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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的背影(1 / 2)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会灰的鸟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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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kid



修图:也许吧O狼



喂!



就在刚刚!



你踏出了违反淫行条例的第一步!



我好像听到大脑某个角落传来这样的声音。「那就说说看我触犯了哪些条文吧!」。不过已经太迟了。她的小手在桌面下紧紧握住我的手,微湿的掌心有些发烫。是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感到紧张,抑或期待?我甚至感受得到她飞快鼓动的脉搏。两颗精灵球被包覆在知名贵族女中的制服内,上头还别了可爱的蝴蝶结。只见精灵球微微晃动,似乎即将收服宝可梦了。



枪羽锐二。



今年二十九岁,外资保险公司的职员,居住于人称东京都加萨走廊的八王子市。



时间是星期日的午后,目前正在自己家中的客厅触犯淫行中。



「枪羽……先生。」



以腻得化不开的声音呼唤我的人,正是南里花恋。



十五岁的JK,立志成为小说家。



我负责协助她修改作品,并且从旁指导。



当初跟她交往,纯粹是基于『公司命令』。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不过独处一室的两人牵著手相互依偎的行为,是否属于公司命令的范畴,这就很难界定了。



如果这一幕被委托人——亦即她的祖父撞见,我一定会被大卸八块。肉体的死亡自不用说,往后也别想在社会生存下去。因为她的祖父是我的大老板。



如今我们肩并著肩、手牵著手,她脸上神情恍惚。泛红的双颊彷佛点缀枫红的初雪,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未聚焦任何地方,纤细的身躯看起来更是软绵绵的。不过只要我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她就会使劲反握,说什么都不让我脱身。



这就是所谓的「十指紧扣」。



青春期的掌心紧紧贴著我,彷佛是为了填补十五岁的年纪差距。



「花恋,你打算维持这个姿势到什么时候?」



她盈盈的大眼闪烁著。



「那个……可以的话,直到永远。」



「你要怎么在右手牵著我的情况下写小说?这样很难写吧?」



「这点就用爱的力量克服。」



「你太信任爱情了……」



如果凭爱就可以填满空白的稿纸,全世界的每一个作家都想变成恋爱傻瓜。



一旦强行甩掉她的手,她就会以哀怨的眼神抬头望著我,彷佛是倾盆大雨中遭到遗弃的小狗……是我的错吗?



最近她特别喜欢跟我肢体接触。



自从在十月的箱根旅行跨越界线以来,她就比以前更常主动接近我。她或许是想跟我发展出更进一步的关系,不过我可不能抱持著在路边摘朵野花的随意心态对她出手。



「你应该知道淫行条例吧?」



「知道是知道……不过!」



她的表情就像是恶作剧之后遭到训斥的孩子。



「不过我已经查过了,只要得到监护人的许可就没问题。枪羽先生跟我已经得到外公的认可了。」



「……」



认可是吧?



「这么说虽然对身为孙女的你不太好意思,不过我并不信任社长。」



「咦……?」



「如果我成为高屋敷社长的敌人,社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我吧,到时候,跟你有关的『公司命令』当然也会即刻失效。你的外公只要有这样的念头,就可以让我成为阶下囚。」



她陷入了沉默。



这对十五岁的少女而言固然是血淋淋的现实,不过既然跟社会人交往,这点还是得先让她明白。



「我觉得枪羽先生所说的情况不会发生。」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外公非常信任枪羽先生。晚上吃饭的时候,总是会提起枪羽先生的事情唷。前阵子也是,他还说枪羽先生顺利揭发了一个叫百目鬼的人所犯下的恶行呢。」



「……是哦。」



八王子中心负责人百目鬼亘涉及客户个资外流,甚至打算让我替他背黑锅——这不过是上个月发生的事情。当时我面临被迫离职的处境,结果社长并未积极伸出援手,态度摆明了就是「这种程度的考验,自己想办法搞定」。



社长在测试我。



看我是否有成为孙女婿的资格,继承自己的地位。



「题外话就此打住,谈谈下一部作品吧。」



「——是。」



我强行转移话题,于是她端正坐姿,挺直了腰杆。结果这么一来,看似柔软的那个部位,轮廓线变得更为醒目。紧握的小手平放在象徵名门双祥女子高中的红色格子裙上。相较于主动出击的时候,她偶尔流露出这种少女特有的矜持,反而格外有吸引力……



还是斩断诱惑,回归主题吧。



「总之,你已经通过帕琪柠檬大奖的初赛了。第三部投稿作品就顺利通过初赛,我认为还算顺利。不知道你有什么感想?」



「人家也想通过复赛!」



她如此表示,并咬著自己的下唇。



通过初赛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在前天发表的复赛入围名单当中,并没有她的名字。



今天就是在接受这个结果的前提之下,针对她往后的写作方向进行讨论。



「所以下一个目标就定为通过复赛吗?当然,如果可以直接得奖,那自是再好不过。」



她点了点头,表情却不怎么开心。



「依照现在的方式写下去,真的可以成为职业小说家吗?」



「怎么说这种丧气话?一点都不像活跳跳的南里老师。」



话才刚说完,我顿时发现一件事。「活跳跳」已经没人在用了吧?现在的JK听得懂吗?替换成比较流行的说法……是什么呢?很HIGH?



不过她没有对我的用词提出疑问。



「最近我重看了一次自己喜欢的作品,发现了好多以前没注意到的细节以及写作技巧。这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作者在写作之前都已经先把伏笔想好了。相较于专业小说家的作品,我好像只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写下来而已。」



「喔……」



写作时宛如格林机关枪一般自由奔放、无拘无束的她,居然也会停下脚步自我反省。



这是个好现象。



「我瞭解你的想法了。不过具体来说,你打算怎么办?你觉得应该怎么改变写作方式,才能提升作品的等级?」



「完全!不知道!」



结果得到的是这般过于坦率的回答。



「所以花恋今天才想针对这部分请教枪羽先生。」



她仰望著我的眼神流露出全盘信任。枪羽先生可以的,他一定有什么办法!——恋爱中的少女往往对男方抱有过于出色的评价,会将对方视为英雄、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魔法般的方法?」



「……可是——」



「作品是不可能无中生有的。想要提升等级,素材、原料、火种都是不可或缺的资本。」



「意思是要我多看点书吗?」



「这也很重要,不过你的情况更缺少的是人生历练。毕竟你太年轻了。」



高中出道的作家少有成大器者——似乎是这样。我从曾经在出版社担任编辑的儿时玩伴口中听说,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的作家往往在出道作就用尽了才能。虽然进入大学或是开始上班也是这类作家停止写作的理由,不过欠缺人生历练或许多少还是有所影响吧。记得那家伙好像说过,『正因为年轻』才能写出的作品,只以一部为限。



「接下指导员这份工作的时候我也说过,刚开始你应该以『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为写作题材。因为光凭想像写作的话,内容多半会不够深入。」



「我也很想这么做,所以才会想多方体验嘛!」



十五岁的高中女生语带怨怼。怎么会变成我的错了?青春期的少女真是难搞。



「下一部作品别以爱情故事为主题比较好。」



「这是什么意思?」



「去找找爱情故事以外的题材吧。在过去你所经历的事情当中,有没有可以写成故事的经历?或是想要挑战的题材也行。」



她沉默片刻之后,稍稍移开视线回答:



「我好几次都想写过世的爸爸的事,事实上我也曾经试著写过。可是写出的东西比起小说,反而更像日记……而且我也要顾虑外公……」



或许是我多心了,总觉得她的语气有些低落。平常的她描述作品构想的时候,双眼总是闪烁著光芒,现在这副模样则是十分罕见。



她的父亲曾经以成为小说家为目标,似乎一边上班一边写作投稿。可是高屋敷社长希望他这个女婿能够继承自己的位子,因此两人的关系并不好。



结果社长与女婿之间的心结还来不及解开,她的父母就因为车祸而离世。



社长之所以强硬反对她成为小说家,一定也受到了这件事影响。就这层意义而言,这个问题对她而言仍是现在进行式。



「暂时将你父亲的事搁在一旁吧。」



虽然是迟早都得面对的问题,不过目前还需要一点时间。



「在恋爱或是家庭关系之外,试著找出过去从未接触过的崭新题材,这就是你目前的功课。」



「……好的!」



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



我随口说出的提案,居然暗示了日后即将发生的骚动。







「前辈的妹妹真的很可爱呢。」



这句话出自我的部下,也就是渡良濑绫之口。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一点,我从指导员的座位起身,准备去吃迟来的午饭。



「她长得真的很漂亮,吓了我一跳。前辈有这样的妹妹,一定很自豪吧?」



「还好,也没那么夸张。」



我试著摆出一张扑克脸,声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嗯,妹妹受到称赞,我没有道理不高兴。虽然我不是妹控,没觉得她漂亮到这种程度,但还是会感到高兴。



「谁啊?你们在说谁很可爱?」



同事胡桃敦史凑了上来。这个人明明已经有妻有子了,听到这类话题还是一定会加入。



「在说前辈的妹妹喔,之前我在若叶台看到他们了。」



后辈这句话让我心生疑惑。上次跟雏菜一起去若叶台,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啊?



