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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5 连一句告别都过于沉重|Never Say Good-bye(1 / 2)



“——玛利亚罗斯,你……”餐桌对面正慢慢品尝前菜的佩尔多莉琪,突然停下手紧紧地盯着玛利亚罗斯,“是不是变瘦了?”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在右前方挥着叉子根本停不下来的莫莉也看向自己,“脸色也不怎么好。”



“哎?是么……?”玛利亚罗斯将叉子放下,双手摸了摸脸。“我觉得……应该没有吧?”



“让我看看。”莫莉靠了过来,剥开玛利亚罗斯的下眼皮,“嗯。没错,果然是有点贫血。”



“妈妈,体温呢。”



“嗯……”莫莉将手放在玛利亚罗斯的额头上,随后又摸了摸脖子,“体温倒是挺正常。”



“吃饭的时候不准检查身体!”玛利亚罗斯缩起身子挥开莫莉的手,“我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每天都过得精神饱满!”



“真的……?你不是在硬撑吧?”在这种时候特别认真的佩尔多莉琪的眼神几乎就是凶器。



“没、没有啦。真的。”



“也许,是因为那个啥呢?”莫莉单手撑着头,露出窃笑,“相思病。”



这个单词很少听到,一时间没意识到其中含义。



也因此反应迟了一拍。



“——哈、你说啥……!?”



几乎想要猛拍桌子。



“相思病吗……”佩尔多莉琪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一阵,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精神状态影响到身体状况这种事倒并不少见,应该说的确是存在紧密的因果关系。”



“人一旦开始恋爱呀……”莫莉似乎是故意地长叹一口气,“就会变得饭都吃不下呀。这可是经过科学验证的。爱得越深,就会瘦得越明显呐。如果想要消除多余脂肪变得苗条,就去谈场恋爱就好了。而且,那种激烈而又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最合适。”



“呀……我才不想变苗条呢。”



“嗯,不过。”佩尔多莉琪再次凝视着玛利亚罗斯,“——的确,好像是变苗条了。该怎么说,还带着那么一丝类似于忧郁的东西……我是个庸人不懂文艺,这么形容可能有点古怪……”



“没有没有。哪来的什么忧郁。那种破玩意儿一丁点儿都没有。还有啊,苗条……”



“啊、抱歉。你不开心了?”



“我才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发火!我的心胸是很宽广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嘛。”



“所以我都说了我没生气啊。”



“带着一副明显不爽的表情还说这种话。”



“唔啊——我真的没有生气啊。没生气是没生气,但都怪你们两个说什么奇怪的话……”



“就是因为你老是把玩笑话当真,才让人更想逗你呀。”



“把我当玩具玩很有趣吗?”



莫莉和佩尔多莉琪对视了一眼。



两人只是露出不正经的笑容,什么都没说。



玛利亚罗斯鼓起脸用叉子猛戳前菜。“……受不了了。这对母女。真是越来越恶劣……莉琪原本是那么纯情温柔的。都怪莫莉,绝对,都怪莫莉、怪莫莉、怪莫莉……”



位于大食小路尽头的“斯宾诺莎”即便是晚上八点也近乎客满,看来生意颇为红火。原本只不过是一家小店,但因为其朴素而又清爽的家常风味,在艾尔甸这种地方倒成为了稀有特色,渐渐吸引了许多客人。对于自开店开始就虽不频繁、但也时常会来光顾的玛利亚罗斯来说,这也很值得高兴。



因为很喜欢这里的饭菜味道。明明很喜欢。



烧得烂熟的牛颊肉配上红酒与松露酱,如事先预料根本解决不掉。‘解决’这个词的确很失礼。好吃的确是很好吃,不是味道的问题。应该说,像牛颊肉和那什么玩意儿来着——那什么?听倒是听说过不过没什么印象,也没兴趣知道。以这种心情,不管吃什么也没办法心生感动的嘛。



“你果然是没食欲吧?”佩尔多莉琪看上去真的很担心。



该怎么回答才好。莫莉也在,就算想糊弄过去也没用,一定会被看穿。



刚勉强挤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就有新客人来了。



“老子又来啦!”



