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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妃与Deep End(2 / 2)




或者说,这是对老实说出了理由的京一郎应有的敬意吗。



咚,杀妃把筷子插在牛肉盖浇饭的中央。



“你,能相信有幽灵的存在吗?”



“不……话说刚才的算询问吧?”



“是的,以此回答,你的回合已经结束了请别介意。对于我能否相信这个问题,无法做出yes或no的回答。”



“?”



“……有一次,我看到过。”



这么说着的杀妃眯起了眼睛,与其说是在谈幽灵,她的表情更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一般。



“我所杀过的,仅仅一个人类,那是和一直在杀的有所不同、真真正正的人类。因为失误而杀掉了,那个人。”杀妃如同歌唱着一般说道,“看错了,也说不定。意外,或许是被追到那种地步了。不过,要是现在还真的作为幽灵而存在的话,我……”



就会得到救赎了。杀妃如同孩子般喃喃道。



那一定是对于杀妃而言很重要的人吧,而且还是与自己的意愿无关、失手所杀的。虽然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杀了谁,不过京一郎觉得这种事情是不能问的吧。



所以,比起过去京一郎还是宁愿思考未来。杀妃是这么说的,自己杀了人的事实无法改变,但若是死了之后并未终结,那个人在那里也能获得幸福的话,自己也会稍微得到救赎吧。



所以,才选择杀戮的吗。



“……我只遇到了一次。虽然无数次准备了同样的条件,但那样的东西却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才进行实验,要是还有其他人类的幽灵存在的话,那么就能证明那个人也一定作为幽灵存在着。”



因为是实验,所以不断重复。因为是实验,所以也有中途停止的时候。因为京一郎的一句话而而决定了人的生死(Dead or Alive)原来是有着这样的理由。



“……混账。”



所以,京一郎喃喃道。



“一边感受着杀人的痛苦,一边承受着让重要之人死去的痛苦,为什么还能这么说啊。”



“我应该说过了,为了实验。”



“就算说是实验,也有其他方法的吧。”



“是的,所以我从数个方法中选择了这种做法,因为我和杀人这种事情比较合适。”



京一郎的话语停止了。



幽灵到底存不存在,应该是有很多其他的调查方法的,特地一直采取这种回想起自己的心理阴影的方法什么的……



“啊,请不要误会,我和你是不同的生物。”



说起来的确是这样,京一郎想道。



“你和我不一样,还有可以受到救赎的机会。”



说起来的确是这样……却无法这么想。



因为,说到底,这位绿色头发的少女一直用这种方式牢记着心理阴影,只是为了永远不让自己忘记那位最重要的人,就算唯独方法错了,杀妃本质上也是在为了寻求救赎而行动。



“……和我一起聊过这么长的时间的人,你一定是第二个吧。”



虽然只是些在牛肉盖浇饭店说的废话,却对此展露微笑地这么说着的、一名绿色头发的少女。



要说有什么错了的话,也一定是指连这种单纯的事情也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错了。



但是,一旦注意到就不得不告诉她了,京一郎这么想道。



“别感冒了啊,要注意夜路啊,别杀人啊,别在裙子下面穿裤子啊。”



“句子里到处都混进杂音(Noise)了,杂音太多原来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了哦。出什么事的话请叫我,你看上去至少还有让我赶去救的价值。”



“哈,正值叛逆期的家伙别装什么保护者啦。你这块案板,虽然目测可能不太准,不过该不会胸部只有73吧,比我胸部还要平怎么行?应该不会有什么其实你是男孩子这样的冲击性展开吧。”



“真失礼,我是76。”



“……(喂,这下怎么办?)”



“……那个,想订正一下。大概,78吧。”



“……”将目光放远的京一郎仰望夜空,“啊,是天鹅座。”



“……bashijiu?”



砰砰,京一郎拍着杀妃的双肩。



“想哭吗?”



“!”



