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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 / 2)



三月一日。



历法上已经是春天了,却还是少不了御寒的外套。八王子自是不在话下,甚至连东京都内都连续笼罩在强烈大陆冷气团之下。今天又很不巧地刚好是阴天,更是增添了几分寒意,逼得大家不得不竖起衣领以抵御刺骨的北风。然而画面一转,在过强的暖气系统以及满载乘客的双重要素之下,电车的车厢内宛如业火燃烧的灼热地狱。真不知道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多少孽,这辈子才会尝到这种地狱般的滋味。



历经千辛万苦之后,我终于来到最后决战的战场──六本木。



若无法在今天的会议中通过联合客服中心的提案,我便等于输掉了这场仗。



八王子中心将会关闭,伙伴们一一被裁员;我则因为与未成年少女的不当行为遭受惩戒解雇。彻底GAME OVER。



关键人物之一夏川志织,迄今没有任何消息。



昨天我特地去找连星期天也理所当然地待在公司的夏川社长,转交高屋敷社长的亲笔信。结果她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封信,直接塞进抽屉里面。我甚至不确定她会不会看信的内容。



当时我们说话的内容无关公事,而是家庭的话题。



『真织还是没办法去上学。』



『在你的鼓励之下,她看起来似乎重新振作了,可是真要出门的时候……现实情况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她说的没错。



如果即将迈入三十大关的大叔,随口说几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世界上就不会有所谓的鲁蛇了。工作、学校、人生都是如此,现实没有那么单纯。



不过,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如果是真织的话……



『真的是这样吗?』



我在夏川社长面前发下豪语。



『因为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感到绝望,就觉得那两位少女一定也是这样,我个人认为这种认知是错的。她们同时具备了会瞬间落入绝望深渊的软弱,以及从谷底翻身的韧性,我将希望寄托于后者。』



夏川社长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以忧郁的表情望向窗外,凝视著西边──立川市的方向。



回想这些经过的同时,我跟渡良濑在人群之中移动,最后终于抵达阿卡迪亚JAPAN本社。



虽说是最后决战,八王子的参战者却只有我们两个。目前正值产险业旺季,实在不能让其他的工作人员特地跑一趟。



「现在是最忙的时候,我们却必须离开八王子。这种感觉真不好。」



渡良濑的感触让我深有同感,真的是这样。我衷心盼望今天就可以终结这种公司内部的权力斗争,从明天开始全力投入现场的工作。



依照往常的手续进入馆内后,我们来到这栋大楼内最大的一间会议室。场内已经聚集了少说一百名以上的社员。从排列在墙边的无数公事包来判断,地方组也有多人到场。



才刚进入会场,我顿时感受到气氛异常冰冷。好几道锐利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有些来自六本木组,也有些来自现场组。我身边的渡良瀬甚至打了个冷颤。这种阵仗我已经见多了,于是踏著好整以暇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座位。



这时福冈中心的豆芽菜营业课长迎上前来。



「今天好好加油吧,枪男。万事拜托了!」



豆芽菜课长握著我的手,频频重复「万事拜托」这句话。他也为了维护自己的部下以及工作人员拚尽了全力。「包在我身上」──这句话我实在是说不出口,不过我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力而为。豆芽菜课长看起来虽然不太放心,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回到自己座位上。



这时渡良瀬说话了。



「权田课长不会来吗?」



「……目前是。」



「福冈的课长都来了,八王子的课长却不在现场,感觉有点失落呢。」



我点点头,脑中回想起前几天跟课长的互动。汤上谷先生的激励是否打动了课长?我那句「让我们并肩作战吧」,是否传达给他了呢?这将成为最重要的关键。



场内突然一阵骚动,原来是唯一真神乔治•亚侃费尔进场了。今天他还是运动衫搭配丹宁裤的轻装打扮。无视全体社员起立敬礼,双手直接插在口袋里。穿著球鞋的双脚步伐轻快,哼著歌曲就定位。



据说CEO将在今天的会议结束之后离开日本,结束将近一个月的短暂停留返回纽约。所以这是最后一次直接跟他谈判的机会,名符其实的LAST CHANCE。



继CEO之后,高屋敷社长也现身了。他的脚步异常沉重,表情阴郁,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跟CEO比较起来完全是天壤之别。我个人比较欣赏CEO的率性与洒脱,不过今天说什么都要让这个死老头振作起来才行。



