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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金岛银河与鼠王(2 / 2)


刹那间——子城所持的手枪发出咔嚓的声音。



“!?”



“你知道为什么要让你拿一把特别制的白色手枪吗?”



大地笑着从口袋中取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的液晶屏上



“——为了通过装在里面的发信器监视你啊。不过,发生这种事的话还不如当初装上窃听器呢,但毕竟电池的电量有限。”



一边说着——大地再次开始走动。他比刚才更为迅速的步伐,明显是为了截住子城的去路。



子城觉察到对方动作中的危险,身体迅速行动起来。



没有后退,也没有转身——子城毫不犹豫地扣下手枪扳机。



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别说穿过消音器的发射音了,连内部击铁下坠的咔嚓声都没有。



“!!”



“所以说啊,为了让发信器——跟内部的击铁不掉下来——啊啊,也就是说——装了让枪无法发射的机关。”



没法用枪。这个事实暗示出对子城来说相当绝望的状况。



面前这个子城至今为止都普通看待的男人,他突然陷入了对方是自己天敌的错觉。



不——准确的说,现在的大地简直就是另一个人。柔和的表情还是老样子。但是,里面却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我……是来惩罚你的。”



于是——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体内,是个远远超乎自己想象的危险存在——少年出自本能地如此确信。



子城听着从自己肺部漏出的粗重呼吸,注意到自己已陷入紧张状态。



“为了向你——给予背叛金岛大哥的惩罚而来。”



“啊……”



在子城想要逃而移动身体的瞬间,大地刹那间蹬向地面,一口气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破绽完全被抓住的子城——还未反抗就被大地的左手捉住了。



手臂被抓住后,又这样一口气拉近。



接下来的瞬间,子城的脖颈被用力抓住了——少年纤细的身体轻飘飘地悬在空中。子城在同年龄的小孩中也算瘦的,但即使如此,瘦弱的大地也无力做什么吧。



但是——大地的动作并不寻常,根本没有受到这一点的影响。比起身体的能力,更像是强化了抓住时机和临机应变领域的体术。



——这家伙……不是普通的联络员……!



注意到这一点时,子城已经进入了无法抵抗的状态。



即使双脚乱踢也无法弄脏对方的夏威夷衬衫,即使掐中对方的手臂,也有种比起对方的肉自己的指甲会先剥落的感觉。



“尽可能地……享受痛苦吧。”



大地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掐在少年白皙脖颈上的手指渐渐用力。



“我说啊,你失败的原因,你们失败的原因,就是抑制了感情。否定了恐惧之时,你们就已经走错了路。”



子城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咕唧的讨厌声音,视野从上方开始变暗。



想要求助而环视四周,通道上却没有人影。



应该有管理引擎的人在——但是他们因为不想牵扯到小混混和小孩之间的纠纷,没有人站出来发表异议。



少年的意识模糊了一半,对周围的声音却听得异常清晰。



于是——少年注意到了。



配合着岛心脏的巨大引擎音——



尖锐的、高亢的——小小的小小的引擎那强有力的低吟声响了起来————



△▲



“!”



大地也注意到那个声音,因为声音被周围的墙壁和通道反射,再加上被巨大引擎的声音遮蔽,他没法找到声音的源头。



他一边向四周扫视,一边警戒地把手从子城脖子上松开。



子城因脖颈被突然放开而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却,最后一屁股坐倒。



像是要插入这样的大地和子城之间一般——



她从天而降。



在上下空间十分宽广的这里,设有数条上下重叠的通道。



子城和大地所在的地方,以大楼为比喻,正好就是二楼的位置,跟位于一楼的引擎最为接近。



至于——砂原润,是从他们正上方的通道,三楼部分跳下来的。



她手中只有一台引擎。她从背有两台电锯的包中只取出了一把。



于是,她在空中挥舞着旋转的电锯,一边调节重心一边落在地面。



子城一瞬间陷入了她的腿被地板吸入的错觉中。



她的腿为了抵消下落的势头,像海绵般折叠起来,吸收了地面给予的冲击。即使是降落在坚硬的地板上,她的身体也基本没受到冲击。



以毫不拖泥带水的流畅动作飞舞降落——这时她的身影,让人联想到从屋顶跳下的猫的姿态。



落在两人之间的润减慢了电锯的加速装置,把旋转数减少的电锯前端指向大地。同时,她取出背后的另一台电锯——



电锯的轰鸣声突然停止,只留下待机状态的引擎空转声。



以这个声音为背景音乐,润冷静地说。



“……呃……”



虽然是有些缺乏自信的声音,对于求助的子城来说,却有无比可靠的感觉。



“请不要打架——呃,子城君和————”



接下来的瞬间,她的话中凝聚了力量。



“——金岛……银河先生。”



沉默。



沉默在三人之间流淌,只有在他们下方延展的引擎若无其事地继续计时。



又沉默了片刻——报上土海大地之名的男人缓缓开口。



“……为什么知道?”