“……咦。”



玛利亚罗斯不禁朝门口看去。



即便是整齐地穿着看上去很贵的衣服,在他身上都完全没有那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这种事要是不怀疑才有鬼了。



“假的吧……”



半鱼人居然带着女人。



“那是……”佩尔多莉琪弯腰靠过来压低声音说,“ZOO的……那个谁吧。用‘那个谁’这种说法似乎不太好、就是感觉,衣服不太对……”



“和他一起的孩子,是秩序守护者的人吧?”不知在开心些什么,莫莉的双眼闪闪发亮。“虽然似乎乔装打扮过,不过应该没认错。”



“啊?守护者?呃——”



能想起来的女性只有一人。戴着墨镜,估计还套着假发。穿着鞋跟特别高的鞋子,身上的衣服明明花哨得像是库拉那得风格,可暴露程度又极低,感觉相当莫名其妙。估计就是她吧。



“——二十七号无名队队长,阿尼亚·库尔蒂巴。”



“啊、就是她就是她。”莫莉像小孩子一样不停点头。



“噢。”佩尔多莉琪似乎也明白了,“……不过,这难道是说——那两人在交往吗?”



“交往……”玛利亚罗斯歪着脖子思索,“这……也说不准呐。总觉得有点、难以想象。”



“他们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们耶。再观察一下他们的状况吧。”



卡塔力和库尔蒂巴被带到了离玛利亚罗斯一行人最远的席位。即便如此,因为店面本身就不大,还是很容易被发现。不过卡塔力的眼中似乎只剩下库尔蒂巴了。至于库尔蒂巴倒是时常环视四周,说不定已经被她发现了——还是说她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冷静不下来呢——好像的确如此。



刚一坐下,卡塔力便开始说个不停,库尔蒂巴仅仅是时而点点头,其余时候都僵硬地一动不动。看来是相当的紧张。至少可以说,两人的关系应该并不亲密。最初是这么想,可库尔蒂巴紧接着就好像故意驳斥自己一样,居然偶尔会露出笑容。



“感觉不坏哦。”莫莉偷笑着说。



佩尔多莉琪则一脸认真地表示同意。“看上去相处得挺愉快的。”



“……但是,那两个人呐……”玛利亚罗斯喃喃低语,“真是搞不懂啊,从性格上来说,总感觉他们肯定合不来啊……”



“不一定哦。耿直和轻浮,意外地很搭呢。”



“诶。有这回事?”



“我个人是应付不来像他那样的男人。话多这一点倒是可以忍,但声音太大,动作又太夸张。该怎么说……真希望他能稳重收敛一点。最好是即便不说话,也能让人感觉到作为人的深度——”



“莉琪你喜欢那样的?”



“只、只是打个比方啊,打个比方。”



“莉琪的要求太高了,像你这样会把身边的人都吓跑的哦。”



“怎么会……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要求啊。再说我原本就没兴趣。”



“你要是能和一两个男人交往,妈妈我就能安心了。”



“现在哪是做这个的时候。我现在这么忙。而且,我感觉也没那个必要。”



“真是倔呀。出去浪一浪不也挺好的嘛?”



“呀,等等。莫莉。关于这点我无法赞成。”



“不管玛利亚罗斯赞不赞成,什么浪一浪这种事,本来就跟我沾不上边。”



“为什么?又没什么损失。”



“损、损失又是指什么东西!”



“各种各样呗。话说,我说的可是不会有什么损失呐?”



“……莉琪,你和莫莉平常总是讨论这种话题吗?”



“不、大概……不怎么说吧。”



“才不会说呢。这孩子真是的,老是忙着工作工作。如果不是借这个机会,根本连闲聊的时间都没有。”



“莉琪在这方面还挺极端的呢……”



“玛利亚罗斯,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



“是啊,要论极端玛利亚你也是了不得呢。”



“哎,是么?我感觉我还是挺会变通的呢。”



“你倒不是不懂变通,该怎么说呢,应该是总是钻牛角尖。”



“就是想太多啦,活得更加开心悠闲一点就好啦。”



“莫莉你就算说是艾尔甸首屈一指的工作狂也不夸张哦?你这种人居然让我更悠闲一点……?”



