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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5 连一句告别都过于沉重|Never Say Good-bye(2 / 2)


他向着戈登的脸伸出右手。“——阿尔卡迪亚。”



从他右手手腕处伸出的数根黑色细管,掠过戈登的防风镜与面具。



戈登浑身一震,损坏的防风镜与面具从其脸上滑落。



他微微眯起眼睛。



没什么特别的。戈登的脸部与头皮处于一样的状态。如果皮肤下爬着千百只蚯蚓,又在某一瞬间定格下来,大概就会变成这副模样。眼皮自然也是扭曲着的,不过姑且还是露出了眼球。没有类似于鼻子的器官,鼻孔只有一个。嘴巴只是一道裂口,根本没有称得上是嘴唇的东西。



“很……很丑吧……”



不用戈登说他自然也明白。不过他并没有义务去对戈登的自我怜悯感同身受。原本,他也并不觉得这有多么丑恶。只不过是那里的东西的确可以用丑陋来定义,仅此而已。



他本是想将猎物彻底杀死的。



然而却出现了差错。他没有失误,是阿尔卡迪亚试图反抗他。不,不可能。别自欺欺人了。



“……我……是不是……非常丑……?”



难道自己犹豫了?心生迷惑了?



戈登笑了。



“……我……失去了一切……全都……取不回来了。”



演戏一样的独白。你以为我想听吗。你就这么想说?



好,那就让你说个够。



“但是……唯有那个人……”



戈登浑浊的眼瞳中容纳着些微亮光。



“只有那个人,我绝不会放弃。因为、那个人是我的——”



他想要踩断戈登的喉咙,却在一寸之前停了下来。



戈登的嘴角微微上扬。



“哼哼……原来如此。”



他不得不努力使自己的表情如面具一般凝固不动。



就是因为犹豫不决,现在反被占据了主动。



戈登伸出发青的舌头舔了一圈嘴唇,溅出泛黄的唾液。



“不是朋友。您是爱着那个人对吧。而且,这爱极为深厚,仅为那个人奉上。被那个人吸引、迷上那个人、内心深处除了那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对吧?”



他没有回答。是否应该回答。要怎么回答,才能让戈登吐露真实。真实?不管戈登说出什么,也无从判断真假。戈登所说理当全是虚言妄语,又何必去听。



“然而您却无法待在那个人的身边。您与那个人的关系绝非互相思念、互相恋慕、互相怜爱——理所当然,这本来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不禁低语。



不可能……?



不,仅仅是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然而却被戈登读出了心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您呐——”



戈登张开扭曲的眼睑,虹膜中宿着异样的光芒。



“您还不知道吧。您根本不了解那个人,因此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假使您真的是那个人的朋友、是亲密到能够彼此交心的朋友,那么,不知道我的名字就简直不可理喻了。与我一同度过的过去对那个人来说绝不是轻描淡写的小事。具体意义暂且不谈,但定然是巨大难以抹去的。若是密友,至少总该听过我的名字才对。”



比起想让戈登闭嘴的冲动、他想起的另一件事更让他费尽力气才让自己不咬牙切齿。



戈登。



那种装在小瓶中的爆炸物,蔷薇的确是称其为哈蕾慕·戈登。



我已经忘记了?至少,没有能够马上想起来。



“炼金士吗。”



不小心脱口而出。



戈登发出嘻嘻嘻地渗人笑声。



“是的。我是炼金士。为什么您认为我是?让我猜猜,是因为那个人使用着炼金术的产物。没错吧?那是我教的,从入门开始,手把手地教。不仅是炼金术,那个人的动作举止都很优雅没错吧?也时刻注意保持体态礼仪。这全都是我教的。”



闭嘴。



他的大脑、身体,全都被冰冷的愤怒占据。过于冰冷,以至于将身心彻底冻结。无法出声。



真的如此吗。不对,他其实是想要继续听下去才不打断不是吗。



“那个人曾是商品。被艾尔甸的人贩子抓住,进行拍卖,最终的买家则是我。那时的竞标价可是很高的,大概是那年的最高记录。那个人就是有着与之相应的价值。我无比珍视那个人。我有许多【孩子】,可再没有人有那般的仁慈,一个都没有。因为那个人是特别的,是不同的,与所有人都不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您真的是不知道啊。原来如此啊。”



该怎么办。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才好,他一清二楚。可是却做不到,身体无法活动。



他想着有关蔷薇的事。



玛利亚罗斯。



商品。人贩子。被买下。被高价竞标。啊啊、这种事——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被人贩子抓起来?竞标?这种——



遭受过怎样的对待?承受过怎么样的痛苦?受过怎样的伤?