「真好——我也想看枪哥的妹妹。她是怎样的女孩子?」



「就像是端庄的大小姐呢,行为举止都给人很有教养的感觉。」



喂喂,渡良濑,这可是不实的谬赞。虽然雏菜确实相貌出众,可能就是因此才会造成这种误解吧。



「而且身材非常好,看起来完全不像中学生。」



身材……好吗?她的身高在中学二年级的平均值以下,其他部分也发育得差强人意。



「乌黑亮丽的长发非常好看,也很适合她……啊,她很喜欢看书对吧?我看到她在站前大型书店推荐了前辈好几本书呢。」



「慢著,等一下。」



我忍不住打断后辈的滔滔不绝的发言。



我完全没印象自己这阵子有跟雏菜一起逛过书店,至少不会是最近的事情。更何况站前的大型书店,跟我家隔了好几站的距离。



跟我一起去那家书店的,另有其人。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星期天。不过我看两位似乎逛得很高兴,就没有出声打扰了。」



内心的怀疑成为现实,冰冷的汗珠自我的前额流下。



渡良濑看到的人,并不是雏菜。



「枪哥的妹妹那么可爱吗?我也想看看~!」



敦史的语气一派轻松,完全不知道我内心的感受。



「对了,下下个星期的棒球赛,带她来参加吧。我也会带著家人一起去。」



「棒球赛?」



「咦?小绫,你不知道吗?公司准备在下下个星期天举办一场棒球赛,还为此特别租下附近的球场呢。」



「我完全不知道。好像是很盛大的活动呢。」



这么说来,今年也到这个季节了啊……



明明是每年的例行公事,我却忘得一乾二净。一下子是百目鬼,一下子是JK,这阵子还真的找不到喘息的空档。



「舍妹是标准的宅女,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



「咦~?太没意思了!这可是事关团队士气的大事呢!」



「没差吧?」



不过就是公司内部的棒球赛,胜负根本是无关痛痒。就算赢了六本木,也不会让八王子市升级为区。



这段对话到此告一段落,我便出去吃午饭了。继续绕著「妹妹」的话题打转,迟早会露出马脚。渡良濑的误解固然救了我一命,不过往后只要走错一步路,我的人生就毁了。



以后不能再去那家书店了……



那里是难得轻小说不会包上收缩膜的书店,刚好可以让她学习。往后又要出远门了吗?租车费用和油资准备出走了。



避人耳目的恋爱,好像特别花钱的样子。







距离八王子中心负责人•百目鬼亘引发的客户个资外泄事件结束后,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时序进入十一月下旬,日复一日的业务也将在年终迎来年度总结。



社长虽然内定我为新任的中心负责人,不过正式的人事命令尚未发布。我猜大概过年之后才会公开吧,但公司的人事命令有时也会来得十分突然,丝毫不能大意。



无论如何,现在的我依然是第一线的指导员。



必须服从上司的无理要求。



「课长,您刚刚说什么?」



面对敬爱的上司•权田公太郎(48),我忍不住出声反问。时间是上午八点五十分,事情发生在所有职员齐聚一堂的朝会。



「这次的棒球赛,一定要带家人参加。这是课长的命令,就由你告知所有的兼职人员。」



这么说完之后,课长就对著自己泡的热茶呼呼呼地吹气,小心翼翼地啜饮一口。课长是怕烫的猫舌头,既然怕烫,其实直接买瓶装茶就好了,偏偏这个生于昭和四十三年(1968年)的老人家舍不得花这个钱。



「为什么要带家人参加?」



「当然是为了炒热气氛啊。公司特地租借大型球场,如果看台空荡荡的,又怎么能带动气氛呢?」



「可是去年并没有这种规定。」



「今年六本木队的教练是人事部的汤上谷次长。听说他以前是高中的棒球校队,特别重视这次的活动。」



搞什么,又是拍六本木的马屁喔。



我们的课长(似乎)觊觎著中心负责人的空缺,公司内部一直有这类谣言。他想藉这个机会表现一番的想法固然不难体会,不过倒楣的人可是我。



在我面有难色的时候,一旁的敦史微微一笑。



「我没问题喔,我本来就打算带著妻儿一起参加!」



「那就太好了,胡桃老弟。还是有家室的男人比较好沟通,跟某个一脸凶相的单身男人完全不一样呢。」



课长哈哈哈哈地仰天大笑,看来心情相当不错。可恶的哈姆太郎,信不信我拿向日葵种子塞满你的嘴巴?



至于渡良濑,则是一脸为难的模样。



「我也要带家人一起参加吗?那我得先问问父母亲的时间才行。」



「不不不,你没关系。尽力配合就好,不勉强。」



课长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一只撒娇的猫咪。明明是只仓鼠的说。



而本公司的不良社员•新横滨太郎的反应——



「因为我一个人住外面♦不如就带Girl Friends一起参加吧♥」



没想到他居然跃跃欲试。而且还不经意地使用复数形,藉以突显自己是个受欢迎的男人。不过你真的打算出赛吗?那片浏海该怎么塞进棒球帽里?



「很好。把现场弄得热闹一点,才能讨次长的欢心。」



之后课长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枪羽。我没记错的话,你跟妹妹住在一起对吧?」



「……嗯,基本上是。」



「我不管基本还是鸭本,一定要带妹妹来。你身为指导员,若不以身作则,又怎能让其他的兼职人员把话听进去?」



课长所言甚是,可是我一点都不在乎那个叫做汤上谷的次长啊……



在进退维谷的我身旁,敦史握紧了拳头。对他来说,这等于获得了拜见「可爱妹妹」的机会。渡良濑也一脸欣喜,似乎很期待认识我的妹妹。



不妙。



非常不妙。



在那个公司命令下达之后过了半年,如今最大的考验即将降临。







回家之后跟可爱的妹妹(本尊)说明事情的原委,结果换来她雷鸣般的怒斥。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大奶JK会变成老哥的妹妹!?」



「……你冷静一点。」



虽然我在回家路上买了一张千元面值的苹果卡上贡,却被她直接丢在地上。抽卡的魔力也起不了作用,她真的生气了。



「讨厌,真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拜托你冷静一点,我也跟你一样伤脑筋啊。」



我将当作晚餐的自助餐便当放到茶几上,在沙发坐了下来。时间刚过晚上九点,今天算是比较早回家了。



雏菜坐在我的身边,手拉著外套的下襬,以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望著我。



「太过分了……那个JK连我身为老哥妹妹的身分都要夺走吗?她打算抢走我的一切吗?」



「那只是公司同事的误会。」



「既然是误会,就解释清楚啊!就说那个装可爱大奶妹是冒牌货,本尊是这~么可爱的小雏!」



「可以的话,我也想这么做啊。」



一旦这么回答,就会演变成「既然如此,一起在书店的那个女孩子是谁?」的局面。



早知道在渡良濑提起这件事时,我就应该宣称「那家伙是亲戚的女儿」才对,事到如今已经无法解释清楚了。失策啊,真是一大失策。虽然我在公司被其他人称为王牌或是老江湖,事实上也没高明到哪去。



「那就当成有两个妹妹如何?让那个JK变成我的妹妹。」



没搞错吧,你的年纪比较大?



「不行,课长和敦史他们都知道我们家有几个人。」



「那把她当成我的朋友呢?」



「跟妹妹的朋友一起逛书店?这样反而更不自然。」



之后我也思考过该如何蒙混过关,却怎么也想不出让雏菜和她同时存在的方法。



除了将她当成『妹妹』带去球场之外,真的别无他法。



「若一直被误会的话,连结婚典礼都无法举行了不是吗?老哥跟我结婚的时候,应该会邀请公司的同事吧?到时候该怎么办?」



「不要把问题变得更复杂啦。」



唉……



也罢,先去洗个澡吧。洗完澡来吃晚餐,棒球赛的问题就之后再考虑吧。



就在我准备将外套挂上衣架去浴室的时候,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机传出震动。是她传来的LINE。她的头贴是老婆婆坐在檐廊喝茶的图片。为了预防被其他人看见,我特地拜托她选择不像JK的头贴,结果就变成这样了。虽然其实不是年龄的问题就是了。



【我决定好下一部作品的题材了!】



传讯息实在有点麻烦,所以我就在泡澡的时候用Skype跟她通话。最近我买了洗澡时也可以通话的防水麦克风,毕竟浴室是最能好好地跟她通话的地方,不必担心雏菜侧目兼偷听。这就是文明的进步啊。高中时代跟沙树交往的时候,我为了在不被父母发现的情况下跟她说话,著实费了好一番工夫,如今甚至连电话费都不必在意了。虽然跟当初幻想的「影像电话」还是有点差距,不过科技确实正在进步,现在就是未来。



『枪羽先生,今天也是在浴室跟花恋讲电话吗?』



我立刻接起了电话,她的笑脸及声音就出现了。她好像已经洗过澡,身穿睡衣,一头长发披肩。



我没有开启视讯功能,因此她只听得到我的声音。在十五岁的少女面前展露二十九岁的男性肉体,这已经构成犯罪行为了。做人要守法。



「嗯,因为我刚刚才到家。」



『每天都这么晚,真是辛苦了。』



「你再说一次。」



『每天都这么晚,真是辛苦了!』



她的声音比第一次开朗许多,脸上露出的笑容像是想把她的精神分给我。



「再说一次。」



『每天都加班到这么晚,真是辛苦了。』



第三次流露出些许忧愁,彷佛设身处地为我著想。这家伙的情感表现真是细腻,充满了奉献精神。



话说回来,这样真的很疗愈……



这种简单的慰劳对上班族特别有效,前提当然是必须出自高中女生之口。唯有JK能抚慰社畜。嗯,不过慰劳的言语固然疗愈,她把睡衣撑得紧绷的胸部也不遑多让。靠上去了,靠在桌面上了。看起来似乎颇为沉重。这样撑著比较轻松吗……?我虽然很想问个清楚,不过那可是性骚扰。