“是么?我可是相当的享受人生哦?最近还交了个男朋友。”



“……这倒是无所谓啊,妈妈。和男人交往就好好交往,能不能不要老是一不留神同时交往的对象就两个三个地增长上去啊?”



“因为,老是找不到满意的嘛……”



“还说要悠闲,这明显就不是悠闲嘛。就连恋爱上都是个工作狂……”



“我可是同时跟五个人交往也没问题。最高纪录是十三个,那时候可真是年轻呀。”



“妈妈现在就很年轻……”



“呀,毕竟和刚见面的时候比起来,真的完全是、一丁点儿变化都没有呢。”



“啊呀?真的吗?我好开心,能不能亲你一口?”



“不行。”



“为什么啊?就亲一下嘛,舌头只伸进去一点点啦。”



“不——行!不管怎么样都不行!话说,什么只伸进去一点点,难道你打算要伸进去吗!”



“我奉行的是坚决反对纯洁亲吻主义。”



“哪种亲都不行!所有亲都禁止!”



“好啦好啦。那么抱一下嘛,就抱一下下!”



“绝对是骗人的,肯定想做什么奇怪的事……”



“才不会呢。而且,很普通的吧?就抱一抱,这种不就是日常打个招呼吗?”



“我不习惯这种打招呼方式。”



“那你就从今天开始习惯嘛。总之从现在开始尝试好不好?”



“不尝试!”



“我才不会突然就抱着不放动手动脚舔来舔去呢!”



“妈妈。”佩尔多莉琪干咳了一声,“……还有玛利亚罗斯。偶尔互相闹一闹倒是可以,不过最好还是注意一下场合。”



“啊……”



话说,卡塔力和库尔蒂巴完全就是正在看着这边嘛,还盯得死死的。



因为库尔蒂巴带着墨镜,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抿得紧紧的嘴唇正微微颤抖着。卡塔力眉毛高抬、瞪大着双眼,嘴巴张成了个菱形,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正心想‘这可咋办咋办咧咋办咧’。



玛利亚罗斯努力抬起嘴角,像是在说‘嗨’一样点了一下头。



大概完全是反射性的动作,卡塔力和库尔蒂巴也朝自己点了点头。



在微妙的糟糕气氛中吃完茶点,一言不发地回程,走出店门之前试着朝他们挥了挥手。库尔蒂巴只是低头不语,卡塔力倒是说着‘噢、噢’之类的话应和了一下。



在返回收容所的途中,以卡塔力和库尔蒂巴为话题聊得火热。



莫莉提议让玛利亚罗斯借宿一晚,但还是拒绝了。



回到家的话就只有独自一人了。不,实际上并不是独自一人,只是必须得一个人睡。这说来也是废话,但不知为何总感觉无法释然。



莫莉的邀请真的很难得,也非常有诱惑力。不过,玛利亚罗斯没有犹豫。今天就算了——当即如此回答。



肯定会被东打探西打探,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却非得被盘查还没法反驳,想象一下就觉得烦。



难得心情这么好。



“今天真开心呐。”



试着把这句话说出口,并不觉得自己在说谎。



因为真的很开心。



今晚肯定能够睡得很熟。



的确是没有什么食欲。倒不是吃不下,只是不想吃。为了身体健康还是会保证一日三餐,但量比起以往要少。也许是变瘦了吧。但也说不上是身体状况不佳,D3的探索行动进展顺利,也没碰上什么大失败。虽然多少有些失策,但也不算太过消沉,多玛德君相对而言状态也算不错,日常生活上也没问题。



没有问题,没有障碍,没有值得困扰的事。



被最棒的同伴们包围,有最好的朋友陪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



这样就够了。



足够了,甚至都有些奢侈。



最近不知从何时开始,走的总是环状路北侧,以第十二区为目的地的话算是绕远路。



今晚则打算横穿第五区与第十三区,这是去第十二区的最近路线。如果注重安全也有不少其他的选择。虽然设有夜灯、宽敞、视野好的环状路也不坏,但总有不少烂人会埋伏在那里,早就熟知他们的把戏,必须得时刻小心。