最后进入会场的是剑野慎一所率领的裁员小组。



在这个挤满大叔的会议室当中,剑野显得格外醒目。若是站在街头,光凭他那副偶像艺人等级的帅气长相,不知道会吸引多少女性粉丝。然而今天的他是曾经屠杀过无数企业的「成本杀手」。被当成裁员对象的现场组个个对他敬畏有加,甚至无法直视他的脸孔。



剑野的身后跟著银行编制内的部下,以及编制之外的「手下」。人称水沟老鼠的根津财务部长,以及绰号挂单秃驴的天道专务。两人同时打量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那是胜利者嘲讽失败者的目光。最后决战才正要开始呢,两位的性子也太急了吧?大概是认为自己早就胜券在握了。



依照过去的惯例,现场组与六本木组分别坐在会议室的左右两侧。正前方是裁员小组的宝座,剑野位居正中央,左右两边分别是亚侃费尔与高屋敷。



剑野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回去。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激荡出无声的火花。其实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感觉却好像跟他打了一场漫长的战役。一场从小时候一直延续到现在的战役,今天终于要分出胜负了,相信他跟我有一样的感慨。



会议主持人门协总务部长拿起麦克风。



表定的下午三点一到,门协总务部长宣布会议开始。



率先发言的人是我。



「请容我再次呼吁,跟环球社共同成立联合客服中心吧。如此一来既不必缩小产险事业的规模,也没必要裁员,反而可以替公司创造可观的利益。只要舍弃无谓的成见与执著,就能缔造双赢的局面。以下是实际的案例。」



渡良濑将资料一一发给出席者。



「请大家看看刚刚发下去的提案书。这是预定由两家公司共同使用的顾客管理系统,由本中心的系统负责人城尾琉璃子量身订做。只要两家公司采用同一种系统,就可以大幅降低现行系统所衍生的复杂营运成本。」



看过资料之后,好几个人发出叹息。这是赞美的感叹。只要是对管理系统略知一二的人,都看得出城尾所建构的系统真的非常优异。



我们唯一的真神应该也不例外。



「cEo,您觉得呢?」



我主动询问审视资料的同时不忘频频点头的『超人』。



「Beautiful.」



漂亮。亚侃费尔的评价简洁而有力。洗练的程式码就像一项艺术品,让曾经当过系统工程师的他充分感受到个中魅力。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城尾琉璃子的确是一流的系统工程师。



「请问这样如何呢?既然联合客服中心可以创造庞大的利益,我们不能错失这个机会。阿卡迪亚不应该一直拘泥于过去,立刻跟环球社携手合作吧!」



亚侃费尔伸出手来轻触脸颊,似乎陷入了沉思。之前问他还记不记得夏川志织的时候,他也出现同样的动作。很好,总算出现了一丝曙光……



然而却有人在这个时候泼了我一盆冷水。



「一直拘泥于过去的人,应该是你吧?」



那个人正是剑野。



他的声音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让大家忍不住想听他说话。陷入骚动的会议室顿时静了下来,集中于书面资料的视线全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联合客服中心已经是被否决的提议了。不管可以创造出多大的利益,只要欠缺付诸实行的可行性,这些计画都是不切实际的空谈。今天我们不是来这里画大饼,而是为了讨论裁员计画的实际进程。枪羽中心负责人,你说是吧?」



坐在旁边的挂单秃驴点点头。



「更何况你不是因为丑闻即将被公司开除了吗?像你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在会议中大放厥辞。光是允许你出席会议,你就应该要懂得感恩了。」



水沟老鼠立刻高声附和。



「专务说得很对!裁员已经是既定政策,那个变态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也罢,这是预料之中的反应。



站在裁员小组的角度来看,他们当然不希望计画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推翻。所以就算我们提出有利的素材,他们也会紧咬著『既定政策不容变更』的藉口予以反驳。