「对了,你说下一部作品的题材已经决定了?」



『嗯!以运动为题材如何?』



她握紧了拳头,相当热血。热血JK。说不定真的挺适合她的。



「这一类的题材在轻小说中很少见啊。不过这也代表只要写得好,就可以创造出跟其他作品的差异性。你要选择哪一种运动?」



『果然还是要正统派的棒球!』



「……」



我不禁脸色一沉。



『不行吗?是不是太普通了?』



「不是。只是时间点太过凑巧,让我有点吃惊罢了。」



社畜的客服中心业务,与立志成为作家的JK平日的写作活动。两者之间理应毫无关联,没想到居然以这种方式产生了交集。



于是我将棒球赛的事告诉她,也提到当初渡良濑在若叶台书局看见我们的事情。



「她一直称赞你很可爱喔。」



尽管我这么说,然而她非但一点都不高兴,反而紧咬下唇,神情十分凝重。



『可是,那是因为她把我当成枪羽先生的妹妹吧?』



「你是说那是渡良濑的恭维?」



那可能也是一部分原因啦。



『这种感觉很难以言语形容,不过花恋总觉得人要有「自己比较漂亮」的自信,才能敞开心胸称赞他人。她大概不把我当成情敌吧。』



「一般人不会把妹妹当成情敌吧?」



『知道花恋不是枪羽先生的妹妹之后,她的态度还会一样吗?』



「态度怎么可能会一样?到时候我将以『犯罪者』的身分受到后辈唾弃。」



『——为什么跟花恋交往就会变成犯罪者?』



这句话让我陡然一怔。



「……因为法律是这么制定的。」



『即使人家这~~~~~~么喜欢枪羽先生也一样吗?』



她鼓起双颊,看起来像是闹别扭的孩子。



「爱情不能当成免死金牌,这点你应该知道吧?」



『……嗯。』



她虽然点了点头,但也许内心还是无法接受吧。身为大人的我秉持著「没办法,事情就是这样」的消极态度,不过她是真的认为这样不理,因而感到忿忿不平。



跟高中女生谈恋爱,就会成为犯罪者。



我之所以这样断定,是因为我已经忘了单纯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吗?



『我要去。』



她不假思索地表示。



『我要以枪羽先生妹妹的身分去看球赛,刚好也可以为小说搜集资料。』



「不好意思,拜托你那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不,说穿了这也是我自己造成的。而且还可以藉这次机会跟渡良濑小姐打声招呼,不是吗?』



我总觉得『打招呼』似乎另有弦外之音,因此我在第一时间闪避了回答。她好像在说※「去跟那些吱吱喳喳吵死人的小鸡打声招呼吧」似的。(译注:出自《七龙珠》的反派人物拿帕之口,他所谓的打招呼就是大开杀戒。)



「……嗯,应该能见面吧。」



『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不必努力也没关系,拜托你安分一点。」



泡到有点头晕了,于是我们互道晚安,结束了通话。



接下来她应该会卯起来努力写作,对我来说,已经是就寝时间了。不早点睡的话,疲惫可是会累积到隔天的。最近我连深夜动画都很少看了。



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把难得的周末浪费在棒球赛上著实令人心痛。



我根本不知道汤上谷次长是哪根葱,凭什么要我为了这个素昧平生的家伙,在场上又是挥棒又是丢球的?未免也太悲哀了。



正式成为中心负责人之后,是不是就不必参加了呢?



……不。



就算升了官,也只会多出其他方面的交际应酬。社畜没有做梦的权利,不要对明天抱持不切实际的希望。



洗好澡之后就吃便当喝啤酒,早点睡吧。



明天还得工作呢。







三天后的夜晚。



我来到一如往常的居酒屋,在回家之前到这里小酌片刻。



「枪羽,听说你要打棒球?」



包厢里面的最后一名客人离去之后,身穿短T、系著围裙的女子跑来问我。



「你怎么知道?」



「昨天有阿卡迪亚的人来店里,听他们提起的。地点在哪里啊?」



「上柚木公园球场。」



我将杯中的日本酒一饮而尽。今天喝的是※獭祭50。比起价格昂贵的三割九分,我反而比较喜欢这一支。(译注:三割九分意即39%,指磨过之后的白米占原本糙米的比重。以日本清酒而言,比例愈低价格愈贵。目前獭祭共推出50、三割九分以及二割三分三款酒品。)



「真好——那里很大呢。我也想打棒球——」



软垒队的退役王牌开始像风车一样转动手臂。岬沙树在高中时代是知名的右投手,当年靠著风车投法写下辉煌的三振纪录,带领总是在第一轮就被淘汰的万年弱队一路挺进县大会的准决赛。



「欸,我不能参加吗?」



「这是公司内部的球赛,当然不行。」



今年共有四队参赛。八王子、六本木、西东京代理店联合以及东东京代理店联合,各组成一只球队,在锦标赛中争夺冠军。



「没差吧?不能靠你的关系安排一下吗?」



「不行啦。」



沙树把脸颊鼓得圆滚滚的。今年二十九岁,这年纪在厌女主义盛行的讨论区之中明明已经被称为「老太婆」,她露出这种表情时,却还是颇有高中时代的味道。



「没办法,那就算了。」



「这就对了。」



「我会趁开店之前去帮你加油的。」



这时我正打算斟酒,手中的酒壶差点掉在地上。



「别闹了,不要来。千万不要来。」



「这点小事没关系吧?怎么了?还是说有女生在场边加油,你会觉得害羞?你是国中生吗?枪羽。」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别过来就对了。千万不要。」



「嗯——嗯?」沙树轻轻抬起下颚,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你该不会是不想让我跟渡良濑碰面,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吧?放心啦,我跟她一定会相谈甚欢的。」



我没问是怎样的相谈甚欢,我不敢问,感觉一定很可怕。



「沙树,你听好了。这是严肃的比赛,把无聊的爱情戏码带进来,是对棒球的亵渎……」



这时老板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沙树应声离去。准备发表长篇演说的我被独自留在现场,只好将小菜鳕鱼白子塞入口中。好吃——



可恶……



情况愈来愈复杂了。这就有如一个陷阱,愈是挣扎,就陷得愈深。社畜一旦被卷入恋爱喜剧,就会落得这种下场吗?这是惩罚我不是在校园谈恋爱吗?



南里花恋、渡良濑绫、枪羽雏菜、岬沙树。



这四个人的生活圈、年龄与职业都各自不同,我原本以为不可能齐聚一堂的。



我深深感到现实彷佛露出坏心老婆婆的表情。







六本木纯情派。



萩野目洋子知名的畅销金曲,拿下一九八七年(我出生的那一年)唱片大赏金赏。她曾经以这首歌出战红白歌唱大赛,此曲同时更是泡沫经济时代的象徵。对我来说,它也是老爸的卡拉OK招牌歌。每当全家去唱卡拉OK的时候,老爸总是以粗犷的嗓音大唱※「呼啊优——?呼啊优——?」,而且还会强迫其他人跟著一起唱,实在相当恶劣。那时雏菜总是高高兴兴地跟著唱起「呼啊优——♪」,我则是拿著PSP,扮演不动如山的地藏菩萨。现在回想起来,自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好感。(译注:Who are you,六本木纯情派的副歌歌词。)



正因如此而十分熟悉的六本木。



阿卡迪亚日本法人总公司的商业大楼座落于东京中城与大使馆街之间,在公司国内的人身•产物保险部门中扮演中央枢纽的角色。



事实上,阿卡迪亚的事业版图并不只局限于保险,这点跟其他的大型企业一样。除了不动产或是投资信托之类的金融部门,举凡老人看护、医疗、食品、甚至大众娱乐都是公司的发展项目。这些关系企业的公司并不设于六本木,似乎位于其他地方。由于公司名称并未冠上「阿卡迪亚」,一般人多半不会察觉。顶多是公司不时会假员工福利的名义,发放电影票或是演唱会门票。



今天没有课长或渡良濑同行,我独自被叫到六本木。客户个资外泄事件的后续处理问题,似乎一直从上个月持续至今。不过实际的处理工作是由专案成立的调查小组负责,我只要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们的问题就好,算是相当轻松的工作。



调查小组的组长是由小田原宏(50)出任。



他就是先前被百目鬼的计画所利用,之后在新横滨的拉拢之下成为自己人的那个小田原。当时他虽然表示要回老家帮忙弟弟和弟妹种番茄,不过他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自动请缨,将善后工作一肩扛下。



这也算是他为整件事做个了结的方法吧。



……只不过在新横滨的影响之下,潜伏小田原体内的不良因子似乎觉醒了。他居然还留著一头上个世纪的不良少年般宛如法国面包的飞机头,让周遭的人目瞪口呆……不过他毫无疑问是个干练的人才,往后应该也会在职场上一展长才吧。



结束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的问话后,我得到了打道回府的许可。回去八王子之后,还有工作等著我,回去之前至少先到一风堂吃碗拉面吧。



柜台小姐摆出一张臭脸,就像※SEGA土星时代的多边形角色一样令人退避三舍。就在我将ID卡归还柜台小姐,准备从邪恶的总本山回归下界的时候,手机收到一封讯息。不是私事,而是公事用的帐号。发信人是直属事业本部的部长大人。(编注:SEGA土星是于1994年发售的家用游戏主机,当时的3D效果因技术限制,人物都呈现非常不自然的多边形。)



我原本打算假装没看见,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把所有的问题一次解决比较妥当。万一要我明天再跑一趟六本木,那可不是闹著玩的。我已经受够京王线和大江户线了!步行通勤才是王道。



