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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竹秋第56节(1 / 2)





  这下崔逢源诬陷柳邦彦和白一瑾已成定论,有庄世珍监审,曹怀恩只得用刑拷问。

  崔逢源自知必死,还指望薛汝春看顾家小,决定独自扛下所有罪名,几番刑讯后舌尖都咬断了,终不肯供出主谋。

  庆德帝闻报,召集阁臣们公议。

  大臣们心里都明镜似的,案件显山露水,就差盖棺定论了。薛汝春是唐振奇的爱宠,科举案唐振奇插没插手还不好说,咬死狐狸很有可能激怒老虎。

  庆德帝先询问首辅贾令策的意见。

  贾令策说:“此案审理历时数月,民间众议汹汹,多有怨朝廷办事拖沓,审案官糊涂无能的。微臣认为当前应以平息民愤为首务,既然崔逢源罪情确实,就该尽早结案,依律斩决罪犯,还公道于人心。”

  庆德帝未置可否,改问孟亭元:“事情是从你们礼部闹出来的,你这礼部尚书有何看法?”

  孟亭元隤然道:“微臣治下不严,对部署失于训导,酿出此等大案,惶恐羞愧以极。恳请陛下责罚。”

  庆德帝眉头微皱:“你没同他们串联作弊,已罚了你一年俸禄,够抵失察之罪了。朕现在是问你,觉得这件案子该如何了结?”

  孟亭元说:“陛下圣明独断,各位审案官奉严旨秉公审问,才使案情柳暗花明。但如今案件尚存疑点,比如崔逢源是如何偷盗考题,又是如何指使人杀害白一瑾,嫁祸柳邦彦的,供词里都未交代清楚。诚如贾大人方才说的,此案举世瞩目,民愤极大,草率完结恐令人心不服啊。”

  他做为唐振奇的拥趸,跟盟友唱反调,贾令策等人都不禁犯疑,首先想到的是唐振奇或许私下跟他说了什么。

  庆德帝挨个问下去,其他人分别站队贾令策和孟亭元,觉得他俩都是唐振奇的人,跟谁都没错。

  陈良机这泥水匠最精明,不直接表态,只切实地提出建议。

  “微臣推测,假若崔逢源尚有隐瞒,定是受人胁迫。陛下可许他戴罪立功,若供出背后主使,他的罪过便由他一人承担,不追及亲眷。如若不然,就将他的妻儿亲族一并治罪。他若不是傻子,自会权衡。”

  他谁都不得罪,还因言之有物获得皇帝赞许。

  庆德帝采纳了陈良机的意见,命有司速去执行。

  贾令策等人眼看薛汝春已是棉花失火没得救,抢着去向唐振奇报讯,还趁机状告孟亭元吃里扒外,说若非他先向皇帝拱火,事情还闹不到这地步。

  唐振奇知道手底下这帮走狗也会拉帮结派,争风吃醋,因孟亭元格外受他礼重,眼红的人多,平时没少来使绊嚼舌,他并不轻信,总要亲自观察后才做判断。

  当晚孟亭元登门求见,说要请他看戏。唐振奇询问戏名,听他说:“关云长刮骨疗毒。”,顿时微怔。

  孟亭元击中他的心思,顺势说道:“割肉刮骨虽痛,但若放任毒素蔓延,定会危及性命,孰轻孰重,大人该一目了然。”

  这几日唐振奇接连收到薛汝春的求救信,念及昔日情分,着实有些割舍不下,愁叹:“道理都懂,可那皮肉长在臂上多年,一朝割去难免会作痛啊。”

  孟亭元笑道:“大人重情重义,他们却把您架于涂炭。仗着您的宠信,天大的事也敢擅自作主。试想若无人揭发,他们会向您坦白吗?自己捅的篓子,还妄想您来善后,这样妨主的狗,留之何用?”

  唐振奇受他引导,想起薛汝春偷偷售卖考题,事发后才摇尾乞怜,确实只把他当挡箭牌利用。

  这些年这小子狗仗人势捞到无数好处,见了他花说柳说讨好,实质的孝敬却没多少。过去高兴时不计较,如今冷静细算,这买卖真亏大了。

  他手下多的是乖顺的贱人,何必为这滑头贪吝的担风险?早早除掉还能过个清净年。

  想通这点,他便相信孟亭元在圣驾前那番谏言是在维护他,比贾令策这些蠢蛋都清醒高明。郑重致谢后派人护送老先生回家,再命人连夜将薛汝春悄悄接来。

  薛汝春奉旨闭门思过,本不敢顶风犯禁,为着唐振奇是唯一救星,急吼吼赶到他家,见面便哭跪磕头,抱住唐振奇的腿喊救命。

  他年过三旬,已不复当年容华,连日精神煎熬,此刻又没化妆修饰,人老珠黄的痕迹暴露无遗,更兼姿态卑贱猥琐,令唐振奇深恨当初瞎了眼。假意安抚两句,命人摆酒款待。

  薛汝春不知酒里下了蒙汗药,还想讨其欢心,放量连饮数杯,旋即不省人事。

  唐振奇命人送他回去,手下人早得了指示,半道上将醉鬼扔到旷地里,往身上堆满雪,而后一走了之。

  天亮后人们在雪地里发现一具衣着华丽的僵尸,官府勘验多时方证实是失踪两日的礼部右侍郎薛汝春。

  仵作没验出外伤,又在尸体嘴里闻到酒味,便断定他是夜间醉倒在户外被活活冻死的。

  崔逢源听说薛汝春死了,马上见风使舵地将大部分罪责推给他。

  萧其臻审问他黄国纪的情况,他也咬定人是薛汝春联系的,自家从未与之有过接触。

  没有线索能证明操纵徐小莲的黄国纪就是杀害余有声全家的那一个。

  庆德帝不想将案子拖到年后,三法司领会圣意,先判处崔逢源斩立决。

  薛汝春虽死,也不能就此免罪,判处抄家,妻儿流放。

  其余作弊考生及协同作弊的流香书坊掌柜严墨秦等人皆按律判处绞监候。

  金宏斌在公堂上污蔑太子,罪加一等,判处斩立决,其父削职为民。

  庆德帝看过奏疏,朱批了一个“准”字,随着崔逢源、金宏斌人头落地,轰动全国的顺天乡试舞弊案落下帷幕。

  柳邦彦被无罪释放,官复原职,只被免去了东宫的教职。他经此劫难,对官场彻底生畏,打算告病还乡。

  按柳竹秋的本意,父亲辞官是好事,可他一旦致仕,自己就得跟着回成都老家,这是万万不能够的。于是建议:“官场是非多,老爷能及早抽身再好不过,但是否应该先知会大哥二哥,听听他们的想法。”

  她深知两位兄长功利心重,都盼望父亲多拉拨他们,断不会同意他去职。

  柳邦彦将光耀门楣的希望寄托在儿子们身上,自然要听取他们的意见,便写了信过去,最快也得到年后才有回音。

  风波看似平静了,柳竹秋心里仍有一个没解开的结,这天约萧其臻面商,开篇后得知他也在纠结相同问题。

  徐小莲临死时说她是被舅舅严季介绍给黄国纪的,徐家父母又说是严季将徐小莲卖给梁怀梦的。

  在调查白一瑾案时萧其臻已向梁府的人求证过,当初从中搭线的并非严季,而是一个常在梁府走动的媒婆。

  那媒婆则说她是受一位黄姓官人委托向梁府推荐了小莲。这黄官人已不知去向,但无疑就是黄国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