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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2 / 2)


「嗯。如果真实不只有一个的话。不管事实究竟如何,也不一定能够从那个事实导出真实吧?真实有好几个的话,真实之间也有可能彼此冲突。那样的话,就不单纯了。」



「我觉得很单纯。」榎木津说,「是你们想得太复杂了。」



「榎兄……」



是榎木津太单纯罢了。



对榎木津而言……只有事实。对他来说,看得到的东西就是一切,意义根本无所谓。



「嗳,或许很单纯吧。」伊庭说,「只是……我想知道我的真实。都已经是个老不死了,说这种话或许是太幼稚。可是警方所描绘的图,不是我的真实,那一点都不妥贴,屁股痒得受不了。关口,你……觉得怎么样?」



就这样让伯爵变成凶手好吗?——伊庭说。



为了伯爵。



我要为了伯爵活下来——薰子这么说。



「伯爵他……现在……」



「在接受侦讯。与其说是侦讯,那应该是审问了吧。嗳,根据我的经验,从伯爵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我是说,问不出我刚才说的,警察奉为圭臬的线索或物证——能够写在文件里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清白还是有罪……」



「他是清白的。」



至少……他是纯粹的,应该。



薰子就是证人。而且……



「伯爵会撒谎吗?」



「这个嘛……」伊庭转过身去,「我不知道。」



「他看起来是真的在担心薰子夫人的安危,关于过去的事件,也是真的悲伤。而且……听薰子夫人说,伯爵也怀疑内部的人。凶手怎么会怀疑别人?是为了掩饰吗?还是为了不让薰子夫人发现自己就是凶手的计策?」



「这我也不知道。」伊庭说,「那种计策一点用都没有。就算撒那种谎,骗了要杀害的对象,却不隐瞒罪行本身,这太荒唐了。这如果是做好被抓的心理准备而杀人的自暴自弃计划,那还可以理解。那么为什么他要宣称他没有杀人?」



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那么悲伤?——伊庭说。



「伯爵甚至怀疑警方。他甚至妄想是周围所有的人串通起来,从他身边夺走妻子,疑神疑鬼的。一般人不会妄想到那种地步,可是我刚才转念想到,要是这种事连续发生五次,或许我也会那么想吧。」



「转念那么想?」我问道。



「或许是同情吧。」伊庭回答,「我不想认为是我上了年纪,变得圆滑了,只是我大概多少也变了。也可能是因为我已经退休,现在的立场不必负责任。只是,刚才我和伯爵在那里的楼梯偶然碰上……」



伊庭说到这里,不再接下去。



「伯爵……会怎么样?这样下去,他会被逮捕吗?」



「没办法马上就逮捕,而且解剖结果明天以后才会出来。都还没确定是不是杀人事件,不可能逮捕……」



「咦?」



「这还不是杀人事件。」



伊庭这么说。然后他拖着脚步走到门口,打开门用下巴一比。站着的我走到伊庭旁边,望向走廊外面。



由良家新娘横死事件临时特别搜查本部——一张纸这么写着,贴在餐厅入口旁边。



「横死……」



「完全没有外伤。目前的阶段,还不能断定是他杀。过去的三宗命案已经过了时效。只有八年前的案子还有效,如果这次断定是他杀的话,那个标题……就会变成由良家新娘连续杀害事件了。警察是公家机关哪。什么事都重表面。」



所以目前伯爵还不会被拘捕吧——伊庭说。



「现在伯爵还只是被害人的家人,是最后目击到生前的被害人的人物,是证人。不过要是他自白,就另当别论了。」



「警方……打算逼伯爵自白吗?」



「又不是特高,不会强逼的。」



我那个时候,侦讯根本是拷问。



软绵绵的我原本就没有坚固的世界,往往会被审讯官所描述的坚固世界给侵蚀。原本我就患有社交恐惧症,而且有些失语症,不可能做出像样的抗辩,封闭状况下伴随着暴力的反覆行为让我的思考完全停止了。我排放出来的胡言乱语全数被记录下来,我拥有的朦胧记忆遭到涂改,我一眨眼就变成了凶手。



如果真凶没有出来投案,我已经成了凶手。而因为真凶出面投案……



我成了废人。



伊庭细细地端看我的脸,搔着头发理短的后脑勺。



「你……吃了很多苦头吧。」



「那……是我自己不好。可是……」



要是那个纯粹的伯爵碰到和我一样的事。



究竟会变得如何?