于是我再度向柜台小姐登记名字,然后搭电梯到三十楼,敲了敲对方的办公室大门。



「哈啰,枪羽。好久不见。」



迎接我的是年轻而有活力的声音。古铜色的皮肤搭配洁白的牙齿,洋溢著清爽&清新的气息。室田正义,五十岁出头的现役冲浪好手。宽阔的办公室之中,他正坐在最里面的办公椅上。



虽然比不上社长室,这间办公室也算是颇有规模了。阿卡迪亚的事业本部长所掌握的预算权限相当于中小企业的社长,随之而来的交流以及交涉机会理应十分频繁。配置一间宽阔的办公室,不是没有理由的。



室田先生的面前并排站著三名社员,应该是他的部属吧。看起来年纪不是跟我相仿就是大一点,大约三十岁上下。这三个人我都见过,他们总是在营业会议对我表现出露骨的轻蔑态度。



不过今天的情况稍有不同。他们见到我就慌慌张张地别过头去,之后又以怯生生的视线打量著我。与其说害怕……感觉应该说是被吓到。我的长相凶恶本来就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你们先下去,我跟枪羽有话要说。」



「遵命。」



他们像饭店服务人员一般恭敬行礼,并离开办公室。离去之际还刻意对我行礼致意。干嘛啊,感觉乱不舒服的。



「他们以后都是你的部下。」



「我的部下?怎么说?」



「首先恭喜你即将就任八王子的中心负责人。有什么好惊讶的?这在事业本部(我们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不过公司高层将这项人事命令当成惊喜,甚至下达了封口令,因此八王子那边应该还不知道吧?」



室田先生从办公桌起身,指引我走到办公室中央的接待区。



坐在室田先生正对面的沙发之后,我叹了口气。



「所以他们三个才会对我行礼?」



「那当然。在所有的地方中心之中,就属八王子中心的层级最高。就编制而言,相当于我和社长的直属单位,不需要听从他人的指示。」



「那是就直属事业而言吧?」



中心负责人的权责只限于客服中心的业务,层级应该比六本木各部门的部长级人物低。而且部长上面还有常务或是专务等等的干部,上面还有副社长和社长。再上面好像还有阿卡迪亚总部CEO之类的,不过这个部分已经不是我触碰得到的领域了。



「总务部的门协部长以及其他人,似乎推荐你担任制片部门的社长,还说让你待在直属事业实在太可惜了。」



「制片部门?」



「阿卡迪亚不只是卖保险而已。从你跟米歇尔以及百目鬼精湛的辩论看来,大家认为你似乎挺适合担任制作人一类的工作。」



制作人就免了吧,我已经※担任过一百个偶像的制作人了。最近特别喜欢的是神谷奈绪。(译注:指手机游戏《偶像大师灰姑娘女孩》系列。)



「特地把我找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没错。你可别误会了,我找你过来,绝对没有针对『拒绝成为直属事业本部次长,却接受中心负责人一职』这点来揶揄你的意思。」



「……」



见到我无言以对,室田先生哈哈大笑。



我还是太嫩了。



「正式的人事命令何时会发布?」



「这我就不知道了。通常是新年度一开始的四月,只是一过完年,就会进入最忙碌的时期,中心负责人的位置一直空著也不太妥当……怎么,等不及了吗?」



「刚好相反。」



我并不想晋升。



薪水增加固然值得高兴,不过伴随而来的责任与工作时间一定也会跟著增加。我还想继续待在指导员的位置久一点。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室田先生笑了笑。



「对了,下个星期好像就是棒球赛了。」



「嗯,室田先生不参加吗?」



每年室田先生都会担任六本木队的先发投手,这已经成为惯例了。他总是以刁钻犀利的快速球累积三振的战果,赢得女性社员的欢呼。他通常都会在第二局左右宣称自己「不行了不行了」,并要求更换投手,不过这恐怕是在演戏。室田先生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为了不引起其他社员的嫉妒。



「这次没办法,那天刚好跟部下的婚礼撞期……而且汤上谷先生似乎特别重视这次的比赛。」



我意识到这句话似乎有什么弦外之音。



「我不认识汤上谷次长,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一直在人身保险的代理店耕耘,是个优秀人才。虽然不擅长激发他人的斗志,却总是忠实执行上级的命令。之前担任东北营业处外交部长的时候,听说从来没发生过未达目标业绩的情况。」



「这的确很了不起。」



保险业务当中,压力最大的就是保险顾问——人称「保险小姐」甚至是「保险阿姨」的业务员。每个月都会在营业处的要求下扛起惊人的业绩,透过亲朋好友的介绍四处签单。阿卡迪亚虽然以直属事业(=电销)为主,散居各地的营业员还是多达千人以上。



这些保险小姐全都是佣金制,其中不乏零收入的人,也有年薪数千万的超级业务员。汤上谷所担任的外交部长,就是专门管理这些形形色色的营业员。



其辛苦的程度绝对不是客服中心的指导员所能相比的。



听说有不少人因为压力而罹患精神方面的疾病。



汤上谷就是在这种严苛的战场存活下来,一路爬上总公司次长的位置,可说是身经百战的勇者。



「汤上谷先生跟百目鬼同期,两人都是在泡沫经济最繁荣的平成元年进入公司任职。那个时候是日本最美好的时代啊。」



意想不到的名字传入耳中,我的反应顿时慢了半拍。



「汤上谷先生跟百目鬼是一伙的吗?」



「不,他们在晋升的过程当中互为竞争者。不过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差,好像经常约出去喝两杯。」



「关于个资外泄的事件,不知道他的立场如何?」



「没什么特别的立场。就算有什么意见,也不好表示。真要替百目鬼说话,只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处境……所以你一定要提高警觉,枪羽。」



室田先生探出上半身,同时压低音量。



「说不定他会找你碴。」



「找碴?」



「或许不至于为了替百目鬼复仇而跟你作对,不过若藉由其他方式恶搞你,也一点都不足为奇。」



室田先生虽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其中却隐含著无法一笑置之的真实感。



「不会吧,难道他会把凶器藏在钉鞋里面不成?」



「不,汤上谷先生是教练兼投手,你要特别留意头部的触身球喔。」



我耸耸肩,一点也不害怕。毕竟百目鬼是罪有应得,真要怪罪,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对上六本木的时候,我会把头盔戴好的。」



这时电话响起,是从柜台打来的内线电话,室田先生好像有访客。看来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试著询问室田先生:



「对了,汤上谷投手的实力如何?」



室田先生翻阅皮革封面的记事簿,轻轻地摇了摇头。



「高中时期好像在县大会中晋级过四强。他不是喜欢炫耀的人,不过提起当年的事迹,就会变得特别多话。以前应该是个优秀的投手吧,不过也是以前的事了。」



「……原来如此。」



每个人都会变老。



不管是菁英社员、明星选手、社畜或者是板凳选手,最后都会变老,非常公平。



在这个没什么事情是公平的世界里,就属时间特别和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是社内棒球赛的日子。



我原本抱持著遇雨顺延的期待,结果八王子一大早就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不冷也不热,看来是个适合打棒球的日子。可恶。



套上一年穿没几次的制式球衣之后来到客厅,依然穿著睡衣的雏菜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她的心情看起来意外地不坏。只见她整个人趴在沙发上,一双可爱的小脚以固定的节奏在半空中踢来踢去。看来一早抽卡的成果还不错?



「早啊,老哥。球衣挺帅的嘛?」



「别闹了,只是给人看笑话而已。」



球场虽然设有更衣室,不过大家一拥而入的话,很快就会客满了。因此公司下达命令,住在球场附近的八王子市民得先换好衣服再过去。



要我穿著这身球衣步行至球场,真的是种折磨。尤其是跟疑似高中或是中学棒球队的团体擦身而过的时候,总是会感到莫名地歉疚。对不起,我一点都不青春。对不起,我一点都不闪耀。



「我出门了,麻烦你看家了。」



「好好好。」



「我会买伴手礼回来的,你乖一点。」



雏菜丢下手机从沙发上爬起来,老实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今天暂时就把『妹妹』的宝座让给那个JK吧。老哥正在跟JK交往的事情万一被公司知道,可是会被开除的。」



「……你终于理解了吗?」



之前她激烈的抗拒彷佛不是真的。



雏菜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虽然令人不安,现在我也没有深究的时间了。



从家里走到上柚木公园球场,大概需要二十到三十分钟的时间。一般都是搭乘地区性的小巴,不过我可不想穿著球衣搭公车。于是我背著装了换洗衣物以及钉鞋的沉重背包,一路走得气喘吁吁。光是这样就已经相当于一个月的运动量了,我可以回家了吧?