眼前浮现出你的笑容。



被同伴、被朋友包围着,在融洽的气氛中开心大笑。



就连对我,也稍稍笑过那么几次。啊——



“您不知道。我知道的所有事,您都全然不知。我一清二楚,有关那个人的所有事都一清二楚。我知道所有、知道一切。连那个人身体的每一寸,灵魂的每一缕,我都清楚。”



‘喂。’你曾瞪着我。‘你刚才说什么。’



和你初次见面时发生的事。



‘给我订正。谁是女孩子啊。’



那如同燃烧着的橙色眼瞳刺穿了我的胸口,比起鲜红的头发更令人印象深刻。



你很美。



‘什么骗人,我不是女人!混蛋,气死我了,你这有眼无珠的下流胚,给我去死吧,死一百遍,永远给我去死去死……!’



通过那种方式,你保护着自己。



因为独自一人,不得不自我保护。



戈登流着血一般的眼泪,泛黄的唾液从嘴角淌出。



“根据对一个人的了解,便能将其纳为己有。通过对一个人的了解,便能将其彻底支配。正是因此我去探清了那个人的一切。您爱着那个人吧?您想要占有那个人吧?您想要支配那个人吧?然而,您却不了解。您对那个人一点都不了解。然而我却了解。那个人恳愿时的表情、那个人哀求时的声音。”



“吵死了。”



细小的声音。不断地重复。



“——吵死了。”



“那个人对我献媚时娇艳的言行,羞涩的神情。触碰那个人的哪个部位,那个人便会怎样地扭动。所有的一切的一切,我全都清楚。”



啊——



头晕目眩。



戈登发着啊、啊、啊——像是某种怪鸟一样的喊叫。



“我全都清楚啊……!正因为如此,那个人在如今这个瞬间也属于我!被我支配!那个人的一切都刻在我的体内,决不会消失……!”



没什么不好。



就顺着愤怒,将这邪门歪道就地杀了又怎样。



他打算这么做。



戈登也同样看穿了吗。



“我可以告诉您啊。”



“——什么……?”



“我告诉您吧。那个人的悲伤与痛苦,没错,我所知的那个人的一切过去,以及我对那个人做的所有事,全都告诉您吧。那个人之所以如此特别、独一无二的理由,您看来也是一无所知,这当然也会告诉您。一五一十。”



“用来换你的命?”



“若我告诉您有关那个人的事,就饶我一命……?这可真是这可真是,我可是从没有过这样的愿望。不过既然是您提出来的交换条件,便就这么说定了吧。”



“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您说好处?对我?您要是产生了什么误解,可会让我很困扰啊。”



“你有什么企图。”



“以我这张凄惨的嘴说出有关那个人的事,您也许会心生疑惑。无法保证我所说的都是事实,也许都是一派胡言。我明白了的确如此。我虽坚信我所说的都是真实,可因为各式各样的缘由,也有被曲解的可能性。然而,您难道不觉得其中至少总会包含真实的碎片吗?您难道不认为比起一无所知还是知道一些更好吗?您要白白丢掉这难得的机会吗?”



“这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说了,您误解我了。我爱着那个人。”



“别说。”



“不,请您允许我这么说。我爱着那个人。若您感到不悦大可将我就地格杀,但我还是要说,我爱那个人。您也是同样的吧?不用回答。您不用开口我也明白。既然爱着那个人,您就理当知晓。理当知晓那个人的一切。您也想知道的吧?还是说,您在畏惧吗?”