冷静的语气。虽说是种尊重对方的说话方式,但没有丝毫刚才——与张在一起时的卑微感。



一边表现出对对方的敬意,一边像自己就是一切地挺起胸——就是那种饱含威严与自信的声音。



对于土海大地=金岛银河的事实,子城沉默却惊讶地睁大眼睛。



对此,润依旧举着两台电锯,嘴角浮现起柔和的微笑。



是为自己的猜测没错而感到满足吗,她用有些开心的声音回答金岛。



“那个……是手。”



“手?”



“昨天——与你猜拳的时候,跟普通人比起来——你的反应有瞬间的迟钝。呃,普通人在说剪刀石头布的‘布’时,手指就开始活动了。但你有一瞬间的落后。还有——手指的动作跟真正的手相比也有些不自然……所以,我就想你的手会不会是假肢。”



“而说出金岛银河有假肢的,就是猜拳之前的我……这样吧。”



金岛自虐地笑着,看向面前的女孩。



她的眼睛依然藏在刘海后方,但从她的表情中感觉不到退缩。恐怕她只是推测出真相,想像这样对现在的自己指摘出来吧。



金岛不认为自己被套了话。暴露身份的事,从昨天傍晚被润他们抓住时,他就有所觉悟。



其实他本来的目的只是收回被赌场工作人员携带逃走的枪而已——但在润出现于他面前的瞬间,他忽然产生了想了解东区护卫部队隐情的好奇心。



本以为会接受更为粗暴的拷问,但最后完全没有这种事还让他有点失望呢。万一要被杀掉——他也有随时可以逃走的自信。



正因为如此,即使他的身份暴露了,金岛也没表现出与之相匹配的动摇。



“哎呀呀……看来又有必要换脸了呢。”



金岛一边披露出自己现在的脸是整形得来的事实,一边把手搭在通道旁的栏杆上。



栏杆那边理所当然是悬空的,掉下去的话必然会猛撞在巨大的引擎上。



“不过……你还真看得出来啊,从那么点手的动作中。”



“从以前我就喜欢观察人的脸色和手指。……这个岛上的人们拥有十分有趣的表情和动作,所以不会看腻哦?”



金岛对她有点跑题的回答毫不介意地笑了。



“原来如此……不愧是这个‘岛’上资格最老的人之一。”



金岛咔嚓地转动脖颈,来回看向润和子城。



“资格……最老……?”



一直沉默的子城开口说道,而金岛则以淡淡的口吻回答少年的话。



“是啊,我也做了点调查呢。她是在这个‘岛’被国家放弃之后——也就是这座扭曲的‘城市’诞生时起,就待在这里的。被现在的东区老大带走,当作女儿养大——不,从年龄上考虑说是妹妹更合适吧。”



“呃……比起家人,我跟老大更像是雇主与下属的关系。说是家人,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本名啊。”



润有些为难地否定,但金岛无视了这一点,转变话题。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追着逃跑的我而来……这么说来,还是搞不懂你知道这个地方的理由呢。”



像自己对子城所做的那样,装了发信器之类的吗。金岛考虑到这一点,却想不到安装的物品或时机。



“……那个……发现你只是偶然……我来这里是为了工作。”



“工作?”



“是的,老大要我——保护这里名叫子城君的小孩,并把他带回去……”



听到润的话,子城转而注视她。



这个人——就是我等的人?



东区组织派来的带路人?



这么年轻的女人?



虽然有传言说——护卫部队队长双手持电锯——



没想到真的只用电锯啊?



而且——还是这个“岛”上资格最老的?



在这个不可救药的腐烂世界中诞生的其中一人?



