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配合自行除染！」



「请在入院之前自行进行诊断！可以的人，请以属性式自行除染！无法自行除染者，院内的护理师会代为进行，请各位依序排队……！」



「奶奶！……奶奶！啊啊啊啊啊……！」



「这里有光圣施术者吗？就算是预备兵、没有医师执照也没关系！



只会急救处理程度的伤口除染也无妨，请务必前来帮忙……！」



──最深区域（洛塔斯•底层），第一魔法骑士学园附属中央医院陷入一片混乱。



古兰•玛丽亚被击败，政变受到镇压。



但是，沉睡在军队驻扎地正中央的活体炼素转换炉「扶桑」，却只是被简单地封印起来。



即使以临时找来的密封用蓝色防水布覆盖，已经散布出去的污染物质却已扩散至市区，如今已可观测到以伤患、孩子、抵抗力弱的老人为媒介的孢子兽出现。



所幸，拥有强大炼素耐性的特殊孢子兽「塞伊格亚之子（Spawn）」，已随母胎古兰•玛丽亚的消灭停止行动、自行毁坏，因此那些孢子兽几乎都是最低阶的层级一。



驻扎军释放遭到囚禁的部下、让指挥系统恢复运作的行动，以及随著电梯修复，被紧急从前线调回的守备队活跃表现，使得除染和驱除工作得以进行……然而──



「我不要！古兰•玛丽亚！古兰•玛丽亚！骗人，她不可能会输！」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她是希望，她才是改变世界的人！」



「……啊啊啊啊啊……我已经不晓得该相信谁、该相信什么才好了……！」



干涉人类再生机构所有一切的群体心理操控类固有绝技，「皇后的敕令（Empress Order）」。



古兰•玛丽亚这条毒蛇的剧毒，至今仍到处侵蚀著人类再生机构这名巨人，留下难以忍受的痛苦。影响未消的群众一味地悲叹，无法动弹──



「你们这群碍事的臭小鬼！……给我闪开！」



「被蠢女人骗了之后还想让人类灭亡啊！给我以死谢罪吧，丢人现眼！」



「我们是受到控制了！不对的是这些家伙，是那些被煽动的小鬼们……！」



大人们猛力谴责。然而，身为政变中心人物的虽然是年轻族群，他们自己却也在开始没多久后就狂热地支持古兰•玛丽亚，大力地献上喝采。



罔顾那个事实的大人们。



他们对自己孩子投以的目光，简直就像看著失控的机器──来历不明的怪物一般，充满了恐惧。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真是糟透了。」



远远望著包围医院的难民、群众，隆美尔•史都华愁容满面地嘀咕。



小型装甲车的驾驶座上，靠著方向盘呻吟的他，举目观察占据停车场的群众，从逐渐升高的「热度」判读情况。



「驻扎军为了驱除层级一忙得不可开交。本来应该要帮忙的学园学生既然参加了政变，就完全成不了战力，等于有跟没有一样。这下恐怕就快发生暴动了……！」



「主要成员全部都被准将逮捕、关在驻扎地了，对吧？」



听见后座传来的声音，隆美尔「是啊」地简短回答。



「剩下的学生几乎都是些小喽啰。不是受到四周的气氛鼓动加入……就是因为听从高年级生的命令，只是一群『普通』的学生。」



「既然参与了叛乱，就没办法无罪释放了……尽管如此，替他们定罪的至少也该是评议会或军法会议，而不是那些激动愤怒的暴徒。」



「我也是这么认为……最糟糕的是，不只是这里，连中央医院、第一魔法骑士学园的运动场和各地的公园、未受损害的避难所，也几乎都落得相同下场。」



就连此时此刻，隆美尔的魔法骑器也正陆续接收到各地的「无名」协助者传来的报告。



从报告的内容来看，这间中央医院以外的避难所、暂时收容因政变等因素而前来避难的群众的地区，也全都正在产生相同的对立情形。



「……是不是阻止他们比较好……？如果是这样……！」



「不行。应该说，办不到。要是身为学园教师的我和卡秋雅，以及被视为古兰•玛丽亚旗帜的雪奈动手逮人，那样只会让他们瞬间变成暴徒。」



一边说，隆美尔转头望向后座。



「……还是乾脆强行突破呢？比方说，从空中直接开上医院的屋顶？」



「那样超醒目的好吗？不过话说回来，还是把那当成最后手段吧。毕竟那样做，可能会造成雪奈的负担，而且现在也还没有必要做到那种地步。总之，现在还是尽量避免刺激群众比较好。」