已经到了第五区与第十三区的边界线。



玛利亚罗斯步入满是高层寺院的第十三区。在搬到多玛德君家里住之前,一直住在高层寺院的屋顶上,因此对这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不经意间停下脚步。



抬头望着在高层寺院的缝隙间渗透下来的深青色夜空。



漏出一声微小的叹息。



咬住下唇,垂下头去。



“……总感觉,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本想说出口,然后一笑了之。但根本笑不出来。



这才注意到,这些不管如何整理都仍是混乱交杂着的话语,全部都在藏心底里纠缠不清。



幸好只是在心底里。如果挖出来摆到表面,恐怕就会拖累得自己走不动路。而且,要是全显露出的话不就全被别人看透了吗。



忘了他就好,



所有的事,都当作从没发生过。



原本就没有相遇过,这么想就好。



我根本不认识那种人。



他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不存在。



说了不存在了啊。



……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不能消除?



啊啊、已经——



这样的话,干脆这个世界全都去死好了。



努力撑住自己,差点瘫坐在地。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这种倾向可不好。再这样下去,恐怕就会敲自己头抓自己头发了。



玛利亚罗斯按住心口做了一次深呼吸,打算重新迈出脚步。



就在这时心跳突然一乱。



左顾右盼,回过头又向前看去,再抬头。



我,难道有那么一瞬间,在期待什么……?



不,不是的。



这种感觉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没有过,所以都已经开始认为那大概是错觉。



玛利亚罗斯拔腿欲跑。



不知为何双脚根本无法前进。



“……咦?”



好奇怪,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那个】到底是什么。虽不清楚,但感觉很不好。那是恐怖、威胁,或者说是应该忌避的东西,决不能被其接触,连靠近也不能。就是那种感觉。



那绝不是错觉。



现在倒是消失不见了。



就算如此,也不能就此彻底安心。



玛利亚罗斯迈出脚步,立即变得脚下生风。必须赶紧回家,至少啾肯定会来迎接我。



再经历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总有一天一定能将他忘记。



来了。



那家伙终于开始行动了。



第十三区,已逾晚上十一点的“彷徨之魂区”。那个于高层寺院的夹缝之间屏息藏身的家伙,在蔷薇停下脚步仰望天空的一瞬间,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居然能忍到这个时候,值得赞赏。那家伙越是忍耐,自己便必须拿出更强的耐性。说真的,因为这点,对那家伙的痛恨已经深入骨髓。不过,这都已经无所谓了。



一切都将在此结束。



由我来终结。



他从高层寺院的屋顶向着地面纵身跃下。那家伙的直觉一如既往地优秀——过于优秀了。已经被察觉到了,那家伙收起了獠牙。在驱使着阿尔卡迪亚减缓速度落于地面的时候,那家伙的气息已经远去。至于蔷薇呢。现在就算回头也再找不到蔷薇的踪迹,蔷薇当然也看不见自己。这样就好,这种事没必要让他知道。



悄无声息地冲入那家伙身影消失的小巷,在前方大约十五美迪尔有分岔路。是哪边。在思考之前身体便自行做出了反应。左边。刚拐过去便看见了那家伙的背影,又马上消失了。通过前方的小道向右拐去,回到大路上,然而那家伙已经不见踪影。还有脚步声,能听到脚步声。并不远,在那个巷子里。



他紧追不舍,但那家伙并不是寻常之辈。不仅速度惊人,动作也异于常人。首先跑动的方式就很奇怪,步幅大得出奇。每一步重心都没有上下起伏,像是有什么将身体向前推着,极快地平移过大段距离。其次,在转弯的时候,完全不减速,就在马上就要撞倒墙壁的时候,突然刹住脚步直接转向,动作让人联想起蛙类。裹着肮脏衣物的身躯并不高大,但想必拥有着超越常人的身体能力。



那家伙就在六、七美迪尔前方奔跑着。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追上。然而他在观察那家伙。那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盯上蔷薇?那种执念究竟有何缘由?源头在何处?那家伙和蔷薇是否毫无关系?还是说……?



