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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 2)


「不过一月有春节假期,每年的数字都不会太漂亮。这点其他的保险同业也是一样的。在接下来的旺季弥补不足的业绩,向来是汽车产险的既定模式──」



「真是令人难以想像的既定模式。」



剑野不悦地说道:



「既然知道每年的一月冲不出漂亮的业绩,为什么不下修营业目标?你的理由完全不合理。」



「这是因为……」



室田先生再度以手帕拭汗,朝现场组瞥了一眼,继续说道:



「考虑到客服中心的营运成本,一月的业绩也必须达到这样的数字,才能在帐面上弥补前者,所以营业目标会出现超出实际状况的数字。」



剑野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基于成本面的考量,你们设定了这样的数字,然后眼下也无法达成目标。这完全本末倒置了,都没有人觉得奇怪吗?若贵公司没有自我反省的能力,我们银行就只能进行裁员了。」



室田先生低垂著头,没有说话。



其实我觉得剑野说的很有道理。既然明知根本不可能达标,只要下修数字就好了。这就像瘦弱的家里蹲宣称自己要改头换面,往后每天都要做一万次伏地挺身,锻炼出好身材一样。这时劝他「不不不,先从一天十下左右,自己做得到的程度开始吧?」也自有其道理。对我和室田先生来说,剑野的说法其实是我们的真心话。



那么,决定这个目标的夸张妄想症患者又是谁呢?



当然不是现场组,而是经营团队。



经营团队的营业负责人,正是天道「挂单秃驴」崇专务。



如今这只挂单秃驴正坐在高屋敷社长的旁边,闭著眼睛双手抱胸。他是睡著了吗?不对,他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完全没有自己是当事者的自觉。不过也是啦,无法达成目标,都要怪现场组能力不足,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够了,请换下一个议题。」



剑野冷冷地说完,代理店统合部长便从座位上起身,复述起跟室田先生有几分类似的托辞。



说到这个──我开始思考。



像剑野这么精明能干的人物,为什么不追究天道的责任?



就像这次沦为箭靶的营业目标一事,责任归属显然不是现场组,而是经营团队──这次的情况便是天道专务,这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见识过诸多企业的剑野不可能不明白,事实上,我听说他在其他企业也曾开除好几个干部。为什么只有在阿卡迪亚不这么做?剑野为什么不追究挂单秃驴的责任?



高屋敷社长今天也保持著沉默,他这阵子都是这样。板起面孔,一句话也不说。即使受到银行或是CEO诘问,他也从不替自己辩驳。他已经放弃希望了吗?



接著就是亚侃费尔。



被誉为超人的他以不置可否的表情旁听会议。只见他以小指掏了掏耳朵,接下来看著附著于指尖上的耳屎,张大嘴巴露出「WOW」的形状。耳屎是有那么大颗就是了?不知该说他是不关己还是兴趣缺缺。其实他根本听不懂日语吧?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特地来开会?



代理店部长垂头丧气地就座之后,剑野附在CEO的耳边说了一些话。CEO也频频点头,做出简短的回应。



透过剑野,唯一真神对我们下达诏令。



「『这副德行根本不是环球社的对手。』『既然赢不了,撤出市场是唯一的选择。』以上是CEO的指示。」



又搬出竞争对手的名字了。



CEO似乎很在意阿卡迪亚与环球社的竞争关系,该不会有什么个人恩怨吧?根据真织所述的往事,夏川志织曾经跟亚侃费尔在同一家公司共事过。当时两人有发生什么事吗?



剑野环视众人,严肃地开口:



「看来以损害保险部门为主的企业瘦身果然是当务之急。经过这次的会议,更坚定了我的决心。相信CEO也同意这点吧?」



只见超人以指尖玩弄著淡金色的头发,一派轻松地点了点头。这家伙真是令人摸不著头绪。像他这种类型的人物是最难缠的敌人,因为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高屋敷社长依然沉默不语,以无力的视线看著摊在桌面上的资料。相较于神清气爽的CEO,高屋敷社长给人沉重、疲惫、老迈的印象。年轻人与老人。两人之间的确相差三十岁,但彼此的差异却更大于年纪的落差。



社长都不说话了,其他社员更是不可能多加置喙。之前每次都在会议中吵闹地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干部,现在都像地藏石像般安静,看起来他们似乎也放弃了抵抗。



既然如此,只能由我说话了。



「可以让我说几句话吗?」



剑野面无表情地注视著高举右手的我。平静地回答:「请说。」现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而且目光称不上友善。「那个大变态居然还有脸出席会议?」──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怎样?咬我啊。全都给我看仔细了。



「我想请教CEO。我不是很明白因为敌不过环球社,就必须裁员的道理。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跟他们竞争,而且还非得战胜他们不可?」



剑野开口说道:



「你又要说你所提倡的联合客服中心的事吗?那个提案应该已经被否决了。」



「我在跟CEO说话,不是问银行,请不要插嘴。」



剑野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旁的CEO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注视著我的蓝色瞳孔显露出一丝睡意。他果然听得懂日语。他会不会把我的问题听进去是另一回事,至少我不问白不问。



「It ' s a game.」



他这么说道。他只说了这句话。不过我觉得那轻浮的语气透露出不少情报。Game,因为这是一场游戏。环球社与阿卡迪亚两大企业的游戏,所以非赢不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意义。



原来如此──我不禁恍然大悟。工作对他来说并不是面包,而是游戏。正因为是游戏,所以才非赢不可。这实在很理所当然,游戏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取胜,世界上没有以失败为目的的游戏。这就是我这种汲汲于生活的社畜与早就累积可观财富的世界级经营者之间的差异。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室响起椅子移动的声音。



高屋敷社长站了起来,睁开宛如老鹰一般的精悍双眸,发出怒吼。



「你说是游戏!?」



跟CEO一样简洁明瞭的一句话。而且在激昂的语气中包藏了千丝万缕的情感──纯粹的愤怒。自己所坚持的产险事业──为了在交通事故中意外身亡的女儿和女婿而视为毕生志向的事业──竟被称之为「游戏」。高屋敷社长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社长表露出情感。第一次当然是他为了花恋痛骂我一顿那时。如今这个死老头展现出的愤怒,不亚于他发现心爱孙女被我夺走的程度。



在座的干部无不张大了嘴巴,显然也大为震惊。只有一个人──挂单秃驴冷冷地打量著慷慨激昂的社长。



激怒社长的cEo则是吃了一惊,一脸写著「Why~你在生什么气?」的表情。哎,这很正常。除非知道社长的女儿及女婿那段往事,否则外人自然无法理解社长对产险事业的坚持。不对,如果对象是超人乔治,就算他知晓那段往事,说不定还是会露出同样的表情。



「贵道兄。」



总是守在社长身边的门协总务部长站了起来,像安抚社长的情绪一般呼唤他。他和社长是亲戚,不过他在公开场合这样称呼社长,也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回过了神的社长轻咳一声。



「……失礼了。」



吁了一口长气之后,社长微微低头。接著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抱胸,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现场弥漫著一股凝重的气氛。



对向来不懂得察言观色的我而言,这种情况反而是个好机会。



我又丢出新的问题。



「亚侃费尔CEO,您认识环球社日本法人的社长吗?」



NO──他这样回答。他似乎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意思是他关注的是环球社的整个事业体,在日本这个小岛国的小指挥官到底是谁,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吗?



「听说CEO过去出身于阿卡迪亚的网路部门吧?其实环球社JAPAN的女社长过去也曾任职于阿卡迪亚网路部门。您还记得吗?在那个网际网路尚未普及的年代,有位女性工程师热衷于建构网路广告系统,大家似乎都称她为魔女。」



CEO「哦」了一声,脸上浮现有些讶异的神情。看来他是记得的。



「如果阿卡迪亚就这样退出产险市场,等于是替她抬轿。她想必会为了得以一雪前耻而开心不已。这对您以及您的『游戏』来说,实在算不上愉快的结果吧?」



CEO简短地喃喃自语,表情严肃地开始思考。好耶,这是个好兆头。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不过跟真织打听这件事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可是剑野却在这个时候巧妙地插话:



「只要整个阿卡迪亚事业体战胜整个环球社事业体,就代表您没有失败。在全面性的胜利之前,局部战役的败北根本不算什么。希望CEO能一如以往,以宏观的视野做出正确的判断。」



CEO认同似的点点头,明显接受了剑野的说词。可恶,明明就差一点点了。不要给我多嘴啦!



眼见讨论告一段落,脸上带著一抹冷笑的挂单秃驴开口了:



「枪羽中心负责人,我劝你还是先担心自己脚边吧。」



「脚边?」



「前阵子八王子中心不是发生暴力事件吗?听说是现场的课长对根津财务部长施暴,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负起监督不周的责任吗?」



好几个干部纷纷出声附和。水沟老鼠今天并未出席,理由好像是「疗养伤势」。当时陪同前往医院的敦史说水沟老鼠根本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果然是卑鄙的人会用的卑鄙手段。



我强忍著内心的怒火低头致歉。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只能道歉了。



「算了,毕竟你自己都因为行为不当遭受盘查,八王子会这样也不奇怪。」



在场的干部纷纷爆笑出声。置身于无情的嘲讽之中,我不禁紧咬牙关。我将满腔的怒气蓄积于内心深处,将之化为反击──即便我现在还没找到具体方法──的能量。



剑野以严肃的语气替这次的会议做出总结。



「三月一日的营业战略会议将决定缩减产险部门的具体流程,我也希望到时候能够决议枪羽中心负责人的惩处。」



最后的倒数计时终于开始了。



我们只剩下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必须在迎来初春的脚步之前成立联合客服中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