装甲车的后座，卡秋雅让雪奈躺下来枕在自己大腿上，一边窥视外面。甫来到中央医院附近的三人，是因为接到冬真的联络电话要他们尽速前来「会面」，于是来到这里。



「紧急车辆专用的入口没有被堵住，就从那里进去吧。卡秋雅，你把担架拿出来，让雪奈躺上去，然后在她身上盖毛毯。你自己则用面罩遮住脸。」



「知道了……偷偷摸摸的，简直像罪犯一样，真是丢脸。」



「就没能保护孩子们这一点来说，也许是这样没错……不过，接下来才是重点，不是吗？」



「我知道。我得为学生中出了反叛者负起责任，而且我也发过誓要守护人类的未来。和姊姊的『誓约』……我没有忘记。你放心，我还撑得住。」



车子缓缓地开动。卡秋雅在后座放下担架，让身上裹著毛毯的雪奈躺在上面。



「……阿姨，你和姊姊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没错，那是比雪奈你来到那根大木头身边，还要更久以前的事。」



是大人们还是孩子时的事。



「……那是在这个世界上随处可见的『约定』。如果你有兴趣，我改天再告诉你吧。」



「好……我们约好了喔……？」



像是在怒骂声的大海中游泳一般，装甲车拨开群众前进。将怒骂和不满一分为二，之后他们很快就抵达VIP专用的高度医疗区。



†



「雪奈，你果真平安无事……唉～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嗯，黑子同学也是。请问，亚莲娜同学……还好吗？」



「她的状况很稳定，没有生命危险，恢复意识应该也是早晚的事情。」



无论是包围中央医院的避难群众，还是暴动即将发生的气氛，都没有传进位于深处的高度医疗区。



在人工精灵的控制下极度自动化的医疗设施，除了乾净的白墙、昏暗的照明、大型观叶植物所发出的树叶摩擦声外，完全笼罩在什么也听不见的寂静之中。



「真的是……太好了……！」



雪奈在脸上绽放微笑，从附推车的担架上坐起来。



俯视换上从自家带来的睡衣，一身病人装扮的爱女，和黑子一起迎接三人的白银冬真脸上，丝毫不见对于桐幻所下达抹杀指令的震惊。



「真是太好了。亚莲娜同学和黑子同学……大家都平安无事……雪奈只要有父亲和大家就好，我不想再被夺走任何东西了……！」



「……雪奈。」



那是在隔离环境中长大的少女成长的证明。



女儿原本除了父亲冬真外，连形同家人的隆美尔和卡秋雅，她都感觉没有真正地敞开心房。然而如今，她却在得知朋友平安无事后，打从心底湿了眼眶。



（她真的长大了。虽然受了伤，也付出了庞大的代价，但是……！）



尽管是一点一点、非常缓慢地，然而雪奈确实正在成长。



距离人类灭亡的时限──孢子兽变异只剩下百分之十一。冰炼素会外泄，使得冰霜落在发尾、指尖、睡衣衣领上，代表著她控制体内炼素的能力出现异常。



好比几乎装满水的杯子。再一滴，只要再加一点点，水就会满出来。



白银雪奈将成为人类史上最邪恶、最强大的孢子兽。



（既然我说要尽全力保护她，就不该有一丝迷惘……！）



避开不确定因素，即使造成牺牲也要选择稳当做法的评议会，其所做出的决定──



令以军人、人类守护者、「无名」身分奋战至今的冬真理性，以及身为独生女的父亲、身为人的冬真感性，纷乱不已。



「……冬真，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只是累了。」



「是这样吗？……父亲还是第一次……露出那种表情。」



大概是感应到微妙的氛围变化吧，卡秋雅和雪奈轮流仰望冬真。



冬真在向自己投以发怒般炽热目光的老友，和落寞地拉著自己袖子的爱女面前，刻意绷起脸、摆出一如既往不带感情的表情，接著说下去：



「不要紧，我没事……学长，这个设施的防谍措施如何？」



「从保密的观点来看，甚至不会直接见到医生，照护也全由机械控制。没问题，就算聊一定程度的深入话题也可以。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在说明之前……我想先直接见面应该比较好……赛莉卡！」



冬真「啪！」地弹响手指。



结果，装饰在设施一隅，叶子被空调的风微微吹动的观叶植物瞬间如霞雾般消失──一名被那道幻影掩藏而立的人物现身。



「用幻影式隐蔽？在防谍设备完善的设施里，有必要做到这种地……啥？」



「……咦？啊……？」



首先是卡秋雅，接著雪奈也看见她。



「也难怪你们会吃惊了……那就是小亚莲住院的『原因』。」



「你很没礼貌耶。又不是我拜托你们，明明就是你们自己要那么做的。」



好胜的表情，释放火焰光芒的清透头发，以及包覆白皙裸体的能量礼服。



见到犹如火精灵的少女──赛莉卡•维尔米欧尼出现在眼前，雪奈和卡秋雅皆愕然失语，连事先就知情的隆美尔也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已大致听说过这件事……不过真的假的啊？怎么看都是本人啊……！」