他险些咬紧牙关。



戈登歪着头。



“您害怕吗?您害怕了解到那个您未曾了解的那个人吗?根据您的所知多少,也许您的爱意会产生裂痕、生出瑕疵、甚至因此而破碎四散。您害怕发生这样的事吗?”



“不。”



“那么,您就应该侧耳倾听我所说的真实。您应当了解,那个人对此想必也很欢喜。一定是的,因为那个人一定也想被理解。希望有人能够真正地理解自己。”



“虚情假意。”



“我想要让您记住。这些真实是哪怕直到世界末日、那个人也决不会说出口的。那个人在我的面前、仅在我的面前所展现出的神情与姿态,我纵使费尽万般辞藻,也会向您传达。我所知的有关那个人的一切,都全部告诉您。”



原来如此。这才是目的。



说得太多,反倒不打自招。戈登尽是向他吹嘘这些有的没的,必是打算扰乱他的思考。说不定是早就放弃了活命的打算,一心想要给我一份临终大礼让我不得安宁。想要死得玉石俱焚?



我偏要让你死得毫无价值。



他又一次向戈登的脸伸出右手。



“到此为止了。”



“等等!”



戈登大叫着,黄色的唾沫飞溅,展示了一番以他那副本就扭曲得不能再扭曲的脸,该怎么表现出更加扭曲的模样。



“——等等!还是再等等吧。您难道不想知道吗?那个人的——玛利亚罗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神妙完美的存在的真正秘密!”



“秘密……”



别想骗我。这都是痴言妄语,都是奸计。



“光是知道也好!您应该知道!一旦知道,您便能明白!若不知晓玛利亚罗斯身为完美存在的真正意义,又谈何爱!若不了解那悲伤痛楚苦涩绝望的源头,您又怎么称得上是真正地爱着玛利亚罗斯……!”



还有什么?将玛利亚罗斯打入伤痛与绝望的深渊之中的,除了悲惨的过去以外还有什么?



我也认为一定还有什么。



我想要知道。



急不可耐。



心底直痒痒。



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甚至根本不用伸手,只要原地不动,只要用耳朵去听就可以。



戈登大吼道:



“玛利亚罗斯是——”



他做出了命令。



“阿尔卡迪亚。”



没有颤抖。没有动摇。没有踌躇。



“杀了他,别出声。”



她忠实地实行了他的命令。他的右手分解成为数十根黑色细管。首先是滑入戈登那孤零零的鼻孔、裂缝一样的嘴、以及耳洞之中,完美地封死。戈登便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同时也无法呼吸。一瞬之后她开始侵蚀名为伊什塔·阿伽门诺·德·戈登的这一存在。她贯穿了戈登留下无数孔洞,孔洞又不断扩大。血液没有飞溅,只是缓缓流淌开来。戈登这一物件在短短数秒内便不再是戈登。恐怕根本没有人能够形容其究竟变成了什么。她静悄悄地执行着这一切的工作,而他注视了整个过程,却未曾看那东西一眼。



一切结束后,他转过身,从身体各处涌现出黑色虫群爬向曾是子爵的物体。



没有比喜好新鲜尸臭的它们更称职的清洁工了。



曾是子爵的男人一转眼便彻底消失。



每一滴血都被吸尽、每一片肉和碎骨都被啃食。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再没有回头,甚至都没有以一句告别作为愚弄。



连一句别了,此时也过于沉重。



醒来的时候,泪水濡湿了脸颊。



昏昏沉沉的。



以袖子擦干了眼睛周围。



“……烂透了。”



也许是发烧了,身体特别疲倦。



做了梦。很多很多梦。每一个梦都不太好,尽是噩梦。



我伤害了他。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他能做到那种地步。



忘了是什么时候,在第十三区的废墟地带,那家伙说过。



‘你没有责任’。



仔细想想,那句反话是唯一的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那以后,那家伙从来没有责备过我。一次都没有。



然而,我又做了什么呢?



