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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前篇) 与女国中生的援交,让他的内宇宙空间产生律动(1 / 2)



我要分享一件以前的事。当时有个热烈发表自我主张的男子,出现在比现在热闹的车站前面。那家伙像三明治一样,在身体正面和背上贴著传达自我主张的纸张,比手画脚地对著路上往来的人们诉说主张。他的动作大得阻碍到行人通行,感觉随时都可能有人去通报站员。对于他的主张,没有任何人好奇心旺盛地停下脚步聆听。



毕竟是阳光猛烈的炎热夏天,每个人都垂头丧气地走著路,根本不想靠近一个如人体岩浆般散发出炙热能量的男子。我也跟大家一样,没兴致站在男子的正前方听他说话,但还愿意站在远处听一听高论。因为我随时都有时间。



照男子所说,「这个世界是神的垃圾桶」。神创造出来的失败作品会遭到废弃,而废弃地点据说是我们居住的星球。真不知道男子是从哪里接收到这样的神旨。不过,可以凭靠执著的想法和妄想甩开酷夏的热气,还那么有精神地大声喊叫,让人不得不佩服地想:「人类真是有趣。」所谓情绪足以影响病情,这句话或许挺正确的。



根据男子的预言,世界似乎会在一星期内烧毁,迎向末日。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两年以上的时间。世界应该还没到末日,我们也还好好活著。



所以,我今年的夏天也为了考试吃尽苦头。



大学上学期的期末考结束了,开始进入第二年的暑假。快中元节了,要回老家一趟吗?还是不要?抱著犹豫不决的心情回到公寓时,发现比内像个小混混般蹲在门前等我回来,我决定先逃为妙。跑到一半时我回头看,不用说也知道,比内当然追了上来。



我们两人一路跑到公寓外。流了满身大汗回来,为什么还要回到大太阳底下?笨蛋才这么做。于是,我停下脚步,抱著「姑且听听吧」的心态转过身。一转身,我看见一个女人整片浏海贴在脸上,浏海底下的右眼眯起,还发出锐利的目光。她一边大幅度摆动双手,一边保持身体向前倾的姿势奔来。我决定继续逃跑。



我从便利商店的前方跑过,再经过大学的出入口,准备奔向邮局的另一端。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建筑物并排在一起,所以实质上的距离根本不到二十公尺。刚才好不容易走下大学的陡坡,总算可以回到房里休息的,我怎么可能真的打算在大热天里奔跑。我们在体格和性别上都有差异,随便跑一跑也不会被比内追上吧。



因为我这般小看比内,双脚的动作也变得懒散,结果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低估了比内的实力。比内的动作明显看得出来是认真的。虽然她的跑步姿势奇特,上半身和下半身的动作不协调,看似各做各的动作,但确实拉近距离往这方逼来。这女人的一举一动怎么都像在拍恐怖片啊?这或许是种她真的被逼急了的表徵吧。



比内在离邮局不远的地方追上来,整个人趴在我的背上。不知道是顺势还是恰巧,我的腰被她的膝盖踹了一脚。我猜她是故意的。



我和比内一起手扶著膝盖,气喘吁吁地低著头。比内左右不对称的双眼隔著发丝直直瞪著我。与其说她的右眼比较小,应该说左眼看起来比较大。



「你干嘛要逃跑?」



比内的问话态度充满恨意,彷佛在说「害我没事多受苦」似的。



「我看到你追上来,就忍不住跑走。」



「是喔……」比内擦汗擦到一半停下动作,然后用力甩手和甩头。



「是你先逃跑的吧!」



她似乎察觉到顺序有问题。真可惜,差一步就骗过去了。



「没有啦,我怕又被掐住喉咙。」



比内刚才的姿势就像乡下地方的便利商店外面,坐在路边水泥块上吃午餐的小混混一样,一般人看了都会产生戒心,也会想逃跑。



「你找我有什么事?」



比内先从膝盖上挪开了手。这女人每次都复原得这么快。



接著,她一副有所要求的模样伸出手。



「我会找你只有一件事!还给我。」



「还什么东西?」



「我的诗……呃……我是说写了很多东西的笔记。」



比内说到一半时视线在空中游走,并改口说道。她的脸颊因为难为情而逐渐泛红。



哈哈!竟然要我还给她我的诗篇收藏。



「那是被丢到垃圾桶的东西,而且我也不是用借的……啊!是,我会还给你。」



看见比内的右手摆出准备发出刺喉攻击的姿势,我乖乖地表示顺从。如果不顺从,她可能会放火烧了房子,也顺便把我烧了。再说,我拿著那些诗其实也没什么用。



不过,现在比内知道了垃圾桶的运作方式,我恐怕再也读不到新创作的诗篇,这点确实让人有些难过。我失去一个珍贵的消遣方式,取而代之地得到「爱诗狂」这个受人鄙视的称号。这叫我怎么过日子啊!



