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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 2)


「什么骑士啊,你最近的行为太让人看不下去了。总之先捉住你再说!」



「这我——会很伤脑筋。」



「谁管你!第二十二号机关·溃式针球态『星棍("Morgenstern")』!」



菲雅手上拿着铁球棍往前疾冲。



「我负责掩护你。应该会比日本刀好对付吧!」



锥霞伸长受诅咒的皮带。见状,莉莉海尔说:



「我不想消耗『希格尔斯荷姆』的力量。对付你们的话,就用这把屠宰刀『血腥情人节』——顺便加上这把『安德里恩的自罚』吧!」



除了原本就拿在手上的厚刀,她又从背后抽出了一把熊熊燃烧的剑。自己的手掌似乎也烧焦了,但她只是挑了一下眉。大概是以意志力压下痛楚吧。



「什么……!」



锥霞发出呻吟。伸长的「黑河可怜」仅是掠过了「安德里恩的自罚」刀身,前端就化作了焦炭,飘出皮革烧焦的臭味。锥霞慌忙将「可怜」拍向地面,扑灭往上蔓延的火焰。身后,确认着情侣状态的黑绘露出了「0h!大可怕了!」的表情。大概是心想自己的头发八成也会落到同样的下场吧。



「你还是老样子,身上带了很多有趣的武器呢!」



菲雅挥起铁球棍发动攻击。莉莉海尔以屠宰刀挡下,再以火焰剑迎击。菲雅对于划过眼前的热气皱起眉,但没有退缩,更是继续进攻——



气势十足。但是……在春亮看来,他觉得两人的动作都不够出色俐落。



仔细想想也是当然。与妮露夏琪打斗是今天早上的事,日期都还没有变换。菲雅被此叶狠狠修理了一番。莉莉海尔被此叶的剑杀交叉伤到了肩膀。两人都是拚死与妮露夏琪奋战——体力不可能已经完全恢复。



但是,两人仍是大打出手。秉着无法退让的意志互相对抗。锥霞也像是在说「只要从被烧着的那头伸长就好」般,再次以「可怜」展开支援。



春亮忽然间想——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内心油然升起空虚感。



眼前的两个人以及他们自己,确实有着无法退让的某种意志吧。可是,那是……



「唔——————!」



「喔喔喔喔喔!」



两人使劲挥出的一击互相碰撞,菲雅与莉莉海尔同时往后飞出。在地板上滚了几圈后,菲雅缓慢起身,同时瞪着前方说:



「呼……呼……你也该死心放弃,丢下剑了吧……!」



「这我办不到——」



莉莉海尔也以受诅咒的两把剑为支撑,用那对阴沉双眼看着他们,努力往上站起。



「那些剑看起来很明显遭到了诅咒呢。你们不是不认同受诅咒的道具吗!就是因为有那种东西,你才会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吧!为什么,为什么不住手?」



「那还用说。一切都是为了打倒妮露夏琪……」



莉莉海尔紧紧咬唇,漆黑的双瞳中出现了更加强烈的光芒。



「我早就忘了诅咒的忌讳。也不晓得何谓骑士的光荣。走在正道上没有任何意义。没错,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即使受到了诅咒,我也不在乎……」



紧接着,莉莉海尔——



以甚至带着悲痛的音色,如此呐喊:



「现在的我……只剩下打倒妮露夏琪。只剩下为那孩子报仇——这些目标而已!」



从中能感觉到的,仅是纯粹的觉悟。



望着衣衫褴褛,呐喊出觉悟的她。



某种思绪窜过春亮的脑海。



他察觉到了,至今无法化作言语,始终存在于大脑角落的冲动是什么。那种觉得非见莉莉海尔一面不可的冲动是什么。



直截丁当地说——春亮也做好了觉悟。



所以——



「慢着————!」



春亮大叫,冲进两人的正中央。菲雅大惊失色。



「笨蛋,你做什么!快点退下!」



他不会退下。莉莉海尔已被名为复仇的黑暗困住。但她仍然在最后的底线保有自我。她只是解开了用以达到目标的限制器,并非完全发狂。所以,不会做出在这里杀了他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春亮下了这个赌注。



而他的赌注下对了,莉莉海尔仅是挑了一下眉头,注视着他。



「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救出待在妮露夏琪身边的此叶。而你的目的是打倒妮露夏琪,如果这就是全部的话——」