以这种兜圈子的方式京一郎与杀妃在牛肉盖浇饭前道别。



到头来,为了把理由问出来就费了好大力气于是没能阻止她,不过要阻止她并非是什么难事,他想。杀妃的目的并非是杀戮本身,要是说住手也会好好停下来,只不过是现在没有能够阻止她的人在她身边罢了。



“……在想什么啊,我。”



京一郎为浮现在脑海里的杂音皱起了眉,边发着牢骚边被世间无人知晓的一名少女所影响的,幸福的未来。这种杂音是不会实现的,作为自杀志愿者(Deep End)的京一郎被允许待在某人身边这种事“无论何时”都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未来是不行的,走在繁华街道的小巷里京一郎这么想着。即使没有自己,为了能让杀妃一个人走下去,得让她从根本上住手,也就是说只要清楚解明“有没有幽灵”就行了。不,虽说自己没有意识到,杀妃是希望着幽灵存在的,这样的话说不定只要想办法蒙骗她就OK了。不过也有说过被国家治安什么的公认了,或许那边会比较麻烦吧,要不就和他们会会吧,反正自己也不会死,有这种特殊体质的话,和杀妃一起笑着大闹一场也……



“所以说,停下吧,就这样,不要再想更多了,拜托。”



如同压抑着头痛一般触碰太阳穴,无论想起什么思考什么自己都只想往幸福的方向前进,别再继续了,毁掉一切吧,脑海里在这样诉说着。但是,把杀妃卷入并破坏这件事无论怎样还是很讨厌。



……怎么觉得,好像直到照顾好杀妃为止,我都无法采取行动了的样子。



“……真的,好麻烦啊,怎么回事啊那家伙。”



京一郎与杀妃所住的世界就像是正反两面,那边的世界究竟如何呢,恐怕是京一郎所无法想象的地狱吧。



但是,不知为何京一郎在笑着。



“即便如此,到头来,还是活下来了啊。”



“啊啦,这可说不定哦♪”



吃了一惊。



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就在稍微动下头就能吻到的距离,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某人在接近着,因为太近了就连双眼的焦点也调整不好。



但是,京一郎知道那是什么。



“救了我真是感激不尽,给你调低电压作为奖励♪”



在这么笑着说道的杀人魔——静菜面前。



啪叽!伴随着猛烈的声音,京一郎以惊人的速度倒在了地面上。



如同在被雨淋过的道路上挣扎着的蚯蚓在逐渐变干似的,他闻着这样的气味醒了过来。



京一郎似乎在狭窄的胡同里,他感到自己背靠着水泥墙坐在地面上。



“……”



四肢没法活动,是因为头摔到地上了吗,后脑勺有滑溜溜的奇怪触感。还是说因为高压电流吗,全身发麻导致痛觉十分淡薄,就连原因也无法知晓。



鼻子里传来了奇怪的气味。



原因是——有两具头躺在脏水洼中、状似人形的黑炭倒在地上。



看上去是戴着耳环的少年与雷鬼头的少年,但是如今可以被称之为“少年”的人已经不存在了,无论怎么看,那都只是已经炭化的尸体。



“唔!”



“有点过分了呢,「烧杀死」明明是小架苑的工作啊。”



因为头部没法活动也没法去看在旁边说话是谁,伸展的四肢的京一郎只是呆然地望着躺在脚边的两具——不,两人的尸体。



那是全身皮肤表面都被烧成黑漆漆的干脆尸体,变硬的皮肤裂了开来,里面露出的肉如同半生不熟的汉堡牛肉饼一般变成了粉色。耳钉的那位比雷鬼头的还要糟糕,安在身体上的金属如同炸药一般把里面的骨肉给炸飞了。



面对着眼前的尸体,就连觉得可怜也做不到。就和在超市里看见的猪肉一样,未免也破坏得太过彻底,甚至无法将其视为生物了。



“来玩吧,他们这么跟我说所以稍微服务过头了一点,啦♪大姐姐一直都是邀请别人的一方,被顾客邀请什么的还没有习惯呢,多谢款待啊。”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就算说是改造过的,高压电流枪仅凭一击就能把人类破坏到这种地步吗,这简直就像是被闪电直击了似的。



“真困扰,我的宝物可是一旦解除限制(Limit Break)能达到65万伏特的呢,如果击穿空气两秒以上的话电击枪说不定也会坏掉。嘛,要是潜入秋叶原深处的话据说连80万伏特都能入手,不过我也没有热衷这个到那种地步啦。”



