为少年的自称。)



“就是说嘛。嘻哈哈哈哈哈。”



一个高挑的人影靠近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谈笑的两位战斗员。



“请、请问……”



此人的打扮和男人相同,但是身体起伏的线条却让人一眼看出来这是一位女性。不出意外的话,面具下响起的声音应该女性的说话声,但是——



“嗯?怎么了。打算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我们搭讪吗?”



说话口气比较开朗的战斗员抢先回答,但那位女战斗员轻轻地行了个礼,向语气比较冷淡的战斗员开口。



“不、不是的,请问……呃,您是……No.37564先生……吧?”



No.37564。



当这个数字从她口中传出的瞬间——语气快活的战斗员全身忽然冻结了。



战斗员的关节发出“吱吱吱”的碾压声,把僵住的脖子扭向身旁的同伴。



刚才一直在和他谈笑的冷淡战斗员沉默了片刻——向面前的女战斗员静静地动了下舌头。



“……正是。”



伴随着这句回答,房间内除他以外的所有战斗员都僵住了。



他们的头虽然都朝向被称为No.37564的男人,但视线绝对不敢直视那张脸。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



他就是“时钟”这个组织里最强最恶的存在。



所有人都听说过。



只要与他四目相对,胳膊就会立刻被卸掉的传闻。还有连干部和总统都不能责备他之类煞有介事的传说。



就在周围的人紧张地咽下唾沫时——只有那位女战斗员像是放下心来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啊啊,太好了!我还想着要是弄错人了该怎么办……”



听到她不含丝毫奉承之意的笑声,周围的战斗员们都惊讶地看向她,祈祷她接下来的命运。



女人放心地抚了下胸口,就再次向坐在椅子上的战斗员行了个礼,以干脆爽快的声音传达命令。



“战斗员No.37564。总统阁下找您有事,请迅速赶到司令室。”



总统。



她若无其事包含在句中的单词让房内的空气变得更为严寒了。



这个秘密结社“时钟”当然也有最高权力者——而他不是战斗员们可以轻易谈论的存在。



这个人会直接召唤战斗员中的一人,这种情况只能说是再异常不过了。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战斗员No.37564。



他的存在本身就很异常。他遇到什么事都不奇怪。不可以怀疑。也不可以深究。



这就是对接收改造手术之前就杀掉了一半医生——仅凭一人制约着组织全部“力量”的男人——形成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我讨厌你。”



在开阔的空间内,回荡着一个清脆的声音。



“我”和“你”。不平衡至极的组合被那如同玻璃般透明的声音说出口,让人感觉不到说话内容的不协调感。(注释:“我”的原文是“僕”,多为少年使用的第一人称;“你”的原文是“貴樣”,多为粗野男性使用的第二人称。)



不断走下楼梯便可以来到地下最深处。



空旷的空间内装饰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房间整体的设计像是一个祭坛。也可以称之为展示会吧。



不过,现在这个空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被召唤过来,站在房间正中的战斗员——另一个是与他相反,站在房间一角的小小人影。



“今天……你还是那么任性妄为啊。”



人影的身上披着比自己的身高长出数倍的漆黑披风,头的上半部分还戴着惊悚的面具。



然而,面具下面露出的嘴角处的皮肤白皙稚嫩——从面具的缝隙中还能看到只属于成长期的少年的眼瞳。



战斗员盯着那双眼瞳回忆良久,终于以粗鲁的措辞对自己的雇主说道。



“……任性妄为吗。从分不清场合的笨蛋红色手中保护总统阁下的同班同学不被乱射的子弹击中,的确是忽视命令的行动。”



听到这句话,总统面具下方的嘴角微微扭曲,他以略带威严的声音遮遮掩掩地小声说道。



“不许说同班同学……!”



“抱歉。总统阁下的身份是秘密啊。总统阁下的名字绝对不是私立所泽祭媛小学6年1班的时平有纪,只是秘密结社‘时钟’的第二代总统,时日已久的支配者‘一日暴君’殿下。”(注释:这个称呼的英文是“One day tyrant”,日语注音是“ある日の暴君”。)



即使称呼他为总统,战斗员的语气中还是不含一丝敬意。不过,从战斗员的话中也感觉不到厌恶。



“……不许用这种让人讨厌的语气。”