那简直就像把成长在清流中的鱼给扔进肮脏混沌的油瓶里一样。



这种事……



薰子绝不会允许吧。薰子被伯爵纯洁无垢的灵魂所吸引,憧憬他高洁的存在方式,对他光明正大的态度表示敬意,然后她决心为了伯爵而活。



然而……



「京极堂……」



那家伙在想什么?



「不知道哪。」伊庭望着走廊深处说,「他所想的事,我也不明白。不过听他的口气……」



「你说他曾说,解明真相有可能伤害到被害人的家人……」



「他是这么说过。」



「那是什么意思?」



「不晓得。」



伊庭拍打自己的右颊。



「依我的常识,我顶多只想得到自己人是凶手、或是被害人有什么被杀也无可奈何的理由。」



「自己人吗……?」



伯爵怀疑内部的人……



薰子曾经这么说过。



「公滋……在隐瞒什么。」



「隐瞒什么?」



「嗯。他说他一直在睡觉,但他不可能在睡。可是就算公滋是凶手,我也不觉得伯爵会因此受到伤害。」



的确,伯爵不可能比现在更要痛苦。



「从中禅寺的口气来看……不,我难以想像哪。还有,他要求解剖遗体……」



伊庭说到这里,餐厅的门开了。



——伯爵。



是伯爵。



「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们警方不仅夺走我的妻子还不满足,甚至打算诬陷我是杀人犯吗?」



伯爵……似乎很激动。「等一下!叫你站住!」一个穿西装的男子厉声叫道,伴随着警官出来了。



「噢?」伊庭小声说,「是搜查本部长。他亲自进行侦讯吗……?」



那是个脸色很差的清瘦男子。



「我说,我们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这种反抗的态度,叫我们怎么办事?」



「我对你们表现出非礼的态度了吗?」



「你只是措词文雅了点,根本什么也没说嘛。你这是敌视警察吗?」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你们的话中,没有礼也没有仁。」



「没人问你这种事。我们在调查杀害你太太的凶手,你也该配合一点吧?如果你太不合作……」



「警部、警部,请等一下。」最先讯问我的刑警——是叫楢木吗?——一边叫着,一边走了出来。



「今天就先……」



「楢木,我说你啊……」



「警部,没有逮捕状,我们什么都不能做。等到验尸结束……」



「这肯定是杀人命案嘛。不是杀人命案是什么?病死吗?说起来,干嘛要从东京叫法医来?你们就是这样拖拖拉拉地调查,才会没办法破案。要是连这次都没办法破案,那就是第五次了。警察的权威都要扫地了!」



「权威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吧!」



伊庭突然吼道,我吓得缩起身子。



「你……」



「你是为了夸示权威而工作的吗?」



警部——大概是调查负责人——以一双细长的眼睛瞪住伊庭。



「平、平民闭嘴一边去!」



「凭什么要我一边去?混帐东西!警察不是为了平民而存在的吗?警察是为了保护平民的生活而存在的吧?至少在我当刑警的时候是这样。管他是旧华族还是平民,在现代都一样是一般市民。这个人……」



伊庭伸出短短的手臂,指着伯爵。



「……是个才刚失去老婆的可怜男子。他可是遗族啊。如果这是杀人命案,他就是被害人的家属。恫吓最应该保护的一般市民,还谈什么权威!」



「我没有恫吓。」警部答道,「因为他太不合作……」



「我说啊,这个人连警察都怀疑哪。他受到的打击就是这么大。今早他才刚死了老婆啊。你连这种事都不懂吗?那还谈什么调查?只要破案率高,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了吗?」



「我并没有……」



「别在那里废话连篇了。你看看,底下的人不是拚了命在工作吗?你是大人物吧?那就做点伟大的工作吧。听好了,我是要告诉你,如果要卖弄大道理,先遵守你说的大道理再来谈。什么凶手、杀害,这种话不要随便在遗族面前说。至少……等到那边的名目换上连续杀人的字眼再说!」