「那回去吧!快点!真是的,害我没事白白跑一大段路……」



比内一边发牢骚,一边往回走。她要往回走是无所谓,但每走一步路,就脚步左右晃动地说一句:「好热!」她到底在门口等了多久啊?虽说头上有二楼的走道挡住烈阳,但恐怕还是无法完全挡住夏日的热气。



「其实你可以在房间里面等我的,虽然我房间没有冷气,但至少还有电风扇。」



我是说只要你不会把我房间翻得乱七八糟之后,还放把火烧了房间。



「啊?我又没有你房间的钥匙。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比内用夸张的动作挥手否定。我也不想交一个动不动就纵火的女朋友。



「我自己也没有钥匙。」



「你在说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我都没有锁门。」



我走到比内的身边跟她并肩而行,走著走著,连我也快要脚步左右晃动起来。



「你的脑袋真的有问题喔。」



「是啊~」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那栋公寓里有谁的脑袋是正常的?西园就别提了,而住在二楼的两个住户我不熟,至于女国中生……她算正常吗?自从要我帮忙推销内衣裤之后,女国中生只是看到我就会立刻逃开。那感觉简直就像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一样,情况非常不妙。我很可能被迫从「爱诗狂」升等为「爱内裤狂」。



比内在便利商店前停下脚步。横向拉长的蓝白色招牌反射著阳光,显得刺眼。



「干嘛?」



「我要买冰淇淋。」



说罢,比内宛如被吸进去似地走进便利商店。



「那我也要买。」



望著便利商店几秒钟后,我一边这么嘀咕,一边也跟著走进去。毕竟回到家只有香松可吃,吃香松也得不到什么疗愈效果。



比内买了水果冰沙口味、我买了鲷鱼烧形状的冰淇淋后,走出便利商店。枝繁叶茂的绿树从便利商店沿著大学的坡道延伸,我们两人来到树荫下,并肩靠在墙壁上,拆开冰淇淋的包装。



自树叶间流泻的阳光在肌肤表面游动,如发亮的碎纸片般纷纷飘落。



或许是便利商店的冷气吹乾了汗水,不再有在炎热晴空下的不舒服感。虽然四周的空气仍然像不会流动的温水贴在肌肤上,但姑且就当作在泡温水澡好了。或许是冰淇淋帮手和嘴巴降了温,所以才忍受得住吧。



比内咬下冰棒的爽脆声音,和今年显得低调的蝉鸣声重叠在一起。抬头仰望著从坡道和树林另一端冒出头来的大学建筑物,我渐渐体认到真的放暑假了。虽然小学或国中时,暑假期间自然会有很多行程,每天都很忙碌,但对于长假确实抱著期待。到了现在,却变得必须苦恼要安排什么活动,才能排遣无聊的日子。而且,现在和肌肉、女朋友都没有继续交往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方便吃冰,比内把浏海往上拨开到左右两侧。



她只要好好整理头发,确实是个美女。真希望她可以一直这样,不要那么粗暴。



是说,让她变得粗暴的原因好像是我喔?没事的,是我想太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



趁著视线交会时,比内问了我的名字。



这好像是第一次和她这么冷静地交谈。



「我姓神(Jin)。」



比内搬进公寓那天来打招呼的时候,还有上次大闹一场的时候,我都说过自己的名字,但她好像不记得了。



这或许是正常的,我也不记得二楼的剪发男和女国中生叫什么。



「Jin?」



「汉字是神,但念成Jin」



我举高手指在空中写字。比内用视线追著我的字迹,吃了一口冰棒后,她低声说出感想:



「很自以为了不起的感觉。」



「姓氏又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哪有人这样找碴的。



「名字呢?隼人?宗一郎?」



「喜助。」



「好像古装剧里会出现的名字喔。」



「会吗?」



以前是有人说过很像牛舌店的名字。我爸妈说的。他们怪怪的。



「你的名字呢?」



「比内。」



「我是说后面的名字。」



虽然从比内的语气感觉得到她是刻意在闪避,但我还是试著再次询问。



比内转动著眼珠,最后直直看向前方,态度冷淡地回答:



「桃。」



「……是喔。」



这名字应该不至于到不想让人知道的地步吧。不过,确实会觉得太可爱了一点。



对话在这里中断了,我重新吃起冰淇淋。我刚刚不应该从尾巴吃起鲷鱼烧冰淇淋的,如今身体部位的冰淇淋溢了出来,可能是我不该一直咬同一边吧。用手指抹起冰淇淋舔了舔之后,忽然有种回到孩提时代的感觉。



闷热的风吹拂而来,比内的发丝随之飞扬。她用手按住头发,抬起头说:



「你是大学生啊?」



「是啊,上面那所大学。你呢?」



「我不是学生。」



比内否认。她的回答令人意外,但她也没说自己是社会人士,毕竟平常也没看到她像是要去上班的样子。



背后可能有很多故事吧。我刻意不去询问这方面的事,但还是试著问:



「你几岁?」



「今年就满二十二岁。」



「咦?你比我大喔?」



我不由得从墙上挺起身子,吃惊地说。我一直以为比内可能跟我同年,或比我小。



比内眯起右眼,投来充满攻击意味的眼神。



「现在你有要尊敬年长者的意思了吗?」



「还是不要好了,太麻烦。」



「这什么理由嘛!」



比内似乎也不觉得介意,她没有反驳地带过话题。话说回来,她二十二岁了,还会写那样的诗篇啊。



不对,好像有人说过女人不论到了多大的年纪,永远都像小女生。而且,或许出了社会的人会遇到更多与现实的摩擦,所以很容易陷入诗篇所描述的那种心境。我猜应该是吧。



写诗是个人的兴趣,我没有要干涉或批评的意思,上次是因为不得已才会干涉。



我看向远方,让自己接受这样的解读,比内趁著这时迅速移动到我身边。当我察觉到时,比内已经大动作地移动头部。



「啊!」



鲷鱼烧冰淇淋剩下的头部被大口吃掉了。比内塞了满嘴偷吃来的鲷鱼烧冰淇淋,动著脸颊和下巴咀嚼,眼里流露出赢得胜利的骄傲目光。



「太夸张了吧~」



我挥了挥剩下的空袋表示抗议。比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别开视线,把鼻子扬得高高的。



「因会我逼你搭。」



「呃……那个……」



比内刚刚似乎是在说「因为我比你大」,但这根本不成理由。既然她可以毫无理由地做出这般恶行,表示我也可以大方反击。比内还在距离很近的位置,我一定可以成功反击。于是,我朝向她伸长脖子。虽然发现比内显得不自在的右眼有所反应,我还是不在意地勇敢挺进。



「啊!」



「呱咀!」



为了保护比内的名誉,我在这里就不明确指出后者是谁的惨叫声。



我打算学比内一样吃掉她剩下的水果冰棒时,比内转身试图保护冰棒,结果两人的头部互撞。我是被正面撞上额头,比内则是被猛力撞到侧头部。发出一声闷响的撞击力道之强,让双方都站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按住额头,感到严重耳鸣。耳鸣配上蝉鸣的合奏,感觉脑袋瓜都快扭曲变形。



「呜~我眼冒金星了……」



尽管如此示弱,我还是冷静地掌握状况,从冰棒的右侧大口咬下。比内原本按住头部闭著一只眼睛,她有所察觉地发出「啊!」的一声,但为时已晚。我发出爽脆的声响享受著冰棒的美味。比内拿著缺了右半边的冰棒,怒气冲冲地对我说:



「你在干什么!」



「捏七人捏烧七盛,尼纠都都包涵吧!」



「谁听得懂!」



我明明告诉比内「年轻人年少气盛,你就多多包涵吧」,她却完全没有要听人家说话的意思。比内伸出手试图掰开我的嘴角,于是我拚命抵抗,最后演变成一场互推的场面。「嗯~~~」我使力地紧闭双唇,左半边的脸痛得不得了。「呃啊~~~」比内拚命想要掰开别人嘴巴的表情也相当狰狞。在我们这样拉拉扯扯时,水果冰逐渐融化,就快从冰棒上滑落。



在两人你争我夺之间,我硬是吞下嘴里的整块水果冰,然后对著比内吐舌头。「呜呃~~~~!」结果被比内一把抓住舌头。比内把玩著我的舌头,脸上浮现近似虐待狂的笑容,嘴巴还歪了一边,我不禁觉得自己像是被地狱来的饿鬼缠住了。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她如果还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简直就是女鬼。她该不会其实是住在公寓里的妖怪吧?



尽管远方已不再传来蝉鸣声,我还是一直被迫参与这场程度低又没完没了的争斗。拜比内所赐,我不但眼冒金星,还觉得脑袋发麻。原本保持爽朗的安稳心情,顿时变得一片阴暗。背上的汗水好不容易乾了,现在又是汗水淋漓。为什么每次只要跟这女人有瓜葛,就会弄得满身大汗?比内的浏海也又掉了下来,让人看了觉得很恐怖。



等到风浪平息后,两人可以共享共度的时光早已流逝。算了,无所谓,反正只要把保管在家里的诗篇交出来,我和比内的缘分便会就此结束吧。



「……回去吧。」



「嗯,动作快点。」



比内推著我的背催促说道。「等一下啦!」我把冰淇淋的空袋丢进便利商店的垃圾桶里,摸著下巴。



如果神的垃圾桶发挥更强大的力量唤来垃圾,我可能不是选择走上毁灭之路,就是选择丢弃垃圾桶。如果要把垃圾桶丢掉是也无所谓啦。真的无所谓啦。



不过,现在想一想,真的是很奇妙。



虽然垃圾桶的力量还称不上是奇迹,但也很难说明或加以解析。



在那之后,我和比内推来推去地回到公寓。算你够聪明,知道要等到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再回收诗篇——尽管在心中臭骂比内,我还是乖乖准备带比内进去房间。我伸手准备开门时,比内转动眼珠看向其他方向。



随著比内的视线看去,视线的前方出现一颗圆滚滚的纯真眼珠。



女国中生把门推开一道小缝,观察著这边的动静。虽然女国中生只露出半张脸,但对上视线后,明显看得出她的反应极大。女国中生静悄悄地把门关上,消失在门后。我和比内互看著彼此。我期待比内可能知道女国中生为何会有这般反应,但比内的脸上没有浮现任何表情。



「她干嘛?」



「我哪知道。」



我装傻说道。怎么想都觉得跟我有关,应该是内衣裤那件事吧……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可能。女国中生该不会是想再问我认不认识要买内衣裤的朋友吧?我怎么可能有那方面的人脉!