就在我沿著通往球场的缓坡吃力地往上爬的时候,一辆※PRIUS从后方静悄悄地靠近,停在我的身边。这车真是静得吓人。(译注:TOYOTA的油电混合七人座休旅车。)



副驾驶座的窗户开启,渡良濑从驾驶座挥了挥手。她也已经换上了球衣。



「前辈早安,要不要载您一程?」



「哦哦,得救了!真的得救了!」



于是我依言钻进副驾驶座。内装整理得很乾净,在在彰显出渡良濑的个人特质。通常女生的车子都会摆放填充玩具或是吉祥物之类的物品,不过这辆PRIUS完全看不到这些东西,也没有诡异的香水味。



「这车真不错啊。」



「爸爸送的礼物,为了庆祝我找到工作。」



渡良濑的语气十分骄傲,平常想必相当得宠。若有个像渡良濑这样的女儿,我也有把她宠上天的自信。



不过她的驾驶技术似乎有些生疏。行驶之前确认前后左右固然很正常,不过她连设置在脚边的油门和煞车的位置都要一再确认。而且上半身也一直保持前倾的姿势。



「什么时候考到驾照的?」



「大学一年级的时候。」



这样就不算新手驾驶了,大概是没什么开车的机会吧。



「前辈系上安全带了吗?」



「嗯。」



「那么,渡良濑绫、出动!」



说出类似机器人动画的台词之后,渡良濑踩下油门。父亲赠与的爱车PRIUS无声无息地开始滑行,以轻快的节奏往后移动。



「你在倒车!渡良濑,你在倒车!」



「真奇怪,为什么呢?」



后辈陷入沉思,表情十分严肃。我认为这当然是因为你排入R档的关系……而且倒车警示器从刚刚就一直响个不停。



「我确认一下车用导航。」



「这跟导航无关。」



「那我确认一下说明手册,请稍待片刻。」



「后面有车过来了!算了,换我开!」



无懈可击的菁英也有意想不到的弱点。话说回来,她居然可以从笹冢开到这里,未免太神了……



大得夸张的停车场向来是八王子的特产。我们将车子停妥,进入球场。来到位于一垒后方看台的集合地点,课长早已双手扠著腰在那里等待了,他身上穿著烫得直挺挺的球衣。明明还没开始比赛,却已经戴上棒球帽。



「太慢了,枪羽!身为指导员,怎么可以迟到!」



集合时间是九点,我抵达的时候明明刚好压线,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课长。



「真是的,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啦!我这个课长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可是营业组最大的!」



对我训话的期间,课长的眼睛不时飘向右前方。视线的彼端……原来如此,夫人和大女儿也来了。想要在家人面前表现一番的爸爸著实令人感动,不过你裤子的拉炼没拉喔。



于是我跳过课长,直接向课长夫人打招呼。「外子平常承蒙您照顾了。」「哪里哪里。」我跟课长夫人有过数面之缘。夫人是个笑容可掬、温柔贤淑的女子,嫁给这只仓鼠实在太可惜了。至于大女儿……真的长大了呢。幸好长得像妈妈,还满可爱的,而且也会主动跟我打招呼。她真的是课长的女儿吗?即使是开玩笑,这句话也不能随便说出口。



哈姆课长还有个中学三年级的女儿。



「您的小女儿没来吗?」



我问了之后,哈姆太郎顿时嘴角一扁。



「她忙著念书。再过不久就要考高中了。」



原来如此,这也是个问题。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课长,结果敦史一家人凑了过来。敦史的太太个子非常高,身高超过一八〇,比我还要高。她以前是职业的芭蕾舞者,听说等到孩子长大之后,就要回去当教练。「外子承蒙您的照顾了。」「哪里哪里。」先前的对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一次之后,我跟敦史带来的小鬼头打招呼。



「哈啰,聪星!最近过得不错吧?」



「你也不错啊,锐二!」



聪星露齿而笑。他跟他的老爸一样充满精力。他目前念幼稚园大班,明年就要上小学了。



「你长大了呢,现在多高?」



「一百二十公分!全幼稚园我长最高!」



他说完之后还不忘挺起胸膛,印在衣服胸前的战队英雄顿时往左右撑开。



「敦史,这小子的身高和体重,该不会明年就超越你了吧?」



「请不要再说了,枪哥。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敦史郁闷的语气,跟夫人以及孩子毫不拘束的笑声重叠在一起。



嗯,虽然说出来不太好,不过我真的不是很喜欢这种气氛。我毕竟是个单身狗,这种场合让我感到格外尴尬。



开始寻找同志吧。



于是我在看台上左顾右盼,赫然发现那个男人戴著雷朋的墨镜,撑起了遮阳伞,坐在围栏旁边喝著百威啤酒。身边还跟著五名正妹,个个都穿著宛如赛车女郎一般的清凉服装。这简直就是后宫,桃花源。到底该怎么撩妹,才能创造出这种空间?他所在之处已经不是棒球场,俨然成为F1的赛车场了。



「早啊,枪男♥要不要喝啤酒♣」



「嗯,分我一点。」



边喝啤酒边看球赛,才是人生一大享受。不过我酒量不好,喝不多就是了。



我从浓妆艳抹的美女手中接过玻璃瓶装的可乐娜后喝了一口。嗯,早上九点的啤酒颇有悖德的风味。



「今天真是热闹♠」



「……是啊。」



一垒后方的看台已经聚集了相当多人。除了营业组之外,也看得到变更组以及财金组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携家带眷,并到处进行著「外子承蒙照顾」的对话。



至于对角线的三垒方向,聚集在后方看台的六本木阵营也正在进行类似的仪式。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六本木官夫人的笑声格外尖锐吧。感觉就像是「哦呵呵呵」的笑法,还会在句末加上敬词。这算一种偏见吗?不过这边跟那边的平均年收入可是有上百万的差距。



这时,我看到一名中年男子绕过后台的保护网,朝著一垒方向前进。男子身上穿著黑橘配色的六本木球衣,身材矮胖,黑白交错的头发剃得短短的。六本木的菁英当中,很少见到这种粗犷的人物。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的闲话家常。不知道哪一位是枪羽锐二?」



于是我放下啤酒站了起来。



「我就是枪羽。」



「……原来就是你。」



男子眯起双眼,倨傲的神情增添了一丝威严。



「我是人事部的汤上谷,早就想跟八王子的王牌见一面了。」



「言重了,很高兴认识您。」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认识他,不过还是只能这样回答。



「人事部毕竟跟直属事业没什么交集嘛,今天请多多指教。」



他伸出青筋暴露的肥厚掌心,跟我握了握手。这是长久以来一直拿著棒球的手。被他使劲一握,还真有点痛……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听说你在百目鬼事件中,表现相当优异。」



「一切都有赖部属帮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少了渡良濑以及城尾的协助,我真的会败下阵来,所以现在只是实话实说。



不过次长却将我的说词解读为谦逊。



「居然有本事辩得那个百目鬼哑口无言,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过去我也因工作或无关工作的事情跟他辩论过好几次,却从来没有赢过他。没想到他居然栽在兼职转正职的年轻人手上。」



次长目不转睛地凝视著我,似乎正在衡量我的身价。一看到他的眼神,我就瞭然于心了。他果然属于六本木,那是菁英的眼神。不把第一线的员工放在眼里,认为自己才是最强的人会有的眼神。



……不过。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有点不太一样。



在这个男人的眼神之中,附带从米歇尔或是百目鬼身上感受不到的某种特质。这是否是针对我而来的敌意,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次长将视线移往新横滨。



「可以也给我一杯吗?」



「请喝请喝♥」



接过海尼根之后,次长一口气喝个精光。速度实在太快了,连递上海尼根的美女都惊讶得睁大眼睛。



「我很期待跟你在场上一决胜负,彼此都卯足全力吧。」



丢下这句运动漫画的主角常说的标准台词以及海尼根的空罐之后,次长转身离去。果然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跟百目鬼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那个人摆明了就是冲著你来的嘛♦」



「你也这样觉得?」



饶了我吧。



如果是因为百目鬼的事而把我当成头号大敌,这种说法似乎愈来愈真实了。



若真如此,还是遵照课长的指示,故意在球赛中让他获胜方为上策……







时间来到九点半左右。



比赛十点才开始,不过九点半开始是守备练习的时间,我也差不多得进入球场了。



我在一垒后方的看台换穿钉鞋的时候,敦史凑了过来。大概是因为妻子正在跟其他的妈妈聊得口沫横飞,他才得以忙里偷闲吧。



「枪哥,你妹妹呢?你应该有带她来吧?」



「……嗯,她差不多该到了。」



这时连哈姆太郎都凑上前来。



「是真的吧,枪羽?你把大家的家人都找来了,如果自己没带家人出席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喔。」



不是我找来的吧!?明明就是你!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把责任转嫁到我身上,你这只可恶的啮齿目仓鼠亚科!



就在主管对我造成的压力即将达到顶点的时候——



「哥哥,我来了~♪」



一时之间,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句所谓的「哥哥」指的是谁。直到看见她朝著我挥手,同时注意到整座看台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才意识到原来叫的是我。



今天的南里花恋也是精心打扮。



由于是来观看棒球赛,因此她选择相当罕见的裤装。裤管反折的白色显瘦丹宁裤充分突显出洋溢著青春活力的纤细长腿,上半身搭配的是装饰大片蕾丝的套头上衣以及薄罩衫。有别于跟我约会时经常选择的暴露造型,这次走的是低调高雅的贵族路线。



今天她以发带将一头长发分成两边扎起,这是雏菜的家居发型。或许因为要扮演妹妹,才特别注重这个细节吧。



穿越笼罩在异样沉默的一垒后方看台,「妹妹」来到我的身边。



「我特别做了好吃的便当。一定要打出全垒打喔,哥哥!」



「……嗯,3Q——」



她的演技真是不在话下,简直跟职业女演员没两样。在她面前,我顿时成为只会念台词、脸上毫无表情的别脚演员。



这时所有人全都聚集了过来,彷佛被甜食吸引的蚂蚁。于是她朝著大家深深一鞠躬。



「初次见面,我是枪羽雏菜。哥哥承蒙大家的照顾了。」



问候方式也无懈可击。老实说我对现在的高中生颇有偏见,认为他们是一群不懂礼貌的家伙,不过她好歹也是社长的孙女,大概早就习惯在这种形式下跟大人面对面了吧。



在兼职的女性员工围绕之下,她立刻承受了问候以及询问的炮火。「多大了?哪间学校?什么社团?放假的时候都做些什么?有没有男朋友?哥哥对你好吗?」「十四岁,枫美林附设中学,海鸥社,待在家里,没有男朋友,对我很好!」我已经事先要她背下雏菜的相关情报,此时自然是对答如流。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不用担心她会出什么乱子吧。