既然如此,就从这里下手吧。



「原来如此,裁员是吧……」



我故意选择这种意有所指的说法,将目标锁定为脸上挂著冷笑的挂单秃驴。



「我想请教天道专务,裁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提升公司的营运效率。」



「真的是这样吗?若是如此,为什么只留下仙台中心?」



天道专务脸上的冷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讶异。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就算缩小产险事业的规模,现行的有效契约依然有必要履行,所以必须保留为客户服务的窗口。这就是仙台中心得以保存下来的原因,有什么不对吗?」



「既然如此,也不是非仙台不可嘛。将八王子、名古屋与福冈中心剔除在外,唯独保留了仙台中心,个中缘由到底是什么?」



「这是结合仙台中心的办公室租金、人事费用等项目之后,做出的全面性判断。」



「我想询问的就是『全面性判断』的依据。根据我们私下估算的结果,无论人事费用或是办公室的租金,仙台中心其实跟福冈中心相差不多。既然如此,为何独厚仙台?」



「不要信口开河,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这里,请您过目。」



渡良濑再度将资料发了下去。



挂单秃驴翻了几页之后,脸色变得愈来愈难看。



「这是就多种面向分析仙台与福冈的维持成本后所做出的比对资料。光就营运成本而言,得出的试算结果反而是关闭仙台中心比较有利。」



「莫名其妙!这种数据根本不足采信!」



「莫名其妙?哪里莫名其妙?这份资料固然是出自我的『盟友』之手,不过我对资料的完整性颇具信心。您以前也是银行员,请以具体的数字提出驳斥吧。说啊,哪里莫名其妙了?」



这当然只是我的虚张声势。



我对数字向来没概念,根本不知道这份资料的公正性。



不过我信任制作这份资料的男人。



信任面恶心善同盟的盟友。



「天道专务,您的反驳呢?」



「你、你居、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我可以将这句话解读成无法反驳吗?」



挂单秃驴额头上的三条皱纹像蚯蚓一样挤成一团。他生气了,妖怪终于显露本性。



「为什么独厚仙台?是不是跟您的兄长有关?」



「什么?」



「您的兄长正是仙台地区的众议员天道政夫吧?」



豆芽菜课长惊呼一声,好几个现场组的人也有同样的反应。他们想必不知道这个秘密。不过六本组的人倒是不怎么惊讶。他们无不以苦涩的表情注视著我,彷佛我碰触了某种禁忌,显然他们早就知道这件事。这正是裁员名单有失公允的绝佳佐证。



「天道政夫似乎喊出了『提升当地就业率』的口号。仙台中心正式成立的时候,他还曾经在后援会的演说中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若仙台中心遭到裁撤,令兄可就颜面尽失了呢。」



「这只是酸民的低俗臆测,家兄的政治活动与我无关。」



「是这样吗?」



我向妖怪的那张厚脸皮投以锐利的视线。



「十一年前发生于花菱中央银行的不当融资事件之中,那位『涉嫌重大的政治家T』也是天道议员吧?」



挂单秃驴如同蚯蚓皱成一团的前额冒出了冷汗。他频频伸手擦拭,汗水还是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那只是有涉案嫌疑罢了,再说事情早就已经结束了。」



「当时您好像在花菱中央银行的新宿分行担任营业部长,不可能对此事一无所知吧。您可真是了不起啊,明明任职的银行涉入了兄长的不当融资事件,却宣称跟自己毫无关系。明明裁员名单中唯独排除那位兄长主动招商的仙台中心,却宣称跟自己毫无关系。毫无关系、毫无关系,听起来您跟兄长之间的感情似乎不太好呢!」



「你这家伙是在羞辱我吗?」



挂单秃驴气得站了起来,朝著桌面用力一拍。



「羞辱别人的是您吧,天道专务。」



我试著保持冷静。静下心来,不要激动。只要保持冷静,就算是小孩子也看得出来谁才是这场辩论的胜利者。



「既然要裁撤员工,就必须采用公平公正的标准,必须将缩减成本视为最高原则,透过数字做出客观的判断。裁员的正当性有其行为正义,要确保『公平性』。但您却将这个原则踩在脚下,羞辱了所有的上班族以及兼职人员!」