话虽这么说,但恐怕也不能一直置之不理。万一女国中生的妈妈胡乱猜疑,误以为我对她的女儿下手,我这颗脑袋可能会被当成球踢。



「喂!你要去哪里?」



我准备离开时,比内叫住了我。



「东西在最里面,你可以自己进去随便翻。」



「我才不要哩,房间里面好像很脏的样子。」



我没理会满脑子偏见的比内,往女国中生消失不见的那扇门走去。途中经过西园家的门前时,我充满戒心地等著西园会像惊喜箱一样跳出来,但这次他并没有现身。希望西园就这么一直关在房间里,在里面发酵个二十年左右。



「那个~听得到吗?里面的小姐,小姐:」



我不记得女国中生的名字,所以只能用这么奇怪的称呼法。咚!敲了敲门后,门后传来头撞上门的声音。女国中生似乎还在玄关里。



「呃~请问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不、那个、没有。」



「是喔……那我走了喔:」



即使隔著墙壁,仍感觉得到有一股我不擅长处理的气氛,所以我决定早早撤退。



我又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如果还要去顾虑女国中生的心情未免太麻烦了。



「请、请等一下。」



「嗯?」



女国中生即将现身。不知道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态,她贴在门上,和门框呈直角地探出身体。因为正在放暑假,所以不是穿制服。她身上穿著宽松的T恤,明显看得出是妈妈的衣服,下半身搭配短裤,所以看起来有些像是什么都没穿。



女国中生抓住T恤的衣角低著头,那模样让原本就矮了一颗头的她看起来更加娇小。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她连凉鞋也没穿。赤脚踩在地上不会热吗?或许她已经没有多余心力去感受热不热这件事了吧。



我低头看著女国中生,搔了搔脸颊。连我都快要害羞得低下头了。



女国中生还挺可爱的。



除非有弟弟或妹妹,否则上了大学后,很少有机会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国中生。应该说如果有机会观察,那就太可疑了。就这层涵义来说,我算是意外得到了特权。不过,越认真观察,越觉得可怕。这么可爱的女生过了十几年后,会像她妈妈一样变成神龙波伦加啊……不是说如果许下的愿望超出神力的极限,就无法实现吗?时间怎么凌驾于神明之上呢?



「你、你好。」



女国中生毕恭毕敬地点头打招呼,我也跟著点头说:「你好。」



好啦,礼貌地打过招呼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女国中生仰著头,湿润的眼眸有些像是快哭出来似地看著我,却迟迟不肯开口说话。额头上开始冒出黏答答的汗珠。我的房间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就个人的立场来说,挺让人在意的。那女人应该会用正常的方式找东西吧?



「对了,你暑假过得好吗?」



我试著丢出不会踩地雷的话题。除了这个话题之外,还能跟一个国中生聊什么?我不禁觉得自己像一个不了解年轻族群的老头子。尤其对象不是男生,更加缩小了我的知识范围。



「呃……很好……天气很热喔。」



「是、是啊。」



话题结束。或许是觉得过意不去,女国中生反问说:



「神先生也是放暑假吗?」



「嗯,今天开始放。我正在烦恼到底要不要回老家。」



不知道是被什么触动了神经,女国中生皱起眉头。我感到纳闷地搔抓脸颊时,女国中生保持抓住T恤衣角的姿势,摇了摇头。她摇头是什么意思?而且,她的脸越来越红了。没多久后,连耳朵都泛红的女国中生把话含在嘴里说:



「神先生。」



「有~」



「明天、呃……要不要出去走走?」



女国中生就像动物在摆动耳朵,一边甩著侧边的头发,一边这么提议。



我的双眉紧皱,皱得中间都凹了一个洞,可见我有多么讶异。



「出去走走?我跟你一起?」



女国中生用力地点了点头。接著,她抬高视线地直直看著我,等待我的回答。尽管内心多少感到动摇,我还是随著她的目光放低视线。令人意外的邀约。反正我闲闲没事做,一起出去走走也无所谓。可是……这应该是那种意思吧?



「……好啊,我无所谓啊。」



因为没理由拒绝,所以尽管心存戒心,我还是决定接受邀约。不知道为什么,女国中生没有表现出松口气的样子,反而是一副觉得更加困扰的模样缩起肩膀。看见她保持著这般不自在的姿势准备走回屋内,我决定先搞清楚一件事。



「呃……你叫什么名字?」



「咦……?喔,我叫木鸟。木是木头的木,鸟是麻雀、乌鸦……没事。」



女国中生试图表现幽默感,但宣告失败,最后一边转动眼珠,一边退回屋内。



「不是啊……」



我是想知道你姓什么耶。女国中生刚刚说的应该是名字吧。



没错,我确实是问她叫什么名字啦,但应该可以一起说出姓氏吧?真是个老实的孩子啊。



算了,就直接叫她名字好了。



……现在更应该思考的是,她约我一起出去走走这件事。这是约会吗?不是啊,对方是国中生耶!而我是大学生……如果以年龄的差距来看,似乎也没有相差到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步。



真正奇怪的是,要跟一个没什么交集的对象约会这件事。



「怎么想也不觉得她是因为喜欢我才想要约会。」



如果只是打招呼就被她爱上,那反而更恐怖。而且,女国中生看起来也不像是那样的女生。



感觉也不像因为有其他事情想跟我说,所以是在布局。



我们既没有讨论要去哪,也没约好会合的时间……反正房间那么近,总有办法的。不过,实在难以想像如果被知道我跟女国中生一起出去,尤其是被西园知道,到时大家不晓得会戴上什么有色的眼镜来看我。刚才是不是应该拒绝她比较好?