咔叽,这样的脚步声。像是踢开无聊的东西一样把尸体弄开,两只脚站到了京一郎面前,就像是在和小孩子说话一样,她在京一郎旁边蹲下身来。



“好久不见~可爱诱人的猎物先生♪”



「触电死」——杀人魔静菜笑嘻嘻地说道,那是真心感到愉快的微笑。



“……在干什么啊,你。”京一郎感受着后脑勺的伤口眯起了眼睛,“对流血的尸体没兴趣的吧,那么……”



“啊啦,该不会是因为公园里的失败作小姐而自卑了吧?这种可爱的性格我很喜欢哦。”「触电死」把手放到嘴边微笑道,“没错呢,为了保存的话就不能破坏身体,虽说那是我的绝对原则啦。”



微笑,如同发出啪叽的声音般裂开了。



“我放弃对你的‘保存’了,在代替者到来之前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代替者?



京一郎的心中闪过正体不明的恐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根据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个绿色头发的少女。



静菜像是十分享受京一郎的表情似的,用拇指按下电击枪的按钮。



叭叽!火花在颈边炸响。



京一郎的全身都抖动起来,打个比方就像是名为内脏的容器内侧都在振动一般的、无法形容的触感。就在感受到四肢的前端游走过一阵寒气的瞬间,意识如同沉睡一般坠落了。



滑溜溜地。



流入口里的娇艳触感让京一郎坠落的意识苏醒了过来,嘴唇被触摸着,那是肺中如同吹气球一般被强行送入了空气的感觉,



人工呼吸,在想到这个词之前,再次散开的火花让京一郎的心脏停了下来。



“呜哈……!”



这回是胸膛上压迫心脏的异样触感让眼睛睁了开来。咕咚,全身抖了一下,是心脏按摩。在京一郎喊出什么之前,击出电流的电击枪炸响了。



「触电死」静菜正将京一郎的生死如同字面意思一般玩弄着,打个比方就像是把递到嘴边的棒棒糖又再次抢回来用口舌舔着一般。内脏的不规则震动让京一郎喊出不知所云的言语,滴答滴答,头发的深处渗出了血。



“啊啦啊啦,啊啦啊啦啊啦,只有临时的应急手段果然很麻烦呢。”



对这个声音,意识模糊的京一郎依然有所反应。这并不是京一郎本身的意愿,而是和极度睡眠不足的人更容易被询问出真话的情况类似。



“应急……?缝针,吗?”



“你觉得我像是会有这种医学知识吗?我只知道在头上贴胶带呢。”静菜用手掩着嘴,“……不过,连这种事也不清楚就说明痛觉已经消失了吧。啊啦啊啦,真是糟糕,我,明明对你还有点依依不舍的。”



啪叽!火花将静菜的笑容从京一郎的意识里炸飞了。



可恶,他这么想道。一次又一次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着,京一郎咬住牙齿。这次真的会,死。不,现在已经死了吧。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都不是绝对会成功的手段,要是一直这样承受着电击枪的高压电流的话,失败就一定会造访自己。



我要死,自己明明这么想过。



明明应该高兴的,明明应该开心的,心里不想接受,对这一切不想承认。为什么自己在喊叫,为什么自己在流泪,对这一切毫无头绪。是因为疼痛吗,是因为恐惧吗,当然,和这些东西并不一样。



痛觉已经消失了,对死亡的恐惧根本不存在,那么是在懊悔吗,对于自己的生命被别人玩弄于鼓掌这件事无法原谅吗。但是,和这个也有所不同,说到底认真在考虑自杀的人,不可能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任何价值的吧。



“……那么。”



要说错了的话,也一定是没有人告诉自己错了这件事错了。



曾经在一名少女跟前想过的事情,在京一郎自己身上也应验了。



说起来。



“为什么,我……要死啊?”



并不是为了死而去赎罪,而是为了赎罪才去死的。



赎罪这件事,明明是要得到允许的。并不是自说自话的允许,而是必须要从作为被害者的、躺在床上的那个孩子那里得到许可的。



那个孩子,是那种看到别人死去的瞬间还能莞尔一笑的人吗?是那种想让自己死在这种怪物手下,认为自己没有价值的人吗?



“……明白了吧,京一郎?”