春亮咽下口水,接着说道:



「我们应该可以齐心协力。现在别再互相打斗了,一起并肩作战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可恶的无耻小鬼!」



「夜知!你这是……」



「喔~阿春,你真是豁出去了呢。」



听着菲雅一行人的惊叫,春亮仍是目不转睛地凝视莉莉海尔。她也同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春亮,似乎在确认这番话的真伪。



也就是说——有这个可行性。



「你会像现在这样绑架他人,或是教唆以金钱雇用的人,都是为了提升那把会因恐怖而拉长的剑的力量吧。与其增强一把剑的力量,不如获得我们这几个人的力量——然后站在同一阵线上战斗,战胜妮露夏琪的可能性会比较高吧?」



莉莉海尔仍是一言不发。但她眯起双眼,像在深思某件事情。



春亮还有话必须事先声明。是最低限度的条件。



「我开出的条件,当然第一是别杀了此叶。那把剑叫作『祸具破坏者』吧?虽然它好像已经被破坏了。第二个条件就是不能伤害其他一般民众。你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将其他人当作诅咒的饵食。只要你愿意遵守我开出的条件,我们就会全面支援你,与妮露夏琪战斗。」



「不单是以恐怖为粮食的『祸剑希格尔斯荷姆』……例如这把刀『血腥情人节』,也需要他人的牺牲才能加强力量。」



莉莉海尔轻轻摇动屠宰刀,如此说道。春亮内必打着冷颤,但是——



「不过——一,只要能够杀死妮露夏琪,我会不择手段。二,以整体战力来看,和你们联手,战斗力确实比较高。再加上三,我已经想到了打败那家伙的作战计画——以上,只要你们愿意协助我的作战计画,并努力付诸实行的话,这个提议值得考虑。」



「真的吗!」



这时,菲雅大步走上前,用力拉过春亮的手臂。



「慢着慢着,别擅自决定!这个女人可是骑士领的一员喔!根本不能相信她。你快点回想骑士领的家伙们至今做过了什么好事!」



「我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草率采取的策略。她刚才也正打算伤害一般民众吧?若问我这女人值不值得信赖,我只能回答这是蠢毙了的问题喔。」



锥霞也同意菲雅的看法。她们的反驳也很正确。



「你们会无法轻易答应,我也能明白。眼前的莉莉海尔正做着相当残酷的事情。一切结束之后,我也想请她加以弥补,说不定还会爆发冲突,可是——我认为,现在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绝对要……夺回此叶不可。」



「……」



「而且,你们都忘了吗?时间只剩下一周左右而已。一旦过了,此叶说不定就会前往其他地方,和师团长那个家伙战斗——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现在没有时间选择方法了。」



「那个……也许是吧,可是……」



锥霞求助似地转动眼珠,视线望着黑绘。她和两人不同,带着像是看开了的微笑。



「说得也是呢。我算是中立的吧。但以从前就待在那个家的人而言,以和小此一同生活至今的人而言,真要说的话,我的心情和阿春一样吧。既然阿春决定了,我会遵从他。」



「怎么连黑绘都……」



「真的——拜托你们了,菲雅,班长。」



说完,他笔直地注视两人。仿佛拗不过他般,菲雅率先叹气。



「太卑鄙了。你明知道我们无法拒绝,还这么说吧?」



「不……不,我没有……」



「结果都一样。假使我们拒绝了,现在的你可能会说,那就只有你和黑绘两人协助她。这点我真的由衷觉得蠢毙了。我们不可能只让你们两个人和不知何时会背叛的人待在一起。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没有选择……」



「——抱歉。」



「哼,就算道歉,你也无意改变主意吧?没办法,总之就先答应你吧……只是你要明白,无耻小鬼,我们并不是非常赞成这件事。都是乳牛女太大意了,才会导致现在的情况,所以应该由那家伙自己扛起责任。我不认为甚至要不惜与敌人联手。」



菲雅朝向其他方向,噘着嘴唇低声抱怨连连。



「到头来,我也是消极的赞成……根本上的想法和菲雅一样。我认为骑士领的人很危险。如果有其他方法,应该选择其他方法才对——」



锥霞也小声说道。视线望着下方,表情像是心中千头万绪纠结在一起。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啦。可是,现在真的无法再选择手段了。」