我一边苦恼,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发现比内还在里面。她蹲在神的垃圾桶前,探头看著桶子里。「热死人了~」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那不是女生应该被人听见的声音,比内未免也太掉以轻心了吧。我这么想著,边走近一步后,比内迅速转过头来。



那反应之灵敏,简直就像野生动物一样。如果不管她,她应该有办法让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吧。



「原来你不是魔法师啊。」



「啊?」



「我的意思是拥有奇妙力量的是垃圾桶,你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可能是我不在房里的时候,垃圾桶依旧发挥了作用,而比内目睹了那画面。



「是啊,」我随便这么认同后,比内抓起垃圾桶,面带严肃的表情发出命令说:



「把这个丢掉。」



「为什么?」



「知道你有这东西,谁还敢随便乱丢垃圾。」



「本来就不应该随便乱丢垃圾,我们要当一个懂得爱护地球的人。」



「闭嘴!」



比内瞄准垃圾桶上写著我名字的位置用力拍打。她不仅蹲著的姿势像小混混一样,表情也够凶狠,看得我有点害怕。这女人真的没办法好好沟通。她写的诗篇明明那么感性,而且感觉那么能言善道。



「话说回来,你到底从哪里买来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附近的大卖场。」



「好普通喔~」



「再怎么奇怪的异端分子,也都是妈妈怀胎十个月生出来的。人的出生或物品的制造过程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吧。」



这只垃圾桶和其他垃圾桶最明显的差异,就在于有没有写「神」这个字而已。



搞不好写上「神」这个字的前女友才是魔法师也说不定。说到前女友,她应该还跟我上同一所大学,但我都没有遇到她。或许我们都在无意识之中,很自然地避开彼此行动吧。其实如果碰到面,我是可以轻松打招呼的。



「你去重新买个垃圾桶。要不然我买给你。」



「喔~我拒绝。」



比内扬起了眼角。我没有畏缩地勇敢说出拒绝的理由:



「就算它只是一种器具,但也有感情。而且,我不想乖乖照著你说的去做。」



绝大部分的理由在于后者。比内一边吼叫,一边像青蛙一样扑上来。我摆好姿势准备迎击的同时,暗自说道:「来吧!」并祈祷神的垃圾桶能存活下来。



没必要毁掉可能性的嫩芽。



要不是有神的垃圾桶,我也不可能和比内邂逅……是说,也或许不要有这场邂逅比较好吧。



尽情大闹一番后,比内捧著纸堆,满身大汗地离开房间。我一边目送比内,一边歪著头想:「有那么多诗篇吗?算了,你高兴拿走就拿走吧!」尽管感到纳闷,我还是保持沉默地让比内离开。



看著没关上的门,我发出咋舌声犹豫著要不要关门,最后因为懒得动,所以决定不关门。一个人独处之后,我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不过想起另一件事情后,立刻又抬高了屁股。我跪在地上,身体往前倾,让额头在地板上磨蹭。我一边扭动身体,一边抱著头试图掩饰无比难为情的心情。应该已经有半年没有和女生一起出门了吧?我是说比内不算的话,差不多有半年那么久了。



大吵大闹时滴落的汗水,带著湿热感在额头和地板之间流窜。我只转动右眼试图逃离黏答答的湿热感,结果看见了垃圾桶。垃圾桶整个倒了过来。比内离开时不知道为什么把垃圾桶翻了过来。



如果有垃圾在这种状况下被转送过来,不知道会怎样?因为挺在意的,我保持不动地观察著。窗外传来蝉鸣声。我学著蝉叫一边发出「唧~唧~」的叫声,一边上下摆动身体,这时忽然想起大门敞开,吓一大跳地抬起头看,但没看到任何人,所以放下心地重新展开诡异的动作。就在我做得正起劲的时候,垃圾桶变热闹了。



如往常一样无声无息地,也没有空间扭曲的现象,垃圾瞬间出现。不过,这次出现的位置有些奇怪。垃圾不是出现在垃圾桶里,而是像降落似地掉在朝向天花板的桶底上。「厉害喔~」我满身大汗地出声赞叹。原来把垃坡桶反过来会变这样啊。



「第一次知道会这样耶。」



全新的功能呢!只是好像完全没有用处就是了。虽然搞不清楚其中的原理和理论,但很肯定的一点是,打扫起来会很麻烦。我总算挺起身子,决定收拾传来的垃圾。



今天的垃圾有发丝……嗯~八成是二楼的剪发男丢的。用布包起来的发丝从垃圾桶的桶底滑落,散落在地板上。天啊~我惨叫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集中散落一地的发丝,重新包起来。其他垃圾顶多只有纸张而已。不过,那些应该不是我期待中的东西。也就是说,不是被丢弃的诗篇。想到这点,心中顿时升起一丝落寞感。