这是简单至极的错误,这是单纯至极的误会。



如果不是伪善或者其他什么,而是真心为了那个孩子考虑的话,就不会做什么割手腕跳楼之类的无聊事情,只要陪在现在还在床上尚有时日的那孩子身边就好了,明明只要这样就好了。



说什么原谅之类的,那孩子明明一开始就没有生气的。



“明白了吧,京一郎。”



所以说,逃出来的自己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啊?



为什么,在这种刑场上想起来了啊。



“……这样子,不就没法简单轻松地死去了吗。”



“嗯嗯,我也不会杀你哦。”



向着唐突地插话道的杀人魔,京一郎抬起头。



“嘿、嘿嘿,我是知道的哦。服毒死、入水死、捕杀死、失血死、绞杀死、冰冻死,正因为学习、实践了各种各样的死法呢,我知道像你这样的种类哦。”



不明白微笑的意义,简直像在不同语言的电脑上胡乱启动着程序一样,京一郎的头被嘎吱嘎吱地停了下来。



“你认为会有一口气吃下整瓶药还能活着的人吗?从五楼跳下来还能呼吸的人、上吊后心脏还能跳动的人、割了手腕后还能走来走去,你觉得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杀人魔看着京一郎,像是感到高兴般、像是感到稀奇般,就像是看着动物园里的栅栏一般。那简直就像是,京一郎是比起杀人魔还要稀少的存在一样。



“所以,我是不会杀你的,这样都不会死的人就算能杀也不会去做的。不——对,说到底谁也杀不了你。”



因为就是这样的吧?杀人魔的脸上浮现出极致的笑容。



“已经死了的人,无论谁都杀不了吧?”



思考,停止了。



非现实性的话语,但是京一郎能接受。尝试自杀的次数不下十次二十次,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死过才是不正常的吧。



并不是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死。



而是已经死了的人是不会死的。



死人。



幽灵。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意识到啊。要是就这样没有留意到的话,要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错误的话,现在说不定也能回到那个孩子的身边去的。



明明如此期待着结束的,没想到早已结束了(Deep End)。



“你能相信有幽灵的存在吗?”



啊啊,虽说如此,也并非什么都没有了。



“……有一次,我看到过。”



那家伙,已经和“那个”碰到过两次了。有没有幽灵这个问题这下真相大白了,那家伙已经没有再杀人的必要了。



我确实已经结束(Deep End)了,但这样一来站在临界线(Dead or Alive)上的那家伙,就能确实无误地被拯救了。



所以,我应该在这时露出笑容的。



“明明如此,为什么……?”



“理由什么的不清楚哦,”静菜轻轻地笑了,“呼,那个杀人妃。把指定的三十七名杀人魔逼入无法行动(Absolute Zero)的境地还以为有什么兴趣,那种程度只是普通的收藏者啊,真无聊。”



不过,静菜说着在脸前双手合十。



“要是贵重的绝品的话,果然还是会简单地上钩吧。嘿嘿,真期待。”



猛地一动,京一郎嘎吱嘎吱地以僵硬的身体动起来看着静菜。



“嗯,在这样狭窄的巷道里就能如我所想的无法张开网了,而且关于射程距离也有妙计。”



说着,触电死所取出的是水枪。那是很久以前就废弃了的,使用压缩空气能让水飞到几十米外的泵式步枪。



水能导电,如果,把高压电流枪和水枪放在一起使用的话……



“……可恶,真是低级。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对她报仇么?”



“还要低级,还要单纯哦。”静菜伸出细长的舌头,“嗯哼,虽然失去你的确是很遗憾,但是那个更棒哦?哼哼,冠有「妃」之名就足够让人兴奋了。不留下伤痕地将其制服才是最重要的,我一定要试着把那个保存下来。”



嗞溜,细长的舌头舔舐着空气。



“我啊,只要是让人喜爱的话无论男女都不会介意的。将这份遍布全身、毫无瑕疵的爱献给你。”



伴随着走遍全身的寒意,京一郎的心底尚且留有余裕。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在计划什么,但京一郎和杀妃只认识了一个小时都不到,不觉得会为了这样的陌生人赌上性命赶来,就算过来了,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小道里也不可能找到的吧。



为什么会想到把自己当作诱饵啊,京一郎闭上眼。真的,杀人魔在考虑的事情真是无法理解,他也不想理解。



“看吧,终于来了。”