尽是些过分的事,过分得我都不愿去想。然而还是会想起来,在梦中出现。实际发生过的事,全部在梦中全模原样地重现。



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了。



当然啦。



因为我,被他讨厌了。



我想要让他离我远点。



于是他就真的照办了。



都是我自作自受。



早饭卡在喉头难以下咽,即便如此还是强行吞了下去。难以忍受被大家担心。然而这都是徒劳,还是被发现了。



“玛利亚桑,难道,身体不舒服……?”



“脸色·不太好。”



“唔嗯。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



“啾。”



想要声称自己没事。但是,今天预定要去D3,以这副状态如果硬撑,恐怕只会给大家添麻烦。



“……啊、好像、有点感冒啊?抱歉啦,今天我就……”



结果对D3的探索直接暂停了。



“既然玛利亚不在。”多玛德君一锤定音,“我最近又根本没有正经指挥过。缺少指挥官的情况下去那里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没有人反对。



大家是不是都是在照顾我的情绪。



如果没有我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恐怕又要闹脾气。大家也许就是这么想的。



一上午都在屋里躺着,没有入睡。脑子里总是在想,一定得做点什么。



再这样下去就糟了,得赶紧转换心情。我也想转换,可到底该则么做?



中午,皮巴涅鲁和啾一起熬了粥端了过来,这总不能不吃。身体感觉好一些了——心里这么认为。



反正本来就是心病。



下午三点左右来到客厅,多玛德君正躺在沙发上睡觉,啾在旁边织东西。皮巴涅鲁和露西去哪里了?问了问啾,看来是出门了。



随后去庭院活动身体。换上适合运动的服装走出大门,啾也陪在身后。



在仍在编织的啾旁边,细致地做了一套热身操。



随着身体舒展开来气力充盈,头脑也变得清爽了许多。



天空晴朗,马上就要结束的五月的风,带着些许冷意。



在草坪上练习受身动作。



故意摔倒,在保证不撞倒头部的前提下蜷缩身体,以手脚缓冲落势,然后马上站起。



重复无数遍,直至牢记在身体的每一寸角落里。



“水滴石穿,水滴石穿……”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为了不让自己忘记。



为什么。



身体格外沉重。



躺倒在地,暂且看着天空。



突然肋骨附近猛地抽痛,立即皱紧眉头。



如果不咬紧牙关,几乎就要喊出声。



用兜帽半遮住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连气息都颤抖不止。



闭上眼,双手捂住脸。



“咕。”



听到了啾的声音。



根本不愿去回应。



我没事!



几乎差点发作。



马上又平息了。



短促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



那股如同心脏被掐紧般的疼痛,也慢慢缓解了。



唯有热量凝聚不散。



挪开双手,再度睁开眼。



又眨了眨。



定睛凝神。



想要抬起右手,又缩了回来。



那家伙。



就在紧邻处单膝跪地,天蓝色的眼瞳俯视着我。



刘海随着轻风微微摇动。



那家伙嘴角动了动,眼睛眯得细了一些。



随后说了声:“嗨。”



爬起身来,背对着那家伙,抱紧双膝。



哎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该怎么办?



如何是好?



胸口。



好不容才平静下来的、胸口。



脸。



在身体深处凝聚着的热量好像全涌上了脸。



好热。这已经不仅仅是热了。太热了。



“……怎么了?”



拼命摇头。



说不出话,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都无法开口,一旦开口,心脏肯定就要跳出来。



紧闭眼帘,咬紧下唇,整张脸都埋在双膝之间。



冷静。冷静呀。给我冷静。我,必须得马上冷静,冷静到极限为止,冷静到不能再冷静。



艰难地呼吸着,稍微抬起头,侧眼看了看啾。



啾已经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悠闲地歪头看着自己。“——咕?”



别说什么‘咕’啊。



虽然很可爱但问题不在于此,啾你到底是在给我做什么呢啊,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那个啥吗那个啥,所以说就是那个啥呀就是所谓、决不允许不法入侵吗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一直都是那么做的吗,为什么今天偏偏要这样?不奇怪吗?嗯?