虽然最初会阅读诗篇只是抱著排遣无聊时间的心态,但现在已经转变成「我只想看那些诗篇」。是因为得知写诗者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心态转变吗?不过,不可能再有新创作的诗篇了。不是新作品也无所谓,没丢掉的珍藏诗篇也好,真希望有机会读到。去拜托一下比内,要她在我面前朗读给我听好了。不行,她绝对会受不了的,到时候旁边如果有窗户,肯定会不惜跳楼也想逃跑吧。话说回来,如果这么提出要求,我可能又会遭受刺喉攻击。



看见掉落在地的纸张上出现文字,我忍不住扑上前去,但不用说也知道,那当然不是我期待看到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我看见了抄下手机号码和地址的字条。当然,那不足我熟悉的字迹。



字条上的字体很粗,辨识不出是谁写的字。我就这么紧抓住字条,热得趴倒在地。



脸颊贴上地板后,柔细发丝摩擦脸颊的触感传来,好想哭啊!



隔天,我忙著把香松洒在白饭上的时候听见敲门声,看了时钟一眼,发现现在是早上九点多。顶多只有房东和女国中生,才可能这么有礼貌地敲门。放下洒到一半的香松站起来后,我才想起只要说「门没锁」就好。我重新坐下来的同时,房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被打开来。



不出所料,女国中生木鸟出现在门后。好像哪里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木鸟穿著制服,肩上还挂著书包。



「打扰了……啊!我来得太早了吗?」



木鸟轻瞥桌上的香松白饭一眼问道。「不会,而且我们也没有具体约时间。」我一边回答一边准备坐垫。我平常是把那坐垫对折起来当成枕头在用,但应该没关系吧?木鸟迅速地跪坐在坐垫上。她这么一坐后,果然感觉很娇小。



我先洒好香松后,把电风扇转向木鸟,并打开电源。「没关系的,我不热。」木鸟试图闪躲电风扇的风,但我怎么可能让她逃过呢(?),我调整电风勖的上下方向追著木鸟跑。木鸟前后挪动身体好一会儿,但最后可能是死心了吧,又跪坐回原本的位置,事情也总算获得解决。我默默地想著,其实木鸟没必要死心,我硬要她吹风也毫无意义可书。木鸟的侧边头发随著风摇曳,看起来就像垂下的耳朵。



「你吃香松饭啊?」



「早上都吃海苔鸡蛋口味。」



「早上?」



「中午吃鲑鱼口味、晚上吃姜烧猪肉口味,我自己订的顺序。」



我心想不应该让木鸟等太久,于是急忙扒起香松饭。嗯,跟昨天一模一样的味道。



木鸟露出难以书喻的表情,像是要闪躲似地别过脸说:



「辛苦你了。」



「我只是懒得自己煮而已。」



老家会寄生活费给我,我自己也会打工,所以多少有些储蓄。不过,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储蓄后,反而会犹豫不想花掉。我想应该是因为花钱会有「变少了」的感觉吧。说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会和西园喝酒什么的。不过,这算是两回事吧。



毕竟那是还没开始存钱之前就有的习惯,只不过是不良习惯就是了。



木鸟跪坐著,身体微微左右晃动,显得很不镇静。她忙碌地环视著屋内。她是第一次进来我房间吗?房间里面没什么值得看的东西啊。木鸟的眼睛跟电风扇一样转来转去,最后视线停留在垃圾桶上。在垃圾桶上写「神」字果然有杀伤力。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后,我立刻又想到或许有其他原因。木鸟应该也有垃圾桶里的垃圾消失不见的经验才对。垃圾桶里时而会出现国中讲义,所以她会特别在意垃圾桶也不足为奇。万一被问及垃圾桶的事也很伤脑筋,所以我假装没看见,继续吃饭。



我吃到一半时差点被黏成一团的饭粒噎到,所以趁著去倒麦茶给自己喝的时候,顺便也帮木鸟倒了一杯。不过,毕竟是过著一个人住的邋遢生活,所以家里最多只有两只杯子。至于同居时买给前女友的杯子,分手时被带走了。



「一个是我用的,一个是西园用的,你要用哪一个?」



我举高两只杯子询问木鸟的意愿。木鸟的视线在空中游走一会儿后,开口说:



「请给我你用的杯子。」



「收到~」



耶~我赢了西园。虽然是程度非常低的竞争,但还是感到开心。不过,如果连那种家伙都赢不了,可就伤脑筋了。那家伙平常的言行举止和装扮都属于非主流的类型,所以并非只要不比他更让人想保持距离就表示自己很正常。送上麦茶后,木鸟点了一下头,就这么一直注视著麦茶的水面。



木鸟的动作很少,这样反而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我举白旗投降。



吃完香松饭之后,喝下麦茶,刷了刷牙。根据杂志上的说法,其实要隔一会儿时间再刷牙会比较好。但是,要跪坐著面对木鸟三十分钟实在有点痛苦。最后我洗了把脸回到房间时,发现木鸟的杯子已经见底。