真的,不想理解。京一郎静静地睁开眼,在小巷的前方,杀人魔所制作的陷阱入口,学得挤压杀的杀人妃安静地踏了进来。



在巷道的前方,黑暗的对面,虽然还只能看到阴影,但她确实站在那里,垂落的右手上握着如同电缆一般捆成团的特殊橡胶。



“哼哼,很好,纯粹的怒气,果然把破坏了(短路)的手机放在那里帮了你吧?在街上来回跑都汗流浃背了。有接吻的价值呢,虽然这个孩子也是一流的,但你却是超一流,大概是与无数的死亡接触后被磨练了的感觉?”



阴影并没有说话,只是迈出一步、毫不发出声音地接近着。



“想要这孩子?我啊,虽然对身体有兴趣却不关心内容呢,一切结束之后就还给你吧。对了,就把你们的身体放在一起好了。”



阴影并没有说话,而是仿佛要从黑暗中探出身子一般,再次踏出一步。



“一直不说话,怎么了?啊啦啊啦,啊啦啊啦啊啦,看上去,说你是治安走狗的传言是真的呢,真是遗憾。要说是兴趣爱好的话挺有意思,因为工作才干的话不就变无聊了么?”



阴影没有说话。



随着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地响起,阴影逐渐露出了细致的轮廓与色彩。那个身影,就像是把荧光的红色粘液用水桶装着倒在了身上一样。



然后,她在京一郎他们面前静静地浮现出身姿。



“我明明说过发生什么的话要叫我的……对你。”



绿色的头发,染上了如血一般的鲜红色。



当,金属音在地面上响起。



一看,那是红色的染发剂,好像连洗都没有洗过,曾经那么显眼的绿色长发,现在黏黏糊糊地沾上了红色的淤泥。



“……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真心的。”



脱离常规的,平静的声音。



没有洗掉的红色染料把脸颊和衣服都给弄脏了,但是杀妃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染上如同地狱似的颜色的少女,无视与自己对峙着的杀人魔看向京一郎。



“请别随便和我说话……现在的我,丝毫没有制止自己的自信。”



这之后,就连十秒也没过。



杀人妃的右手一闪而过,如同龙卷风般狂舞起来的特殊橡胶绳通过建筑物的配管与墙壁的凸起,利用这些仅有的滑轮制作出结界。



杀人魔的左手一闪而过,扣下泵式水枪的扳机。



为了从不明液体中保护自己,杀妃本能性地以特殊橡胶甩开直冲而来的水柱,如同爆炸一般溅开的水柱飞散开来,特殊橡胶绳即将抵达对方。



静菜轻轻一笑,架好右手的电击枪。



“糟了……”



京一郎不禁发出声音。虽说橡胶是绝缘体,但因为上面沾满了水而变得毫无意义,恐怕只要绳子一端触碰到火花,引起的连锁反应就会把杀妃的手腕烧断了吧。



65万伏特这个词语。



静菜以左手架好水枪,在其枪口上置好右手的电击枪瞄准杀妃。之后只要扣下扳机的话,高压电流就会在撕裂空气的水柱上游走,被水淋湿而失去防御手段的杀妃就会毫无疑问地触电而死。



嘎吱嘎吱地,强行活动着无法移动的身体,京一郎把手放在墙壁上。



“——杀妃!”



然后,以如同要打飞背后墙壁一般的力量作为反作用力,京一郎跳了上去。



静菜毫不在意地扣下了扳机,水柱以一直线朝着杀妃,毫不留情地向其颜面直击而去,在她的脸上溅开巨大的水花。



本应如此。



因为京一郎做出了妨碍。虽然没能阻止对方扣下扳机,也没能提醒杀妃这件事,但他却跳到了水柱跟前。



水柱直击京一郎的身体然后飞溅开来,咚!!伴随着惊人的冲击京一郎被冲到了水泥墙上,接着咕噜咕噜滑到地面。



即便如此,京一郎也正在笑着。



虽然是已经结束的生命,但仍然可以保护到什么。



为此而笑,也毫无不可吧。



“都说了别和我说话,你个笨蛋!!”