他以细小的举动,调整追踪的路径,操控那家伙的逃跑方向。右、左、直线。那家伙有没有注意到?不过不管有没有注意到,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家伙并不是在逃跑,而是在“被逃跑”。那家伙已经是不得不逃,成为顺从他的意志在掌中跳舞的提线木偶。



首先要远离蔷薇,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



再远一点。



没有人烟的场所。



曾经全大陆的商人都竞相在此兴建高层建筑、以此地为根据地创造出巨额财富散播于世的第十三区“摩天楼区”。



随着不法分子将这些金钱的仆从尽数杀死,掠夺掉一切能够掠夺的东西,这里的繁华被玷污、被破坏,这一带已经化作了无人地带。



更加激烈的破坏痕迹,仍残留在那里。



倾斜崩塌的高层建筑以凄惨的模样构成的废墟群。



其中还未彻底倒塌的,也随时都有崩毁的危险,因此极少有人在这些废墟内外活动。



在彼此依偎着的高层建筑之间,那家伙仍在逃窜。其前方是一条只堆有大大小小的瓦砾山的死胡同。



那家伙陷入了绝境。



他追了上去。



刚一提速试图缩短距离,那家伙也加快了速度。居然还有余力,这多少让他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受惊。他心里有底,他自己的身体就是个怪物大杂烩。人类——即便那家伙不是人类,也不是他的对手。完全是怪物的他是占据压倒优势的捕食者,不会给猎物丝毫的反击机会。



还剩三美迪尔。



那家伙突然转过身来。



脚下仍未停,仅仅是上半身转了过来,简直就像是上下半身分离一般的奇异动作。随后那家伙将什么东西扔了过来。



瓶子,两只。



很小。



装着液体。



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一歪头躲过。



紧接着又是两只,这一次故意没有躲。



“贾休基修。”



醒来吧,尽量安静一点。



他的左臂仍不失去人类手臂的形状,只是膨胀到大约一点五倍,凌空接住了一只小瓶。随后它虽然立即爆炸,但冲击、热量与光线都全部被封锁在了掌中。紧接着另一只又在身后爆炸。



那家伙发出了声音。



听上去像是‘你是人吗’。



他淡淡一笑。



那家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加快脚步。本以为是打算只顾逃命,没想到又回身丢来小瓶。



但这一次的目标不是他。



而是地面。



小瓶破裂开来,却没有爆炸。



其中的液体泼洒开来。



按刚泼出来的样子来看,量并不多。



然而随后就发生了变化。



泡沫。



变成了极为细小、纯白色的无数泡沫。



然后开始膨胀,速度惊人。一眨眼就完全被其吞没,视线也被遮蔽。而且这不仅仅是单纯的气泡,触感上更像是棉花软糖。



他视其为无物径直穿过。



刚冲出棉花软糖的领域,只见那家伙就在眼前,从侧面正有什么东西袭来。极其长,是那家伙的右臂。这不过是耍小聪明。他以左手接下那家伙的右臂,只是轻轻一握便将其捏碎。那家伙呻吟着又将左手挥来,他又以右手轻易阻挡。那家伙接下来就该用右脚试图将他踢开了吧。在那之前他便以左脚跟仔细地那家伙的右膝踢得粉碎。那家伙发出老牛一般的吼声前后摇晃。他不作停歇,立即以右脚踢在他的左膝上。两膝都被破坏,那家伙也难以站立。顺势又在那家伙的下巴上顶出一记膝撞。就在那一瞬间,那家伙浑身痉挛,似乎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那家伙明明膝盖尽碎,却仍坚持不倒,发出像发情期的野兽一般的吼叫。他歪了歪头,继续以左脚跟将那家伙的右膝与左膝依次、迅速、直至完全无法发挥作用为止碾压了一遍。现在那家伙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他松开那家伙的双臂。