「你还要喝吗?」



「不用了,谢谢。」



木鸟双手递出杯子说道,我接过杯子拿到流理台后,回到自己的老位置。



我小口小口地喝著自己的那杯麦茶,不自在地和木鸟保持著沉默。房间里只有电风扇显得最有活力。



木鸟应该是有话想跟我说吧。但她扭扭捏捏地一直揉著膝盖,也不肯抬起头来。



照这样下去,事情永远不会有进展。这么一来,尽管觉得麻烦,我也只好主动。



「那不然,出门吧。」



在狭窄的房间里面对面,只会让奇怪的气氛一直持续下去。空气越来越混浊,或许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后,木鸟的表情和言谈会变得轻松一些。此刻的感觉和上次她提出内衣裤话题时很像,为了逃离这样的气氛,提议出门会是相当好的藉口。



「喔,好……请问要去哪里?」



是你邀我的耶,别问我啊!



不过,我不想跟比内一样那么幼稚,就让木鸟见识一下年长者的稳重吧。「先出门再决定。」对著木鸟这么说后,我迅速穿上鞋子,推开房门。



今天外面还是一样热,照射过来的阳光感觉都快变成红光。



可能是就在附近,又经常看到,木鸟才会主动说想来这里走走。



我们正在大学里散步。虽然大学里一片冷清,但因为还有学生没考完上学期的期末考,所以还是有人走来走去。如果走进教室大楼,肯定会看到更多人。



……我想想,如果遇到朋友问木鸟是谁,不知回答是亲戚还是妹妹比较有可信度?



爬上漫长的坡道后,在树荫下休息一会儿,又继续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散步。现在还不到去学生餐厅吃饭的时间,这么一来,只好顶著太阳去已经看腻的中央大楼附近走一圈。不过,木鸟依旧一副觉得非常稀奇的样子。



木鸟僵硬缩起的脖子已经恢复原状,紧张之中仍尽兴欣赏著大学的景色。不知道她的心境是不是像小朋友偷看大人的世界一样?我记得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感受。



看见木鸟不停转头左顾右盼的天真模样,不禁觉得相当可爱。



她身上穿著制服,别人可能会以为是来参观校园……好像太牵强了,以一个高中生来说,她显得太稚气。木鸟甩动手臂时制服和肌肤之间会出现空隙,制服底下的肤色和晒到太阳的肤色差了一截,正是她年纪还小的象徵。



散步途中,我们在教室大楼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饮料,两罐都是水蜜桃口味鲜什么水的。看到「桃」这个字,我不禁联想到比内,有些后悔地觉得选错了饮料。



我们两人在立体交叉路口底下的阴影处,背靠著墙壁喝饮料润喉。「那我不客气了。」木鸟点头致谢后,以很快的速度喝起饮料。我斜眼看著她,脑中浮现很直接的感想:「原来她口很渴啊~」就这样看著木鸟时,视线前方出现一个让人不由得眯起眼睛的对象。



我谨慎地、静悄悄地别开视线。是说,转动眼睛也不可能有声音就是了。



「……好久没看到了。」



我自认只是对著饮料罐的另一端自言自语,但木鸟似乎也听见了。她转过头说:



「看到什么?」



「没有啦。」



好久没看到的那个人没有发现我,在朋友的围绕下,从对面的走道上走过。



可能是从视线的方向看出我在看其中一人,木鸟开口询问:



「你的朋友吗?」



「以前的朋友。」



我没有说实话。木鸟大幅度地转动眼珠后,歪著头说:



「咦?我好像看过那个人进出过公寓……她是你的女朋友吧?」



什么嘛!原来木鸟看过,也还记得啊!真糗,我还说是朋友。



「嗯。」



就我个人而言,这不是什么会让人想要开心聊起的事,所以很想结束话题。然而,木鸟却眼神闪闪发亮,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听别人的感情故事会觉得有趣吗?假设西园要分享这类的事给我听,我可能不到三分钟就会掐紧他的喉咙。



「你们分手了啊?」



「是啊。」



「为什么会分手呢?」



不仅音调,木鸟连脚步也变得轻快,她往前一步,探出头看著我的脸。



真是有点不方便,如果对象是西园,就可以一脚踹开他说:「你烦不烦啊!」



「那当然是个性不合之类的吧。」



说得太具体也只会让人变得郁闷而已,所以我找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原因。



「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很体贴的人啊。」



「费心跟体贴有些不同。」



我露出苦笑,拍了拍木鸟的头。裹上夏日湿热空气的发丝显得温暖,触感也相当有质感。透过掌心,我感受著热气和年轻气息。木鸟一副感到刺眼的模样闭起一边的眼睛,抬头看著我的手。