我被丢弃,就是因为有这种岛。



没有这个岛的话——这种事我想过很多次。



如果是跟“Rats”的大家在一起时,我也许还不会仇恨这个人。



但是——现在不同。



我背叛了“Rats”——把大家出卖给这个岛上的掌权者。



为了得到逃离“岛”的力量,把灵魂出卖给制造出这个腐烂世界的家伙们。



即使我逃出了“岛”——也不会有光明的生活等着我。我知道的。真的期望跟这个“世界”不同的世界的话——离开“岛”之后有必须得到的东西。



力量。不是金钱,也不是权力。



为了得到——我不得不寻求帮助啊。跟这个岛上的掌权者——和诞生于这个世界的家伙——正因为注意到这一点,我才连“Rats”都背叛了,以示讨好。



没错,正因为如此……这个护卫才会出现在这。



自己不是因为运气好才从大地——不,金岛手中逃开。



不是因为运气——这是我凭自己的实力夺取的结果——



只有一个问题————



这个女人能否保护好我。



……而且——为什么这个人把电锯也指向了我!



子城在心中呐喊着,而润没有放下电锯。



电锯的引擎往小型化发展后也要4~5公斤重,而润轻量到极致的电锯只要1~2公斤。但是,女性要挥动起两台这种重量的电锯,应该还是进行过非比寻常的训练吧。



更何况,将电锯维持在同一位置,肌肉会很疲劳——她却没有流一滴汗,以同样的姿势将停止旋转的锯刃指向左右两人。



本以为还要继续沉默一会,她却抬起头,缓缓地对金岛说。



“呃……金岛先生。你也是我们的护卫对象吧。因为昨天猜拳时你赢了……”



“?”



“但是,这孩子也是我的保护对象。所以……我不知道该保护哪边才好————你们停止打架的话,会帮我一个大忙。”



看不到她刘海下的眼睛,这句话听上去就像是开玩笑或讽刺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岛一瞬间呆住般张开口——又这样没有闭上张开的嘴,就发出纯粹的笑声。



“说了奇怪的话呢!你啊……我已经不是土海了,而是以金岛银河的身份出现的哦?即使如此,你还问我那种事————”



“不只是这样。”



像是要拦住金岛的笑声一般,润带着有些认真的表情说。



“你是为了对一个人复仇而破坏这个‘岛’的事——如果是真的……如果你能放弃的话,那个……也会省点事。”



对润毫不犹豫的话,金岛暂时止住了笑声。



接着,在停顿了一瞬之后,他发狂般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才他——与子城对峙时的氛围顿时转变。



脱下联络员那个令人不齿的面具,面对子城时——他其实还戴着“土海大地”的面具。



双重面具被取下后,他隐藏在深处的本性,渐渐显现出异常的执着与残暴。



“——这个啊这个!这可是至今为止你说过最乱来的话!”



语气明显开始变化,金岛以看到有趣生物的眼神对润说。



“听好,听好了小姐!我昨天也说过我的执念异常的深!特意追着背叛的子城到这里来杀掉他的程度啊?这样的我就凭你几句话,会放弃多年来从未放弃的复仇?说什么会卷入别人的话就免了哦?听好了?别人怎么样我都无所谓。我就是为了让他痛苦才要毁灭这个岛。放弃这种事,我到底有什么好处?啊啊,小姐?”



他话中包含着疯狂,但润没有怯意地回话。



“我会开心。”



“……哈?”



狂笑完全停止,金岛凝视着润的脸。



润这时总算放下了电锯,正面看向金岛。简直像是要庇护坐倒在地的子城一般。



盯着对方的脸,润用充满自信的声音再一次断言。



“阻止你破坏这个岛……我会很开心。”



金岛暂时盯着对方的样子——最后像是愣住似的说。



“那……不是我的好处啊。”



“是的。”



对他理所当然的意见,润指出那是正确的。



“所以,这不是交易。也不是命令。而是‘请求’。”



“……”



“金岛先生也明白的吧——这个岛上不存在,也无法存在公平的交易。全是些没有法律意识,也没有自尊的人。所以——只有互相承诺对方的请求,类似于交易的东西成立。”



说到这里,她开始抬起握有电锯的双臂。



“我不理解你的心情,也没有想要说服你放弃复仇的意思。而且——也不会说伤害他人是不好的,所以住手这种话。”



她静静地说着,把手指按在电锯的加速阀门上。



“因为……如果你不肯听从我的请求——不管会伤到你还是杀死你,我都会阻止你的……”