“诶——那个……”



那家伙大概正一脸迷茫地挠着头。虽然根本没看所以完全不清楚不知道,但是就是能晓得。



“没打招呼就来……是不是不太好啊?话说,我自己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进来了……”



是啊。真的说得是啊。就是这样啊。这可是重大的过失啊。一定得明确责任好好反省讨论今后的应对措施。虽然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话一定要说,多得一时间都理不清楚,但就是不行。



“唔呜……”



只能发出这种声音、呻吟。几乎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这算什么嘛。这到底算什么嘛。



“那个……”



那家伙大概在草坪上坐下了。当然他怎么做都无所谓只是我感觉是这样。



“好、好久不见……了吧?”



有什么东西崩断了。



转过身来大吼:



“那又怎样!?”



“哎……”



“我才不知道有没有好久不见还是什么鬼,说到底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我都根本不记得,关我屁事啊,你说这个干嘛有什么关系吗,这种事管他去死啊,对我来说真的是他妈的毫无关系!也就是说你反正也是那回事儿吧,反正根本无所谓所以就那个啥对吧,不是这样就见鬼了,所以说这又怎么样啦!真的是、这又怎么样啦!?我反正觉得根本不怎么样!说到底,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吗!?行呀!那就如你所愿!”



“呀、说、说是根本无所谓、并不是这样……!”



“都说了,我无所谓所以够了!我说过的吧!”



“不、我只是——”



“啊……”



受不了了。这个样子。不,重要的是,只有这件事,只有这件事一定要问个清楚。



话虽如此,也不可能注视着他的眼睛询问。玛利亚罗斯低下头。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咦。什、什么意思?”



“那个……有没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就像、那时候的一样——”



“哦哦。”



那家伙短促地呼了一口气。



抬起头来,正看见那家伙如同肆意反射着日光的明亮银月一般微笑着。



“没有。没这种事啦。只是有点——我也姑且是个头领嘛。午餐时间也有很多事务,不过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算不上……什么大事?”



“嗯。”



“没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是……么。”



该不该相信他呢。



是不是又在我不知道地方,一个人偷偷地背负着什么重担?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



我——



话又说回来。



“……既然这样,嗯。”



玛利亚罗斯低着头站起身来。



“挺好的嘛。看你还挺精神的。看来过得不错嘛。真好啊。真好啊。那再见。”



向右转身径直朝着玄关方向走去。



“——咦?”那家伙赶紧追上来,“那个……咦?这、这样就完了?”



“你还想怎样?”玛利亚罗斯加快了脚步。



“你看、这不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嘛?”



“是。然后呢?”



“要不要、互相报告一下近况?”



“没有。”



“没有?”



“嗯。没有就是没有。我没有什么想跟你说的。嗯。想都想不起来,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



“不、不可能的吧?肯定总会有点什么的吧。稍微一点点就好,能不能试着想一想嘛……?”



那家伙只是在身后追赶,既没有拦在面前,也没有赶到旁边并行。



“想也是白想,我的行事宗旨就是不费白工夫。”



“既、既然这样,就算不说话也好啊。”



“都不说话了,你还想干什么?”



“光是互相对视着就行!”



“别开玩笑了。”



“待在我身边就行!”



“你是不是在做白日梦?”



“当然即便是在梦中我也会随时与你同在!”



“烦死人了……”



“呼。话虽如此,我可是不会做奇怪的事的哦?”



“就连在梦里都是个窝囊废。”



“哎……?”



打开玄关门,进入房中。



回过身来,只见那家伙一副傻掉的表情杵在那里。



我现在又是怎样的表情?



明明想着有什么话要说,因此没有关上门,却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那家伙不停地眨着眼,呼唤了两次我的名字。



“玛利亚。”



缓慢、一字一顿、十分重视、好似要以言语将我抱紧。



“玛利亚罗斯。”



单凭这样,我便明白了。



实际上,肯定一直以来没有察觉到对方真心的并不是我,而是你。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不管换作是谁,都会难以接受、畏惧不安。



然而我仍想要从中逃离,关上了门。



呼吸停止了。



背靠着门,终于开始再度呼吸,这种感觉不知为何有些怪异地似曾相识。想要低声呼唤那家伙的名字,于是便以右手掐住喉咙,仅是这样还不够,又以左手抱住自己的肩膀,才能止住冲动。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