「没错!」不知为何,榎木津从房间里叫道,而且他还拍手鼓掌。



「中泽警部,伊庭先生说的没错。」楢木在警部背后小声说,「这里就先这样吧。屋子周围的调查也还没有结束,现在只是单纯的侦讯工作。」



「这我知道。」



警部说道,吼了一声,「给我盯着!」把两三名警官推到走廊,走进餐厅,粗鲁地关上门。



走廊上剩下楢木和两名警官,还有大概是蒙受池鱼之殃而被赶出来的大鹰刑警,以及背对我们的伯爵。



楢木细细地看了伯爵一眼,来到伊庭面前,说了声「对不起。」



「不,我才是,多管了闲事。老年人就爱逞威风哪。」



「呃,中泽警部很焦急。他平常不是那样的……他讨厌华族。」楢木小声说,「而且……过了二十三年,案子仍然没有破,这似乎触怒了他……」



「不必说完,我知道。老人家嘛,本来就是惹人厌才好。重要的是伯爵。不可以带着成见调查啊。」伊庭说。



「我了解。只是……」



楢木回望伯爵。



大鹰呆呆地站在一旁。



「伯爵。」



伊庭唤道。



伯爵回过头来。



看似高兴又像哀伤,彷若困窘,有些无肋而又苦恼寂寞的表情。那张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在轻蔑我、嘲笑我、憎恨我……然而回过头来的伯爵……在哭。



「你是清白的吧?」伊庭毅然决然地发问,「你……没有撒谎吧?」



「思无邪。」



伯爵这么回答。



「这样。那么……」



伊庭走到伯爵旁边。



「刚才没机会向你致哀。请……节哀顺变。」



伊庭说道,低下头来。



「伊庭先生……」



「伯爵,请你别误会了。我们并不敌视你。太太过世,我们也觉得很懊悔,很悲伤。不管是那边的楢木还是大鹰……还有关口也是一样的。绝对没有人因为新娘过世而高兴,刚才的中泽也是的。不,我想你一定也很伤心,可是请你务必理解这一点。」



「我……会努力去理解。」



伯爵说道。



「是吗。」



「嗯。只是……伊庭先生,可以请你告诉我一件事就好吗?」



「什么事……?」



「杀人事件还没有发生吧?」



「嗯?是啊,还没有断定这是杀人事件。对吧?楢木?」



「是的。现在就等验尸结果。」



「那么为什么你们要带走薰子?」



「带走……?」



「八年前、十五年前、十九年前、二十三年前也是这样。我的妻子被你们警方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了,就这样从我面前消失了。所以我一直认为是你们警方害死了我的妻子。」



「这、你……」



「把妻子从我身边带走,隔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然后说我的妻子死了,这样教人如何能够信服?我的妻子还不一定被杀了,却把我当成杀人凶手一样对待。所以我忍不住……」



——原来如此。



伯爵完全没有看到薰子的遗体。我发现的时候,现场就被封锁起来了。或许过去也都是这样。



那么……



我想伯爵一定没有真实感。就连亲眼看到的我,真实感都那样稀薄了。如果相信伯爵的话,我在那棵槐树下与警官扭打的时候,薰子还平安无事。



还活着。



就在数分钟后。



薰子死了。我把伯爵从薰子身边带走,薰子就在那短暂的时间当中遭到杀害……



我无法承受,发出声音。



「伯……」



我只挤得出这样一个字。



「关口老师……」



我进入伯爵的视野。看似高兴又像哀伤,彷若困窘,有些无助而又苦恼寂寞的脸转向了我。



「伯爵……我、我实在是……」



对不起——我总算挤出声音,弯曲身体道歉。



没错。我必须道歉。怀疑伯爵、为薰子的死哀悼——我实在没有立场像常人一样拥有这样的意见和感情。



我没能保护好薰子。



我被委托保护薰子,却没能保护。



我说好要保护薰子,却没能保护。



我明知道……自己保护不了。



明明知道。



「我、我、呃……」



「关口老师……」



伯爵笔直朝我走来。我垂下头去。伯爵抓住我的肩膀。



「老师、老师,我……」



伯爵也垂下头去。



「我……没能派上用场。我……」



太无能了。



「不是老师的错。老师到最后都保护着薰子,不是吗?」



「我只是……」



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



「关口老师,从我身边……从我身边夺走我的家人的是谁?是谁、为了什么……?」



「这……」



我不能说我不知道。



「就在这当中……」



薰子的生命也在消失吗?——伯爵说道,哭倒在地上



「现在的我根本无法想像没有薰子的世界。还给我……把薰子还给我……」



伯爵哭着。他紧抓着我这种小人,哭得像个孩子般。伊庭、楢木还有大鹰都只是看着。无从出声,只能看着。这……



——是谎言吗?