看到她这副样子,金岛发现自己误会了对方。



保护着所有人的老好人队长。他以为砂原润是这种类型的人——但他发现,其实她是“跨越了一条线之后,就能毫不犹豫地杀死敌人”的人。



刹那间——金岛把左手插入口袋,右手握住某样东西。



他没有取出口袋中的手机就进行了操作——金岛右手中的某物发出咔嚓的声音。



那是掐住子城脖子时,从他那里夺来的一把纯白色手枪。



“让这家伙能再次射击……”



白色枪身缓缓地抬向举着电锯的女人。



但是,润看上去没有很慌张。



“你知道这不是玩具吧?”



“……是。但是,害怕区区一把手枪,就没法当护卫了。”



“是吗?我认为知道恐惧和鼓起干劲是两回事。”



金岛继续凝视着润的脸,但却不知道她在看哪里。



“那么……回答是……”



对润的提问,金岛吐出像要笑出来的叹息——



“我的请求是,先杀了你。”



说到一半,他将手枪指向她的脸。



接下来的瞬间————



让电锯锯刃旋转起来的加速阀门和白色手枪的白色扳机。



两个机关同时被按下时,两人之间响起激烈的声音。



润没有看漏金岛扣下扳机的瞬间。



在他按下扳机时,她就读取了对方的弹道并挥起电锯的锯刃。



在引擎音的间隙中,响起硬物被弹开的金属音。



再下一个瞬间,两人都蹬向地面,朝对方的怀中扑去。



金岛把脚踩在栏杆上,正以为他要跳向栏杆外时——他只凭手臂的力量翻了个身,就这样飞跃到通道内侧。



看到他并非常规的动作,润像是在独自享受旋转的乐趣般,迅速地转动身体。



两人之间距离缩短的瞬间——响起第二次的金属音。



△▲



操纵着两台引擎,润的心猛烈地,一个劲儿地高亢起来。



即使如此还是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理性,她观察着对方的举动,并在最短距离内实施与此相应的动作。



踩着节拍。



踩着节拍。



踩着引擎的引擎的节拍。



心中踩着旋转音的节拍。



身体踩着爆破音的节拍。



迅速地、迅速地、



比刀锋还要迅速、



比子弹还要迅速、



追上以顿号为单位响起的引擎节奏。



我是引擎。



我是引擎。



支配引擎的行动。



与引擎合为一体——



用力地



用力地————



已经完全成为局外人的子城,无言地眺望着两人的激烈冲突。



不规则却也不多余的动作。



在直线距离中挥舞着描绘弧线的巨大锯刃。



完全控制住两台引擎的惯性,她没有一次停下去势,只是不停行动。



而金岛,则以不规则的动作玩弄着对手。



利用两侧的栏杆和扶手以及地面,他做出嘲笑物理法则的动作。



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人,以毫不狂乱的姿态,精彩地互博。



那看上去——简直像是一种舞蹈。



逃到通路一端的少年,一直从安全的场所眺望着这场激烈的搏斗——他从中感觉到一种美感。



这种感觉在他被丢弃于这个岛上时,应该就消失了,但他实在无法将视线从两人的动作上移开。



但是——这场舞蹈,以红色的血沫迎来了终结。



金岛射出七发子弹之后——他把自己的武器,枪从手中甩开。



“!?”



润不由自主地推掉枪时——金岛猛地把右手伸向润的胳膊。



对手臂被抓住这种事怀有警戒的润,立刻挥起自己的右臂。



像在迎击对方一般,两人的右臂交错。



但是,结果金岛没有抓住润的手臂,他只是把指尖从润的胳膊上划过——



刹那间,皮革西服的手臂部分猛然破裂,雪白的胳膊上划过一道红色的痕迹。



再下一个瞬间,血沫激烈地喷向空中。



“——!?”



