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水、雨和天空~(2 / 2)
“……啊……”
等回过神来,环已经踏进河中。
冰凉的触感从脚尖传来,扩散到全身。每向前走一步,环身上的这种感觉也越发明显,环没有停下……应该说,她停不下来了。
——雨,落了下来。
环在倾盆大雨中前进。
就像很久以前的那天。
——雨,下着。
本来上学从不迟到的环,那天出门走了一会,伞就被风刮走了。于是环回家去拿别的伞,因而稍微迟到了一点。
就在她把手搭在门上的时候,教室里传来了同学的声音:
“那家伙啊,没来啊。”
“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对谁都一副讨好的脸。”
“她名字叫什么来着?”
“……是……百濑……呃……环(环的名字读音是たまき/タマキ这里是タマミ,也可以写作环。)?”
当环明白同学说的是她自己时,便再次朝着雨中走去。
尽管阴冷的雨刺痛了她的肌肤,但她并没有停下脚步。
——然后,环从那延续过来的记忆,是四周都是白色墙壁的病房。
在空无一人的冷清病房里,环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最后得到的答案是“断绝与他人的关系”。
不接近的话,就不会受伤——很简单的事。
果然,这个答案是正确的。
与飞田相遇的那个雨天,跟随在他身后也是个错误。
若无所为,亦无所得。
若无所得,亦无所失。
——回去吧,回到最初的地方。
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着。
她并没有逆着水流,于是,水越来越深。
水位已经到了大腿了的位置,她走得也越发困难,脚步的速度已经没有关系了。
向着深处……向着深处……
“不行!”
听到叫声的同时,环的右臂传来一阵剧痛。
定睛一看,是响在用力抓着环的手,想把她往岸上拉。
“别往前走了!停下来!”
但是,水位已经有响的腰那么高了,行动也变得十分困难。环似乎还想继续往前走,响则拼命想带她回去……两人的脚步,在离岸边两米多的地方陷入了胶着状态。
“……小……响……”
“你怎么了,环!?会死的!这样下去会死的啊!!快回来!”
“呃……”
响应该还不清楚环为什么会往河里走,但她仍然在慌乱之中拼命地拉着环的手臂。
“为什么!?为什么!?我完全搞不懂啊——!!”
“……环……要回去……了……”
“回去?环,难道你家在河里吗?不对吧!?”
“……不是……回家……环要回到……环本该呆着的地方……”
河流的流动使两人失去了平衡,又踏到了更深的地方。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小响……为什么……?这跟响没关……”
——啪!
响伸出手,甩在了环的脸颊上。
在环冰冷的身体上,只有被打的脸颊上带着灼热感。
“什么没关系!环是我的朋友啊!而且死了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不就全都结束了吗?”
“……不论怎么做……都那么痛苦……还是结束了……更好些……”
“不对!不对啊——!!就算再痛苦,也要努力啊!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想在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就死掉!!环,你真的什么想要的都没有吗?”
这个问题至今已被许多人问过无数次。
然而,环还没找到答案。
“……没有……啊。”
“没有这样的事!有的!绝——对有的!!”
“……就算有……也很痛苦……啊……就像……小响一样……”
环也知道响喜欢着正午的事,然而,正午身边不仅有从前的恋人彼方,最近,他也明显的和音绪越走越近,他们之间已完全没有响介入的余地了。
“我才没觉得痛苦!因为、因为……见不到正午的时候的确很难受,但哪怕只能见一会他,我都很开心呀!”
“……但是……正午先生他……”
虽然对响来说很残酷,但也得让她看清现实……环这样想着,刚准备开口,却被响的话吓了一跳。
“正午跟彼方还有音绪的事,我都知道!”
“……诶?”
“正午以前和谁交往,现在和谁交往,我全都知道!但是,我也装作不知道!”
响的泪水落在了环的手上,然后温暖而缓慢地扩散开来。
“因为、因为……我也想成为正午最重要的人了啊!”
“……不难过……吗?”
“见不到他的时候是很难过!那是当然的!!但是,哪怕只是一瞬间,愿望仅仅只实现了一瞬间,我也很开心啊!”
响不再紧紧拉着环的手臂。
环也停下了脚步。
冰冷的水中,两人的感觉早已麻痹,只有彼此的体温是能清晰地感受到的。
“…………”
“没有永远行不通的事情!不,总有一天,好事会降临到身边!就算只是一瞬间,只有小小的一点……我也想为此而活下去!因为,那才是我啊!”
“……那个……小响……”
“环没有能让自己感到开心的事吗?”
“……呃……”
这和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吧。
正当环想着的时候,响抱住了她。
“我啊……和环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开心啊!”
“啊……”
好暖和……好暖和……是真实的人的体温。
环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环……环……”
自己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
但自己只是不去看,只是装作没看见。
因为害怕被拒绝,害怕失去,而只是一味地逃避。
但它们明明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对了……我是想要变成这样啊……)
“环,很孤独。”
在响的温暖中,环低语道。
“也许吧,但是,现在你还孤独吗?”
“唔嗯,我已经知道答案了,环身边有大家!大家都在啊!”
“这样就够了,重新开始吧。”
响噗嗤一笑,不用看也能感觉到。
“重新开始……”
“对,自己就算做错了什么,也要重新开始,这样就一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是指……宝物?”
“对!宝物!”
浑身湿透的两人爬上岸边,躺在草丛上,强烈的植物香气将两人包围起来。
“雨停了吧?”
“啊哈哈,并没有下雨,只有环心中在下雨,你看。”
响指着湛蓝无边的天空,环看着天上,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环,要重新开始。”
“嗯。”
“重新开始的地方由自己决定,从哪都行吧?”
“……环……难道……”
身旁的响不安地说道。看来,环想表达的意思已经传达给响了,响轻轻握住她的手,环则微笑道:
“环,已经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了。”
“诶?”
“我想,一定是神为了让环看见世界的尽头和自己想去的地方。”
“不是啊——!环,环就在这里啊!”
说着,响鼓起了脸颊,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孤独的表情似乎是认同了环说的话。
“嗯……但是,环真正该在的还不是这里,所以,我要从那里重新开始,而且肯定会回来的。”
“环……”
“没事的,那片天空也是连在一起的。”
无论何处,天都是蓝色的。
虽然一朵小小的白云随风消散。
——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小环,找到了!”
差点被淹死的环听着手机里传来丸红郎兴奋的声音,得知小狗被别人保护起来了。
“诶!?”
“找到小狗们了,在咖啡店的长椅上!沙子小姐……那由多的姐姐找到了它们!”
“最初的地方……”
是的,小狗们从那由多的家里溜出来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记得路,回到了最初它们被遗弃的那个咖啡店的长椅上。
急急忙忙赶到咖啡店的环和响,紧紧抱着了一脸茫然的小狗们。
“……环也找到了。”
“啊?找到什么?”
面对满脸不可思议的丸红郎,环用带着泪水的微笑回答:
“是大家……大家,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