少年有些痛苦地沉吟——他正是今天白天在巴士里盯着No.37564的小学生。



同时,正如战斗员所说——他也是这个秘密结社“时钟”的最高责任人。



前代总统因为意外事故身受重伤之际——少年的父亲,也就是前代总统走到生命尽头之时,他命令组织里的医生把自己所有的“知识”和“能力”都移植到了儿子体内。



为了让他成为新任的组织总统,继承自己的足迹。



……一般来说,秘密结社这样的组织不会轻易实行世袭制。但是,少年继承了父亲的能力……不,应该说是继承了专门应对这种事态的能力。



洗脑。



一言以蔽之,就是这样的能力。



比起科学,他的能力更类似于超能力或妖力。身为“时钟”总统的他继承的能力可以对周围的人类……最多以城市为单位,进行记忆篡改、催眠、夺魂之类的“干扰”。从身体的某处发出电波,不必通过视线或声音这样的媒介,在一定范围内随心所欲地操纵人心。



而且——少年已经对组织里的人,像父亲对他那样实施了洗脑。



像劫持巴士这种愚蠢的命令,他们也会毫无疑问地遵从……因为他已经给他们移植了“忠诚”之心。



实际上——多亏了他的能力,包括今天的巴士劫持事件在内,至今为止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件,都没有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在他掌控组织这半年,组织的运营自不必说,就连充满恶作剧意味的“支配”都进行得顺风顺水。



直到某一天——一位战斗员出现在他的世界中。



“反正对你来说很轻松吧?就算露馅了,只要用总统阁下的‘能力’消除大家的记忆就行了。”



“…………”



少年怒视着位于最下层的属下——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用彻底隐藏了焦躁的声音低语。



“现在我没打算听你抱怨。”



虽然他的眼瞳老成到根本不像是小学生,但他的声音中还残留着几分与年龄相符的小孩气息。



“总之……你对自己擅离职守,妨碍巴士劫持一事有何辩解?”



“我没有借口。随你怎么处罚我好了。”



如果是其他的战斗员,这时肯定已经害怕得发抖了吧。但是男人只是苦笑着耸了耸肩。



他的态度让少年更加焦躁,但少年还是拼命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我也知道无论对你施加什么惩罚,都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



少年的脸上浮现起不像是小孩的讽刺笑容,他盯着站在眼前的“异端分子”。



“自从你把医生打飞,我已经想尽一切办法解决掉你。但是……力量刀锋火烧硫酸毒药通通没用,把你关在充满一氧化碳的房间里,你也毫不变色。更何况,我的力量对你根本不管用!”



仿佛最后一件事让他尤为不甘,少年的声音中凝聚了些许力量。不过,听到这句怨言,男人只是用手指轻搔面具——



“哎呀……你这么说,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啊。”



接着,他似乎发自心底感到害羞地说。



“……够了。你退下吧。”



再次确认对付这个人根本就是浪费时间,身为总统的少年叹了一口气,扬起披风背对战斗员。



“是吗……抱歉,总统阁下。”



战斗员轻轻吐了一口气,也转身背对少年。



但是,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转身,对少年的背部淡淡地说出了一句话。



“对了,我早就想跟你讲一下了……自己称呼自己为‘暴君’,总感觉不太对劲呢。”



“你 给 我 出 去。”



总统发出不似少年的尖利叫声,而战斗员再次耸了耸肩,迈步走了出去。



只是——当他走到门前时,总统仿佛自言自语般开口说道。



“我不会质疑你为什么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但是……为什么你拥有那样的力量,却甘愿做一名战斗员?你明明连我的位置都能取代……”



听到少年理所当然的疑问,战斗员低头思考了片刻——



“总统阁下好像很讨厌我呢……”



最终他也自言自语地说出了跑题的回答。



“可我不讨厌你哦?至少你给我准备了吃饭和睡觉的地方。”



“为什么不侵占组织吗……”



走出房间的战斗员停下了脚步——这一次,他真的自言自语地说道。



“没什么理由啊。”



他的声音虚弱得根本不像是在巴士上击退英雄的那位战斗员。



“只是因为我没什么想做的事而已……”







“喂,怎么样啊?”



“嗯?没什么哦?我只是把他带到了总统阁下的房间。”



走廊一角聚集着好几位女战斗员,此时的她们正在议论纷纷。



“不过,真的很抱歉。本来是我接到的命令……我却让你替我去。”



“不,没事哦。但是,我不觉得那是很恐怖的事啊?他只是有点冷淡而已,其实还是普通人。”



“才不是呢!你知道那家伙有什么样的传闻吗!?他威胁其他干部,每天晚上都从我们女性战斗员中选上后几个人做后宫……”



“不过……那只是传闻吧?”