「大人动不动就会说好像很有智慧的话。」



「我算是大人啊?」



从木鸟的头上挪开手后,这回换成搔抓自己的后脑杓。想起昨天和比内的争执,我不禁觉得惭愧。



「在我眼中算是大人。」



「喔,说得也是。」



「她是什么样的人呢?你女朋友。」



木乌拉回话题,穷追不舍。女生都很喜欢这类的话题。



「从负面的角度来说,她是一个思考没有重力的人。」



「呃……」



木鸟似乎难以理解这样的形容,或许应该要用自由奔放来形容会比较容易懂吧。



可是,自由奔放的肯定意味恐怕太强了。



「她不会被绑住。不只是沉重的事情,连常识也绑不了她。」



要跟上这种女人的脚步,我的步伐稍嫌笨重了些。



……应该不需要再配合木鸟继续聊这个话题了。



「我们去图书馆好了。图书馆里面有冷气,也有可以安静坐下来的地方。」



我的学生证就放在皮夹里,只要事前取得同意,木鸟也可以进去图书馆。为了打断话题,我没询问木鸟同不同意便踏出步伐。我们离开立体交叉路口的底下,绕到另一边爬上阶梯。



中央大楼旁设有空罐专用的垃圾桶,我们先丢了空罐子后,穿过立体交叉路口朝图书馆的大门前进。来到上面后,带著湿气的热风随之转强,让人意识到大学位于山丘上的事实。



迎面而来的热风感觉很不舒服,逆著质感不佳的风前进时,木鸟忽然低喃一句。她的音量就跟我刚才含著饮料罐自言自语时一样地小声。那感觉相当虚幻,很容易就被风声掩盖过去。



「为什么人们相处到最后,总会出现问题?」



一开始,我以为木鸟指的是我和前女友的关系。不过,后来发现木鸟不是在对著他人说话,而是她内心里悄然冒出的话语。话语水滴在她的内心掀起涟漪,飞沫随之溅起,飞溅到我的耳边来。



尽管装作没听到,我还是忍不住边回想那位强悍的母亲大人,边猜想木鸟指的会不会是她的父母亲。理所当然地,木鸟一定有父亲。假设她的父亲不是离开人世,木鸟说的「相处到最后总会出现问题」的原因就有可能存在。木鸟的意思是想知道原因吗?



父母的问题和跟女朋友分手的话题不能相提并论,而且父母的问题会牵涉到生活。



只不过,我不知道没有爸妈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难以想像其中究竟。



走进图书馆后,马上看到设置在正面的读卡机,柜台则在右手边。馆内的温度要冷不冷的,我在轻微寒意之中,走向柜台准备申请入馆许可。我本来以为没有事前申请会拿不到入馆许可,但出示学生证之后,馆方意外乾脆地接受了申请。柜台人员递出申请书后,木鸟在上面填写名字。我没抱著什么特别的想法,默默在旁边望著木鸟写字。



「……咦?」



我不由得探出身子细看木鸟写的字。我看过那线条刚硬的笔迹。



木鸟的笔迹看起来,跟抄了手机号码和地址的字条笔迹一样。



「怎么了吗?」木鸟表现出纳闷的模样,我压抑住内心的动摇,敷衍说:



「没事,我只是在想你写的字相当刚强有力。」



听到我这么说,木鸟显得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发丝随之向下滑落。



「我常被人家这么说,说不像女生写的字。」



「嗯。不过,不需要那么在意啦!像我写的字就很丑。」



我抱著自虐的心态说出打气的话语。在那之后,我稍微拉开距离,等待木鸟填写好申请书。



应该是一样的笔迹吧。我在脑海里把刚才看到的笔迹,和记忆里的笔迹叠在一起后,得到确认。



「久等了。」



也因为先前听到木鸟低喃的话语,所以她走回来的时候,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问你喔,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失礼。」



「是,请问是什么问题?」



「你会想见到父亲吗?」



听到我没有任何开场白就这么询问,木鸟的脸色大变。早知道不应该问的。尽管脑中闪过后悔的念头,但话一说出口就收不回来。木鸟微微俯首,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应该吧。」



木鸟回答得有气无力,也没有明确指出意思和方向。



她低著头的模样以及显得害怕的感觉,让人看了忍不住叹气。



不过,这或许也是正常的反应。



我回想起自己还是国中生时的模样,在朦胧之中看见「小孩子」的轮廓。



在学生餐厅吃完午餐后,我决定回去公寓。我想确认一些事情,而且虽然不小心看到了前女友,但确实已经消磨掉不少时间。就这点来说,必须表示感谢。



走下坡之后旁边就有一家便利商店,我犹豫了好一会儿要不要进去买冰淇淋,但最后没有进去,直接走回公寓。虽然在图书馆时气氛显得相当诡异,但我们原本就因为内衣裤事件而关系僵硬,所以反而应该说变得比较容易交谈了。这非常值得开心啊!



我带著获得成果的满足感准备回房间,并打声招呼说:「那我先回去啰!」



「神先生!」



木鸟突然以强而有力的声音叫住我。回头一看后,看见木鸟姿势僵硬地抓著裙襬。



她咬住下嘴唇,身体不停地颤抖。



「什、什么事?」



一股感觉不妙的气氛弥漫。木鸟完全没有辜负我的期待,采取行动说:



「我、我有东西要卖给你。」



该来的还是来了,想也知道木鸟接下来会说什么。怎么可能让你有机会说!我先发制人地说:



「如、如果是要卖内衣裤,我不会买的。我也没有朋友会买。」



木鸟肯定是为了提这件事,才会约我出去。她想要让事情有个了断。木鸟用力咬著下嘴唇,好不容易才抬起下巴说:



「那这样,换别的。」



「……咦?什么别的?」