「因为目前尚未掌握详情，所以还无法确切证明就是同一人。不过……但是，就眼前所能判断的情报，还有人家个人的感想……」



赛莉卡•维尔米欧尼。



「这个八成就是赛莉莉本人没错。小亚莲利用复活术式尝试让她复活，结果成功了。虽然记忆和本人的认知有点问题就是了……」



「影子，你很失礼耶。跟你这种空洞的家伙不一样，我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那边的超巨大雪人和混浊的火焰倒是让我挺在意的。」



回头时，会傲慢地扬起下颚的习惯。



对家人和亲近的朋友而言，比起道尽千言万语，那种小小的习惯更让人感觉她就是本人──就是那个人。卡秋雅用伤痕累累的手捂著嘴，屏住呼吸。



「……啊啊……骗人……！教人不敢相信。可是……不会错的。赛莉卡……？」



「混浊的火焰，其实你应该可以更清澈地发光才对……真是可惜了啊。」



「嗄？……这是什么意思？赛莉卡，你是赛莉卡吧？是我，我是你的阿姨啊！」



「冷静点，卡秋雅……可能是复活术式出了差错，又或者是其他更根本的原因，总之现在的赛莉卡失去了记忆，对人类的认知也出现障碍。」



「认知障碍……？这话什么意思？快解释给我听！」



「总归一句话就是，她不把人类视为人类。虽然我想应该是基于某种条件，但总之她似乎把别人，看成是反映那个人炼素属性的怪物了。」



举例来说，黑子是隐约可见的影子。



专精火属性的卡秋雅，则似乎被她视为「混浊」的火焰。



「这个情况，有可能透过今后的研究、治疗获得改善……你不要太沮丧。」



「那种、那种事情一点都不要紧！……她回来了。光是这样！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秋雅看似心慌意乱地颓然跪地。



她伸出颤抖的手，触碰将摇曳的火焰像手套一样戴著的赛莉卡手指。一瞬间，赛莉卡反射性地表现出想要逃跑的举动，但还是在卡秋雅的请求下允许她握住自己的手。



「赛莉卡……！真是太好了。笨蛋……！你这个笨蛋……！居然擅自死掉，又突然活过来！你到底要让我多担心才甘愿啊！」



「啥？你这团火焰很啰唆耶！我不喜欢你！明明是由和我一模一样的颜色所组成，却受到其他人的影响……喂，你做什么？不要黏著我！」



卡秋雅将赛莉卡的手紧抱在自己丰满的胸前，扑簌簌地泪流不止。



困惑的赛莉卡试图逃跑，然而此时又有另一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赛莉卡同学……对吧？」



「你们是这么称呼我的。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吧。」



「那种……不坦白又倔强的个性……你果然是赛莉卡同学……！」



「啥？什么跟什么嘛，我强烈地感觉自己被人瞧不起了……我不喜欢你。虽然不清楚是为什么，不过我的炼素变得好不平静！」



在站著不动的雪奈面前，赛莉卡一边把右手交给静静哭泣的卡秋雅，一边伸出空著的左手，用手指指著少女的鼻尖，弹出像美甲一样发亮的火焰。



啪滋……！



「……好烫。」



「哼，那是因为你没有竭尽全力的关系啦……怎么？你是快孵化的蛋吗？明明随时都可以破壳而出，却故意把自己关在那么狭小的媒介里，很奇怪耶。」



赛莉卡指著脸颊被火花溅到而惊讶地用手捂脸的雪奈，这么说道。



「再更有精神一点啦……如果你想保持现状的话。」



一面用和不客气的口吻相反的温柔举动，抚摸雪奈的脸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看著你就怒火中烧。听好了，我不想要你对我传送出那种情报。虽然人的情感很难化为言语，不过……」



一面为找不到适当措辞而焦急烦躁──



「……你可是比我还要巨大的情报体耶，拜托你再更振作一点啦。为什么要把自己缩起来呢？你明明就很能干，不要畏畏缩缩地掩藏自己啦！」



那完全是「赛莉卡式」的发言。



好像要找人吵架一样──却非常温暖、火热的「鼓励」话语。



「……呵呵！」



「啊！喂，你笑什么啦，我真的很不喜欢你耶！我生气喽。是不是情报没有传递出去啊？就是因为这样，口语这种程式才会不正确──」



「赛莉卡……同学！……没有错，真的是本人……！」



「啊，等等……呀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