这不可能是虚伪的泪水,伯爵的言行举止没有谎言或虚伪。换言之,



伯爵不是凶手。



伯爵抬起泪湿的脸庞。



「老师,关口老师,请告诉我。对您而言,活着这件事有什么意义……?」



「咦?」



又是这个问题。



活着的意义。



「我……我……」



没办法回答——我说。



因为我不了解,我完全不了解。



妻子亡故的悲哀,失去家人的悲哀,我都不了解。我失去的总是我自己,我丧失的总是世界。



我可能欠缺家人这个概念吧。



对我而言,一切都是我和我以外。



没有例外,没有处在这中间的东西。



所以我不了解家人这玩意儿。



妻子不是我,所以是我以外。妻子的回忆发生在我当中,所以是我。对我来说,妻子分裂为妻子和妻子的记忆。妻子迟早会过世吧,但是被吸收到我当中的妻子的记忆不会死。所以那个时刻造访的时候,我……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悲伤。



我望着悲叹不已的伯爵的瞳眸,努力回想出妻子的脸。妻子的脸,我应该连细节都记得的妻子的脸,不知为何变得朦胧模糊。



——啊啊。



我隐约地想,或许我会伤心吧。



「伯爵,昂允先生。」



伊庭的声音。伊庭「嘶」地发出枯萎般的声息,触摸伯爵的手臂。



「你稍微休息一下吧。」



伯爵的表情变得更加悲伤。



「伊庭刑警。」



「我已经不是刑警了。」伊庭说。



「这样吗?」



伯爵幽幽地站起来。



「那么……现在您不是做为刑警而活吗?」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糟老头子。你一点都没变,但我已经衰老成这样了。这次也是,我以为我或许可以当个保镳而跑来,结果只成了个吊唁客。真是遗憾。」



伊庭放松眼皮,俯视伯爵。



「我好羡慕你。」



「羡慕我……?」



「哦,我只是觉得我老婆过世的时候,我应该像你这样哭泣的。不晓得是在逞强还是装了不起,我没怎么哭哪。要是能够不顾一切地大哭一场,或许就不会有这么深的悔恨了。」



「您的家人……不在了吗?」



「全部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可是我还是像这样勉强活着哪。」



打起精神来吧——伊庭说。



「十五年前,您也这么说过。」



伯爵站了起来。



「这……样吗?我完全不记得了。喂,楢木,二楼伯爵的房间还不能用吗?」



「是的,在拿到逮捕状前虽然不能强制……可是,呃……」



他好像想说有湮灭证据之虞。



「这样。这个人也累得很,中泽先生也真伤脑筋哪。上头不指示这些细节,底下的人也不晓得该怎么应对啊。如果是二楼没在用的房间,应该可以吧?那边已经调查过了吧……?」



「我到书斋去。」伯爵说,「书斋也禁止进入吗?」



楢木回答之前,大鹰出声了:



「书斋还没有勘验。那里上了锁,不能进去……」



「那凶手也进不去吧?」



「是啊。没关系吗?」结果大鹰问楢木。



「我姑且去问问,请稍等一下。」



楢木才把餐厅的门打开一半,大厅便传来喧嚣的波纹。往那里一看,一道影子正从楼梯另一头跑过来。



「那不是野岛吗?」伊庭说。



「阿岛,怎么了?」犹木问。



「班长,监识有了连络。在那棵槐树底下采到的灰状粉末,毫无疑问,确定是熏烟剂的余灰。而且和这里的厨房扣押到的蚊香一样……」



「砰」地一声,背后传来声响。



「是公滋的房间。」有人说。



「喂……那是什么声音?」



楢木跑到公滋房间前面,敲了好几下门。



「由良先生,由良公滋先生,怎么了?」



没有回答。楢木的喊声引得几名搜查员从半开的餐厅门扉走了出来。



楢木更用力敲门,却没有反应。



「这道门……」



楢木回头。



「备份钥匙记得是在伯爵房间的金库……对吧?」



山形是这么说的。没有备份钥匙,无法从外面打开上了锁的一楼客房。



伊庭跑上前去,把耳朵贴到门上。



「逃掉了。」



「逃掉了?」



此时门开了。不是公滋房间的门,而是更前面的门。



胤笃老人探出白皙的脸。



「发、发生了什么事?刚、刚才公滋他……」



「公滋先生他……?」



「跑、跑过窗户外面……」



「竟然从窗户跑掉了。喂,快去外面追!」



警官乱哄哄地跑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警部吼着,走了出来,「喂,你,平民不许指挥警官!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状况紧急。你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吗?紧急情况时,平民也可以逮捕现行犯啊。我只是告诉警官可疑人物的动向罢了。如果不满,你叫他们回来啊!公滋逃掉了啊!」