面对淡然否定的女性,周围的女人们纷纷用强烈的口气表示否定。



“你这傻瓜!传出那种传闻的家伙居然戴着面具混到我们的内部,这件事本身就很恐怖了!”



“就是说嘛!更何况那家伙既然那么强大,到底是怀有怎样的居心才会心甘情愿地戴上战斗员的面具啊?”



“就是就是!那张面具下面到底隐藏着多么吓人的面容呢?你知道吗?那个人除了在自己当值的个人房间内,绝对不会卸掉面具。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长相。”



被擅自议论的她们围在中央,女战斗员想要反驳几句——



“可是…………啊!”



她察觉到有一位男性出现在女性集团的身后。



“哟。”



跟其他战斗员没有区别的男人站在那里。



“刚才多谢你了。”



听到这句话,其他女战斗员们好像也意识到了男人的身份。



除了为他带路的少女,所有人的身体都僵硬起来,用看见怪物的眼神瞥向男人的脸。



“那、那个!刚才的,那个,不不不、不是的!不是我,是那个……”



直到刚才还在宣扬关于“他”的传闻的声音之一编出了断断续续的借口。但是——



“嗯……?你说什么?我只是来跟她说声谢谢的……”



男人疑惑地说着,耸了耸肩。女人们一瞬间浮现起安心的表情,接着,又以极其不自然的动作慌慌张张地离开了现场。



留在这里的只剩下一位特殊的战斗员和将他带到总统那里的女战斗员——两人都陷入沉默之时,少女忽然低下了头。



“那、那个。很抱歉。”



“嗯?什么?”



面对惊愕的战斗员,少女以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到微笑的明朗声线大声说道。



“虽然我刚才说No.37564先生是‘普通人’……但是,您是……非常好的……‘好人’呢!”



“啊啊?”



“听到了那么难听的议论,您居然没有生气……您只是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吧?”



这样也算好人吗?他一边想着,一边用责备对方的口气说道。



“喂喂……说话时想清楚一点再开口。……我可能真的没有听见啊?”



“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就听到了的话,怎么可能认出我就是为您带路的人呢?”



听到她说出正确的言论,战斗员有点敷衍地张口说道——



“……算了,你说得不错……不过,我可能只是刚才放过了她们,之后再实行阴险的复仇。”



“嗯。可是,您要做的话刚才做就行了吧。毕竟不管No.37564先生做出多么不讲理的事,也不会有人对您有意见的。”



“明明才说过我是好人,现在又把这句话说得这么干脆……”



“啊,对、对不起!”



看着慌忙低头的少女,男人反而感到了罪恶感,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不过……你居然能认出我?我倒是不认为自己的体格和声音有什么特征……”



听到这个自然而然的疑问,她用活灵活现的声音给出回答。



“呃,在我们这些担任总统护卫和秘书的人的面具上,配属了识别战斗员编号的机能。你瞧,不是有那种用黑色的光线照射后就能浮现出来的文字吗。跟那种感觉差不多,大家的面具上都有用特殊涂料写上的编号。”



“是这样吗……”



面对毫不知情的No.37564,少女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不过……您说的答谢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普通地帮您带路而已……”



“啊……不。”



男人的脸上浮现起自嘲的笑容,静静地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可以理解我,并跟我正常对话的家伙……”



面具下飞出了这句和他一点也不配的话语,那份冷淡之中笼罩着些许感情色彩。



“我只是觉得有点高兴。仅此而已。”







数周后——东京 多摩湖畔



——这只是一场闹剧吧。



如果说这是常识,那么大家就都在撒谎。



他不得不这么认为。



看到此时的自己,他不得不这么思考。



——什么是谎言?从世人的眼中看来,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他站在庞大到夸张的巨大机器人身上。



——这不是闹剧,还能是什么。



空手站在敌人四分五裂的巨大兵器上,他将视线投向倒在面前呻吟的英雄们。



这是与“时钟”敌对的五人组……俗称“正义英雄”的家伙们。



这是No.37564第一次遭遇除了红色以外的其他人……他们没用多久就打倒了怪人,正要给予怪人致命一击的瞬间——居然被突然杀出来的战斗员打倒了所有人。



连最终手段的巨大机器人也倒下了。



“……为什么你们比我还弱啊。”



战斗员沉重地说出奇怪的话,但对方没有反应。



虽然他转过身去,故意露出破绽,但对方也没有反击。他们只是承受着痛苦和屈辱——用充满恐惧的眼神仰望着No.37564。不过——没有人敢直视他。他们都很怕。害怕触及他面具下的视线。



这样的场景让身为赢家的战斗员无比焦躁。



他将隐藏在心底的感情吐露给面前的英雄们。



“我,一直很憧憬像你们这样的人。为此我才舍弃了人类的身份,就因为想要成为你们!就是因为我认为你们很强大!”