场内一阵骚动。现场组的人义愤填膺,纷纷要求天道提出合理的解释。仙台中心的人虽然是既得利益者,却也大声表示「我们不要这种不公不义的特权」。



六本木组的反应就比较复杂了。高屋敷社长双手抱胸,沉默不语,室田先生与八木沼副部长则是站在现场组这一边,要求天道专务提出解释。至于亚侃费尔CEO,他竟然拿著资料开始折纸,似乎对现场的争论毫无兴趣。



天道伸出双手撑著桌面,双目低垂,身体微微颤抖。



汗水自脸颊滑落,在桌面形成小小的水滩。



没有人递手帕给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那又怎样?」



平静的语气划破现场的骚动。



声音的主人正是剑野。



只见他站了起来,环视在场众人。



「我们早就知道他有个从政的兄长,也不认为这会构成问题。事实上他与兄长的关系,对贵公司反而是一项利多。」



现场再度骚动不已,但剑野非常冷静,丝毫不为所动。在场众人的情绪愈是激昂,他的语气就愈是沉著,这点就跟我先前的做法一模一样。



「跟政治家建立关系,有助于推动阿卡迪亚的业务。枪羽中心负责人虽然影射天道专务涉及不法,然而专务并未做出非法行为。既然如此,选择『更可以创造利益』的方式不正是企业的责任吗?CEO,您说是吧?」



Yes。超人的回答既简洁又明瞭。桌上已经摆著一只纸鹤了。



刻意在这种关键时刻取得CEO背书,只能说剑野确实有一套。同时这也代表我落了下风,因为我的论点并未引起CEO的兴趣。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就真的没戏唱了。于是我展开反击。



「可是这位政治家不是别人,偏偏是天道政夫。当初你的父亲不就是因为天道政夫,才被卷入不当融资的案件吗?这么说来,他跟你还真有缘。天道政夫不就是间接促使令尊自裁的始作俑者吗?即便有这段过去,你还是坚称天道专务的身分没有问题?」



剑野夸张地耸耸肩膀。



「我不懂你的意思。」



「少给我装傻,我已经从你的上司藏持口中得到的证词了。」



老友的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嗯,我知道你跟副总裁见过面,副总裁还说你对他百般刁难。不过副总裁倒是没提起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听见剑野的回应,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即使触及父亲的自裁,他依然面不改色。



彷佛早已看穿了我的挑衅手法,故意相应不理。



完全不像是前几天站在父亲坟前、面带忧色的那个人。



现在的他是个银行员。



彻底将被裁员的对象逼入绝境的狩猎者「成本杀手」。



「枪羽中心负责人,请不要岔开话题好吗?」



可敬的对手露出美丽的獠牙。



「我们所讨论的不是家父,而是贵公司的裁员计画吧?」



「……」



见我沉默以对,剑野提高了音量。



「天道专务的做法乍看之下似乎有失公允,不过最终还是对公司有利。为政治家开一扇方便之门绝对是一项加分,个人认为天道专务是真心替公司设想。」



没有人提出反驳,室田先生和豆芽菜课长都闭口不语。挂单秃驴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座位。



「枪羽中心负责人,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这句话若出自其他人的口中,我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然而剑野本人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剑野的父亲被卷入不当融资的事件后自杀身亡,结果他却宣称天道专务与天道政夫的关系「没有问题」。这种坚定的意志以及清浊并蓄的觉悟,是不容他人置喙的。



剑野是个强者。



也令人同情。



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沙树的那句话。



『拉剑野一把吧,他现在很痛苦。』



剑野就座之后,这次轮到根津财务部长起身发表。他的声音跟栖息于水沟深处的老鼠一样尖锐。



「不管枪羽提出什么歪理,裁员计画依然会如期推行。就以他负责的八王子中心来说好了,已经有三成的兼职人员办理离职,正式员工也依序提出辞呈。至于对我暴力相向的权田课长,最近似乎无故旷职是吧,枪羽?」



「……嗯。」



课长的旷职是事实,无从辩解。



这下子水沟老鼠可得意了。



「看吧,我就说嘛!大家都辞职了,全都辞职了!你一个人的抵抗根本起不了作用!」



我朝著在一旁待命的渡良濑瞥了一眼。精明干练的秘书点了点头,表情有些紧张。这个动作代表她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都可以开始。