春亮感到焦急,心想着:为什么两个人要说这种话?当然,他也非常清楚有风险。可是比起这件事,现在这个局面,更该思考如何竭尽全力救出此叶才对吧?应该更加团结一致,一心一意为了救出此叶而展开行动啊。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总之就先答应你了吧。」



「好了好了,既然双方都了解彼此的意见,再说下去也只会原地踏步而已。总之,先听听那位骑士怎么说吧?因为她刚才说了『作战计画』。」



听到黑绘这句话,春亮将视线拉回到莉莉海尔身上。



「没错,打倒妮露夏琪的作战计画。」



她一边将熊熊燃烧的剑和屠宰刀收进背上的剑鞘里,也就是表现出她真的打算与春亮等人联手的态度,一边低声说了:



「能够使任何攻击失效的那件『唯一真正的灵魂舞衫』——也存在着弱点。而我知道那个弱点为何。」



*



约莫快一个小时后,菲雅一行人再度回到废弃饭店。至于他们方才在做什么,就是将那对情侣送到医院。两人依旧昏迷不醒,伤势也不严重,所以将他们放置在医院占地内的安全场所后,再打电话通知医护人员。



带着仿佛成了绑架监禁犯共犯的心情(实际上或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回到了空荡荡的大厅——然而,莉莉海尔不在那里。逃走了吗?菲雅瞬间心想,但竖起耳朵后听到了动静,于是走过去看看。



在饭店一隅,像是休息厅的地方,莉莉海尔就在那里。墙壁和天花板的壁纸皆斑驳脱落,暴露出凄凉的光景,但现场还留有沙发和桌子。当然都积满灰尘。



莉莉海尔正坐在沙发上,为自己的右手裹上绷带。是在治疗那把「安德里恩的自罚」造成的烧伤吧。



「哼,既然会痛,别握那把剑不就好了嘛。」



「握柄的火焰温度比刀身部分低,不至于无法忍受。」



对疯子不管说什么都没用。菲雅只是耸肩回应。这时春亮开口了。



「话说回来,不换个地方没关系吗?」



「是啊。那两个人醒来后,要是说出了这里,警察来了的话——」



「一,我是在他们昏倒后,才带他们来到这里。二,醒来后也只看到满是水泥的空间,我也不觉得他们有多余的心思能记住四周状况。以上,我判断警方不会马上查到这里。」



「是的话就好了。哼,蠢毙了……」



莉莉海尔似乎正好包扎完毕。见她没有移动的迹象,菲雅与春亮等人互相对视后,略微拍去沙发上的灰尘,坐了下来。形成了与莉莉海尔隔着桌子互相对坐的局面。



(伤脑筋,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菲雅茫然心想。自己的意见完全没有变。她不想与这种家伙齐心协力,但如果只有这个方法的话,也没办法。就只是这样而已。



也就是说,自己是视作「无可奈何」,接受了现在的情况才对。



然而——自己心中这种心浮气躁的感觉,无法光靠这样就完全说明。



总觉得有哪里难以释怀。



姑且可以说明成,她终究无法完全抹去对莉莉海尔的警戒及不信任。但是——问题是……问题在于……



不是他人,正是自己,似乎在心底疑惑着:真的是这种理由吗?



对于这个疑惑的存在本身,她没来由地有着深深的罪恶感。虽然不明所以,但感觉上,无意识间,就是这么觉得。



她瞄向身旁。虽然掩饰得很巧妙,但锥霞也散发出有些坐立难安的气息。虽然只是直觉,但她觉得锥霞也和自己一样有着完全相同的感觉。同样对于这种逻辑上应该可以接受的情况,却觉得难以释怀,但又怀疑自己感到难以释怀的理由,为此不知所措。



真的……



这种不可思议地对现状感到难以释怀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直接说出知道的资讯吧。首先,那家伙后背受击的话就会死。」



『……』



听了莉莉海尔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一行人片刻保持沉默,互相对望后,又把脸转回来,确认莉莉海尔的表情完全没有改变。



「太——太直接了吧!至少说句开场白吧,诅咒你喔!」



「嗯,真希望你至少先说一句像是『关于刚才说的作战计画』呢。突然就说出这么重要的消息,差点要左耳进右耳出了哟。」



「嗯。不过,还真是单纯到蠢毙了的状况呢……」



「那……那是真的吗?」



他们你一言我我一语,对照之下,莉莉海尔以平静的嗓音接着说:



「当然,没有人确认过。但是这则消息准确性很高。」



「研究室长国的人没有告诉我们这件事喔。你为什么知道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



「骑士领原先就将妮露夏琪视为『骑士杀手』,一直追踪她的下落。会有独自的资讯网也是当然。那家伙的装备——在资讯网中,关于这个弱点的资讯也是最新消息。」



这么说来,也是因此才发生了新生欢迎祭那件事。菲雅想起了被卷入其中而丧命,既是龙岛/龙头师团的见习生——但也确实单纯只是学妹的一名少女。想起了放在口袋里的第二个魔术方块的重量。杀了她的是骑士领的骑士纳特。这也是菲雅无法信任骑士领的原因之一。



「前往你们学校时尚未得到这项资讯。假使实际和纳特他们一同与妮露夏琪对峙,真不晓得结果会是如何。可能会和『骑士杀手』的众多牺牲者一样,复仇不成反遭杀害吧。」



莉莉海尔在桌上交握的拳头仿佛发出了叽嘎声响。是想起了什么吗?和自己一样,想起了会感到愤怒的某件事吗?



「……哼。这么说来,当时你也骗了我们呢。不晓得这次的话是否可以老实相信?」



菲雅牵制地狠瞪着她说。



「也只能请你们相信。情况和当时不同——如今我们的目的一样。」



虽然火大,但一味怀疑的话,事情也不会有进展。菲雅再度露骨地哼了一声,姑且先强调自己的警戒。



「言归正传。也就是说,『唯一真正的灵魂舞衫』的忌能是『能使正面和侧面受到的攻击无效化』,诅咒则是『后背受到的攻击即便再轻微,也会导致死亡』。但是,由于这项道具的来历是在屠杀印第安人的枪林弹雨中存活下来,之后才遭到诅咒,所以推测关于『子弹』,会拥有全面无效化的属性。就算从背后开枪也没有效吧。」



「那么——例如用我的头发,或是原始地射出弓箭的话呢?」



「应该有效。但是现阶段要让弓箭攻击到她,无限地近乎不可能。因为日本刀擅长抵御弓箭,更何况现在还有两把。」



「呣。这么说来,那个乳牛女曾经说过,她就算没有特别意识,身体也会迳自迎击飞来的武器呢……」



「那么,剩下的方法,就只有绕到她背后,直接进行攻击吧。」



锥霞说完,莉莉海尔轻轻左右摇头。



「如果实力差距极大也就罢了,但通常很难钻到高手的背后去。因为我与箱形的恐祸同时攻击她,也完全没能绕刭她背后去。」



「嗯。妮露夏琪自身的移位技巧也相当高超呢……对了,我可没忘了你当时把我当成诱饵喔!我要求谢罪和赔偿!」



莉莉海尔却仿佛完全没听见般予以无视。真是厚脸皮的女人。



「有虎彻和村正的话,更是难上加难。不论是刀的姿态,还是人的姿态,他们都会留意妮露夏琪的后背吧。换言之,背部的攻击是『唯一真正的灵魂舞衫』的最大弱点,但对方也会因此严加戒备。」



「那……那该怎么办?你有突破困境的作战计画吧?」



「——没有。」



「你说啥————!」



菲雅又发出了惊愕的大叫声。但莉莉海尔像在说「别误会了」般又接着说:



「正确地说,是攻击她另一个弱点。虽是理所当然,但『唯一真正的灵魂舞衫』无法保护到没有布料的部分。所以要攻击她的手脚。」



「……这点又是单纯到蠢毙了呢。」



「话说回来,刚才说的背部那些话到底是为了什么?淘气的假动作吗?」



「不。我单纯只是心想,要先知无不言地向你们说明我所知道的『唯一真正的灵魂舞衫』的资讯。既然要并肩作战,为了不让你们心生无谓警戒,应该先公开所有资讯吧。」



「哼。既然如此,你要早说啊……不过,把所有资讯告诉我们是理所当然,我们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你失去警戒心喔。总之,你现在说的作战计画,还是有着相同的问题点吧?也就是有虎彻和乳牛女。这并不简单吧——况且要攻击人类的手脚,其实意外地困难喔。如果对方又熟悉战斗,更是不好出手。」