激烈的疼痛穿过手臂,润发出没有声音的惨叫。



即使如此,她因为引擎音而产生的高涨情绪没有停止。她毫不在意地继续动作——但受了重伤的胳膊不肯听从自己的命令,她只能用指头支撑着电锯不让它掉下。



因为无法用力按下加速阀门,她垂下的右臂前端,引擎的旋转渐渐变慢。



她暂时停止了动作,另一只手里的引擎旋转也慢了下来,她观察着对方的态度。



回荡的引擎音减少了一半,是因为润的进攻被遏制住了么。



看着她这副样子,金岛愉快地捡起自己的枪。当然在这期间他也没露出破绽,他右手的指尖还指向润的方向,保持着警戒。



他指尖的肤色肉块破裂了——里面伸出一把手指长的锋利刀刃。



破掉的部分看不到红色,润想起金岛有假肢的事。



刀刃前端滴落红色的液体,但是看上去完全没有变钝。



“……放更过分的东西进去,假肢的机能就会变差啊。本来还想放来复枪或大炮呢。”



金岛嘿嘿笑着,咔嚓地弄响指向润的刀刃指尖。



“不如逃走试试?”



对说出挑衅发言的金岛,她只是平静地回答出自己的决心。



“我不会逃的……现在从你身边逃开的话,你就会破坏这个岛了吧?”



“……让你另一只胳膊也抬不起来的话,你就能老实一点吗?”



“即使如此——引擎也不会停下。”



“那就……连你的电锯也一起破坏。”



跟无比愉快的金岛形成对比,润总算因为传来的疼痛扭曲了面容。



刺痛配合着心跳在背部扩散。



但是——她的心还未屈服。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停下。引擎绝对不会停止!”



以平时绝对不会对别人使用的语气——她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喊道。



“这座岛是我的原动力,这座岛是我的引擎!这座‘岛’的成长,这座岛的运行——没有人可以让它停下————我绝对不会让它停下!只要这座‘岛’还在动,我就不会让它停下!”



虽然是很矛盾的话,但她对这句话拥有绝对的骄傲。



因为刚才的呐喊是她在这个岛上找到的唯一生存方式。



就像美咲把不幸当作借口来接受,子城拒绝“岛”来获得生存的力量,金岛把自己的扭曲变为目的一样——



她选择的是跟这个“岛”共存的生存之道。自己来保护“岛”。以这份自我满足为食粮,从“岛”身上得到生存的力量,实现共存关系。



所以现在——她确实获得了力量。作为这个岛象征的,世界最大的巨大动力装置。在这个地方,以说要破坏岛的男人为对手——她绝对不会输。



“为什么做到这一步?……啊啊,这么说来我想起来了。”



金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又浮现起别有用心的恶意笑容,他看向通道下方的巨大引擎。



“讽刺的是,你父亲是被卷入那个引擎而死的吧?你不憎恨这个岛吗?……还是说,你在想‘父亲和这个引擎合为一体了’之类浪漫的事?”



他说对了。



润冷静地理解着自己从小时候起就描绘出的幻想,扭曲的幻想。



“哈哈!你陷入危机的话,这个大块头引擎就会变成机器人来救你吗?”



对金岛完全把她当成白痴的语气,润没有丝毫怯意。



“不会救的。只会——守护着我。”



她以强硬的眼神瞪着金岛,突然按住慢下来的加速阀门,至今为止最大的轰鸣声响彻四周。



“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有相信并活下去的价值!”



她以流畅的动作向金岛跑去。右臂依然无法抬起,旋转的锯刃指向地面。



“你一只手能防到什么地步呢?”



金岛浮现起冷酷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伴随着沉闷的枪声,一枚子弹被润左手的电锯弹开。



正当他要把第二发子弹打入旋转的润背后——



这个瞬间,她松开了左手的电锯,作为刚才的回礼。



“!?”



电锯正向自己飞来。没想到电锯也能当成飞行道具使用,他不由自主地举起双臂庇护。



激烈碰撞。



但是,碰到他身上的,不是电锯的锯刃,而是引擎与燃料箱的部分。



“哈哈……哈哈哈!很遗憾……!?”



啪嗒



伴随着撞击,他的身体被一种奇妙的触感和声音包围了——下一个瞬间,他发现有刺鼻的味道突入他的鼻子。



不由自主地向下看去,他看到从掉在脚边的电锯的一部分上,流下了粘稠的液体。



润防了第一发子弹后——立即用垂下的锯刃弄破了燃料箱部分,让里面的液体漏出后才把它投向金岛。



“!?”



等他觉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是极易点着的混合燃料时,已经迟了——



润依然垂着自己的右臂——突然将电锯戳向铁制的地板。



最大限度的旋转喷射出烟火般美丽的火花————



而那激烈的火花毫不留情地落在金岛的身体上。



“——————!!”