「我一个人的抵抗?这就不对了,根津部长。」



「哦,难道还有其他人?」



「让证据来说话吧,请看。」



会议室的后方备有大型萤幕以及投影机,已经与渡良濑手边的电脑完成连线。



水沟老鼠的脑袋左右摇晃,完全不把我当一回事。



「我对你那些无聊的资料已经厌烦了。」



「不是资料,我只是想让六本木的各位见证真正的『战场』。」



「什么?战场?」



出现在萤幕中的画面,是透过Skype传送的八王子客服中心现况。电话铃声此起彼落,每个接线员都忙著跟试算表奋斗。敦史对兼职人员做出明快的指示。大妈为了收发传真,在办公室内来回奔走。川嶋寺在处理自己的电子邮件之余,不忘回答新进人员所提出的问题。「谢谢您」与「非常抱歉」在偌大的办公室之中来回交错。这种宛如战场的景象,正是产险业进入旺季后的日常。



弥漫著杀伐之气的电话地狱,却有一名绽放出疗愈圣光的女性员工。



镜头拉近到她的身上。



一连接了数通电话之后,工作人员的态度往往会愈来愈不耐烦。语气也会变得比平常粗鲁,最后造成对方客诉。



然而这个工作人员的脸上却一直挂著笑容。透过麦克风传送出去的声音也在沉稳之中带有一丝暖意,酝酿出乡下老妈的母性气息。



翩然降临于战场上的南丁格尔,八王子的补血师(healer)。



她的名字是阿舟嫂。



「怎么可能……她们不是都辞职了吗?」



水沟老鼠喃喃自语,整个人愣在原地。



已经不再续聘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出现在座位上。电话中的声音虽然沉稳,脸上的表情却流露出强烈的杀气。这就是客服中心的日常,她们也卯足了全力。



「我个人决定让这些人重返职场。今天开始进入三月,正值产险业的旺季,没有她们的协助,根本就忙不过来。」



「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就是个现场的小咖!」



水沟老鼠大吼一声,我也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现在哪顾得了那么多!我的职务是负责现场的管理,让八王子中心正常营运。即使即将被公司开除,在正式离职之前,也必须克尽职责。向来只会扯后腿的六本木没资格批评我们!」



没错!现场组的附和此起彼落。他们平常在开会的时候多半保持沉默,如今事关现场组的尊严,他们纷纷跳出来声援。他们所属的客服中心,现在也应该充斥著此起彼落的电话声。



「你、你们,竟、竟竟竟敢如此嚣张……」



向来顺从的现场组纷纷起而反抗,水沟老鼠的气焰顿时消减,往后退了几步。



慷慨激昂的现场组与神情狼狈的六本木组形成强烈对比。场面虽然混乱,那个男人依旧以冷静的语气直指我的要害。



「不过好像没看到权田课长呢,你没把他也带回来吗?」



剑野的声音让水沟老鼠重获气势。



「没、没错!权田居然不在现场!最重要的课长都已经阵前逃亡了,底下的小兵就算重新回归,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水沟老鼠言之有理,于是我点了点头。



「是的,权田课长不在八王子。他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因为──」



会议室的门扉开启,一个人走了进来。



随处可见,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只要在上班日的早晨搭乘挤满乘客的电车,多半可以发现类似的人物。发线一年比一年后退,唯独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甚是可爱,令人联想起体型娇小的仓鼠。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受到惊吓的他忍不住倒退两步。原本以为他会立刻转身就跑,没想到他居然往前踏出一步,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您终于来了,权田课长。」



我对哈姆太郎微微一笑。真的、真的……终于来了,这段期间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呢。万一他到最后还是没出现,我先前慷慨激昂的发言岂不是沦为空谈?



只见哈姆太郎的表情僵硬,显然十分紧张,不过他还是开口说道:



「我不辞职。」



细若蚊鸣的嘶哑嗓音,大概只有附近的人听到而已。



然而接下来的发言却震慑了全场。



「我的确对根津部长动粗,不过那是因为根津部长对我职权骚扰。」



「权田!你这个家伙!」



狂怒之下,水沟老鼠猛拍桌面。哈姆太郎脖子一缩,试图躲到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