莉莉海尔微微点头同意。



「所以,首先要动员所有人力封住对方的行动。我和箱形的恐祸各对付一把日本刀,然后再用你们的头发和皮带祸具,封住妮露夏琪的行动。如此一来,应该至少会有一瞬间,有机会给予她的手脚一记攻击。」



「嗯?不是趁机用我的头发刺向她的后背?」



「分析了双方的战力以后,我现在说明的方法已是极限。不论缺少哪一个环节,都无法限制住她的行动吧。如果要在束缚之后绕到她背后,或是攻击后背,都会显得多此一举,也会来不及吧。给予手脚一记攻击已是极限。」



「哼。你的战力分析吗……」



「一,我曾数度率领『骑士团』,身为团长,必须掌握全体的战力,构思战术。二,我已经见过你们的战斗方式数次,记在了脑海里。以上,我有自信自己的战术分析有着相当高的准确性。不过,最终也是只能请你们相信了。」



这时,春亮抬起头。



「等一下。也就是说,大家一起并肩作战,束缚了妮露夏琪以后,也许有一瞬间可以勉强制造出给予她手脚一记攻击的机会吧?可是,光是这样又不一定能改变现况,何况——」



菲雅也察觉到了。莉莉海尔的说明中有着决定性的缺失。但是,她自己也知道吧。打断了春亮的话后,莉莉海尔说道:



「只要有方法可以给予手脚一记攻击就分出胜负,那就没问题。而这是你的疑惑吧……所有人好不容易才能束缚住妮露夏琪,没人能攻击她的手脚吧?这个答案很单纯。」



莉莉海尔转动脸庞,看向发问的本人。



然后,带着依然充满灰暗决心的表情——宣告:



「夜知春亮,这个作战计画的关键在于你。由你亲手终结这场战斗吧。」



起先,菲雅完全不明白莉莉海尔在说什么。但是渐渐地,大脑开始理解到这个女人说出了非常荒唐不经的话语。



「你……!」



「请你说明这是什么意思。」



早在菲雅发声之前,春亮便迅速反问。用着不可思议的平静话声,带着不可思议的认真眼神。菲雅像是受到了震慑,声音被压制在喉间。



莉莉海尔轻转过头,示意背着的其中一把剑鞘说道。是把装饰华美的漆黑剑鞘。



「这是——『毒剑剧毒骑士』。是把砍伤他人后,会给予无法避免的毒素的剑。换言之,即使只是手脚,即使只是擦伤,只要能给予一击就赢定了。」



「好可怕~有这么强大的武器的话,你为什么至今都不用?」



「代价就是诅咒非常强大。只要一拔剑出鞘,持有者也会中毒,不久毙命。」



理由很单纯。莉莉海尔将视线从了然地沉默不语的黑绘,重新投向春亮。



「我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将它带了出来,但无法保证自己在倒下之前,能够给予她一记攻击。所以对我来说,这是非不得已的最终手段,单纯也只是赌注。」



春亮的眼神依旧认真,低声说了:



「但是,我——不一样。」



「没错。你不会受到诅咒。据说你拥有了祸具后,诅咒不会发动。那么,由你来使用这把剑就好。对方也料想不到你会加入攻击行列吧。应该能趁其不备。」



总觉得莉莉海尔迳自往下讨论,菲雅忍不住开口打岔。



「慢着,应该有其他办法吧?像是我代替春亮拿剑会怎么样?反正我不是人类——」



「一旦变作人类的姿态,就具有人类的性质。恐怕你们也会中毒吧。诅咒形成的毒素会侵蚀你们的存在本身。」



「唔……」



菲雅转动视线。黑绘一脸不知在想什么地听着对话,锥霞则愁眉苦脸。菲雅仿佛找到了同伴,更是又说:



「可……可是,让春亮到前线还是太危险了。春亮可是门外汉喔。」



「是啊,蠢毙了。风险未免太大了吧……」



「夜知春亮是在束缚住妮露夏琪之后,才会挥舞这把剑。反击的危险——至少第一击几乎没有吧。就是为此才要束缚住妮露夏琪。」



见莉莉海尔说得从容自若,菲雅不禁大为光火。一种过于轻视春亮受伤风险的——甚至仿佛丝毫不重要的气息传了过来。



「危险性并不是零!战斗中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而且……」



菲雅心头一惊,吞下了本想接着说出的话语。实际说出口的话太沉重了。



她早就发现了。虽然不晓得莉莉海尔是否刻意,但她还没有明确说明那把毒剑的威力。只是说赢定了而已。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