这次轮到金岛发出无声的惨叫。



没有错过这个瞬间,润把右手的电锯换到左手——



以气势十足的旋转扑向金岛的身体。



——人的死——



想要了结一切的润,感到世界的运转变慢了。



——人的生——



公平夺走一个男人的生命、过去、人生,他的一切的瞬间。她脑中惊人地冷静,在慢动作的世界中,只有这份“觉悟”在冷静地计时。



为了保护“岛”而杀人——为了踏足对她来说从未体验过的领域而献上的“觉悟”。



——人与人的牵绊——都是这个岛的一部分。



包含纯粹而深邃至可怕“觉悟”的锯刃,被缓缓吸入金岛的肩头。



——我也已经是这个岛的一部分了。



再次确认至今为止的心情,她把体重压在旋转的锯刃上。



——从踏足这个岛的瞬间起——我和那个男人,都确实是这个岛的一部分了。



旋转的电锯卷起夏威夷衬衫的纤维——而这纤维接着就被染成了红色。



——所以,在这个瞬间——我不会说出是为了保护岛的借口。



看着被染成红色的电锯,润狠狠宣泄出自己的决心。



——我,是为了我的任性而砍这个男人。



——因为我不想让这个岛的灵魂消失。只是为了这一点任性,我会活下去。



——这个岛的存在,就是这个岛的灵魂本身——



在领悟到这一点的同时,时间重返到润的世界————



——她所持的电锯,从金岛银河的身体上鲜红地鲜红地切下。



鲜红鲜红,无边无际的鲜红。



飞溅的血沫宛如在配合着引擎音起舞一般。



△▲



“那个……你能走吗?”



对润的话,子城静静地点了点头。



看到远超自己想象场景的少年,听到她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啊哈哈,对不起,让你害怕了……但是,没事的。之后只要把你送去老大的房间就行了——”



这么说着,她弄破自己的T恤,以代替绷带止住胳膊上的血。



子城思考着该如何向她搭话,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听到什么。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哎?”



即使如此还是想问点什么——他抛出每次杀人前一定会问的问题。



“这个岛上——存在希望吗?”



只是为了问而问,不等对方回答就杀掉,这是平常的固定模式。



做这种事——也许只是因为他自己害怕听到回答。



但是,现在的自己——虽然多多少少身处险境,却第一次抓住了可以让他说出希望的东西。



进入东区组织,得到力量。这个愿望即将实现。



现在的话,即使听到任何回答,自己也能接受。



他这么想着才提出问题,而她的回答却很不可思议。



“是有的——但很快就会消失哦。”



“哎……”



“对这个岛来说,真正的引擎是——人类。因人类的希望与绝望交替而动起来,把人的生命和金钱当做燃料……是个最差劲的岛。但是,我会保护这个岛。只是为了我的任性,为了保护这个岛,为了得到微不足道的自我满足——我会不计一切变成坏人。……但是,这种希望也很快会被这个岛夺去某处。所以,要在这个岛上继续生存——就必须一个接一个地找出新的希望,非常辛苦。”



没能完全理解她所说的话,也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情,子城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润结束了对自己的治疗后,把电锯装入背包中。



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工作,她静静地站起来,牵着子城的手迈起步伐。



“那么……走吧。”



有多少年没被什么人牵起手了呢。



少年回想着润手中令人怀念的温度——在脑海里迅速打消这个念头。但是,他没有甩掉润的手,就这样被她牵着走起来。



就快进入通往地上的通道时,润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说完刚才的话。



“那个……虽然我说希望很快就会被这个岛夺走,但绝望也是一样的哦。这个岛会立刻夺走你的希望……但是,绝望,也会被立刻夺走。”



“哎?”



“所以说……即使绝望,也绝对不可以放弃……”



她看向子城的眼神,有着像在保护家人般的温柔——



“你也很快就会明白的。”



然后,她的神色中又包含了些许悲伤。



“……很快。”



译注



①昆汀·塔伦蒂诺:QuentinJeromeTatantino,是20世纪90年代美国独立电影革命中重要的年轻导演,以独特的个性和对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均有深刻理解著称。擅长非线性讲述故事,难忘的对白及血腥场面,将美国本土B级片的黑色暴力风格发扬光大。代表作有《落水狗》、《无耻混蛋》、《低俗小说》、《杀死比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