「由、由良公滋……」



「逃掉了。他可能躲在门后面,偷听到野岛提到蚊香的事。」



「你干嘛在走廊讲那种事!」警部斥责野岛,「在平、平民和嫌疑犯面前……」



「现在不是闹内哄的时候吧?喂,长野的警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了?我啊,从这里去到本厅后,一次也没有给那边的人扯过后腿。有时间在意什么面子体面的,应该先追人才是吧!」



伊庭叉开双腿大吼说。



大鹰跑了出去,野岛也跟上去。警部一脸苦不堪言,瞪着伊庭。



「伊、伊庭先生,你……」



「怎样?就算我已经退休,我那几年刑警也不是白干的。中泽先生,你是顶头上司的话,就更应该看清楚周围的状况。听好了,这话你可要记仔细。没有下面的人,上头的人是成不了事的。没有手脚,头也只能在地上滚。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去哪里干什么的头……不要也罢!」



我说得太过分了吗?——伊庭问楢木。楢木露出武田信玄(※武田信玄(一五二一~一五七三),战国时代的武将,为东国势力首屈一指的诸侯,多次与上杉谦信争战。)肖像般的表情,答道,「是严厉了些。」



「警部,我们该把那边的由良昂允先生安顿在哪里才好?还有,书斋等地方需要勘验吗?监识好像还没有走……」



「这……」



「一楼客房的钥匙听说保管在昂允先生房间的金库里,可以顺便……」



「我知道了,楢木。喂,里面的……你,诹访署的你。」



和由良先生一起去房间借钥匙——警部命令走出来的搜查员说。



「小心不要留下指纹。要是拿到搜索票,立刻进行房屋搜索。或许有人潜伏在里面……呃,书斋的钥匙也在那里吗?」



「我有书斋的钥匙。」伯爵说。警部想了一下,望向楢木。



楢木转向伯爵问道,「房间里有门可以通往书斋对吧?那里上了锁吗?」



「是锁着的。」伯爵答道。



「那么,那个书斋基本上是密室……应该没有人进得去才对。」



「到底是怎样?麻烦死了。」警部气愤地说。他可能在担心初期调查失败吧。要是轻率行动而适得其反,或是落后一步,就难以挽回了。



书斋的确是密室,可是只要有伯爵房间的钥匙,也是勉强能够从二楼下去书斋的。换句话说,只有伯爵能够不被任何人发现地从二楼下到一楼。但是书斋的门锁没办法从里面打开,就算是伯爵,也没办法从那里逃脱。



想要通过书斋的门,无论如何都必须像平常一样走楼梯下来,从外面开门才行,那样似乎没有意义。



如果有意义的话……例如事先让外部的人躲进书斋,从外面上锁,再等待时机,从伯爵的房间将他引入二楼的楼层……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就算假设实行犯是由伯爵带进来的,也没办法让他逃走。只能循同样的路线再把他关回书斋,没办法离开书斋。



而且……



伯爵锁上书斋的门时,我也在场。



在那之前,我一直待在书斋里,和薰子一起。



开门的是薰子。



里面没有任何人。



那是个视野宽敞的大空间。就算潜伏在鹤的背后,也没办法藏身。我们在里面走来走去。



——不,



假设那个时候,凶手已经在伯爵的房间里……



那么书斋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就算真有伯爵带进来的凶手或共犯,也表示那个时候那个人躲藏在伯爵的房间里。这种情况,书斋的角色……



——这样啊。



「打开比较好吧。」



警部这么说。



他和我察觉到一样的事了。



如果有人在伯爵的房间里,那家伙只能逃进书斋。那么,



——瓮中之鳖。



「由良先生,借用一下书斋的钥匙。我们来开。还有……你,和由良先生一起去借客房的备份钥匙。楢木,为了慎重起见,你也去二楼。这里……伊庭先生,可以麻烦你一起来吗?」警部说。



「我吗?」



「就算已经退休,伊庭先生也是老前辈。这里就卖老前辈一个面子吧,请让我尽晚辈的礼数。」



伯爵从钥匙串上解下鹤的钥匙,递给旁边的伊庭。然后他和楢木一起离开了。我和事件发生后第一次见到的胤笃老人,两个人交互看着分别往左右离去的人们背影。



「你……」



关口,关口先生——老人无力地说。



「这栋馆怎么了?由良家……」



「会断绝吧。」



我说。



京极堂抵达之后……



这个家会灭绝。盘踞的妖物被除掉,家就会衰亡。停止的时间会再次流动,被隔离的场所重新开放,谜团遭到拆解。胤笃老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呜呜」地呻吟。



鹤啊?——警部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