敦史激动之余,当场跺起脚来。



「呜喔喔喔喔喔~~!实在是太可爱啦~~!好好喔!枪哥,好羡慕你喔!」



你别这么兴奋,这样让我很尴尬。不知道应该骄傲还是心虚。



哈姆太郎拍了拍我的肩膀。



「原来是个气质出众的小姐,幸好跟长得像通缉犯的哥哥不一样!」



我很想用拳头替那张哈哈大笑的嘴巴贴上OK绷。不只是很想,我几乎快要付诸实行了。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冷静冷静。社畜首重忍耐。



就在我跟课长对话的时候,渡良濑来到她的身边。



「初次见面,我是渡良濑。平常承蒙令兄照顾了。」



「你好,初次见面!」



她虽然这么回答,不过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见到渡良濑了。今年九月的时候,她在车站的月台见到我跟渡良濑在一起。当时渡良濑应该也看到她了,大概是「双祥女子高中的学生=母校的学妹」这个印象过于强烈,她反而没记住她的长相。



「渡良濑小姐穿起球衣真好看,很适合你。」



「谢谢。今天是第一次穿球衣,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请不要一直看我喔。」



「你以前没打过棒球或是垒球吗?」



「是啊。原本只想在场边加油,不过课长说多点女生参加比较好看,所以……」



「渡良濑小姐很漂亮,这么做的确没错!」



到目前为止都算是无伤大雅的闲谈。



然而她接下来提出的问题,却让情况出现了变化。



「不知道渡良濑小姐喜欢哥哥什么地方?」



比自己小八岁的JK突如其来的偷袭,顿时让二十三岁的女子宛如青春期的少女一般羞红了脸蛋。



「喜、喜喜喜喜欢?怎、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咦?难道渡良濑小姐不喜欢哥哥吗?」



她从头到尾都笑脸盈盈。



不过她似乎没打算轻易放过渡良濑,可爱地歪著头持续追击。



「到底是怎样嘛?你喜欢哥哥对吧?」



「这……呃……这、这不是该在这种地方回答的问题……」



渡良濑忸忸怩怩地手指著天空,开始写起了文字。你是在咏唱禁咒吗?



「雏菜,不要为难大姊姊。」



我朝著她的肩膀重重一拍,其中也隐含了「不要问这些有的没的」的意思。



「这才不是什么有的没的,是很重要的问题。」



她嘟起嘴巴摇了摇头,看起来比平常幼稚许多。难道这也是化身为国二女生的演技吗?不,不对。女人只要扯到感情问题,就会变得特别幼稚。她和渡良濑都一样。



这时课长将所有人找了过来。



「差不多要开始热身了,全体选手到球场集合!」



此起彼落的闲聊就此打住,背著球袋的选手纷纷开始移动。感谢哈姆太郎打断这个要命的恋爱喜剧剧本。



「雏菜,乖乖待在这里吧。」



「……是。」



向略有不满的她道别后,我跟渡良濑一起迈开脚步。



「不好意思,渡良濑。那家伙问了些奇怪的问题。」



「不,没关系。她刚好处于对这种问题产生兴趣的年纪嘛。」



渡良濑似乎是这么解读的。谢天谢地,你总算恢复成大人了。



「不过前辈的妹妹真的好可爱。做哥哥的应该时时刻刻都不敢掉以轻心吧?」



「啊?嗯,这个嘛……」



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柔嫩丰满的肉球紧贴背部的触感,显然源自于她。



「怎么了,雏菜?忘了什么东西吗?」



「嗯,没错。」



她的双手环绕我的颈子,整个人跳了上来。我跟她的身高有一段差距,一定得用这种姿势不可。年龄差情侣在这种时候也很不方便。



趁著我踏稳脚步避免摔倒的空档,她突然挺直了上半身,亲上了我的脸颊。



「加油喔,哥哥♪」



好大的一声「啾」。



还是只有我觉得特别大声?



亲完之后,她松开了手臂,带著腼腆的表情离去。现场只剩愣愣地任脸颊被留下一个唇印的二十九岁男子,以及眉毛以微妙的角度横竖的二十三岁女子。



「真是可爱的妹妹呢。」



「嗯……」



「真的是妹妹吗?」



「…………」



后辈的心中似乎燃起了小小的怀疑之火。







我向来不把棒球当成一种运动。



等待的时间远大于上场比赛,根本消耗不了多少卡路里,健走还比较有运动效果。虽然有人拿守备位置或是跑垒来大作文章,不过跟经常拿来比较的足球相比,棒球的运动量还是低了许多。肥胖体型的球员也能成为一流选手的球类竞技,大概只有棒球了。



不过投手除外。



相较于其他位置,投手所受的待遇特别严苛。投手必须持续投球,不断跟对方打者决胜负。当外野手仰望天空,或是内野手用脚摩擦地面的时候,投手总是卯起来奋力投球。就好像大家都在打混,将所有的辛劳全都加诸在投手身上似的。社畜。没错,投手就是社畜。在名为棒球的苦难人生当中努力求生的社畜——



「喂,枪羽!你这个先发选手在那边发什么呆!还不快点整队!」



好好好,遵命。



上午十点。



顶著逐渐升上南边天空的太阳,我们隔著本垒与敌人对峙。第一场的对手是西东京代理店组成的队伍,在这次参赛的四支球队当中平均年龄最高,几乎都是五十几岁的中年男性。



这个年代的人对棒球有著异常的狂热。



他们小时候亲身经历过王贞治、长岛茂雄这些超级球星大放异彩的时代,会这样也是很正常的——似乎如此。当时我还没出生,不是很清楚详细情形,不过他们都是亲眼目睹巨人队连续九年拿下日本职棒冠军,也就是所谓「V9时代」。棒球的全盛期,刚好跟日本高度成长的时代互相重叠。



提到当时的盛况,只能以不得了形容。



就跟泡沫经济的狂热一样,不是我们这些「宽松世代」所能理解的。



两队成员在主审的提示之下互相行礼,旋即移动到各自的守备位置。第一局上半先从对方开始进攻,我们是后攻。



现在来介绍一下我们八王子队的先发阵容吧。



一号•一垒手城尾琉璃子。基于哈姆太郎「女性球员愈多愈好」的有色方针,受到破格拔擢的前系统工程师,今年二十七岁。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宅女,但似乎无法拒绝上司的命令。若真的撑不下去,就找个板凳球员把她换下来吧。



二号•二垒手川嶋寺尚美。这位也是哈姆太郎钦定的人选,不过她在学生时代好像是手球队的队员,先前的守备练习也展现出轻快灵活的步法。但她似乎不习惯戴手套,直接用手接球。



三号•游击手胡桃敦史。他在学生时代没参加过什么球队,不过身轻如燕,运动神经相当优异。去年的比赛写下每次的打席都会上垒的纪录,盗垒更是又快又狠,堪称众所期待的宝贵战力。



四号•三垒手权田公太郎。兼任教练一职,本队的累赘……不,老大。打击必定落空,防守必定失误,跑步姿势像仓鼠。他为什么是四号?



五号•捕手藤井寺球绪,人称球球。先发阵容当中,唯独这家伙不是营业组的人,之后再慢慢介绍。



六号•中外野手渡良濑绫。今天是第一次上场,能力是个未知数。没听说过她有运动方面的资历,实力到底如何呢?不管怎样,至少俏皮可爱的球衣打扮已经让敌队中年大叔们看得不亦乐乎了。



七号•左外野手毒岛真真子,人称大妈。从二十几岁起就一直是妈妈排球队的知名选手,棒球的实力也不俗,去年写下了每个打席都能将球打至外野的辉煌纪录。今年的表现也颇令人期待。



八号•右外野手新横滨太郎。去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消失到某个地方去了,今年大概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吧。



接下来是九号投手,也就是我。



我是在哈姆太郎的指定下成为先发,并不代表我有棒球方面的经验。小学的时候曾经参加过运动少年团,结果因为早上爬不起来,三个星期之后就退出了。中学时期因为身高突出的关系被强制编入篮球队,结果才三天就被※视线诱导了。之后就一直待在静态社团。(译注:出自《影子篮球员》主角黑子的绝技。)



在我准备走上投手丘的时候,哈姆太郎叫住了我。



「干掉对方吧,枪羽。这场比赛一定要赢,否则就对不到汤上谷次长那一队了。」



「没对上不是也不错吗?」



「说什么傻话?没对上的话,不就不能拍马屁了吗?一定要用生命赢球!用生命阿谀奉承!」



嗯,真是上班族的楷模。



「觉得不行的时候,我会把球球换上来的。」



「最好是只靠营业组的力量赢球,不过到时候也没办法。换人的时间点就由你自行判断吧。」



哈姆太郎回到守备位置之后,这次轮到球球凑了上来。



「枪羽,你叫我吗?」



几乎遮住臀部的黑色长发随风飘逸,这个女人,也就是藤井寺球绪出现了。娇小的个头看起来就像刚从附近的小学偷溜出来的小学生,不过她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而且是公司的正式员工,担任变更组的指导员。



球绪这个名字好像是热爱棒球的父亲替她取的。听说她自己高中时代也都在棒球队跟男生一起练习。位置是投手。女性选手无法在正式比赛出场,不过她在练习赛的※防御率是足以自豪的1开头。她同时也是日本火腿斗士队的球迷,曾经公然大放豪语,表示「如果※高野连的脑袋灵活一点,※大谷→藤井寺的胜利方程式早就完成了」。(译注:防御率,又称投手自责分率,数值愈低,每场比赛失分愈少;高野连,「日本高校野球连合」的简称;大谷翔平,曾隶属日本火腿斗士队,现旅美隶属于洛杉矶天使队。)