如同不听话的孩子,带着潸然欲泪似的纯真说道。



静菜笑着再次将手指扣在扳机上,只是被挡住了一次而已,同样的事情还能重复无数次,这次就能确实无误地以这种方式将杀妃保存了。



但是静菜的这仅仅一个动作——却被杀妃十个以上的动作所超越了。



将周围展开的特殊橡胶结界编织得更加复杂,杀妃朝这整个踏了下去。吱嘎,被踩踏的结界发出声音,就像是弹弓一样,无数层重叠的橡胶结界反弹了从上方踏来的力道,让一名少女飞到了远处的空中。



当水柱劈开空气时,杀人妃已经不在地面上了。



“什……?!”



静菜立刻向头顶望去,在建筑物之前被切割成四角的、无限延伸的黑暗天空,本应位于那里的杀妃消失在了黑暗深处。定睛一看,似乎已经跳到了五楼以上的高度。



这是打算干什么呢,下方可是柏油路面。就算是为了避开高压电流的一击,但这样静菜什么都不用做她就会掉到地面上,杀妃就会面目全非地摔死吧。



除非,地面上有任何缓冲的话。



“……!”



一惊,抖动灵活的身体静菜向头顶举起了水枪,这时她看到了飘动在黑暗中如火焰一般的赤色头发,在被击中前将其击落,带着这样的气势静菜将食指扣在扳机上。但那食指的仅仅一个动作,便已被杀妃全身的动作所追上了。



那并不是单纯的下落,而是杀妃以在其头顶高处展开的特殊橡胶接住身体,再以加倍的速度向地上坠落(Heaven Fall)。



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触电死」静菜想要做出一个陷阱,但其实说自己位于更大的陷阱中也不为过。在这个以全方位覆盖住巷道,以特殊橡胶所制造出的蜘蛛之穴中。



直击。



将双脚立于静菜肩上的杀妃,以将其压倒在地上的动作踩了下去,凭这副柔软的血肉之躯吸收了全部冲击的她,无言地俯视着脚边的静菜。



杀人魔也沉默着。



不明白他人痛苦的怪物,就像是连自己的痛苦也感觉不到一样,不去在意自己断掉的两只手臂,而是仰视着背对头顶之月的杀人妃。



“为什么……不来杀我呢。”



微微地眯起眼睛,茫然地脸上浮现出红晕。被砸碎的肩膀上流出骨骼的碎片与鲜红的血液,静菜人如其名地安静诉说道:



“被破坏头部的话我就会瞬间死亡了,若是学得七十二种死因之一的杀人魔的话——杀人器、杀人机、杀人姬、杀人忌、杀阵鬼、杀人妃与空缺的杀神鬼。在杀人魔中冠有名号,支持七大恶魔、代表变形七芒星的一角这种地位的杀人魔的话,应该连一次机会都不会放过才对。”(注:以上七个名字在日文中发音相同于日文“殺人鬼”。)



电击枪与水枪掉落在地面上,从手上失去武器对于杀人魔就意味着失去生命。这是彻彻底底的败北,但是静菜的呼吸却很平静。



“嗯哼,还是说这是兴趣吗?或者说愤怒?被我这种水平的杀人魔夺取猎物而感到不爽了么。不过啊,杀人妃,将我破坏殆尽也没有意义,了解死亡的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吧?破坏身体流出血液并不是我的兴趣,头上的伤是意外哦。”



杀妃什么都没说,简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话语,唐突地停止了。



“……请,说点什么啊。”



静菜无声地咬住嘴唇。



“沉浸在优越感中吧,为这份快乐而而颤抖吧!这是对死者的礼仪吧!你杀死了我这个触电死哦,为什么能这样毫无感情的啊!你这,什么都行,请说点什么啊杀人妃!”



“为什么?”