战斗员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蛮不讲理,但是对方的沉默也无法平息他的心情。



想要变强。



因为自己并不强大。



正因为他是这样认为的——战斗员大声喊道。



“还给我……把我的憧憬还给我啊!在这种状况下,也不要放弃!坚信希望直到最后一刻啊!不要害怕我,重新站起来!”



战斗员的话没能传入胆怯的英雄们耳中——比任何人都强大的战斗员——只是不断地高喊出他的自言自语。



只有理应是最强者的自己——无法相信自己的强大。







但是——把令人焦躁的“英雄”们打得落花流水这个事实,确实给他带来了些许变化。



在这次行动之后的几天内,“时钟”总部中萌生出一种淡淡的欢快氛围。



突然现身,多次妨碍作战——夺去多位怪人和战斗员性命的“英雄”集团被一位战斗员抓了起来。



当然,可以做到这种事的人只有一个人。所有人都明白。



自己的手脚永远无法触及的存在——一位男人,毫发无伤地取得了胜利。



对他的畏惧视线的确变得更强烈了——不过另一方面,这些视线中也开始融入了其他感情。



那是对于强大这种纯粹意志的憧憬之情……拥有这种感情的人一点一点地增多了。



一位战斗员来到坐在休息室一角阅读漫画的No.37564身边,用战战兢兢的声音提问。



“请、请问……您是No.37564先生吗?”



“……是啊。”



对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他一边想一边回答,而对方似乎紧张地抽搐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我是在前几天和您一同执行任务的No.29182!我只是想为您在危急之际出手相救道一声谢……!”



“不,我只是因为那些英雄太让人火大了,并不是想救你们……”



男人有些困扰地回答,但对方好像没有把这句话听入耳中。



“我看到No.37564先生的战斗姿态……便对这个组织产生了强烈的自信!以前的我一直是莫名其妙地被迫宣誓效忠……”



那是因为你被总统洗脑了。虽然No.37564明白理由,但他没有说出口。



“但是!我!看到No.37564先生的样子,就可以满心欢喜地对您所在的组织发誓效忠了!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成为No.37564先生这样的人!”



“啊……不,我没有那么了不起……”



他刚刚露出苦笑,战斗员No.29182就道完了谢,转身离去。



目送着看起来跟自己是同代人,但稍微年轻一点的战斗员背影,他再次开始安静地阅读漫画杂志。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您很有人气呢!”



听到少女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地回答了站在身后的女战斗员。



“是你告诉了他我的所在地吧。”



面对No.37564冷淡的话语,女战斗员天真无邪地回答了一句“是的!”。



她就是之前依照总统的吩咐为No.37564带路的女战斗员,但是从那之后,他们之间也只是女战斗员偶尔打声招呼,而No.37564可以根据声音认出她这种程度的关系而已。



“对了对了,要快一点才行呢……总统阁下找您有事哦?”



少女面带笑容对他宣布了任务。听到这句话,他发出了象征着“又来啊”的叹息声。



接着,No.37564和她并肩走向位于下方楼层的总统房间——由于这是在他抓捕英雄后的第一次谈话,她以充满好奇心的声音搭话。



“不过,No.37564先生真的很厉害呢。出现巨大机器人那么令人惊叹的兵器,您居然还能空手干掉对方!可是……您为什么这么强大呢?感觉像是在来到这里之前曾经修行过一样……”



“我……从来没有付出过那样的努力。”



他用带有愧疚感的声音低语。



“我从来没有依靠自己的力量获得强大。”



“……?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的声音中包含着些许担心。也许她认为这是不能触及的问题吧。



No.37564一瞬间为要不要说出过去产生了犹豫——接下来,他又回想起自己根本没有隐藏事实的理由。



不过,这也不是可以轻松谈论的话题,他犹豫着该怎么讲述……终于整理好思绪,开始喃喃自语。



同时,他回想着自己获得这份强大的秘密。



“我作为人类的最后记忆——是疼痛。”



“哎?”



“除了疼痛……没有其他。回想起来,我可能从那时起就发狂了……直到现在……也是。”







疼痛伴随着最终的丧失感一同涌现。



洁白刺眼的天花板被染上了红色。



——那是谁溅出的血呢。至少应该不是自己的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想通过想点别的事来岔开思绪,但是事情果然没有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