目前是变更组所组成的业余球队「多摩阿卡迪亚」的王牌投手。之前我去看过她的比赛,她在跨出自由脚,脚尖略朝左侧著地后,以左手侧投的出手点所投出的滑球以及喷射球,令多数打击者掌握不到击球点。那种贴地飞行的强球,对面那些中年欧吉桑根本打不到。



「我跟课长说如果我不行的话,就换你上来。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球球露出洁白的门牙微微一笑。看起来没有蛀牙,是个健康儿童。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枪羽,你接得到我的球吗?」



「我尽力而为。」



球球跟我同期进公司任职,彼此之间没什么顾忌。而且我们都是指导员,交情还算不错,偶尔会约出去喝个两杯,顺便发发牢骚。



「对了,沙树说你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好像挺生气的。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



球球是那家居酒屋的常客,跟沙树颇有交情,两人好像常常在星期假日从第一家喝到最后一家。沙树之所以知道今天球赛的事,八成就是球球告诉她的。



大力地打了一下我的屁股之后,球球笑了。



「凡事适可而止,枪男!动不动就让女人流泪的话,可是会遭到暗算的喔?」



「我会注意的。」



就今天的情况看来,这句话显然不是玩笑话。



球球返回捕手的位置之后,主审宣布比赛开始,看台传出热情的欢呼与掌声。今天的观众人数众多,内野区几乎都被填满了。大家还真喜欢棒球啊——



第一球的指示是外角偏低的速球。我试著瞄准球球指定的位置,结果却跟她的指示相反,投出一颗偏高的内角球。第一棒的打者奋力一挥,打出中外野高飞球。那里正是渡良濑的守备位置。



球在秋高气爽的晴空飞得老高,渡良濑摇摇晃晃地奋力追赶。一看就知道是初学者,而且跑步方式根本就是运动白痴。



「呀!」



可爱的惊呼声传入耳中,下坠的棒球直接命中渡良濑的头顶。「砰」一声之后,球高高弹起,被赶来补位的大妈捞进手套,接杀出局。比赛一开始就出现这种欢乐的画面,球场顿时笼罩在掌声以及爆笑之中。



渡良濑双手掩面蹲了下去,大概是觉得很丢脸吧。大妈则轻抚她微微颤抖的背脊。



「赞喔,小姑娘!」



「下次用胸部接球吧!」



看台传来低级的叫嚣,喂,你们大叔的本性显露无遗了啊。



我的投球失误害后辈成为笑柄。于是我镇定心神,小心地将球投往球球指定的位置。第二棒打出二垒手方向的内野滚地球,第三棒打出高飞球被捕手接杀,双双落得出局的命运。



返回休息区之后,渡良濑脸上依然泛著潮红,频频向大家低头致歉。



「对、对不起!」



「这样也不错啦。反正对方打者出局了,也带动了观众席的气氛。」



出言劝慰的人,没想到居然是川嶋寺。当初戏称渡良濑为「冰山美人」的就是她,看来她似乎改变了不少。



城尾也点头同意。



「我的实力也不怎么样……所以多亏渡良濑小姐先出现失误,我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



「谢、谢谢你们!」



见到三人和乐融融的模样,课长露出正中下怀的笑容,还以手肘顶了顶我的侧腹。



「看吧,枪羽。多找几个女性球员果然是正确的,上班族要的就是这方面的疗愈。炒热比赛的气氛之后,我的身价可就水涨船高了。」



课长的身价姑且不提,不过球队的向心力倒是在意想不到的形式之下凝聚了起来。



之后比赛进入混战。



双方球队都接连出现许多失误,莫名其妙地拿下分数。对方以及我方的守备都漏洞百出。看来对方是一群虽然热爱棒球,球技却不怎么样的人。不过业余棒球本来就是这样。



不过对方跟我方的失误点,存在著本质上的差异。



八王子队犯下的多半都是「接不到高飞、滚地球」、「传球没传好」这些棒球初学者常见的失误,相比之下,西东京代理店则是以「被三垒的跑垒指导教练指示STOP,扭伤脚踝跌倒在地」、「老花眼看不到球,结果被三振出局」这些因老化所造成的失误居多。他们过去应该都是热爱棒球的少年,年岁所造成的衰老格外明显。



相较之下我们虽然年轻许多,但平时运动不足这点如何也无法解决。



比赛来到六局上半,比数平手,我在无人出局的情况下连续投出两次四坏球保送。肩膀已经抬不起来,挥动手臂的动作也迟钝许多,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于是我向聚集到投手丘的球球以及内野的队友提出换投的要求。



「接下来看你的了,球球。」



「呵呵呵,没问题!」



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之后,球球钻进休息区,大概是回去拿自己的手套吧。于是我也回到休息区,将捕手用的手套以及护具穿戴在身上。喔,比外表看起来轻巧得多。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质,科技真是不断在进步。



「哥哥!这身盔甲好帅喔!」



站在看台最前排的她挥了挥手。真的吗?真的很帅吗?



我从主审手中接过球,就捕手的位置之后,球球从球棚冲了出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帽子压得很低。



「喂,手势就跟之前一样,没问题吧?」



我跟球球说话,她却充耳不闻,直接走上投手丘。那家伙是怎样?是在集中精神吗?还是进入※ZONE了?(编注:漫画《影子篮球员》中,在有限时间内,唯有少数天才球员才能进入的最强领域。)



经过只能投些有气无力发球的投球练习之后,比赛重新开始。



无人出局,一、二垒有人,轮到第四棒的打者。虽然是个身材像是啤酒桶的大叔,却很有力气,曾经在先前的打席将我的小便曲球一棒敲到右外野。



这种时候还是保守一点,选择偏外角的变化球来观察情况。我比出暗号之后,球球却摇了摇头。她一开始就打算用速球胜负吗?无奈之余,我只好将手套移往正中央的位置。



球球完全对垒上的跑者视若无睹,只见她舞动手臂往下一沉,用侧投投出第一球。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的快速球——这是最贴切的形容方式。手套传来轻快的撞击声。才刚刚投出,球就已经飞进我的手套了。手掌又痛又麻。啤酒桶大为震惊,一脸「咦?已经投球了?」的模样。



在兀自发愣的两方阵营之间,投手丘上的女子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她投球的时候帽子掉了下来,其面貌暴露在阳光之下。



「暂停!暂停暂停!」



向主审叫暂停之后,我奔向投手丘。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沙树!!」



挺起胸膛之后几乎快要把球衣撑破的女人——岬沙树用鼻子哼了一声。



「还不都是因为某个老古板太小气了,我才会拜托球球让我上场。」



「不不不不,不管怎么看都会被拆穿吧!」



「不会啦,放心。我们的身高差不多,头发的长度也一样。」



沙树今天的发型不是高马尾,而是随便往后一扎,远远看起来确实跟球球很像。而且对手球队又全都是老花眼。



「好啦,一局就好!就这一局!压制打线之后,就换球球上场!」



沙树双掌并拢,不断拜托我。三垒的哈姆太郎正以讶异的眼神看著我们。因为这次暂停的时机十分微妙,对手球队似乎也很疑惑。



「……后果怎样,我可不管喔。」



「交给我吧,九球搞定!」



岬沙树是说到做到的女人。



幼稚园的时候,她的绰号就是「※咻咻多莉安」。(译注:意指东映的特摄片《有言実行三姊妹シユシユトリアン》,『有言实行』的意思就是『说到做到』。)



她的投球表现不禁令人想起这件事。咻趴、咻趴、咻趴趴!手套连续传出畅快淋漓的声响。软式棒球也能发出这种声音,著实令人钦佩。不过我的掌心真的很痛。



对方打者在第一球的时候睁大双眼,第二球的时候失去战意,第三球的时候胡乱挥棒。同样的情况连续出现三次。



正如先前的预告,真的是三个人全都三球三振。







「哈哈哈,投得太出色了!感觉真畅快!」



回到休息区之后,沙树摘下帽子,露出畅快的笑容。你这个捣蛋鬼。



从守备位置回来的其他队员,此时也发现了她的真实身分。



「果然不是球球啊?我就觉得奇怪!」



敦史打量著我,似乎要我解释一下。



我还来不及开口,沙树就主动自我介绍:



「我是岬沙树,站西居酒屋『垂木屋』的看板娘,也是枪羽的儿时玩伴。今天是我硬要球球答应让我上场投球的!」



这时躲在休息室的球球现身,跟沙树互相击掌。



「那几球真漂亮,沙树!根本就可以直接重返球坛了嘛!」



「不行啦,手已经举不起来了——平常没在练投果然还是不行。」



沙树嘴巴上虽然谦虚,表情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时渡良濑摘下帽子,过来跟沙树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原来是岬小姐。」



「哈啰,渡良濑!不好意思,打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在高中时代是垒球队的投手,一听到今天有比赛,就忍不住跑来了。我不是来妨碍你的,尽管放心吧!」



沙树补上最后那句多余的话,渡良濑的脸颊顿时微微抽搐。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投出牵制球呢?沙树。



另一方面,课长正铁青著脸凝视著我。



「喂喂喂,枪羽。这样我很困扰喔?这场比赛找外人帮忙是不会被认可的。」



于是沙树乖乖地低头致歉。



「对不起,部长先生。我不会再上场了。」



「不不,我是课长啦。」



「咦,真的吗?看您这么有派头,我就不小心弄错了。」



沙树的脸上浮现纯真灿烂的笑容,小脑袋微微一偏。好可怕的小恶魔,好惊人的演技。初次见面的人,根本不可能躲过她这种攻击。高中时代在课堂上东张西望,或是忘了写功课的时候,她总是用这一招将无数的男老师耍得团团转。