像是有些惊讶的声音。



并没有明显的杀意,无论是如同冰冻一般的恨意还是如同燃烧一般的愉悦,什么都没有。那只是声音,毫无感情的声音,那也就是说——



“你是活着还是死的,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因为害虫在地上爬来爬去所以杀了,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而是在地上走着,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虫子。少女的话语中,就连这种程度的重量都没有。



“……什、什么啊,那算。”啪叽,静菜脸上的表情崩溃了,“我、我是因为喜欢,因为喜欢到不能再喜欢、甚至到没有办法考虑其他事情的地步才,杀的哦?其他杀人魔也是这样,想要去爱想要憎恨想要夺取无法原谅,无论对于哪个杀人魔而言,杀人都是最重要的事情。明明应该知道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你。”



杀人妃什么都说,只是像看着无聊的东西一样持续俯视着。



“你是,什么?你已经不是杀人魔了。我是抱着最重视的心情来杀人的,所以能一直想着这双手杀过的人……所以,我对杀了人的自己能够原谅,可是你却,”静菜像是不停否定着一般摇头道,“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像对待垃圾一样杀人。不,就因为我只是杀戮,所以才无法破坏像你这样的人……我还,没有崩坏到那种地步。”



“这是一样的。”那是比ATM机还要冰冷的声音,“要是能明白这种事毫无意义,要是能明白这种事救不了任何人的话,即使沉默着你也会抵达现在的位置的。”



杀了也好,爱着也好,抱紧也好保存也好入手也好为其换衣服也好拍照片也好蹭脸也好摸头也好闻头发的味道也好轻轻啃咬耳垂也好。



无法传达给死者。



杀人魔的想法,绝对无法传达出去。



不会回以爱意,不会回以恨意,不会回以恐惧不会回以喜悦不会回以笑容不会回以哭泣不会回以羞涩不会回以厌恶。



死者只是死者。



要是,注意到这一点的话。



要是明白,怎样的诡辩也好伪善也好对于死人都毫无意义的话。



在前方所等待着只有一样。



静菜与杀妃间的区别,就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不、对,我、我不想那么堕落,我还想作为人类。”



“……”



“为什么,不说话。”呜呜的,静菜如同孩子一般哭泣着,“拜托了,一定是这样的。因为我和你是不同的生物,所以没有崩坏到像你一样的程度,和我保证,这是约定……为什么,不说话——”



“不,”倏地,初次浮现出感情的目光移动了,“只是觉得,意外地和无聊的生物相遇了呢,请不要介意。”



哔呦,伴随着割裂空气的声音,杀人妃的周围展开了特殊橡胶的结界,「触电死」静菜就像是弱小的猎物一般摇着头。



即便如此,少女的目光也没有动摇。



死者的想法。



对于杀人妃,是传达不到的。



“——看到了这样的梦来着~”



“这才不是梦!请别说这样莫名其妙的梦话赶紧睁开眼睛!”



眼前的是,杀妃。不知什么时候染了回来,她的头发从血一般的赤红回到了通行信号灯的绿色,也就是说是这样的心情吧。看到绿色的染发剂倒在地上,杀妃的头发也散发着柔滑的光芒,已经不是对头发好不好的程度了,简直有点担心这家伙是不是会变成秃顶啊。京一郎静静地转过头去,看着周围,静菜正倒在肮脏的小巷里,虽说双手被彻底地破坏了,她的胸部依然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



“还、活着?”



“所以说我杀的并非人类,你的大脑被插进电极了吗?”



并不是人,这样的话,到底杀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京一郎终于明白了。被破坏的两只手,已经无法再挥动电击枪了吧。



到底有多么害怕啊,失去意识的静菜脸上刻着绝望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名为杀妃的杀人妃存在,估计是再也不敢在夜晚的街道上出来晃了吧。



也就是说,这算什么?



杀妃既不杀人也不杀杀人魔——仅仅只是杀掉了那份扭曲的杀意吗。



并不是杀人。



而是杀心……?



“等……那实验是指?”



若是为了确认有无幽灵的实验的话,应该没有死人就没有意义啊。



“是的,一直以来都在最后失败了我也很烦恼,一次都没有成功过……无论怎么焦急,看来我在这个世界上也只能杀了一个人。”



像是回忆着什么有所怀念的事情一样,杀妃静静地眯起眼睛。



京一郎的体内响起了迟钝的痛感。



留恋在,消失。放松的心情化为轻柔的睡意,逐渐夺走了京一郎的意识。



是离别的时间了。



“可、哈哈。关于这点还有最后一个喜讯哦,杀妃。”他为了不哭出来而谨慎地注意着,“有的哦,你这家伙果然是找到了的,那个。”



因为,这样的同类就在眼前,幽灵是的确存在的。即便想这么说,心里却还是被堵着而无法说出话语。



“哈,还真狼狈,这就叫有得有失吧。杀妃,作为帮了你忙的回礼能拜托你件事吗?我,还有……一个没能帮到的家伙啊。”



“在床上的那个少女吗?”