(嗯,没错。我才不会什么也不想地就赞成这个提议。)



就算是为了救此叶。



否则的话,春亮——



总是一脸悠哉、气定神闲的枯槁春亮他——



说不定会演变成他要亲手杀人——



「菲雅、班长……没关系。我愿意做。」



虽不晓得他是否察觉到了这个可能性。



但春亮带着坚定的眼神,字句清晰地说了。



菲雅和锥霞仅仅一瞬间四目相接——同时轻声叹息。那是不论再说什么也阻止不了他的表情。就和决定要与莉莉海尔联手时一样。



「这样啊。使用这把剑就不需要绕到身后。决定胜负时的步骤愈简单愈好。恐怕只有一瞬间可以束缚住妮露夏琪,千万不能贪心,试图趁机做些多余的动作,导致计画失败。」



「意思是要我放弃攻击后背吧?」



「没错。从一开始锁定手脚就好了。不过,门外汉挥剑,不一定可以砍中你瞄准的地方。为了不错失仅有一次的良机,必须进行训练。你必须习惯这把剑的重量、重心、形状,如何与自己的力量保持平衡,挥剑时的感觉等——」



「这些我也愿意做。但只有你懂得挥剑,你愿意教我吧?」



「就这么办吧。一周的时间虽然短暂,但不会毫无意义。」



菲雅紧紧握拳,思索着自己可以做到什么事。



事态似乎愈来愈往无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但是,也许从之前起就是这样了。打从此叶落入对方的手申起,一直都是这样。



春亮正以最快速度,目不斜视地走在那条道路上。不论那条路旁边有悬崖还是无底沼泽,他都奋不顾身。太危险了。即使她们提醒他那里有悬崖或沼泽,他也肯定不会停下脚步。那么——不管自己内心有什么情感,都只能尾随他了。希望能在他快要掉下悬崖、快要被沼泽吞噬的时候,伸出手拉他上来。



「没办法,我也一起参加训练吧。必须看着你,以免你做些奇怪的事情。」



「是啊。假使夜知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会竭尽所能处罚你。别动些歪脑筋。」



「也就是所谓的特训期吧。感觉真难得~」



菲雅直直地凝视春亮。他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然后笑了。只有这时候和平常在起居室里头看见的笑容一样,因此她格外心痛。



「菲雅,对不起啊。」



「我——什么也没有做。要采取行动的人是你。为什么要刻意采取危险的手段?你可以再花点时间,思考更好的办法啊。」



「为什么吗……」



春亮的眼神像是在稍稍回忆往事,然后答道:



「是啊。因为我有些觉得……今天早上的我太差劲了。」



「……」



「被班长拯救,双脚还不停发抖,被此叶揍飞。她认为我不过是没出息的男人呢。」



「哈哈。」这次春亮发出了声音,微微苦笑。



「所以——我才心想,必须让此叶看看我帅气的一面呢。等到一切结束,那家伙回来的时候,可以对她说我也努力过了,不再只是没出息地旁观而已。」



这个大笨蛋——菲雅只能在心里如此低喃。



身旁的锥霞也在同一时间轻吐了口气,因此菲雅心想,锥霞应该也在心底低声说了平常那句口头禅吧。



*



完全的黑暗之中。



连月光也透不进来的废弃饭店深处——疑似是被服室的狭窄场所。莉莉海尔盖着残留在里头的破破烂烂毛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周遭唯有静寂。类似……特训的活动将从明天开始进行,那些家伙已经回家了。



她心想,这搞不好是从那天之后,她第一次在一天之内说了这么多话。那一天。朝大秋高中进攻的那一天。纳特打了败仗的那一天。然后——



「……!」



她轻轻将手放在那一天被贯穿的腹部伤口,后来请黑市医生为她治疗的缝合伤疤。数个月的时间,以及化作自己的盾牌,一同被贯穿的她的生命——让自己几乎已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但是……



她觉得这等同于令人憎恨的遗忘。



于是将手伸进衬衫底下,以指尖抚过伤口。些微的痛楚复苏。以此为契机,「那一瞬间」的记忆支配了大脑。互相重叠的身体、腹部的温度、在眼前摇晃的她脑后的头发。有着香气的发丝。当抱紧她,将鼻子埋进去,嗅闻那股香气的时候,自己确实感受到了幸福。原本相信这份幸福将会永远持续下去——



然而……



她将指尖钻进了伤疤里。不可忘却的画面密度顿时提升。这时她不再有多余的心思感受味道。她悲痛的呐喊。赌上自身的存在价值,想要守护眼前骑士的话语。自己一边听着,一边感受到了什么?