「唔唔……也罢,算了。」



课长虽然假装咳嗽,却还是难掩眼角的笑意。没有人可以责怪课长为何这么好骗,幸好课长夫人不在附近。



「先走了,我还要回店里帮忙呢。接下来就交给你啰,枪羽!」



沙树朝著我的背后用力一拍,之后便离开了休息室。



敦史大叫一声「可恶」,将棒球帽往地上一丢。



正当我心想「他在生什么气啊?」的时候——



「好好喔!枪哥真是令人羡慕!不只有可爱的妹妹,甚至还有可爱的儿时玩伴!好好喔!好羡慕!」



「你不是也有可爱的老婆和孩子吗?」



敦史的眼睛布满血丝,一张脸凑上前来。



「老婆和孩子是日后还有可能出现的,可是妹妹和儿时玩伴就没办法了!还是说枪哥要替我发明时光机!?嗯!?」



这家伙是怎样?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不小心发现同事糟糕的一面了。



比起这些事,打棒球吧!于是比赛继续进行。随著局数增加,对手球队的动作逐渐变得迟钝。控球还算不错的先发投手下场之后,就只剩下投起球来有气无力的救援投手。而且很快就耗尽体力,必须换新的投手上来,让比赛时间拖得愈来愈长,结果对手就更加筋疲力尽……在这种恶性循环之下,比数来到11比4。七局下半时,分数差距已达七分,适用提前结束比赛的规则。



于是八王子队晋级决赛。



列队之后互相握手时,对方反而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脸上摆明写著「想赶快回家喝啤酒」,比赛前的干劲都不知到哪去了。



「完全没有赢球的感觉。」



大概是燃烧不完全的关系,球球频频转动手臂。除了哈姆太郎的失误造成打者上垒之外,球球在比赛中写下了无保送无安打的佳绩。



这时,先前以华丽的胯下漏接让球球的完全比赛成为泡影的哈姆太郎宣旨了:



「藤井寺,下一场比赛你还是别投球比较好。就当作是刚刚的比赛伤到了肩膀。」



球球在一瞬间露出不满的表情,不过最后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她很清楚下一场是不能赢的比赛。外表看起来虽然像个小学生,球球依然是识大体的上班族。



于是我离开休息区,回到一垒后方的看台,结果女友正在操作放在大腿上的笔电——是我从箱根回来的路上送给她的那台。大概是阳光之下看不清楚的关系,皱起眉头的她整张脸贴近电脑萤幕。其他同事的家人无不以讶异的眼神注视著这样的她。



「看来这次的取材收获不少啊。」



她抬起头来,对我微微一笑。



「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场观看棒球比赛,感觉很新鲜呢!」



「女孩子多半都是这样。」



虽然说得好像很了不起,但其实我也没有在现场观看职棒比赛的经验。如果当地没有球队设籍,就会像我这样缺少经验。尤其我的故乡位于北陆,那里向来是人称棒球沙漠的地方,一年只会举行一两次「北陆系列赛」而已。



所以我只能透过电视或是漫画接触棒球。



「对了,你有喜欢的棒球漫画吗?」



「『棒球大联盟』,原作漫画和动画都很喜欢!」



「哦,我们意气相投呢。」



不到十五岁的高中女生喜欢的棒球漫画居然跟我一样,实在太感动了。真不愧是连载十六年的超长寿作品,而且动画也在公共频道播放,就算是来自偏远地方的人也跟得上话题。不愧是「※MAJOR」啊。(译注:《棒球大联盟》的日文原名,主流的意思。)



「顺便问一下,你喜欢哪一季?」



「第一季的小联盟篇。我趁著过年和暑假重播的时候把动画录下来,反覆看了好几次。我非常非常喜欢片头曲,每次听都觉得很感动呢。」



「我应该是第三季的海堂•圣秀篇吧。※『心绘』虽然不错,不过『PLAY THE GAME』也很热血。还是高中棒球比较有感觉。」(编注:两者分别为《棒球大联盟》动画第一季、第三季的片头曲。)



「高中棒球的话,我也很喜欢『砂之荣冠』。」



「原来你也有看近期的作品。如果是这种类型,我比较喜欢『钱进球场』。」



「钱进球场?好特别的书名喔。」



「作品以『钱就埋在球场上』为主题,所以叫做钱进球场。通篇故事以年薪为切入点,描述球队主力的职棒选手悲喜交加的生活。基本上比较合上班族的口味,对你来说可能会有点枯燥吧。」



「不,我下次会看看。有电子版吧?」



她拿起手机滑了几下,当场按下购买。真是好学不倦。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我也很喜欢。唔……书名是什么……?」



「『MIX』之类的?」



如果是我的世代,应该是『好逑双物语』吧。



「啊,我想起来了。是『阿帕契野球军』。」



「为什么啊!?」



球从跟※安达充完全相反的方向飞了过来,我的上半身不禁往后一仰。(编注:《MIX》和《好逑双物语》皆为安达充所著。)



「那是我出生之前的漫画作品不是吗?我只知道那首『裸体是我们的球衣』的片头曲,完全不知道要从何开始吐槽!」



「花恋看了※松子的节目之后觉得好像挺有趣的,问了外公才知道有DVD。故事真的很刺激,第二话的标题是『刺杀异国者!』。」(译注:日本的异装艺人松子DELUXE。)



「那是棒球漫画没错吧?」



「最终回的比赛,还爬上计分板接杀对手的全垒打。」



「那是棒球漫画没错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个社长(死老头)的收藏还真不是盖的。



十几岁的JK居然比年近30的我更熟悉以前的作品,这种矛盾正是狂热的祖父与网路的发达所造成的悖论。



「……也罢,希望你可以写出有别于棒球大联盟或是阿帕契野球军,属于自己的棒球故事。」



「嗯!」



结束这个话题之后,位于三垒后方看台的西东京代理队成员映入眼帘。他们从保冰桶拿出罐装啤酒,喝得津津有味。



「这么说来,还真有点渴了。」



「花恋也是,我去买点喝的吧。枪羽先生想喝什么?」



我请她帮我买可乐,把零钱递给她,于是她走下看台的阶梯。



就在我摘下帽子拿来搧风的时候,八王子队的一行人沿著其他阶梯走了上来,手上还拿著从贩卖机买来的果汁或是茶饮。幸好没有沙树跟她碰到面——这个念头才从我脑中闪过,赫然见到渡良濑正跟一名女子谈笑风生,害得我的上半身再度往后一仰。



「沙树,你不是回去了吗!?」



「说到这个,听我说,枪羽。刚刚藤泽小姐打电话跟我说老板闪到腰,今天只好临时决定休息一天。」



藤泽小姐是替老板打点生活起居的女性。我曾经在店里见过她一次,大概四、五十岁左右,是个气质出众的和服美人。至于跟老板的关系,则是不得而知。



「那怎么得了!还不快点回去探望他!」



「这样会打扰到他们两个的。没办法——今天一整天只好留在这里替你加油啰。」



开什么玩笑。



沙树认识雏菜,一旦跟她碰个正著,我迄今努力编造的谎言势必将付诸东流。



「我不需要加油,回去!」



「渡良濑,你也听到了吧?不觉得这个眼神凶恶的男人很过分吗?」



渡良濑露出苦笑。



「对了,前辈的妹妹去哪里了?」



「……去买饮料。」



「啊,小雏也来啦?渡良濑,你是第一次见到她吗?」



「嗯,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吓了我一大跳。」



我的冷汗顿时从套著汗衫的背部渗了出来。



「身材也很好,完全不像中学生。」



「咦,是吗?她身材有那么好吗……」



不妙。



雏菜的身高远低于中学二年级的平均值,胸部扁平,屁股没肉。苗条是苗条,但就算是恭维,也完全跟身材好沾不上边。



「小雏才正要发育而已,胸部应该会愈来愈大。」



「什么?还会变得更大吗!?」



后辈的声音高了八度。不过这也难怪,比现在还大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一定要想办法结束这段对话,以免露出破绽……



就在这个时候,课长的呼声传入耳中。矮小的他背著不成比例的保冰桶,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渡良濑,你也一起过来。我打算送点饮料过去给六本木的人。」



「好的,没问题。」



哈姆太郎来得正是时候,这个功劳足以抵销比赛中的失误。



抓住渡良濑离去的时机,我也打算离开现场。一定要把她藏去沙树看不到的地方。



「嗯?枪羽,你去哪里?」



「我也要去买喝的。」



「是哦。」



于是我迈开脚步,沙树却莫名其妙地跟了上来。



「干嘛啦,你不是已经买好饮料了吗?」



「我要去厕所啦,想洗个手。」



「厕所在对面,三垒后方的看台。」



「为什么我非得去相反方向的厕所不可?」



我加快脚步,而沙树则紧跟在后。



「为什么走这么快?」



「为了健康著想。」



「是哦?你明年就30了,说不定多走些路确实比较好。」



你不是也跟我同年吗?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我还是忍了下来。总之现在一定要甩掉这家伙才行。要冲进男厕暂时躲起来吗?我好像总是逃进厕所里。



就在我准备走下阶梯,前往安息之地的时候——



「哥哥,让你久等了!」



伴随著青春活力的呼喊向这里接近的高中女生,正踏著轻快的步伐迅速逼近。



沙树微微侧过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