“嗯嗯,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只要待在旁边听那家伙说话就行了。只是这种事情,仅仅这种事情都做不到,真的是很没用啊我,”就这么坐下来,仰视着杀妃的脸,“啊对了,没告诉你那家伙的名字,是叫——”



“不需要,这种麻烦的事情,为什么非得由我来做?”



话噎住了。



“果然是无聊的生物呢,你。请将这最宝贵的名字记在心里,随随便便就告诉别人的名字,就不算宝贵了。”



“等……等下啊,你知道的吧?”再一次找回话语权,“割了手腕上了吊从楼上跳下来吃了药,被高压电击,这样还能活下来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已经死了啊,是幽灵啊,就是你在找的那种东西啊我!无论做什么都死不了(Endless End)就是!已经结束生命(Deep End)了啊!”



“失礼一下,你的体重是多少?”



“哈!?”这是什么若无其事的性骚扰啊!?



“算了……根据体格推断大概六十公斤左右,这样的话血液就是五升左右吧,这样要达到失血至死的大概要1.5升。”杀妃以看着内衣小偷似的的冷漠眼神,“你真的,有失去一个大型塑料瓶容量的血液吗?凭一把刀把人的体重削减了1.5千克?说到底,如果不是把整个手腕都切断的话,是不可能那么简单失去那么多血的。”



“等、等下等下,那么上吊呢?”



“首先,你上吊后没有人来帮你吧?”



“嗯?有啊,不过我可是挂了有七分钟哎!?”



“人类这种生物即使在无呼吸状态下也能存活十分钟,颈骨没有事情颈动脉也没被压迫真是太好了呢。”



“等下啊!那从房子的五楼跳下来呢!?那可是柏油路面哦!”



“那只不过是你身体骨骼和关节比较柔软罢了吧?根据记录来看也有从公寓七楼掉下来无伤生还的小孩子的事例呢。”



“那感冒药呢!?我可是把罐子里的感冒药全部倒在碗里和牛奶一起当作玉米片一样喝掉了啊,为什么……!”



“那个感冒药是胶囊型的对吧?具有碱性的牛奶能中和胃酸,简单来说就是在胶囊溶解之前就通过了胃袋吧,请读下说明书,笨蛋。”



“别开、别开玩笑了!那么高压电流枪呢?为了保护你这家伙而受到了高压电流,静菜当时可是真想杀人的啊!”



“你在这之前受过了不少电击吧,大概紊乱的心脏因为这致命一击而恢复了原状,真是胡来的冲击疗法啊。”



唰的,如同附身的恶魔逃走一般京一郎将背靠在了水泥墙上,茫然地望着杀妃的脸,喃喃道。



“那、那么我是……”



“普通的人类吧?真是愚蠢,虽然不知道发疯的杀人魔对你说了什么,请不要傻乎乎地把这种事情当真好吗,幽灵什么的……”



在这时,杀妃咬住了嘴唇。



“幽灵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



虽说确实是决定了什么,但杀妃却是从自己的口中说了出来。即使放弃了什么,即使抛弃了什么,她仍在向京一郎微笑,向着他露出微笑了。



“那么,为了不要真的成为幽灵,要叫救护车吧,现在才是真的要做出觉悟了。就像我解决我的事情一样,你的问题也应该由你自己解决。”



听着她的话,京一郎如同睡着般闭上了眼睛。



啊啊没错,说到医院的话那家伙在那里呢。被切断手臂和脚腕仍然笑嘻嘻地,成天乐观的小恶魔。恐怕现在也空闲着,每天一直等待着我的到来吧,就是如此令人不可置信的,这样一名少女。



这家伙确实是毫无希望的,他想道。



简直就像代表着京一郎的内心一般,视野变得一片漆黑。



一边想着如何解释自己迟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长久时间,他的脸上带着如同做了美梦一样的表情。



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仍然姑且试着一问了。



“……呐杀妃,你这家伙该不会,被静菜攻击的时候故意没有躲开?”



“别开玩笑了。”



——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