那家伙咿呀叫唤着破布一般瘫落在地。



他立即跃起,揭露自己最擅长的舞蹈。



舞台便是那家伙的身体之上。



回旋移动着,每一步都落在双臂双脚的关节上。



他虽厌恶自己那个‘虐杀人偶’的外号,但如果来了兴致也会按照虐杀人偶的方式行事。没必要在脑中用类似于开关一样的东西切换模式,他的身体里就栖息着怪物,这一类手法早已浸透至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破坏。



彻底破坏。



那家伙已经一动也不能动。



他踏在那家伙的胸口低头俯视。



自己的这副彻头彻尾的怪物身体,即便在这等昏暗的环境下也能看清一切。



肮脏的衣物上附有兜帽。那家伙至今为止一直戴着兜帽,现在倒是脱下来的。眼上覆着防风镜,嘴上戴着像是防毒面具一样的东西,因此无法看到容貌,不过其他的部分都已明了。白色的头发极为稀疏,头皮似乎是溃烂的。不,似乎不是腐烂所致,而是大概原本就是这副模样——皮肤与其下的组织虬结交缠、凹凸不平,额头、耳朵、脖子都是类似的状况。



他思考了一瞬间。



这到底是谁。



刚才的小瓶,他只认识一个使用同样东西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想要质问。



可身体却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反应。他提起右脚,正要彻底断绝此人的呼吸。



“等等。”那家伙突然开口。



极为沙哑,含混不清,难以分辨在说什么。是因为面具?恐怕原因不仅如此。



“等等。为什么、为什么,要妨碍我。因何、要与我、为敌。”



没必要听。



不听就好。



听了也不会有什么益处。



“为什么。我、只是、要玛利亚罗——”



他的右脚踏在那家伙的咽喉上。“不要说那个名字。”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慌乱,他甚至微微笑了笑。



那家伙无法呼吸,只能挣扎,因此他微微收了收力道。



“……你……你、是谁……到、到底是……”



看来此人并不认识他,也就是说此人并非是艾尔甸人。



“问别人是谁之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怎么样?”



“我……我、是……”



带着像是什么硬物摩擦的声音。还在咬牙切齿?



“……我名为……伊什塔……阿伽门诺……德……戈登……”



伊什塔·阿伽门诺·德·戈登。



暂且不论真假,从姓名来看,应该是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的贵族。



“……你、你……又是谁……”



“是个朋友。”



“玛、利——”



他将全身体重集中在右脚。“我说过不要说这个名字的吧?”



戈登拼命地抬着下巴,似乎是试图点头。他抬起右脚,戈登的身体一动不动。很谨慎,此人还算精明。



“朋友……是吗……所以才……”



“我希望你不要擅自以为自己理解了。”



“……知、知道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怎么回事……是指……?”



“为什么要跟踪。”



“这……这个是……”



“你已经跟踪了很长时间了。”



“……我……因为……那个人、是我的……我的……”



他在挑选词汇,思索该怎么说才不会触怒他。狡猾。



“……曾经……作为我的……庸任……”



他说的,应该是佣人吧。



看来之前的确是发生过什么。



“你是拉夫雷西亚的贵族吧。”



“……没、没错……是自、自觉……”



“子爵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我已经……”



“犯下罪过,被抄家了吗。”



“……罪……我……从没有……犯罪……”



“哼,随便了。”



“什……”



“这里是艾尔甸。我不懂在别的国家是怎么样的,不过在这里不存在所谓的罪行。这点事你也应该清楚。”



“……当然……”



“没有罪过,只有因果。”



“因……”



“你的行为招致了某种结果,仅此而已。”



他察觉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与他多费唇舌。



他无法直截了当地诘问。否则以戈登的直觉,若是察觉到了他想知道的到底是什么,一定会利用这一点有所企图。也有可能会自暴自弃玉石俱焚,选择偏不告诉他直接自取灭亡的道路。



他害怕出现那种结局。



他就是如此地渴望知晓。



蔷薇对于戈登来说到底是什么,蔷薇和戈登之间又发生过什么。



戈登知道的事。



他却不知道。



想要知道。



想要知道一切。



居然有戈登知道、他却不知道的事。



他难以容忍。



理应斩断这种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