在她身体前方的妮露夏琪,又感受到了什么?



(承认吧,莉莉海尔·姬鲁米丝妲。)



面对对方压倒性的强大……



面对对方压倒性的气势……



(你!感受到了……恐惧……!)



她咒骂自己,让指尖更深入。发麻般的疼痛传来。但少女的痛苦没有如此微不足道。



(萝莉卡……抱歉……)



当时,自己背叛了她。



可耻地背叛了相信自己是真正骑士的她。



所以……所以——



莉莉海尔在狭窄的黑暗中,气喘吁吁地轻轻从衣服底下抽出手指。她舔了一下,有些许血的气味。这股气味也有助于她回忆起当时趴倒在地,落魄的自己。



(活了下来的我存在的意义,仅剩下一个。就是藉由替你报仇……为当时的恐惧赎罪。所以萝莉卡,你看着吧。不论要我做什么,不论要使出何种手段。没错,即使这幅身躯会受到诅咒——我也一定会杀了妮露夏琪——!)



感觉到胸口深处燃烧着漆黑冻冰般的火焰。孕育出了这种矛盾的火焰的名字,想必就叫作复仇。凝结得有如永久冻土的寒冰,绝对不可能再度消融。但是又如同炼狱的火焰,会将触碰到的所有东西焚烧殆尽。



(快了。就快了……)



她轻轻闭上双眼,思索今后的事情。



为了杀死妮露夏琪.准备工作正一步步进行。箱形的恐祸等人的协助,和对她们撒下的几个谎言——这两个因素,会引导自己通往唯一期望的结果吧。



但其中一个谎言,她真的觉得无足轻重。与自己无关,而是与他们有关。他们问过「救济拷问官之瞳」是否有重新设定效果的能力。她回答:「我是在上次作战初次与萝莉卡组队,所以不知道。」——但那可是寄托了性命的队友。组成骑士团之际,她至少读过了资料。



换言之,她其实知道——那张面具根本没有重新设定的能力。



会撒下谎言,当然是因为担忧他们会因此失去目标,甚至放弃与自己并肩作战,转而思考其他方法。她不觉得自己做了坏事。不感兴趣,也不关心。只要自己达到了自己唯一的目的,那就足矣。



在坠入梦乡前的朦胧思维中,她兴味盎然地想着。她一定会杀了妮露夏琪。那家伙将会在名为强大的幻想中死去——但是,那之后究竟会演变成何种局面?



应该有两个因素,会支配着妮露夏琪死后的局面。



一,因为找不到方法,即使妮露夏琪死了,村正的记忆依然没有恢复。



二,如果所有事情都照着自己的推测发展的话——



届时,夜知春亮已经死了。



那么,最后剩下的发展,就是互相残杀,



虎彻与村正看来都由衷钦佩主人的强大。说不定会发挥武士道之类的精神,为主人报仇。即使不报仇,也应该会符合受诅咒道具、符合战斗狂之刀的性质,继续战斗吧。为了补充诅咒——为了欣赏鲜血、啜饮鲜血,而继续战斗吧。



另一方面,箱形的恐祸失去了夜知春亮后,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反击。她不认为那家伙承受得住。箱形的恐祸应该会陷入疯狂地反击,直到杀光视野内的所有事物,否则不会停歇。



也就是说,最终的结果是二选一。



换言之——不是村正和虎彻粉碎,就是箱形的恐祸粉碎。



(呵……)



莉莉海尔真的是睽违已久地露出笑容。正因为被没有任何外人的黑暗包围,正应为是在坠入梦乡的前夕,才能浮现出的死心笑容。也可能她只是在梦中露出了笑容,现实中的自己连脸颊也没有动一下。



无论结果是哪一种,都与杀了妮露夏琪以后的自己没有关系。



而且——



因为达到这个目的的时候,自己也有极高的机率应该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